赵见深进去催眠,一炷香之后出来,给范全安排了一个任务:“送回去吧,记得,弄点痕迹在她身上,要以假乱真。”

范全身子一震,简直不敢相信自家主子竟然会给他安排一个如此丧心病狂的任务。

他是没有子孙根的太监啊…

范全张了张嘴,想反驳来着,但是太子殿下根本不给他讨价还价的机会,人家正跟太子妃腻歪呢。

“催眠挺累的,需要你鼓励一下。”他蹲在她脚边,指了指自己的侧脸。

薛锦棠十分给面子,在他脸上蜻蜓点水落下一吻。

然后太子殿下心满意足扶着太子妃走了。

青妩睡到后半夜才醒,身子如被车轮碾压过一般,连骨头都是酸疼的。

起床点灯,看到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淤痕,她慢慢笑了。

她算准了日子,又服用了促孕的药物,或许她现在已经怀上太子的种了。

凌乱的床榻上,放着一条男子的腰带,银白的颜色,绣了玄色的玉,正是太子殿下今天佩戴的。

青妩拿了腰带,如获至宝,找了最稳妥的地方藏起来,然后轻轻摸着肚子,小心翼翼趟下,连睡觉都不敢翻身。

堪堪又是一个多月过去,薛锦棠七个多月的肚子比之前更大了一些,腹中孩子动作比之前频繁剧烈,她两腿肿涨,身体吃重,走路十分辛苦。

但是太医说了,每天都要走一走,动一动,这样有助于生产。

赵见深下朝之后,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来陪伴薛锦棠。

每天午睡醒来,他都扶着她绕着东宫散步。本来是两个人的事,却十分声势浩荡。

范全领了七八个太监在前头开路,驱赶不相干的人,清理路面,哪怕是指甲盖大小的石头也不能有,不是他苛刻,这是太子殿下的原话。

杏枝领着一队宫女,抬着轿辇,拿着软凳,还有汤汤水水啥的,以备薛锦棠使用。

有时候薛锦棠在东宫烦了,就去御花园,太子殿下太霸道了,只要薛锦棠去,其他人都不许去。

这般兴师动众,实在令人羡慕嫉妒恨。

有一些太妃嫉妒的眼睛都能滴出血来,不就是怀个孕吗?有必要这样吗?

由于心存嫉妒不满,有几位太妃就天天去御花园,某天被赵见深、薛锦棠给撞上了。

那几位太妃不仅不离开,反而还朝薛锦棠这边过来,可惜,还没到薛锦棠身边呢,就被范全给拦住了。

太妃们不甘心呐,跑去找太上皇告状,说薛锦棠目中无人、恃宠而骄、不敬长辈、独霸御花园。

太上皇将她们呵斥了一番,说她们年纪一把不知道体谅疼爱小辈,勒令她们禁足半个月不说,还下旨说御花园以后单日大家都可以去,逢双的时候,都不许去,只让太子妃去。

这下子后宫那些无所事事的妃嫔们都哀嚎了。

深宫寂寞,逛逛御花园,看看风景,是她们打发时间的一个重要途径。原本不过是五六天才避让薛锦棠一次,现在直接把时间砍了一半。

只是她们也只能忍了,谁让太上皇、太子都看中太子妃这一胎的呢。

只是这些事薛锦棠并不知道。

她身子重了,每天都把重心放在自己与腹中孩子身上,其他的事情她不管,赵见深也不让别人拿那些事情来打扰她。

直到这一天,赵见深去上朝了,青妩捧着腰带跪在了东宫正殿门口,要求见太子妃。

秋日焱焱,东宫庑廊下菊花山茶开得正艳,也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不过是很常见而已,就因为薛锦棠无意中说了句这种花好养活,开的不比名花差,就用了最名贵的官窑瓷器种着,因为有人精心打理,所以格外灿烂。

青妩心想,薛锦棠大概就是那种不名贵的杂花吧,不过是遇到了太子殿下,才能一飞跃上枝头。

她长得也很美,如今怀了太子殿下的皇嗣,并不比薛锦棠差。

“太子妃殿下。”青妩捧着男子腰带,脊背挺得笔直:“奴婢求见太子妃殿下。”

她动静很大,仿若一声惊雷,让东宫众人吃惊。

这…这是怎么回事?

青妩手里捧的是谁的腰带?

难道是太子殿下的吗?

不会吧,太子殿下与太子妃这么恩爱,怎么会做出背叛太子妃的事?

很难说啊,太子妃毕竟身怀有孕,不能服侍太子殿下,男人都是偷腥的猫儿,再说了,这个青妩长相不俗,听说是太子殿下亲自去跟贤太妃讨要的?

咦,你们发现没有,这个青妩模样跟太子妃有些像啊?

众人暗暗猜测之际,杏枝叫了青妩进去。

薛锦棠身穿浅粉宽松直裙,梳了美人髻,头戴掐丝镶嵌璎珞赤金钗,肌肤莹润如玉,乌发如云,唇瓣红艳如新桃。虽然眼角眉梢带着慵懒,却丝毫不损她美艳慑人的容貌。

青妩原以为薛锦棠的美貌是人云亦云,现在见了才知道,她的确美丽无双。

不过,男人都是贪得无厌的,任薛锦棠再美貌,太子殿下还不是乖乖被她弄上了手?

青妩跪地,脸色雪白,一副愧疚无措又坚强不已的模样:“太子妃,奴婢与太子殿下有了肌肤之亲,本不想让别人知晓,只等几年之后,奴婢离宫而去。”

“可是…”她眼圈红了:“奴婢没想到就那么一次,奴婢就怀了太子殿下的骨肉。奴婢如何都无所谓,腹中胎儿却实属无辜。太子妃也是身怀有孕之人,必能体会奴婢的心情。”

“奴婢别无所求,只求太子妃能给奴婢一个容身之所,待奴婢产下孩子,就离开宫廷。”

她匍匐在地,哀哀乞求,却暗中护着小腹,等待着薛锦棠的怒火。

正所谓七活八不活,薛锦棠如今正好八个月,盛怒之下,她必然会动了胎气,难产生下死胎很有可能,一尸两命也不是没有。

只可惜,她等了半天,也没有听到薛锦棠说话。

青妩跪地低头,心想这必然是薛锦棠在观察考验她,她要忍住。

跪啊跪,跪了很久很久,双腿都疼到发麻了,薛锦棠依然没反应。

青妩忍不住了,悄悄抬起头去看,只见薛锦棠靠着椅子睡着了!

这!这跟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难道薛锦棠没听到?

青妩想了想,突然放声哭了起来,把薛锦棠给吵醒了:“求太子妃娘娘答应。”

薛锦棠这才慢吞吞问杏枝:“她说什么了?”

杏枝一脸的鄙夷:“她与人通奸怀孕了,却想把孩子赖到太子身上,想要您给她一个地方,让她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她会离开皇宫,孽种任由您处置。”

青妩气得要吐血,她根本不是这么说的,什么叫赖到太子身上,她肚子里就是太子的骨肉。

“太子妃,不是的,奴婢腹中…”

“好了,就算你肚子里怀的是太子的骨肉好了。”薛锦棠摆摆手,慵懒道:“那你想让我做什么呢。”

“奴婢…”青妩委曲求全道:“奴婢想找个容身之地生孩子。”

“这要求简单,东宫有的是空屋子。”薛锦棠漫不经心道:“杏枝,你带她去吧,到底是孕妇,对她好一些。”

青妩当场石化,这、这就完了?

怎么跟想象中一点也不一样啊。

她脑中乱乱的,还想说什么:“太…”

只可惜,人家太子妃理都不理她,扶着后腰回去休息了。

“走吧。”杏枝毫不客气,几乎是以挟持的状态把青妩给拖走了。

至于拖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因为她不让跟着。

但是大家都看到了,杏枝去的分明是东宫专门关押犯错奴婢地方的方向。

完了,看来太子殿下竟然真的背叛了太子妃。

本以为能亲眼目睹太.祖皇帝与圣慈皇后那样让人羡慕的爱情,没想到这么快就破灭了。

太子殿下太让人失望了,给了他们这些人希望,又让希望破灭。

实在是太难受了。

东宫里不少人都心塞塞的,感觉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而孙皇后的眼线立刻把消息传回去,孙皇后得了消息大喜过望,立刻跑到东宫兴师问罪去了。

“薛氏!”孙皇后这一回再也不用装好婆婆了,摆出了皇后的款,冷脸质问:“青妩呢?她怀的是皇嗣、是太子殿下的骨肉,你竟然瞒而不报,想秘密处置了?”

“你这般善妒,如何能做太子正妻?”

孙皇后一进门,就盖了一顶大帽子下来,然后道:“把青妩交出来。”

先有赵见深偷腥,后有孙皇后质问,两番打击之下,薛锦棠腹痛难忍,动了胎气。

“我的肚子…”薛锦棠捧着肚子直叫疼。

杏枝等人吓坏了,扶着薛锦棠进内殿休息,又是去叫太医,又是去叫太子,东宫忙成了一团。

孙皇后心想,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薛锦棠孩子生不下来,太上皇会生气,可罪魁祸首并不是她,而是赵见深。再退一步,那也该怪薛锦棠善妒,谋害青妩腹中的皇嗣,太上皇再多的怒气也发不到她身上。

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住皇嗣,她仍然是那个面慈心善的皇后。

乾清宫里,太上皇刚刚下朝,与赵见深、几位朝臣商议事情,突然范全来了,惊慌失措道:“皇上、太子殿下,皇后不知何故突然闯到东宫呵斥太子妃,太子妃动了胎气,现在情况不太好。”

“啊?”

众人大吃一惊,不光是太上皇脸色变了,就是那几位朝臣也觉得胆战心惊。

太子妃这一胎,可谓是举国瞩目,满朝野上下盼着这位皇曾孙出生,若是有了三长两短,他们真是不敢想。

赵见深神色焦急,跟太上皇说了一声,就快步离开了。

太上皇让几位朝臣回去,然后道:“王大德,摆驾东宫。”

他是真龙天子,当天阿深中剑,他守着,阿深最后平安无虞。这一回,东宫有他坐镇,一样可以平安度过。

“阿深,太子妃这次…”孙皇后上前要说话,赵见深道:“我先进去看锦棠。”

孙皇后有些气了,质问赵见深:“那青妩怎么办?”

赵见深果然停了脚步,眉头锁起来:“什么青妩?我不知道。”

孙皇后心里有底了,若是不知道,他听到青妩这两个字的时候何必停下脚步呢。

现在赵见深还不知道青妩已经怀孕并且被薛锦棠弄流产了,若是他知道了,又将会是什么表情呢?

寝殿里,薛锦棠躺在床上,脸色微微发红,呼吸有些急促,几位太医轮流诊脉,十分小心。

赵见深担心极了,问她:“你怎么样?”

虽然知道她是装出来的,他还是心疼了。

她肚子大了,侧躺着最舒服,一旦平躺,呼吸就会有些急。这会子为了蒙蔽太医,不得已平躺的。

虽然不会有什么,但是他还是舍不得。

“我难受。”薛锦棠捧着肚子,也不说哪里难受,就光说难受。

八个月的孕妇,没动胎气也不好受,最近她时常会有肚皮发紧的症状,小宝宝在肚子里翻身打滚越来越频繁。

赵见深怜爱地摸她脸颊,将她额前的碎发拨到一边。

没一会太上皇来了,质问太医们情况如何。

其实太医们并未号出什么大问题,但是太子妃一直说难受,脸色也不好看,太子也紧张得不得了,他们也不敢说没问题。

谁敢打包票说一定是健健康康的,毕竟怀孕生孩子风险大,谁也不知下一刻会如何。现在他们说没事,万一太子妃有事了,他们谁能承担得起太上皇与太子的怒火?

所以,几位德高望重的太医不约而同说太子妃这是情绪激动,动了胎气,应该卧床静养,不能再被打扰了,要不然对皇嗣不好。

言下之意是说暂时没有性命危险,但是也不排除有危险。

总之话说的很好,余地很大,后面怎么都能圆回来。

太上皇却觉得很危险,让他们开保胎的药,然后把两眼投向孙皇后,语气严厉:“你是怎么回事?为何要到东宫大闹?堂堂皇后,成何体统!”

孙皇后本来有心理准备的,可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

“父皇。”孙皇后跪地道:“太子妃身怀皇嗣,儿臣担心还来不及,又怎么敢大闹?是阿深宠幸了一名宫女,那名宫女怀了阿深的骨肉,今天来求太子妃,想让太子妃安顿她。不料太子妃竟然把人关了起来,如今生死不知。”

“儿臣原也不信东宫会发生这样的事,阿深与薛氏感情甚笃,怎么会宠幸其他人?可是,儿臣去问了才知道,那名宫女,的确是阿深看上了眼,亲自从贤太妃宫中要来的。”

“东宫的太监宫女也都看见了,那宫女捧着阿深的腰带求薛氏,却被薛氏的心腹带走。”

“儿臣想着皇嗣越多越好,担心那宫女腹中胎儿有危险,就过来问薛氏是怎么回事。不料薛氏百般抵抗,就是不同意把宫女交出来。”

“儿臣或许言辞激烈了一些,但绝没有大闹东宫,请父皇明察。”

孙皇后这一番话成功的让太上皇诧异了,他登时转头去问赵见深:“这是怎么回事?”

赵见深惊愕地看着孙皇后,完全没想到孙皇后会这么说:“母后,您这是从哪里听到的谣言,我怎么会跟其他人有来往?什么宫女,什么怀了我的骨肉,我怎么不知道?”

孙皇后叹息,用母亲纵容儿子的眼光看着他:“你…阿深,母后知道你心疼薛氏,不想让她背上善妒、残害皇嗣的罪名,可那青妩捧着你的东西去求薛氏,东宫人尽皆知。你只心疼薛氏,怎么就不想想,青妩肚子里,也是你的骨肉。”

赵见深委实不解,连连摇头,对太上皇道:“皇爷爷,孙儿没做过。”

太上皇也相信赵见深,但又怕赵见深真为了维护薛锦棠犯傻。

“是真是假,父皇问一问东宫的下人就知。”孙皇后再次叹息。

太上皇真让人去问了,最后宫人一致说是杏枝带走了青妩。

此时太上皇已经信了七、八分了:“王大德,你跟杏枝一起,把青妩带过来。”

孙皇后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有些不悦。

薛锦棠真是命大,竟然保住了胎。但是她弄掉了青妩的孩子,残害皇嗣的罪名是跑不掉的。

青妩被封为侧妃,有了名分,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跟薛锦棠打擂台。

东宫乱了,赵见深乱了,他们就有机会了。

没一会,王大德、杏枝带着青妩来了。

孙皇后瞪大了眼睛,觉得自己眼花了。

这个青妩面色红润,精神正常,行动自如,衣服发饰丝毫不见凌乱,怎么看都不像受过虐待的人。

杏枝道:“太上皇,青妩一口咬定怀了太子的骨肉,太子妃不知真假,就让奴婢带了她下去,想等太子回来,交由太子殿下处置。”

孙皇后怎么也没想到青妩好好的,一点事没有,那她之前不就是污蔑?

这、这怎么办?

不料赵见深突然出声,冷冷喝问青妩:“你说你怀了我的骨肉?”

他两只眼睛如寒潭,深不可测又阴森冰凉,青妩浑身一颤,心头惊慌,却咬着牙关流着眼泪:“殿下,那晚在书房您…后来您抱了我回房,奴婢该死。”

她将那条腰带捧出来:“奴婢自知命贱,不敢玷污殿下,这条腰带恭还殿下,待奴婢产下腹中骨肉,会自请离宫。”

“呵!”赵见深一声冷笑:“这腰带根本不是孤的。若谁都能怀了孽种来诬赖孤,孤岂不是忙不过来了?”

赵见深道:“皇爷爷,还是让人先验身吧。”

太上皇自然答应,让人带了青妩下去,过了一盏茶之后,王大德带了两个嬷嬷来回话。

“太上皇,青妩仍是完璧之身,有孕乃是无稽之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