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她在,娘娘和萧阳就是斗得再厉害都不会危机对方的性命,他们没有性命之忧,可是顾明暖不想见到他们任何一人落寞,没有执念的支撑,他们的魅力会减少一大半。

顾明暖可没信心自己的陪伴能填补这份空缺。

重新振奋精神,为了心爱的人和爱她的人,她也不能再懒散躲清闲下去了,抽出一张宣纸,提笔按照时间的顺序整理卷宗上信息。

“英宗崩逝在二十四年前,所遗的皇子恐怕当时尚未出生……”

一边整理材料,顾明暖一边思索着,“皇子出生绝对瞒不过在后宫的纪太后,可是没出生,英宗又如何确定这是一位皇子?”

他的字里行间都坚信是儿子。

顾明暖手中的毛笔顿了顿,年岁上这名皇子要比安乐王小一点,可惜安乐王摔坏了脑子,要不然她也不必费劲心思去寻找这名皇子了。

“不对,不对,就算安乐王健康,只要他不愿意去争,我还能勉强他?”

想到那个会叫自己坏妹妹的王爷,一抹担忧从她眼角眉梢中流露出来,看了看天色,父亲和萧阳到现在还没消息传回来,安乐王会不会……

“郡主,门口有人求见。”

“谁?”

“夏侯静。”

是她?!

顾明暖大为意外,不管夏侯易知不知道夏侯夫人的安排,萧宝儿都已经嫁给夏侯睿,夏侯静还来找她做什么?

“她说有很重要的事向您禀告,我见她很焦急,也很诚心。”

冯招娣站在门口,在她还是亲卫时见过夏侯静几次,对夏侯小姐印象极深,跟了顾明暖之前,封招娣一直认为夏侯小姐是最最聪明人。

顾明暖半晌没有声音,冯招娣讪讪的说道:“要不我让她回去?”

她有点自作主张了,总是忘记她已经是嘉宁郡主的人?

主子私下说她保护好郡主,就让她再次领兵征战的,方才夏侯静对她一阵的苦求,冯招娣心软了。

“请夏侯小姐客厅奉茶。”

顾明暖把整理了大半的卷宗收好,又清洗了毛笔,起身慢悠悠向客厅走去。

夏侯静给自己领路的冯招娣千恩万谢,感激连连,无心欣赏顾宅的景色,神色略显匆忙进了客厅,有模样清秀的婢女送上茶盏。

她强压住焦急坐在八仙椅子上,打量起摆在客厅门口的鸡翅木山水屏风,推测在客厅中那对汝窑落地大花瓶的价值。

真不愧是百年煊赫的南阳顾氏,宅第有些年头,但处处透着厚重感,简简单单的布置就能彰显c出主人家的品位。

既不奢华,也不会显得寒酸。

此时顾明暖稳稳当当的走进来,夏侯静忙起身福礼:“见过嘉宁郡主。”

第五百零三章

夏侯静穿了一件丁香色褙子,挑银线的裙子,一条乌黑的长辫子垂在胸口,耳上垂着葫芦形状耳环,微微弓着身子,像是一个奴仆女婢,哪里还有上次见面时的气派干练?

顾明暖不动声色,对能屈能伸的夏侯静越发慎重。

“不必多礼。”顾明暖坐下来,望着夏侯静时,露出两分好奇,却也没再说话。

夏侯静抿了抿嘴角,慢慢挺直腰杆儿,漂亮的脸庞恢复几分身神采。

这才是夏侯静嘛。

她似等待顾明暖主动发问,一直沉默着。

一旁的冯招娣有点摸不到头脑,夏侯静不是很着急的想见顾小姐?怎么见到了,反而不说话?

顾小姐倘若不好奇夏侯静带来的消息,怕也不会见她。

怎么两个人都似没事人一般?

顾明暖淡淡一笑,端起茶盏轻轻宽茶……冯招娣打了个机灵,急忙上前道:“夏侯小姐无事的话,我送您出去。”

顾明暖扯了扯嘴角,好在冯招娣还记得基本的‘礼仪’,她固然好奇夏侯静来拜访的原因,但也不会让夏侯静占据先机,被夏侯静牵着鼻子走。

眼下的状况,真正着急的绝不是她顾明暖,而是在萧越和萧阳之间左右为难的夏侯易。

就算夏侯静才智双绝,能谋善断,毕竟只是女孩子,无法违背夏侯易的选择。

夏侯静有种被捏住短处的感觉,顾明暖的眸子清澈淡漠,虽然露出出一丝好奇,并非很渴望得到她带来的消息,且顾明暖神色平静的宛若一滩湖水,让人感觉不到她在意什么,好奇什么。

顾明暖可以不在意,她能继续僵持下去吗?

夏侯一族正在危急存亡的紧要关头,走错一步都有可能有毁家灭族的危险,顾明暖是堂堂正正的嘉宁郡主,又有平郡王顾衍和萧阳做靠山,顾明暖只要一句话就能让夏侯静在京城再无立锥之地。

夏侯静在贵女中也属于顶尖的,自视很高,此时在顾明暖面前如同啃了黄连一般,喉咙发苦,半跪下来,“郡主,我贸然拜见您,只求您救救我父亲。”

“这话从何说起?今儿不是令兄大喜的日子吗?能娶到静北侯的掌上明珠,令兄艳福不浅,以后令尊同静北侯结为亲家,辅佐静北侯,升官封爵只怕是指日可待。”

顾明暖神色舒缓,不急不徐,从她的话中听不出任何的嘲讽意味,但夏侯静却感觉面若火烧一般,心头很是窘迫,难怪静北侯对她都是暂避锋芒的,听说每次都被顾明暖气得吐血。

“家兄的婚事一直瞒着我父亲,全是我母亲一人定下来的,直到昨日迎亲前,父亲才知晓此事,大骂母亲一顿,又要杖毙我哥哥……”

“夏侯小姐,我敬你是难得的智谋无双的女子,愿意撇下顾家的俗物见你一面。”顾明暖轻轻把茶盏撩到桌上,似笑非笑的说道:“拿着这些话来晃点我,夏侯小姐可真瞧得起我啊。”

夏侯静脸若红布。

“在萧宝儿出阁时,我就在静北侯府,看到代替令兄迎亲的那只大公鸡被萧烨一剑斩杀,然后又见到令兄心急火燎的亲自上门迎亲。我远远的看了他一眼,没缺胳膊,没断腿,虽是显得病弱了一点,但精神尚好,还遥遥的向静北侯书房方向行家礼,口称静北侯为岳父!”

顾明暖的话令夏侯静无地自容,笼在袖口的手指微微泛白,夏侯静想过来顾家的种种可能,就是没想到顾明暖今日会去静北侯府?

好好的日子,顾明暖乱跑什么?

她同萧阳还没定亲呢。

就不怕外人说闲话?

夏侯静垂下眼睑盖住眼底的羡慕,以顾明暖如今在北地的名声,世人只会称赞她,绝不会非议她不守规矩,品性高洁,忠贞果敢的嘉宁郡主身上怎么可能有污点?

寻常的规矩已经约束不了地位超然的顾明暖了。

“我……没想到郡主去给萧宝儿送嫁。”夏侯静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深深吸了两口气,抬眼看向依然平静的顾明暖,急促的说道:“父亲杖责我哥哥是真的,他根本不愿让萧宝儿进门,也从未想过背叛四老爷。”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吧,夏侯易既然跟了萧阳这么多年,又岂会看不透萧阳的冷酷无情?

看不出萧阳深不可测的实力?

“是真的,这门亲事从头到尾我和我父亲都不知道!一切都是我母亲自作主张。”

夏侯静喘着粗气再一次强调,“更贴都换了,我父亲再不喜,那也是静北侯的爱女,别说我父亲,就是北地其他官员也不敢明着拒绝静北侯,把萧宝儿拒之门外啊,何况在北山山脚发生的事情……我哥哥是要承担一部分责任的。我爹说既然他毁了萧宝儿的清白,就得善待她。”

顾明暖深思片刻,直接道:“既然令尊已经让萧宝儿进门,让令兄承担责任,夏侯小姐还来见我做什么?萧……萧宝儿也是燕王殿下的侄孙女,你们善待她一些也就是了。就算她将来有什么,自有她父兄出面,以我同萧宝儿的交情,怎么都轮不到我出头。”

就算她嫁给萧阳,成了萧宝儿长辈,她顾明暖也没善心拯救萧宝儿。

夏侯静口中更觉苦涩,“不瞒郡主说,自从上次马场我哥哥惊吓郡主后,父亲已经多日不曾见过萧四老爷了……您许是不知,燕王殿下从来不曾私下见过女子,我纵然有心为父亲澄清误会,也是见不到他的。”

顾明暖心中泛起一丝甜蜜,“你想说令尊是忠诚于燕王?”

“是的,是的,还请郡主代我父亲陈述燕王殿下,纵然我哥哥娶了萧宝儿,夏侯一族始终谨记身份,不敢遗忘初衷。”

夏侯静话语极是恳切,令人有几分动容。

可是顾明暖却一句都不相信!

夏侯易倘若沦落到被夏侯夫人摆弄的地步,早就被萧阳舍弃了。

夏侯夫人连夏侯静都糊弄不了。

他们不过是既惧怕萧阳,又不想放弃娶到萧宝儿的好处罢了。

第五百零四章

夏侯静期望般看向顾明暖,自己都卑微至此,应当能打动她的,父亲夏侯易到底追随萧阳多年,又萧阳父兄留下的人……顾明暖毫无感动,夏侯静心头一颤,原本打算凭几句话就能达到目的心思渐渐熄灭了。

她面对的人可是嘉宁郡主啊。

到底她还是在心里有点看轻这位运气一直很好的嘉宁郡主,高估了萧阳对父亲夏侯易的在意。

顾明暖起身道:“我会把夏侯小姐的来意转告给燕王殿下的,今日你新嫂子刚刚进门,家里定是热闹,我便不留夏侯小姐了。”

冷漠,发自骨子里的冷漠和无视。

夏侯静侧身挡住顾明暖的路,暗自咬牙,顾明暖停下脚步,佯装狐疑的问道:“夏侯小姐还有事?你府上忙,我手边的事儿也不少。”

拐弯抹角的提醒夏侯静,少做表面文章!

不拿出点实际的东西,顾明暖没空同她扯皮。

来之前夏侯易便交代夏侯静别在顾明暖面前玩心眼儿,可夏侯静到底有几分不甘心,想用最小的代价谋得最好的结果,宁可在顾明暖面前暂且示弱,等见到萧阳,她再抛出底牌,如此也能显出她的本事,以及顾明暖虚有其表,不堪大用。

先抑后扬往往能取得令人意外的巨大成果。

顾明暖根本就没吃她那一套,也没有因她可怜就显得自傲……不,顾明暖还是骄傲的,看她如同看一只不自量力的蝼蚁,夏侯静同时也看出顾明暖的冷静到近乎冷漠,没有任何同情怜悯之心,骄傲而不目空一切,不因同她相当的女孩子在自己面前示弱而沾沾自喜。

她有今日的地位和名望不单单是好运。

顾明暖真没空理会夏侯静玩得小心思,诚然夏侯静也是个聪明的,可惜她却不明白,两世为人的自己怎会在意那些虚名?还怎可能存有争强好胜的心思?

加在她身上的东西,得到无喜,失去无憾。

何况萧阳隐隐透露过对夏侯易的打算,顾明暖怎可能被夏侯静几句话打动?

“冯招娣,送客。”

“……啊。”

冯招娣已经看傻了,听见顾小姐吩咐才回过神来,嘟囔道:“送客,送客。”

顾小姐就算是在静北侯府过日子也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让冯招娣挠头的事情,在顾小姐面前都不是事儿啊。

“郡主,我还有一事。”

夏侯静挣脱开冯招娣的手臂,抹去眼泪,缓缓起身恢复往常的仪态,“方才是我失礼了,我确实有一事要告诉顾小姐。”

顾明暖淡淡的说道:“你说。”

这还有点说话的样子,方才的夏侯静挺令人失望的,顾明暖坐回主位,“有句话我先提醒夏侯小姐,你同令兄没太大区别。”

夏侯静惊讶片刻,猛然明白顾明暖话中的含义,他们兄妹都看轻了顾明暖,甚至用低劣的手段来试探顾明暖能不能配得上萧阳!

萧阳和顾明暖的婚事用得上他们评价是否般配?

他们夏侯家只是萧阳的家臣罢了。

顾明暖是名副其实,还是虚有其表,只要萧阳喜欢看重她,就是他们的主母。

他们还敢在主子面前耍心机?坑害主母?

夏侯静喉咙又苦又涩,自己的那点骄傲被顾明暖几句话剥得一点都不剩了。

“我知道……知晓安乐王殿下的去处。”

夏侯静收拾好残破的自尊,再不敢耍花样了,坦言道:“父亲还有些人脉,又从蛊惑母亲和静被侯结亲的人口中探听到些许的消息。”

顾明暖握紧椅子扶手,平淡的问道:“安乐王殿下在何处?”

没提安乐王在京城金陵……夏侯静更不敢大意,这件事也是他们能取信萧阳的关键,只要运作的好,夏侯易可以佯装投靠萧越,为萧阳探听消息,或是两边都能得到好处,到时候看谁占上风……夏侯易再靠向哪一边。

至于夏侯睿娶了萧宝儿,好好荣养着她便是。

父亲说过,萧阳不是对亲眷完全绝情的狠心人,萧阳不会赶尽杀绝,即便胜了萧越,也不会把小萧宝儿如何,甚至可能对萧宝儿更宽怜悯一点。

夏侯易已经给了萧越投名状,安乐王的下落就是他给萧阳的保证,证明他有能力为萧阳效力!

夏侯静有底气了许多,急急的说道:“父亲探听到安乐王被人绑走后,知晓燕王殿下不会不管安乐王,便一直打听消息,费尽千辛万苦,总算有些眉目。”

“夏侯小姐,你认为一刻钟之后,你带来的消息还有价值吗?”

顾明暖优雅从容,“为安乐王殿下被劫走一事,我父亲已经出门大半日了,在北地,我父亲的人脉赶不上令尊,但想要打听点什么事,只怕也不会费太多的功夫。要不你现在说,要不你便留着这个消息回去。”

“难道郡主不明白安乐王对四老爷在辽东的布局有多重要?!他的下落怎会让平郡王轻易打听到?侯爷和四老爷……”

“他们是一对彼此扶持的叔侄,偶尔虽有矛盾,但是一笔写不出两个萧字,萧家又怎能让外人看了笑话?”

就算是萧越和萧阳刀锋相对也不能拿到外面说。

夏侯静被鲠了一下,“安乐王在京郊的道观,今晚会被人走海路送去东北,用他的鲜血证明东北义军的皇子是先帝最最正统的皇子,我还听说,先帝曾留下了宝藏……”

“宝藏?不过是子虚乌有的传闻,江湖上总是说有宝藏,当时国库以及先帝的私库都是有数的,陛下登机曾经查检国库存银,账目清清楚楚,先帝一心都在治国安邦上,怎会把收缴上来的金银储藏起来?”

“夏侯小姐莫要人云亦云,被江湖上的传言给骗了去。”

顾明暖的告诫让夏侯静面色一白,刚想反驳两句,又听到:“你们想要什么?总不能白得了你的好处,虽然这消息……只要用心也能打听得到。”

说得好似夏侯易只能打听消息似的。

夏侯静动了动嘴唇,强压下莫名的委屈,她父亲可是练兵的大将啊,“家父只求四老爷能相信他的忠诚。”

顾明暖点头道:“我记下了。”

她再一次端起茶杯,冯招娣这回很麻利的拽着夏侯静离去,“忠诚?可不是说出来的,待价而沽谈何忠诚?”

第五百零五章

只是稍楞片刻,顾明暖叫人给顾衍送信,夏侯静应该不敢在这事上欺骗她,不过顾明暖同样给萧阳送了口信过去。

有萧阳在父亲身边,她更觉安心。

回到书房,顾明暖本想继续整理卷宗,偏偏静不下心来,重重叹息一声决定不再为难自己了,一个皇子还不够,竟然还扯出宝藏来?

以英宗的睿智就算留给自己儿子一些东西,最不可能留下金银宝藏,可偏偏这样的传闻最能取信于人。

“小姐,小姐。”

冯招娣神色慌乱的闯进门来,顾明暖心头一沉,手指尖冰冷,“你别急,慢慢说。”

“平郡王受伤了……”

她哪能不着急?顾衍浑身是血被抬回来,随从侍卫一个个面色铁青,一会主子赶过来还不知会闹出多大的动静,“听说有人打昏了郡王爷。”

顾明暖起身快步向门外走去,“我爹在哪?去请大夫……立刻给皇后娘娘送信,我要最好的大夫。”

冯招娣一边答应,一边小跑跟着急匆匆的顾明暖,“主子很快就到,肯定能带来燕京最好的大夫,平郡王的伤口看着吓人,我听他们说多是皮外伤。”

“皮外伤也是受伤了!”

顾明暖心一抽一抽的疼,除了萧阳之外,还有人能在正面击伤父亲?

顾衍有着傲视群雄的武艺,她从未想过有一天父亲会受伤。

在顾衍的房门口,顾明暖和同样急冲冲赶过来的姜氏撞到一起,姜氏脸庞苍白,再无往日的镇定,尽量平复着焦急,挽住顾明暖伸过来的手臂,“暖姐儿,别怕,衍儿……他不会有事的。”

顾明暖能感到姜氏的手是颤抖的,手心全是冷汗,勉强扯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儿,“伯祖母,我晓得父亲能挺过来。”

她搀扶姜氏进门,冲鼻的血腥味儿令人反胃恶心,姜氏看到一盆盆鲜红的血水,再见到床上躺着毫无生气的顾衍,双脚一软,一个踉跄差一点带倒顾明暖,眼泪刷得流下来,哽噎道:“衍儿,衍儿。”

顾明暖只觉得脑袋轰鸣,这是皮外伤?

而姜氏已经推开顾明暖,跑到床边,“衍儿,你伤到哪了?啊,告诉我,你伤到哪了?”

一向高雅的姜氏毫无形象的痛哭,抚摸着顾衍的额头,脸颊,手臂,胸口……“衍儿啊。”

声音宛若啼血,让人心里很是难受。

顾明暖死死咬着下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很多人都说她为顾衍做了许多,父亲若是没有她操持,肯定不会有今日,可是当初若没有父亲陪伴和疼惜,她能融入到今生的生活吗?

“怎么回事?我爹被谁打伤的?”

顾明暖回头看向已经跪下来的高升等人,其中有几个是顾衍以前的旧部,这些人忠诚都没得说,身手也不弱,算得上是最强的护卫了。

眼见着温柔的顾明暖眉间蹙着一抹吝气,跪在地上的侍卫心中发寒,“我们也不知那人是谁?接到小姐的传信,王爷便赶去道观,救出安乐王,在返回的路上碰上一个带着面具的人,他二话不说动手抢安乐王,顾四爷便同交手,并不让我们插手。”

“原本我们想着四爷身手好,无人能伤他,岂料打着打着,那人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我们只见到四爷身上划出伤口,鲜血染透衣衫……我们想上前,身体却似被定住了,动弹不得。后来还是安乐王大叫四爷,怒斥那带着面具的人,那人才慢慢停手。”

“然后呢?”顾明暖又问道,“他把安乐王带走了?扔下我爹?”

“是,他抓走安乐王,并给四爷口中塞了个黑漆漆的丸子。”

高升一脸的惭愧,他是姜氏安排给四爷的,竟然让四爷受伤,他没脸见太夫人啊。

“没有留下话吗?”

“没有。”

顾明暖握紧拳头,看起来那人不似劫走安乐王一伙儿的人,也是营救安乐王的?可就算是误会,她也无法不恨伤了父亲的人。

父亲用过解百毒的药丸,寻常毒物伤不到他,那颗硬塞进他口中的丸子是什么?

会不会是奇异的毒药?

顾明暖额头冒出冷汗,厉声问道:“大夫还没来?”

“到了,到了。”

背着药箱的大夫被随从拽着跑过来,“郡主,大夫请来了。”

哪里是请?

更像是土匪一般的绑架,大夫多是上了年岁,被拽着赶路,好几次差一点摔倒,他们可都是燕京的名医,哪家不是对他们客客气气的?

“郡主,嘉宁郡主。”

虽然他们心里有些怨气,但也晓得眼前站着的女孩子是惹不起的,尤其是她眼角眉梢流露出冷冽气势,让他们胆寒。

倘若救不下郡主要他们救的人,他们能走出顾家吗?

当大夫看起来受人尊重,其实面对强势的贵人,没一点安全保障,一句话就足以要他们的性命,更别说万一他们看到了内宅的秘辛……

顾明暖尽量让自己身上的冷意少一点,“我爹受伤了,请你们过来给我爹把把脉。”

平郡王?

要遭,要遭!

平郡王和嘉宁郡主父女的感情谁人不知?

顾衍可以为女儿毁天灭地,反之顾明暖也可为自己的父亲不顾一切。

“老朽一定尽力,一定尽力。”

大夫们一句婉拒的话都不敢提,一个个进门去,等见到悲伤欲绝的姜太夫人,互相看了一眼,纷纷觉得前途凶险。

“伯祖母,先让大夫给我爹把脉,我请来了燕京所有的名医,他们都是杏林圣手,医术高超,指定能治好我爹的。”

顾明暖搀扶起姜氏,暗自提醒自己要冷静,不能乱,“我陪您在一旁等着。”

姜氏恋恋不舍已开脚步,目光却一直落在顾衍身上,喃喃的重复:“他不会有事的,衍儿,他说过要给我养老送终……好不容易,我把他盼回来了……”

“我爹会没事的,一定不会有事。”

顾明暖喉咙发紧,支撑着姜氏的身体,双眸璀璨明亮,宛若同看不到的敌人厮杀一般,名医们一个个上前把脉,面露一丝的苦涩,还有几个把脉之后神色越发凝重,顾明暖不由得心中一沉,莫非那人给父亲用了奇毒?

第五百零六章

姜氏眼前发黑,什么冷静,什么强势,统统离她远去,只见到大夫们摇头,见到顾衍生死不知的躺在床榻上……她曾经在燕京留下过辉煌,可在这一刻她就是最最普通的妇人,彷徨无助,茫然中夹杂着痛苦。

为什么老天给她希望之后再带走顾衍?

她念得佛经还不够多了?礼佛之心还不够虔诚吗?

倘若顾衍不曾出现,她还可以假装他和四郎在某个世外桃源好好的活着,只要他活着,承受再多的苦难,姜氏都是心甘情愿的。

“暖姐儿,我不能,不能看顾衍在我面前出事,我……不能……”

顾明暖同样很担心顾衍,但她此时比姜氏更冷静,倒不是她不如姜氏,顾明暖还有一个最大的靠山萧阳!

她一直认为有萧阳在,父亲就不可能有事。

而姜氏完全沉浸在自责愧疚之中,害怕白发人送黑发人,害怕再也见不到顾衍。

顾明暖看出大夫虽然为难,但眉间却没有透出任何顾衍必死的紧迫感,他们仿佛碰见了在医学上很不可思议的事儿。

杏林高手一般都对怪症有极高的热情。

“伯祖母,我爹没事。”

顾明暖支撑起姜氏的身体重量,先把接近崩溃,陷入自己情绪中的姜氏扶坐在椅子上,让婢女上了参茶,并嘱托钱妈妈照顾好姜氏。

她隐隐明白了一些内情,可现在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已经上了族谱的事儿绝无更改的可能,只要父亲继续把伯祖母当做长辈看待就好。

那些往事过去就过去吧,何必非要弄个究竟撕开彼此的伤口,让父亲处境尴尬?

姜氏并不在意名分,只希望父亲能富贵平安。

顾明暖安顿好伯祖母,走到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病情的大夫面前,“我爹什么时候能清醒?”

全心交流心得的大夫吓了一跳,顾明暖沉静的目光望过来,大夫讪讪的说道:“说不要好什么时候会醒。”

这话完全不应该从他们口中说出来!

说不好病人的病情,还请大夫来做什么?

顾明暖扯了扯嘴角,“我爹的病很严重?”

“……不好说。”

大夫们你桶我一下,我望你一眼,最后年岁最长的,地位最高,医术也是最高的人站出来,“虽然我等不明白令尊倒地怎么了,但我等敢用几十年积累下的名声保证,令尊绝无性命之忧,他虽然流了不少的学,表面伤口却是不深,涂抹上好的外伤药连疤痕都不会留下。”

“果真?”顾明暖不放心的追问一句,目光认真的扫过每一个大夫,他们一个个笃定的点头,方才说话的大夫又道:“郡主最好请个内家功夫的高手过来,有些症状,我等无能为力,也说不清楚。”

他们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能同内家功夫高手交流,对他们了解人体的经脉和用药都极有好处的,方才他们是恨不得不曾踏进顾家,如今他们谁也不愿意离开。

“我等先熬些补血养气的药给令尊用……”

门口传来清冷的声音,“不必了!”

一道高大的身影闪过,门帘高挑,萧阳脚步沉稳的走进来,额头的汗珠顺着鬓角滚落,滑过他俊挺昳丽的五官,“本王的人自会为平郡王诊治。”

他解开披风扔给身边的江淮,“小暖,让他们离开此处。”

顾明暖见到他一瞬有了主心骨,招呼婢女送走恋恋不舍的大夫们。

萧阳走到她面前,轻轻握了握她的胳膊,低声道:“太夫人和你都不适合留在此处,你们先取门外……”

“我爹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疯子!”

萧阳眸子闪过一抹尴尬,“自作主张的疯子,他对顾叔没有恶意,小暖,顾叔经历这次事后,内家功夫会更上一层,再加上他天生神力。”

“以后我都未必是顾叔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