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阳。”

连顾明暖都听出声音中的暧昧*。

萧阳听闻姜氏要同顾老爷子和离,怕岳父有变故,又担心小暖,撇下满屋子的麾下部署,骑马疾驰过来,他一点不觉得为美色耽搁政事。

那些事可以处理,即便耽搁了他也有自信挽回弥补,可万一小暖伤心了,哭了,除了他之外谁能哄得了?

心急火燎赶到平郡王府,眼见着顾老爷子潇洒的远走,顾明暖却一个人站着,旁人看不出她有什么变化,萧阳却能察觉她不妥,唯一的念头就是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不许她去想那些让她感伤的事。

“告诉我方才再想什么?”

长长浓密的眼睫如同扇子划过脖子,落在心头,顾明暖曾经认真看过,萧阳的眼睫比自己的还长,还要浓密,也曾靠在他怀里坏心的舔湿他的眼睫,让他看起来被泪水打湿。

“想……想你,也想伯祖父。”

“嗯。”

萧阳鼻音很重。

“他们和离了,我爹认伯祖母为义母,以后我和你要称她为祖母了。”

顾明暖全心的靠着萧阳,不想在挣扎或是逃避,被人看到就看到,别人要笑话她软弱撒娇就笑话好了。

她就是喜欢萧阳!

喜欢依靠他,喜欢在惆怅时靠在他胸口,听他开解,或是他用轻吻安抚自己。

如果前生她用温柔和衣食住用行上的细心照顾,以及情趣相投让李玉离不开自己的话,今生萧阳就是用宠溺让她泥足深陷,让她知晓什么是两情相悦,什么是水乳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今生再多的改变,顾明暖还是那个认准一个人就牢牢霸占的女孩儿,只是今生她更霸道,不许除她以外的任何女子靠近萧阳,就算是今生她早死,也要抓着萧阳一起死,如此他们来世还能做夫妻。

期望他好好活着,再续娶什么的,顾明暖想想都觉心塞。

她紧紧扣住萧阳的手指,他应该不会知道自己自私到极致的想法……也不打算告诉他,不是怕吓到他,而是她今生要长长久久同他一起呢。

一起变得白发苍苍,手挽手走到最后,她唇边勾出愉悦的笑容,而萧阳听闻姜氏成了祖母,额角轻轻一跳,又一座大山压身上了,姜氏以后更有理由‘教训’‘警告’他了。

他低头看去,十指紧扣,一丝愉悦爬上昳丽的脸庞,衬得他俊美无匹,“顾老认命了?”

“他心里还是爱慕着祖母的,可惜他和祖母之间错过了太多的解释机会,等到他醒悟过来,已经太迟太迟,祖母根本不可能再给他机会。”

许是换一个女子,结局不会这般。

偏偏姜氏的要强和倔强远超过寻常女子,尤其是对子女的疼爱更胜爱情。

萧阳同顾明暖想到一起去了,两人几乎同时抬头对视,瞳孔映着彼此的影子,萧阳率先捏了她鼻子一下,“我不是他。”

看来萧阳也有所察觉,顾明暖侧了一下脑袋,躲开萧阳继续的捉弄,“倘若是你,会相信妻子和风华绝代的弟弟只是姐弟之情?再无其它?”

“首先我不会有一个风华绝代的弟弟。”一抹骄傲闪过他眼底,照耀他璀璨的眸子,“你萧家最出色的人就是我,其次即便有弟弟,我亦有自信妻子更看重我,而不是他。”

顾明暖手肘拐了萧阳一下,笑嗔道:“自大。”

自大骄傲却让人信服!

萧阳举起两人十指紧扣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低头看着顾明暖,“开始就是错的,结果有岂会好?不是所有人都能把错误的开头划上圆满的结局。”

他的目光越来越热,嘴唇离着她的樱唇也越来越近,顾明暖似被人盯住一般,移动不了身体,慢慢闭上眸子……光晕围绕着他们,身边的人早有就识趣的闪开了,不敢看又忍不住偷瞄让人发甜的美好画面。

将要碰到的嘴唇被一声怪叫惊得一震,“萧阳,好女婿,你总算是来了。”

顾衍一阵风的飞奔过来,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破坏了女儿和女婿,伸手抓住萧阳的胳膊,“快点,快帮我想个办法,我新认的娘亲非要我赔折掉的花儿。”

另外一只手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我上哪给她弄去啊,都是深秋了,哪里还能养活花花草草?北地一向比南边冷啊。”

萧阳接连深吸两口气才勉强压下情潮,转而面向岳父大人,顾衍一头的汗,看得出是真着急了,“您把花儿弄哪去了?”

“我……”顾衍悄悄看了看背对着自己的顾明暖,小声道:“送给娘娘了。”

萧阳呕了一口气,首次对岳父大人笑得云淡风轻,顾衍敏锐的感觉要坏,后脊背有点凉,“你生气?”

“小婿哪敢同您生气。”

岳父折花去讨好岳母,坏事了却来打扰他和小暖,“我一点都不生气,小婿一定会帮您想到最好的解决办法,不就是几朵花儿吗?就算弄不来,祖母也只是轻轻的教训您几句,不算大事。”

紧追着顾衍过来的姜氏听见那声祖母,看萧阳目光柔和慈爱极了,“衍儿,你给我过来。”

“爹,您还是老实认错的好。”

顾明暖把自己整理妥当才敢转头,不过脸颊上的红晕羞涩连顾衍都骗不过,顾衍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你们……慢慢来,就当我没来过。”

第六百四十九章

两日后,顾衍和顾明暖陪着姜氏去京城衙门办理和离的文书。

“他们打算跟多久?”

顾衍不爽衙门外的眼线们,顾明暖挑开马车的帘栊,手中捧着今早出门时萧阳硬塞给自己的精巧手炉,不在意的说道:“看够了,自然会离开。”

从平郡王府跟到京城衙门,显然姜氏和离的事震动整个京城,但凡在京城有分量的家族都派人过来一看究竟。

这两日顾明暖闭门谢客,还是有不少人亲自登门,只是都被萧阳挡了回去。

顾衍哼了一声,“天下间和离的夫妻不是只有他们一对,没见他们这么关心啊,昨儿陛下还专门问我来着。”

他被认识,不认识的人旁敲侧击的询问过很多遍,脾气暴躁得很,顾明暖抿嘴轻笑,“我支持爹您动拳头。”

顾衍高兴起来,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谁再来叽叽歪歪的,就用拳头招呼他们。

“伯父到了。”

顾衍跳下马车,主动上前行礼。

今儿,顾老爷子再一次穿上道袍,不多的头发梳着道士的发髻,双眸平淡无波,犹如世外之人,顾明暖车帘,当日的预感果然没错,他最终决定舍弃红尘出家了。

顾衍却被伯父花白的头发吓住了,以前伯父的头发没这么白,此时根根如同银丝,“您……”

“衍儿。”顾老爷子欣慰般点头,身材魁梧,又透着几许杀气的顾衍完全不必自己再操心了。

他再留下来只会让顾衍为难,或是再被谁翻出往事攻讦他,那日回去后,他一直再思索暖姐儿的话,回想往事,痛苦不平等负面情绪慢慢消散,比起四郎舍弃荣华富贵离开京城,去凉州荒凉的地方生活,他造成一切不幸的罪魁祸首又有什么抱怨?

又看了一眼前簇后拥有的马车,他唇边浮现满意之色,衍儿富贵绵长,有聪明懂事的女儿孝顺顾衍,他放心。

“往后碰见心悦的女子一定要真诚以待,衍儿,别学我。”

“……”

顾衍很想说,我同您可不一样,见伯父又说不出口,闷闷点头。

“这是我同你娘亲的事,衍儿就不必进去了。”

顾老爷子走向再衙门门口的姜氏,步伐缓慢且沉重,目光再次不由得自主的落在她身上,这也许是自己最后一次看她了。

犹记得当初他挑开头盖时,被她那双眸子惊艳过,只是太过平静的新娘子让他沮丧,她看他是那么的平淡,犹如只是看一个陌生人。

他虽然不比四郎,但也是有才有貌的美男子,京城有多少人家的闺秀想做他的续弦?

偏偏只能遵从父命娶一个家底单薄,门第算不上高的女子,她对他还那么的淡漠,不在意他的宠爱。

他仿佛同她较劲,也仿佛同自己较劲,妻子越是平淡,他越是宠爱欧阳姨娘,让欧阳姨娘生下庶子……以前的自己是那么的可笑,他幽幽叹了一口气,终于走到姜氏面前,蠕动嘴唇半晌,慢慢低垂下眼睑,“进去吧。”

说什么?

说他从第一眼见到她就心生爱慕?

他只是个不懂情的笨蛋?!

都到这一步,何必再给她平添烦恼呢。

姜氏蓦然的点头,落后他一步,迈进衙门,笼在袖口的指尖轻颤,在见到和离书入档后,她反而彻底的平静下来了,身上似卸掉沉重的枷锁,她从未有过这般愉悦轻松的感觉。

她是爱慕过他的,只是痛苦比愉悦更多。

“我在顾家留了话,衍儿接任族长。”

顾老爷子同姜事作别时,嘴角多了勉强之色,“儿子大了,有自己的注意打算,我说的话他们未必能肯听,以后怕是少不了麻烦,不过有你在衍儿身边,我也不需要担心。”

“你是打算云游去?”

姜氏自然不怕顾征顾律的算计,以前是嫡母有些手段不能用,如今她只是衍儿母亲,顾家无论是谁再算计衍儿一次试试?

以前他们见面就争吵,互相对视猜忌,互相怀疑指责,和离后反倒能气氛反倒好了,他们是不是根本就不适合做夫妻?

顾老爷子洒然笑道:“四处走走看看,没准哪****真能逆转……炼成丹药。”

下马车来迎姜氏的顾明暖听到这句话,脚下一顿,是逆转过去么?

他二十几年一直炼制的丹药又是什么?不是世人苛求的长生不老?

前生他到底去了何处?

顾明暖默默掐着指头,眼珠瞪得滚远,又不甘心的仔仔细细掐算伯祖父的命运,依然是空白的,天哪,一个个诡异的念头砸得她有些头晕。

顾老爷子没察觉暖姐儿的异样,深深的,最后看了一眼姜氏,“你我有缘的再见。”

到那时他绝不会像今生一样的愚蠢再看不清自己的真实心意,再任由那些不相干的人伤她的心,不远处传来马蹄声,他看过去,燕王萧阳到了,目中无人的眼波落在暖姐儿身上时,柔和许多。

昳丽贵气的燕王让守在衙门口的众多眼线一哄而散。

萧阳比自己懂得情,也好,她最疼的暖姐儿由此佳婿,也能稍稍弥补她的遗憾。

“衍儿记得孝顺你娘,别惹她生气。”

最后他忍不住交代顾衍几句,拍顾衍肩膀的手顿了片刻,慢慢移动到顾衍的脸上,心又被锥子扎得很疼,隐隐却又有一丝的骄傲,“衍儿,你很好。”

萧阳拉住顾明暖的胳膊,低声道:“让他顺意一次。”

眼前的顾老爷子就是活生生的教训,萧阳把顾明暖向自己身边拽得更紧,自己绝不是走到他那一步。

“顾家那些繁文缛节的规矩体统,你想守就守,不想守就不守。”

他大笑着揉了揉顾衍的脑袋,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了。

从今儿以后,谁也没有再见过他,他仿佛彻底消失在天地之间一般,不过他和姜氏的和离却被记入了史书之中。

顾衍整理好被揉乱的头发,莫名其妙的问道:“伯父是怎么了?”

萧阳和顾明暖同时楞了片刻,彼此很有默契的对视一眼,难道推断错了?又几乎同时笑着摇头,这样不是最好吗?

第六百五十章

在衙门处理好和离的事后,萧阳护送姜氏等人回到平郡王府。

顾衍自然拽着女婿去喝酒,姜氏望着勾肩搭背的两人离去,顾衍热情的渲染下,萧阳仿佛也不那么的冷傲,漆黑的瞳孔有了暖意神采。

屁颠屁颠跟在岳父身后的萧阳让顾明暖嘴角不由得勾起。

姜氏欣慰的笑道:“你爹现在有话都不同我们说了,整日女婿女婿的。”

偶尔泛起酸意。

前世今生,直到此时顾明暖才见到姜氏如此舒心愉悦的笑容,回道:“以后的事情就让他的好女婿管去,伯……”

姜氏温柔的眸子看过来,顾明暖轻轻打了自己的嘴唇,“祖母尽管享受我爹的孝顺就好。”

“下次再叫错,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一根指头戳在顾明暖额头,姜氏把她带到了库房,顾明暖一进门便觉得眼睛有点不够用了,钱嬷嬷指挥着小丫鬟捧着两三本账本翻来翻去,嘴里念念有词:“明明登记了,怎会寻不到?”

和田玉精雕的摆件随意放在架子上,半人高的珊瑚树盆景堆在墙角,祖母绿翡翠配饰塞在盒子里,不是婢女找东西碰掉盒子的盖子,顾明暖根本见不到上辈子姜氏送给自己填妆的头面。

顾明暖拿起上辈子时常佩戴的珠钗,前生她嫁妆算得上丰厚,却最喜欢这支珠钗,在想到今生姜氏给自己的嫁妆,祖母偏心起来也相当的过分呢。

“我以为……”

“你以为我的好东西都给你了你做嫁妆?”

姜氏从她手中抽出珠钗随手扔进盒子里,大方的说道:“你喜欢一会连盒子也拿走,省得占地方,明后两日还有一批送过来。”

顾明暖不知是不是该为自己的前生难过,指了指架子上另外一匣子坠角珍珠,“我还要那个。”

“你看中的都拿走,算是我给你补妆了。”

姜氏又岂会在意这些小玩应儿,只有年轻的姐儿或是新妇才爱这些,“给你做嫁妆的财物是我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上次从顾家般过来的。”

“你看到得是我同你姑父一起做生意的分红,还有一些我准备养老用的银子金子。”姜氏略觉自豪,抬手指了指架子上密密麻麻的盒子,“我上次没给你,不是舍不得,而是这些东西见不得光,咳咳,你应该记得陛下兵败被俘的事……”

顾明暖点点头。

姜氏嘴角噙着玩味,“当时太后娘娘慌乱得很,听从我的主意用金银珠宝收买蛮王身边的人,陛下刚刚登基,内库里还有先帝英宗留下值钱珍玩珠宝,纪太后当时只求陛下能平安,便是她的私房都告诉了我。”

“所以……您就小小的贪了一把?”

“咱们国朝的好东西送到蛮族手中,我岂不是成了国朝的罪人?何况他们蛮族茹毛饮血,似野兽一般,只懂得金银,哪里懂得这些?先帝好不容易收集到的珍玩绝不能为救陛下就毁在蛮族手中,我是截留了一批。”

姜氏满嘴的道理,义正言辞的味道仿佛‘贪污’‘节流’都是高尚的。

不知楚帝和纪太后知道会不会被气吐血。

顾明暖随手掀开盒盖子,欣赏先帝英宗的私藏,突然回头问道:“祖母有没有先帝时的账册?”

“账册?”姜氏纳闷的皱了皱眉,“你要账册做什么?”

撇下奇珍异宝,顾明暖几步窜到姜氏身边,“听起来您有账册了?快给我看看,给我看看嘛。”

“好了,好了,你别晃我。”

姜氏被顾明暖撒娇般晃悠的头晕,既然她当初贪了不少,自然会把原本的账册拿走,当时太后娘娘六神无主,前有大臣逼宫另立帝王,后又有各地勤王的士兵攻城,纪太后哪里还会记得账册?

纪太后甚至连内库被搬空了都不知道呢。

“我记得……”姜氏目光在架子上搜寻,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都被姜氏装在大箱子离埋入地下,本以为她这一辈子都用不到了,被有缘人得了去,也比便宜顾家那群人强。

和离后,姜氏觉得自己还是得给衍儿多留下点家底,省得衍儿太豪爽,将来没银子用。

便让人从庄子上把大箱子起出来并搬到了平郡王府。

“找到了。”姜氏把楠木匣子从架子上取下来,吹干净上面的灰尘,递给顾明暖,嘴上抱怨道:“古里古怪的鬼丫头,拿去可以,不能让旁人看到。”

顾明暖一点都不嫌弃盒子有灰,跟抱着宝贝似的,一心只想尽快见到账册,自然没心思再去看祖母到底有多少好东西,笑嘻嘻向外跑,“我先回去了。”

“疯丫头!”姜氏赶忙加了一句,“你慢点跑,别摔倒了。”

眼见着顾明暖一溜烟的没影了,姜氏又好气又好笑,“满屋子的珍宝赶不上几本账册?我是越来越不明白暖丫头了。”

“许是暖姐儿有事。”钱嬷嬷理解主子没能在暖姐儿面前炫富的心思,不敢看主子郁闷的脸庞,“您看那几个盒子……”

姜氏冷哼一声,“连带这几个都给她送到马车上去,我可不是小气的人。”

“是是,您手指缝露出一些就能砸晕很多人啦。”

姜氏瞪了一眼钱嬷嬷,满意的环顾四周,“剩下的我要留给衍儿,将来无论是过继,还是怎么,都要给我乖孙子留点好东西。”

钱嬷嬷背对着主子擦了擦眼角,自从和离后,主子越发有精神了,这才叫过日子,以前死水一潭的,毫无生趣可言。

冲回屋子的顾明暖着急翻看账册,倘若英宗把皇子送出去,除了保护皇子的人之外,肯定还会留给儿子一些珍宝的,这可能也是外面传说中的宝藏。

顾明暖敲了一下自己脑袋,光有原版,没有祖母截下的东西,对比不明显……“冯招娣,你去同我祖母说,请她把登记珍宝的账本……”

她卡壳了,瞪大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冯招娣被吓了一跳,“王妃,您这是?”

“出去,你们都出去!”

顾明暖头也没抬的下令,然后极快的翻账本,随后缓缓揉着额头,“先帝的东西怎会落在萧家手中?莫非老侯爷也贪墨了先帝的好东西?还是先帝对儿子……不如对忠诚的萧家?”

还有一个念头在她脑子里一闪而逝。

第六百五十一章

这一句话令殷茹顿时面无血色。

当然萧阳是不回去在意侄媳妇的念头,不过顾明暖认为他就是故意说给殷茹听,不经意就能轻轻松松打击殷茹的自信,这方面没人比萧阳做得更好。

其实萧阳站在顾明暖身边就能很让殷茹备受打击了,不是殷茹爱慕萧阳,而是他对她的在意和温柔,以及全然的保护之姿。

“你不用做那样的事。”

顾明暖被萧阳按躺在床榻上,拉着他的手说道:“我的意思是说你……”

嘴唇被骨感的手指挡住,萧阳扯开被子盖在她身上,“歇息一会。”

昨夜她仿佛没睡好,萧阳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其余什么都不必想。”

他随后吩咐冯招娣点燃香料,安排妥当后,才离开侯府赶去皇宫。

垂下的幔帐挡住白天的光线,裹着被子的顾明暖如同蝉蛹一般蠕动,如何都睡不着,越想萧阳的,她越是无法入睡。

萧阳那么细心聪明,又岂会看不出她的异样?

他却什么都没问,只是让她好好睡一觉。

顾明暖翻身而起,依靠在床头思索起来,首先要把派去东北打听皇子消息的人都叫回来,他们在留在东北打听消息已经没有丝毫的作用了。

其次她应该把人派到萧老侯爷当初离开京城后去的地方,从旁侧击打听有关萧阳出生前后的状况。

再次顾明暖想着是不是从萧爷身上探听到什么消息?

顾明暖抚上方才被萧阳亲吻过的额头,弄清楚又如何?萧阳如今不好吗?

如同对待父亲身世的秘密,是不是不知道,不探究才是对萧阳最好的选择。

顾明暖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一时好奇去追查英宗的皇子竟然让自己陷入困境之中,萧阳和娘娘之间必有一争。

倘若萧阳真是英宗的骨血,她怎舍得看他错失皇位?

她也无法眼看娘娘多年的谋划付诸一炬。

“王妃睡不着么?”

冯招娣听到漫帐里的动静,想到主子的吩咐,问道:“要不我再多放两片香片?”

顾明暖披上衣衫,把幔帐悬挂好,问道:“殷夫人让人盯着我?”

“那群眼线进不了您的院落。”冯招娣大声道,“咱们的人也不可能再被殷夫人收买了去,有了上次的教训,我们都明白出了事最先知会您一声,有您在,奴才不用怕旁人的威胁。”

在燕王妃身边伺候可是侯府中最最好的差使了,不仅月钱赏赐多,活计还很轻声,燕王妃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苛责奴才。

有时得了燕王妃的眼缘,奴婢的家人还有可能被放出侯府管理店铺庄子。

燕王妃有很多的私产,需要的管事等人手也相对要多一些。

顾明暖笑了笑,对冯招娣的话不置可否,殷茹一直想尽办法盯着她,一旦她闹出的动静太大,殷茹没准回收到一些消息,她从不曾怀疑殷茹有时候鼻子比狗都灵儿,让她嗅到味道,不管萧阳是不是英宗的皇子,殷茹都会闹出点什么事来。

稳住,一定要稳住!

此事还是要悄悄进行好,千万不能着急。

顾明暖梳拢散乱的头发,“准备一下,明日我去寺庙。”

“去看望皇后娘娘?”

“不。”

本来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顾明暖应该先同至亲商量出一个对策,精明强悍的娘娘肯定会帮她,只是此事万万不能告诉娘娘,甚至连祖母那里都要瞒着,毕竟等父亲把孩子抱回去,祖母肯定会头疼的。

“进门这么久了,我还没拜见过太上夫人呢,王爷说不着急拜见她,我是她儿媳妇怎么也要去见见的。”

顾明暖记得冯招娣以前就是跟着太上夫人的,让她坐下来,询问道:“越晚拜见太上夫人,我越紧张。你同我说说,太上夫人有没有什么忌讳的事?”

“她平时最常做什么?”

“有没有特别喜欢的?”

一连好几个问题砸得冯招娣有些昏,理清思路,尴尬的说道:“我跟了太上夫人一段日子,整日只见她不是清修,就是看书,没见她有喜欢的事儿,平常连话都很少说,除了殷夫人……王妃,太上夫人对殷夫人挺看重的。”

“记得有几次殷夫人去给她请安,她都会同殷夫人说上一会话的。只是我脑子笨,不知她们说得是什么,现在也记不大清楚。”

顾明暖的心慢慢沉下去,殷茹是没往那方面去想?还是从太上夫人身上看不出任何的异常端倪?

可是太上夫人为何会看重殷茹?

明明以她的出身和涵养怎么会看上抛夫弃女的殷茹?

“把我往日抄写的佛经,道经拿过来。”

顾明暖想着既然太上夫人喜欢清修,自己认真且诚心抄写的经书对太上夫人来说是最合心意的礼物,其中有几卷手抄本经书在今生还未曾现世,世人多认为这些经文毁灭于战火,顾明暖凭着前世的记忆默写下来的。

前生她可是收集复原了不少的经文,也算是一项功德。

把经文放好,顾明暖又精挑细选了几份补品,吩咐冯招娣:“我去拜见太上夫人的事先瞒着王爷。”

冯招娣应了一声,“遵命。”

万一太上夫人对她太过冷漠无视,萧阳心里肯定会不舒服,顾明暖最怕萧阳向自己道歉,因为他根本就没做错任何事!

*****

皇宫中,萧阳走进御书房后,端坐再来龙椅上的楚帝特意看了眼时钟,“总算是到了。”

不咸不淡,让所有人都能听出楚帝的不满。

在萧阳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的愧色和惧意,拱手道:“见过陛下。”

竟然有种不是他来迟了,而是御书房中的众人早到的感觉。

萧越扯了扯嘴角,小叔也不知‘为难’自己一人,楚帝的日子怕是比自己更难过一点。

不等楚帝让免礼,萧阳站直身体,环顾一圈,内阁六部尚书齐聚,皇族宗室但凡有点地位的人都到了,连楚帝的几名成年皇子也在,不敢看萧阳的六皇子,英俊骄傲的七皇子……萧阳眸子深沉上几分,连养病的萧越都被叫来了。

他走到空置的椅子前,缓缓坐下来,手臂搭在扶手上,“陛下可以说了。”

第六百五十二章

御书房寂静无声。

萧阳眼角微微上扬,仿佛不明白旁人看自己目光的深意,后背缓缓靠着椅子,坐姿更显舒适。有坐位的人除了他之外,还有‘病体未愈’的静北侯萧越,以及皇室宗亲中辈分最高,年岁最大的老皇叔。

老皇叔已有八十多岁了,因他一直与世无争,楚帝对老皇叔颇为敬重。

三人陪坐,唯有燕王萧阳不似面对帝王的臣子,早知萧阳嚣张,但是每一次萧阳都能嚣张出新花样,仿佛在屡次试探楚帝的底线一般,令在场的人震惊,却有中燕王萧阳就该如此的感觉。

在这一点上,萧越不得不佩服自己这位小叔叔,他自问自己做不到小叔这般。

楚帝等了半晌,在场的阁老尚书们无一人出面斥责萧阳,皇室宗亲更像是被锯了嘴的葫芦,或是低头,或是东张西望,没谁看向龙椅上的楚帝。

至于他比较看重重点栽培的两位皇子,六皇子神色萎靡,怯懦,显然已经被萧阳折腾怕了,七皇子一脸的愤怒,却什么都没说。

连一向最讲究君臣之礼的礼部尚书都在佯装糊涂,楚帝还能如何?

他自己都没信心让萧阳臣服。

楚帝压下屈辱,朝廷上的朝臣都被萧阳吓住了,根本指望不上,只能用远离中枢,没有听说过萧阳种种目无君主的人才能制衡住他。

对楚帝的做派,萧阳眼里闪过一丝不屑,以前还觉得楚帝即便没先帝的资质气度,勉强不算是昏庸之主,萧阳对他面子上还过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