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皇后如遭雷击,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119.生产

太上皇怒火滔天, 质问孙皇后:“皇后, 你做了这样一个局,就是想让太子妃动胎气吧?”

孙皇后浑身冰凉,跪在地上抖得不成样子:“儿臣没有,儿臣也是受了其他人怂恿…儿臣…”

“皇爷爷,母后是孙儿生母, 孙儿相信, 母后是有苦衷的。”赵见深走上前, 扶住了太上皇的胳膊:“这件事情交给孙儿吧。”

太上皇怒目射向孙皇后, 又看向赵见深, 眸中无限威严:“朕就把此事交给你,希望你不要有妇人之仁。”

太上皇走后,孙皇后立刻跟赵见深解释:“阿深,母后…”

“我错了, 我不该听信旁人的话,害太子妃动了胎气。”孙皇后六神无主, 手冒冷汗, 她根本没想过自己会失败,更不知如何解释这一切。

赵见深眼中都是失望:“母后,我知道你喜欢倩表妹, 想让她进东宫, 可为了给她腾位置, 你就弄了这个青妩来扰乱太子妃, 您真的很糊涂!”

孙皇后醍醐灌顶, 突然抓住了这个理由:“是母后错了,不该听信你舅母的话。但是母妃绝没有来扰乱太子妃的想法,只是想试试你是不是会对薛氏之外的女人动情。”

“阿深,母后知错了,你原谅了母后吧,你不能不管母后啊。”

孙皇后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乞求地望着赵见深。

赵见深脸色冷冰,良久才道:“我若是不想管,刚才就不会在皇爷爷面前扛下这件事。但是皇爷爷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就算我这边轻轻揭过,他也一定不会放过你。”

“那母后该怎么办?”孙皇后惊慌失措,脸色惨白。

“我会跟皇爷爷说,就说母后您被徐侧妃下毒,体内余毒未清,损伤了头脑,神志偶有不清。然后说您事后清醒过来,十分自责后悔,主动交出凤印,不再掌管内宫。”

孙皇后心中乱成了一窝蜂,不由朝外面看了好几次。

她拿不定主意,想等赵见泽,看看他怎么说。

可惜赵见深没有给她机会,他道:“就这么决定吧,母后,若再有下次,儿子也不会再帮你了。”

孙皇后听出他话语中的冰凉,一个激灵,忙哭道:“母后错了,以后绝对不会再听信你舅母她们的话了。你要怎么做,母后都听你的。你千万莫生母后的气,母后以后一定都改。”

她哭得伤心,赵见深的表情就和缓了一些:“母后能愿意改错就好。”

事不宜迟,赵见深既然做了决定,就立刻去做了。孙皇后继续卧床养病,手中大权被夺,宫中事务暂时由六局掌印女官代为处理,等太子妃生产后,全权由太子妃负责。

当然,这个六局掌印女官是赵见深的人。

回到东宫,薛锦棠正靠在美人塌上剥石榴呢。

石榴籽红艳艳晶莹剔透,她双手白皙如玉,指甲粉嫩,被染了石榴汁,却剥得不亦乐乎。

赵见深拿了湿帕子要给她擦手:“把石榴放下,想吃,等我给你剥。”

“这你就不懂了,石榴这种东西,就得自己边剥边吃才有意思,让你帮我剥,那就没劲了。”

她说着,捏了几粒石榴籽,朝他嘴边递。赵见深怕她手举累了,忙张嘴含住,连石榴带她嫩粉的玉指都咬在了嘴里。

在旁端着清水盆服侍的宫女见状,纷纷红了脸,退了下去。

“母后的凤印被夺了,并没有其他处罚,你会不会怪我?”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薛锦棠道:“我就是心疼你,前几天我从小莲口中知道怎么回事了。”

徐嬷嬷死了之后,她的女儿小莲就出宫去了燕王府,她早已恨上了皇后与赵见泽,想尽一切办法要把事情真相告诉赵见深,想让赵见深替她报复孙皇后。

正好薛锦棠一直在监视燕王府,就接触上了小莲。

她这才知道,原来徐嬷嬷竟然是孙皇后安插到徐侧妃身边的,所以,给赵见深下毒,害他不能生育的人,不单单是一个徐侧妃,孙皇后也有参与。

就因为孙皇后与楚王偷情,她想把赵见深的一切都给赵见泽。

赵见深明知道孙皇后赵见泽不是好人,却不能主动做什么,就算孙皇后做了错,他也不能赶尽杀绝。

因为孙皇后与人偷情的事,不能让别人知道,一旦被公之于众,或者太上皇察觉,对赵见深也将会是毁灭性的打击。

赵见深呼了一口气,正是因为不知道如何跟她开口,所以他才一直默许她调查。他也怕她认为他是个心狠手辣连亲生母亲、弟弟都出手对付的人。

“孩子乖不乖,有没有闹你?”他说着,将她衣裙掀起来,把脸贴在她肚皮上。

硕大的肚子看着有些吓人,他小心翼翼的在她肚子上亲了一口。

他、她、还有肚子里这一个血脉相连,这种奇妙的感觉是她从前从未体会过的。薛锦棠也不剥石榴了,静静地享受这一家三口相处的静谧时刻。

“哎呦!”

薛锦棠跟赵见深同时叫出了声,原来是腹中孩子踢了她一脚,而赵见深的脸是贴在她肚皮上的,连带着赵见深也挨了一脚。

两人都盯着肚皮看,就见腹中的小宝宝手脚并用在肚子里打拳呢,薛锦棠的肚子上一会出现一个小小的手轮廓,一会出现一个小小的脚丫子。

“臭小子!”赵见深伸出手指,点了点那个脚丫子:“等你出来,看父王怎么收拾你。”

东宫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孙皇后与赵见泽母子二人却手忙脚乱,孙皇后六神无主,只能向赵见泽讨主意:“阿泽,现在该怎么办?”

赵见泽听说计谋失败的一瞬间,头皮都炸了。他想太上皇一定会查的,到时候孙皇后与楚王偷情的事情一定会败露,就连他的身份也极有可能暴露。

没想到赵见深顾念母子之情,把事情扛了下来。这就证明,赵见深不知情。

既然他还没发现,那一切都好办。

“母妃,我们之前太轻率了。”赵见泽凛然道:“接下来我们不能再轻举妄动了,你好好在宫中静养,没事就不要出宫了,不相干的人,你也不能再去见了。”

孙皇后嗫喏道:“你父王也不能见吗?”

“当然不能见。”

都到这个时候了,孙皇后还惦记着与楚王幽会,赵见泽气急败坏,声音拔高了好几度:“万一被赵见深发现…母后,你能承担得起后果吗?”

孙皇后忙道:“好,好,好,母后不见就是,你别生气。”

赵见泽这才没好气道:“薛氏那里,你好言好语巴结着,多去东宫走动,笼络她的心。她生孩子,咱们不能再动手脚了,要发自内心的关心她,千万不能再让赵见深起疑心。现在先蛰伏,等有了机会,再直接对赵见深下死手。”

他现在看清了,对付赵见深,其他方法都不管用,必须一招将其毙命。只要赵见深死了,其他的事情都好办。

“你放心,母后都听你的。”孙皇后想了想说:“薛氏快生了,我明天物色几个稳婆、乳母给东宫送去。”

孙皇后说做就做,第二天就把两个稳婆,两个乳母送给薛锦棠了,还当面跟薛锦棠道歉,说自己错了,不该听风就是雨,错怪了她。

薛锦棠自然是大方地表示原谅,高高兴兴把人收了下来。

孙皇后看薛锦棠的反应,认定赵见深没有怀疑,担忧的心也就彻底放了下来。

等赵见深回来了,薛锦棠就问他:“这该怎么办?要是用吧,我不放心,要是不用,皇后一定会怀疑。”

“当然要用,那两个稳婆,让她们在外面搭把手,不许进产房。至于乳母到时候不用就是,就说用不了这么多。”

他说的也对,赵见深自己找了两个乳母,太上皇又派人送了两个来,莫说喂一个孩子,就是双胞胎、三胞胎也足够了。

进入十月之后,薛锦棠迎来了预产期。

赵见深干脆不上朝了,整日在家守着她。每天陪她散步,亲自交代底下的人,把生产用的东西准备好,补充体力的参汤熬好。

只要薛锦棠稍感不适,他立刻把人抱进产房,所有待命的稳婆、宫人、太医立马忙碌起来。

一连等了三天,薛锦棠完全没有要生孩子的迹象。参汤悉数进了赵见深的腹中不说,稳婆、太医也瞎忙了好几回。

薛夫人被他们吓得七上八下,一会担心,一会松气。又觉得无奈,又觉得好笑,生孩子她也见过不少了,像赵见深这样比产妇还紧张的,她还是头一回见到。

至于其他服侍的人就更不用说,心里都在想,知道的是太子妃生孩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子要生孩子了呢。

到了第四天,薛锦棠受不了了,催赵见深去上朝:“本来我好好的,被你弄的一惊一乍的。不就是生孩子吗,虽然有点危险,但这么多人看着,我们又做好了准备,一定会没事的。你快去上朝吧,你在家,我反而紧张,孩子跟我一样,一定是被你吓着了,不敢出来了。”

赵见深眼底乌青,神情疲惫,因为他连续好几天没睡好了,不是不想睡,是睡不安稳,特别容易惊醒。

薛锦棠翻身了,他立马醒来:“怎么了,是不是要生了?”

本来薛锦棠睡得好好的,只是翻个身,却被他吵醒了。

薛锦棠要喝水,他猛然做起:“是不是要生了?”

总是,他紧张兮兮的,把薛锦棠也弄得紧张得不得了。

他也觉得自己这样不是办法,该去上朝分散一下注意力,要不然总想着生孩子,脑中的弦紧紧绷着,实在是不能放松。

“好吧,我今天去上朝。”他担忧地看了她高高隆起的腹部,叮嘱道:“你一定要小心,我不在家,你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说。要是感觉快生了,立刻去叫我。”

叮嘱了薛锦棠,他又叮嘱了薛夫人,让她一定照顾好薛锦棠,又把杏枝、范全叫过来交代了一遍,到了稳婆、太医面前,则严厉了很多,让他们不可懈怠,要时刻准备。

薛锦棠哭笑不得:“好了,从未发现你竟然如此多话,快走吧。”

薛夫人则是一脸欣慰、爱怜看着薛锦棠,女人一辈子求的是什么,不就是一个知冷知热体贴恩爱的夫婿吗?

锦棠这孩子苦尽甘来,掉进福窝里了。

太子殿下出现在朝堂,文武百官都挺诧异的,不是说太子妃要生了吗?太子殿下不陪着,到这里来做什么?

一会太上皇过来了,开始上朝与百官商议政事,正说到酣畅之处,殿外一溜烟跑过来一个人。

人还没进殿呢,赵见深就豁然起身,走下了丹台。

范全喘气如牛,累得脸通红,却异常兴奋:“太子妃发作了…”

赵见深大急,忙朝外跑,跑了两步又转身,要跟太上皇说话,太上皇摆了摆手:“快去吧。”

于是,一向沉静稳重、冷静自持的太子殿下撩起衣摆快步跑了出去。

他又是期待又是着急、又是兴奋又是担忧,各种情绪交织,让他恨不能腋下生出一对翅膀,立刻飞回到东宫去。

范全累得大喘气,根本就追不上自家主子,还得扶着墙跑,小主子就要出世了,他也着急啊。

太上皇与朝臣也没有心思处理政务了,早早散了朝,静候孩子降生。

赵见深跑回了东宫,一不留神被门槛绊了一下,踉跄了几步才站稳:“怎么样?”

薛夫人在产房门口把他拦住了:“还早,才开始发作呢。”

产房里静静的,没什么声音传出来,赵见深急了:“怎么没声音?”

“你先进去看看吧,一会生了再出来。”

赵见深大步进去了,见薛锦棠躺在产床上正津津有味的啃鸡爪子呢,她下半身被锦布盖着,两腿撑开,稳婆宫人站了七八个。

赵见深狠狠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你难不难受?”

“有一点难受,但是不要紧,我能忍得住。”

“难受就叫出来,别硬撑着。”他摸了摸她的额头,好像这样就能安慰她似的。

薛夫人笑道:“现在叫会把力气用光的,等会该用力的时候,反而没力气了。”

赵见深难得地露出尴尬,摸摸她的脸:“你听薛夫人的,别听我胡说。”

本以为生孩子会撕心裂肺吼叫,看她好像也不是很难受,赵见深就不那么担心了。

可是,没等她一个鸡爪子吃完,就再次发作,接着一次比一次频繁,薛锦棠痛得浑身痉挛,汗出如雨,最终忍不住大声叫了出来。

赵见深脸白如纸,抓了她的手,冲那几个稳婆喊:“怎么回事?太子妃怎么会这么疼?你们还不赶紧想办法?”

薛夫人实在没辙,让赵见深出去:“您在这里,稳婆不敢动,只会耽误了太子妃。”

赵见深不想出去,薛锦棠却吸着冷气道:“你快走吧,吓坏了大家,没事也要出事了。”

“那…那我就在外面。”他期期艾艾的、笨拙地安慰:“你别怕啊,我就在外面,就在外面。”

产房里痛苦的叫声一阵一阵传来,赵见深站在门口,两腿像棉花一样发软。他死死抓着门框,听见稳婆喊用力,他紧咬着牙关也跟着用力。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身上的衣服都汗透之后,突然听到稳婆惊喜的叫声:“出来了!”

然后是一声嘹亮有力的哭声,赵见深腿一软,赶紧站起来,却不敢进去,只扬声问:“太子妃怎么样了?”

“太子妃好,小主子也好。”薛夫人喜不自禁:“是个大胖小子,太子可以进来了。”

赵见深赶紧进去,薛锦棠已经被收拾的很干净了,就是头发湿漉漉的,脸色有些苍白。

“你怎么样?”赵见深坐到床边,替她将脸颊上贴着的一缕碎发掖到耳后:“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薛锦棠虽然疲惫,双眼却神采奕奕:“我很好,你别担心。”

薛夫人抱了孩子过来,笑道:“人家生完都昏睡过去,太子妃精神太好了,一点都不像刚生过孩子的人。”

这是孕期养的好,又活动开身子的缘故。

“这是咱们铁蛋儿。”薛夫人把小小的包被放到薛锦棠床边:“看看,多俊俏的孩子啊。”

薛锦棠、赵见深心里一软,同时去看,之间被子里睡着一个红红的、皱皱的像小猴子,又像小老头子一样的小东西,稀稀的几根头发,眉毛也看不见…

赵见深震惊,语气复杂:“这…这真是锦棠生的孩子吗?”

跟他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怎么说呢,好像有点丑!

薛锦棠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刚出生的小毛毛都是这个样子的。”

薛夫人哈哈笑:“当初你见到你舅母的孩子时,不是也偷偷跟我说太丑了,不想抱吗?”

薛锦棠脸一红:“我那时候不知道,后来您跟我说了,我就知道了啊。”

薛锦棠小心翼翼把孩子抱起来,亲了亲。赵见深坐在床边,小心翼翼摸了摸孩子的脸,惊呼:“好软。”

薛夫人领着众人默默退了出去。

“咱们铁蛋儿现在虽然不好看,可很快就会变漂亮了。”薛锦棠小声说:“你爹嫌弃你,以后长大了,咱们不理他。”

赵见深忙道:“我没有嫌弃你,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呢,你别听你娘瞎说。”

赵见深也瞪薛锦棠:“别在孩子面前说我坏话。”

薛锦棠被他逗乐了:“这么小的小毛毛,他懂什么呀。”

“他什么都懂。”赵见深也亲了亲铁蛋的脸:“他在你肚子里的时候还跟我玩呢,肯定记得我。”

包被中的铁蛋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张嘴就哭。

“哎呀,哎呀。”赵见深惊奇:“他没长牙。”

他像个发现新奇玩具的小孩一样,屡屡说出让人发笑的话。

薛锦棠乳汁还未下来,就让乳母抱了铁蛋儿下去喂奶。

赵见深将她搂进怀里:“棠棠,辛苦你了。”

薛锦棠回拥着他,说:“你也辛苦了,铁蛋儿他爹。”

这个称呼让赵见深僵了僵,又无奈、幸福、甜蜜的笑了。

太上皇得到薛锦棠顺利生下皇曾孙的消息,龙颜大悦,给孩子赐名赵擎,封寿王,对王大德说:“去,开了库房,把先帝给朕的赤金江山项圈给擎哥儿送去。”

赤金江山项圈整个大齐朝只有这么一个,意义非凡。

王大德躬身应诺,小声道:“太上皇,寿王乳名叫铁蛋儿。”

太上皇愣了愣,被这个名字镇住了。怎么说呢,也不是不好,只是跟皇家气质有些不符,他们宫里还从没有哪个孩子有这么大俗大雅的名字呢。

愣了半晌,太上皇像是在安慰自己般喃喃道:“铁蛋儿挺好的,挺好的。”

皇曾孙也就是寿王铁蛋儿洗三礼很是隆重,到了满月礼的时候,就更隆重了。

薛锦棠发现杜令宁没来,挺诧异的,不料薛夫人笑眯眯说:“阿宁又有了。”

“啊!”薛锦棠大喜:“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