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前就想过要小暖的命儿!

顾诚倒吸一口凉气,“越王诈死?他……你能肯定吗?我不是不相信你,这个消息太……太意外了。”

随即顾诚解释,“越王出殡时,你没去,我亲自去吊唁越王,毕竟娘娘也曾怀疑越王是不是诈死,当时我亲眼看越王躺在棺椁中,棺材的盖子也是我眼看着封严,在下葬时,我也眼看着坟墓被封死,娘娘甚至留下人看着墓地,那几日没有人动过越王的坟墓。”

“躺在密封的棺材里,诈死也成真死了。”

他不敢想越王是怎么逃离棺材而不被人发现的。

萧阳再次拍了马头,“也许躺在棺材里的人是他的替身,越王连亲孙女都骗过去了。”

“替身?那也太像了,所有面部特征都是一模一样。”能在顾诚眼皮子底下耍手段,越王还真……不容小看。

越王出殡当日,顾诚从头到尾都睁大了眼睛,没有丝毫的遗漏。

“我早同娘娘有过约定,越王交给我,他是死,是活,都不用娘娘操心,我提醒你,只盼着你多加小心。”

“好,我一会儿就给宫里传消息。”

顾诚点点头,眼见萧阳翻身上马,抢先一步拽住缰绳,“我还有一个要求,不,请求,暖姐儿若是有危险,你一定要告诉我一声,哪怕我帮不上大忙,也想尽一份心力。”

萧阳看了顾诚一眼,抛出越王的消息都没能分散顾诚的注意力,顾诚也很执着,执着于补偿小暖。

一抖缰绳,萧阳策马远去,顾诚直到看不到萧阳的身影,才慢慢转回府中,就是放不下顾明暖,总觉得亏欠了那个孩子。

疾驰带起的烈风拂过萧阳的脸庞,顾诚没有任何的异样,他不可能入梦前世,是下意识的行为?

不是谁都有李玉的机遇。

李玉?

萧阳猛然让骏马停下,招手叫来江淮,“你去一趟宁侯府……不,我亲自去!”

第一千零二章

宁侯府坐落在皇城外城,同真正的勋贵重臣府邸较远,都城还在金陵时,宁侯虽然也有落败之相,但李玉的父亲身体没似现在只能卧床,宁侯与人为善,脾气极好,得故旧朋友帮扶,在朝廷上领了个不大不小的官职。

自从他病得起不来身后,楚帝迁都后,李玉娶了郭氏,府中的日子越发难过,没有银子在内城最便宜的地方置办产业,堂堂世袭侯府只能同贩夫走卒比邻而居。

正因为此往日的故旧姻亲羞于来宁侯府做客,纵然没有李玉得罪燕王的传闻,他们也会渐渐同宁侯一家疏远,他们已经被勋贵圈子排斥在外了。

“还是属下去一趟吧,您身份贵重……”江淮不觉得李玉能让主子亲临的资格。

“你不必说了。”

萧阳冷冷的说道,拨转马头,飞速向外城奔去,不亲自去一趟,他总是放心不下,冥冥之中好似告诉他,一定要亲自去,否则他将来一定会后悔。

李玉,被抹掉梦中记忆的李玉着实算不上威胁,萧阳甚至懒得询问李玉的消息,也从不曾暗示旁人针对李玉。

萧**本就不想让顾明暖想到李玉。

旁人怎么针对李玉,就要看李玉是否有能力挺过去了。

外城远比内城房屋拥挤,街道远不如内城宽广,狭小的土路上泛起尘土,往来的行人多是粗布衣挂,一脸为生计所迫的艰难。

猛然见到一身华服,被侍卫簇拥的萧阳,行人纷纷避让开,却也好奇这等贵人为何跑到外城来。

他们未必知晓萧阳的身份,却能看出萧阳是最最尊贵的人,同外城的环境格格不入。

萧阳只知晓宁侯府在外城,不知具体的位置,“去打听一下。”

“是,主子。”江淮也不知李玉住在哪,翻身下马,随便叫住一个拘谨的行人,“问一句宁侯李家在哪个方向?”

被问到的行人眨了眨眼,连那人的随从穿戴都是这么好,坐在马背上的人得多有银子?

萧阳俊美丽,不是身边跟着冷漠的侍卫,外城的地痞流氓会把他当做肥羊。

他们也是远远见过燕王,听过燕王之名,没能把眼前的贵人同声名赫赫的燕王联系起来。

“你到底知不知道?”江淮不高兴了,主子还等着呢,“宁侯府在哪?”

“啊。”行人反应过来,不敢再胡思乱想,悄悄打量萧阳一眼,立刻感觉身上一冷,越发恭谨的说道,“我领你们过去,贵人们第一次来外城,就算小人告诉你地点,你们一时半刻也找不到,还得再问旁人,白白耽搁功夫。”

这等好事他自然不能让给旁人,许是贵人看在他尽心尽力的份上,赏他几两三散岁银子,足够他们家半个月的嚼用。

贵人拔跟汗毛都比他们的腰粗。

“您请随小人来,七拐八弯的,路不好走。”他立刻在前面引路,殷勤的介绍道:“我家正好离着宁侯李家不远,当初他们家搬来时,我家婆娘还去凑热闹了呢,您就是找到我,遇见旁人未必知道宁侯住在哪。”

江淮好笑听着中年汉子说话,“住在外城的世袭勋贵只有他们李家一家,他们这么特殊的人,外城的百姓不都应该知道?”

“贵人的话对也不对,小人们的确也议论过宁侯李家落败,可宁侯李家搬到外城两三年,最少已经搬了三次家了,原先他们家还在最靠近内城地方,后来……”

中年汉子脸上露出一抹嘲讽,下位者本能让他感到这些贵人不是来帮李家的,许是来找李家麻烦。

毕竟他同李家做了邻居后,就没见过有达官显贵来探望过宁侯。

“世袭侯爷做得还不如小人,小人穷苦出身,可婆娘能干,洗洗涮涮都是一把好手,又孝顺小人的爹娘,可是李家……娶得两个儿媳妇,整日什么都做不了,大奶奶还能帮着照料生病的大少爷,可二奶奶听说整日的写写画画,她写废的纸张有好几笼,白白浪费银子。”

在穷苦百姓人家,读书写字都是费银子的事,笔墨纸砚更是很贵,就算供养个读书的孩子,也多是自己制毛笔,拿一些发黄粗糙的纸写字。

郭氏用宣纸练字不要太败家。

他们不明白,郭氏已经觉得很委屈了,此时写字的宣纸以前她是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她的婢女练字用的宣纸都比这强。

“小人总是听二少奶奶抱怨,跟二少爷吵架,说她的字写得越来越不好了,不是她写不好字,而是写字的毛笔和白纸不好。”

江淮看出主子还是想多了解李家的一些事,佯装敢兴趣的问道:“他们时常吵架?不是说二少奶奶出身,温婉贤淑吗?”

听闻李玉今生过得不好,萧阳嘴角弯出弧度,郭氏哪里比得上小暖会过日子?没有小暖,李家根本支持不了多久。

“二奶奶骂起公婆来,可真不像家的小姐,贵人是不知,她做什么生意都是赔本的,听马道婆同我家那口子叨咕,她就是天生贱命,做不得正经的夫人,再好的家业都得被她败光了。”

“呵呵。”江淮笑了,“倘若宁侯家底丰沛,李玉争气早早高中进入仕途,郭氏就算是再不会管家,一时半刻败不光李家。”

终究还是男人没用!承担不起养家,振兴家业的责任。

前面街道狭窄,萧阳从马上下来,低声道:“你们在此处等候。”

侍卫们的人数不少,都挤进去反而不好。

百姓人家做晚饭都很早,家家户户房顶上的烟囱冒着炊烟,常在外城的人早就习惯烟雾,萧阳捂着鼻子,炊烟也是呛人的。

周围的房屋矮小,院落的栅栏也多是歪斜,这多出个鸡圈,那里突然冒出一只土狗,隐隐能听到拌嘴,刮锅的声音。

萧阳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真正百姓的生活,今日他算是长见识了。

即便警惕小心,萧阳干净的鞋底还是踩了一脚……狗屎。

这可把爱干净的萧阳恶心坏了,好在李家已经近在眼前了,萧阳轻咳一声,“江淮,你先进去探查状况。”

第一千零三章

李家院落不大,可藏一两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倘若李玉被人抓走,即便放李玉回来,也会在李家暗藏一两个眼线,紧盯住李玉,怕他泄露任何消息,引起萧阳的警觉。

萧阳一向考虑周全细致,遇意外时或是谋算时,总想倘若自己该怎么布置才能万无一失。

尤其事关顾明暖的安危,萧阳考虑得更多。

江淮轻轻提起一口气,蹭翻墙而入,脚步轻盈的踩在房顶上,借着夜色掩藏住身影,领路的中年男子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指了指突然消失的江淮,又看了一眼衣衫华丽的贵人。

他庆幸方才听见萧阳把侍卫留在外面时,没有起任何的坏心思。

毕竟贵人不似厉害的高手,他以为凭着自己一身蛮力,能打得过贵人和随从,没想到人家才是深藏不漏的高人。

江淮溜进去后,一会便按照原路返回,凑到萧阳跟前,压低声音道:“主子,李玉不在,郭氏也不在,还有宁侯夫人……他们都不在里面,宁侯好似快不行了……里面只有一两个老仆。”

“宁侯世子呢?”

“属下试了试他的鼻息,宁侯世子已经去了,世子夫人怕是已经跑了,听老仆念叨,唯一两件祖传的物什被世子夫人卷走了,正因此宁侯才一口气没上来,靠着老山参吊命。”

江淮把所见的事情一一讲出来。

萧阳眉头越皱越紧,“他们有没有提起李玉他们去了何处?”

江淮道:“属下再进去问一问?”

“除了李家原本的人之外,再没有外人?”

萧阳回头看了瘫软在地上的中年汉子,“我且问你,李家还养了几个下人?”

“……下人,有一两个?”中年人敲着脑袋苦思。

“不管有几个人,都给本王看管起来,一个个问过!”

萧阳等不到中年汉子算出有几个下人,直接命令江淮,“一个也别放过。”

随后他推开院门,听到中年男子支支吾吾的,随手掏出一张银票扔过去,中年男子只见一张纸轻飘飘飞来,安安稳稳落在他面前,他虽不认字,却认识纸上的印章,那是京城最大的银楼印制的银票,上面的数字他也认识。

两百两?!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没看错,真是两百两,这张银票,足够他们家优哉游哉过个两三年了。

砰砰砰,他对着萧阳的背影狠狠的磕头,不这么做不足以表达他的感激之情。

方才他好像听贵人自称本王……王爷?!

中年男子摸了一把红肿的脑门,贵人看着面熟,好像贵人是……燕王殿下,北地的功臣萧家子弟。

没有萧家,他们绝不过不上现在的日子。

在蛮族凌虐北地时,他已经有了记忆,清楚那时中原的汉人等同于牲畜,随时都有可能被宰杀。

蛮族贵族竟然有吃人肉的爱好,他的兄长就是被活活煮了的。

他这辈子竟然有给燕王领路的时候,完全值得他吹一辈子。

******

萧阳进门后,直奔宁侯住的屋子,江淮带了两个侍卫随即把所有人控制起来,挨个询问李玉的去向,是不是有人劫走李玉。

宁侯看清楚进来的人,呜呜两声,想起身却根本无力动弹,萧阳站在门口,并没靠近床榻,一是屋子小,二是宁侯眼见不行了,他的气势太盛,宁侯一着没准就过去了。

到底是一个垂死挣扎的老人,萧阳还要从他口中打听李玉的消息。

“宁侯认识本王,本王不多口舌,今日本王来此只问宁侯一句话,李玉在何处?”

“……老……”宁侯一是紧张,二也是有气无力,说不出来话,只能频频摇头,看着萧阳的目光带着一分的恳求。

“你也不知道?”

宁侯又点点头,虽有又摇摇头。

萧阳稍微琢磨便明白宁侯的意思,“你是说你知道他们出门,却不知他们何时回来,去了何处?”

“……是。”宁侯重重点头,一个是字好似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嘴角延出口水,浑浊暗淡的眸子突然浮现一抹光亮,枯瘦暗黄的脸色也多了一抹红光,“燕王,萧阳。”

回光返照?!

宁侯扯开自己枕了半辈子的枕头,从枕头中掏出一个一尺长的明黄色包裹,“给你,祖上有训,李家一旦落败此物留给有缘人,求燕王看在,看在这东西的份上,别让李家断了传承,饶……饶玉儿一命。”

“玉儿本性并不坏,被他娘养得眼高手低,不通俗物。倘若我身体好好的,玉儿不会像现在,更不会答应他娶郭氏为妻。”

“人老了,病了,只能靠别人伺候,做不了主。”

宁侯把包裹递过去,“我的续弦夫人小心思不少,斤斤计较爱算计人,她也不是大奸大恶之徒,这些年对我也算是尽心尽力,她诸多算计也都是为宁侯府,若是可以,还请燕王对她网开一面,终究是我不顶用,让她为生活所累。”

“还有,长子……”宁侯眼泪滚落,“不知玉儿何时回来,燕王先帮他收敛了,我保存的棺材板子给他用……随便把我捐卷出去……”

“本王还不至于计较一副棺材。”

萧阳看了宁侯手中的物什半晌,知晓这怕是李家最值钱的物品了,听宁侯的意思,此物是祖传的,宁侯李家在开国之初曾经风光显赫过。

直觉此物对他有用,可他最不受得‘要挟’,虽然宁侯没有要挟的意思,萧阳没有接下包裹,“李玉不犯大错,本王不会同他计较,宁侯就算留着此物给李玉,本王没时间刁难他。”

宁侯用尽浑身力气把包裹扔向萧阳,“此物在你手上才能显出价值,李玉撑不起家业,这辈子能太太平平就好,有道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此物传到玉儿手上,只怕给他惹来杀身之祸,郭氏和他母亲存不住事儿,不懂情重,总是泄露消息。”

萧阳接下了包袱。

宁侯最后道:“燕王放心,本侯不曾想过以此来强求您。”喘息了好一会,他双眸暗淡下来,慢慢垂下手,喃喃道:“你只当我了却一宗心愿,宁侯……宁侯是开国忠臣。”

第一千零四章

曾经的宁侯李家也是开国时最为显赫的家族,李家的祖宗于国朝有功,得封世袭侯爵并非因为李家的祖宗同开国太祖有亲戚关系。

后世的人不知,只有李家人知道当时他们的祖宗有机会封王,最差也该是封公爵,李家老祖宗却推了告封,故意惹闯了几个麻烦,让开国太祖对他格外放心。

最后在太祖清算功臣时,宁侯一脉躲过了几次**,顺利的传承下去。

老祖宗除了传家宝之外,还留下一句话,月盈则亏,水满则溢,警示后世子孙不可妄为,行事谨慎。

可惜传承到宁侯这一代,宁侯李家已经彻底落魄了。

宁侯感觉身体轻飘飘,灵魂渐渐抽离驱壳,眼前好似铺就了一条金光大道,直通天庭。

在万丈的金光中,宁侯仿佛看到了开国时李家的显赫尊荣,好似完全脱离外城这狭窄的府邸,亦好似看到了……看到了他最重视的儿子娶了顾明暖,即便李家依然算不上显贵,却是富足的,在勋贵阶层站得很稳。

难怪,难怪燕王不喜欢李玉,他们之间竟也有夺妻之恨?

宁侯了然一笑,他已经死了,奈何不了活人,以燕王的为人,起码不会失言,李玉可能会贪生怕死,一辈子无法入仕,却做不出砍脑袋的事来。

有他送给燕王的祖传之物,李家应该能延续下去,丹书铁券应该不会被轻易毁去。

宁侯是带着满足的笑容离世的,萧阳低头看了一眼包裹,并没立刻拆开外面的明黄黄布。

“江淮。”

“主子您吩咐。”

“去买了一口尚好的棺椁,收敛宁侯世子的尸体,再仔细找找所有的屋子仓房,找到宁侯的棺材板子。”

勋贵重臣总是早早准备好棺材板子,有人甚至会提前二十年把这些东西都准备妥当。

萧阳没想到宁侯是这样的人,没有过人的才干,却是难得有自知之明的人,拎得清,不糊涂。

可惜宁侯身体不好,否则他亲自教养李玉的话,李家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再买些祭品,设个灵堂。”

萧阳不认识宁侯有多少故友,只要旁人知道是燕王设下的灵堂,不愁没人登门吊唁宁侯和世子。

哪怕来吊唁的人可能不认识宁侯,他们也会赶到外城来李家献上祭礼。

正如一句老话,穷在闹市无人知,富在深山有远亲。

燕王的名头在国朝还是很管用的。

江淮纳闷极了,不是来找李玉的?怎么先把宁侯办丧事了?

主子从来不是心软的人,宁侯给了主子好处?

江淮低声道:“为宁侯摆设灵堂不打紧,算是主子的一片善心,属下担心以后……以后宁侯夫人借故攀上主子,还有李玉公子,会不会……继续纠缠主子?”

“本王是他们说攀附就能攀附的?”

萧阳对宁侯有一分的敬意,却不会因此恩泽李玉,宁侯夫人那等短视的妇人,他更是看都不会看一眼。

他们不来找萧阳,还有活路,一旦他们触及他的底线,或是李玉继续纠缠小暖,他们离死就不远了。

江淮领命:“属下这就让人买祭品,棺材,还得再请几个操持白事的人。方才属下挨个问过府上的下人,他们只知宁侯夫人领着李玉夫妇出门上香祈福,不知他们如今落角在何处,听说往常宁侯夫人去寺庙上香都会去个把月。”

萧阳认真倾听,江淮继续说道:“他们说话颠三倒四,属下好不容弄明白宁侯夫人常去的几处寺庙,宁侯夫人……好似多是去求子灵验的寺庙。”

李玉成亲多年,郭氏的肚子就没见有过动静,宁侯夫人哪能不着急?

“宁侯夫人本想给李玉纳妾,不过李家没什么银子,外人也知晓李家处境窘迫,李玉为娶郭氏不惜以死相***得宁侯夫人答应,疼女儿的人家则不舍得把女儿送做妾?”

萧阳斜睨八卦热情高涨的江淮一眼,最近江淮同他兄弟江恩越来越像,话多,爱各家的八卦消息。

“额,属下先去了。”江淮缩了缩脖子,赶忙离开。

他背后传来萧阳的声音,“搜遍京城也要找到李玉的下落,他就在京城,或是京城附近,不会走远。”

江淮点点头,找李玉下落比给宁侯置办丧事重要。

萧阳把宁侯最后的交给自己的包袱塞进怀里,直到等到宁侯入殓,灵堂设好,率先给宁侯上了三炷香,他才骑马离开。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繁星点点,外城的百姓点油灯的人家不多,多数人家都是黑漆漆的,毕竟对平民百姓而来,油灯也是奢侈的物。

突然,空中传来一声箭翎划过空中,萧阳下意识躲闪,避开锋芒的飞箭,随即翻身下马,看向飞箭飞来的方向。

刷刷刷,飞箭入雨密密麻麻的射过来,侍卫们自觉把萧阳围在当中,抽出刀剑抵挡飞箭,慢慢护着萧阳向有遮掩的地方躲去。

萧阳目光冷厉,他带来的侍卫并不多,而因为身处外城,步军统领衙门的人一时半刻到不了外城,从来都是内城的安危要紧,何况赵皇后已经下令全京城宵禁,严令士兵半夜在出现在京城。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能趁此机会刺杀萧阳。

侍卫们训练有素,虽是奈何不了射箭的刺客,他们身手利落,足以确保萧阳不被飞箭射中,而且侍卫的损失并不算大。

萧阳躲进民院中,蹲在墙根下躲避飞箭,到底是谁要他的性命?

是在顾诚府上丢了面子的萧越?

还是同他素来有仇的镇国公主?他把萧越赶出萧家后,镇国公主曾经带人堵过萧阳,非要他承认错误,恢复萧越萧家子弟的身份。

萧阳懒得搭理拎不清,被萧越当枪使的镇国公主。

镇国公主在离开前曾撂下狠话,要让萧阳好看。

一时能调动这么多人,也只有镇国公主了,萧越只需要把他的消息无意泄露给镇国公主,这个被萧越迷得神魂颠倒的女人就会自己跳出来,帮萧越复仇。

第一千零五章

萧阳掏出调兵的令牌,在手中点亮一下,正准备扔出去,射箭的方向火光大量,飞箭上的火焰如同流星坠入,落在民宅屋顶,院落,随即火光大盛,成片的屋子着火,哭喊声音响彻夜空。

屋顶着火,惊动许多的平民百姓,外城的屋舍多用一些容易燃烧的木头,院落又堆满杂七杂八的东西,屋舍相对拥挤,一处起火,自然拐带许多民房起火。

又因为外城居住着京城最多的百姓,道路狭窄,障碍颇多,匆忙跑出门的百姓几乎拥挤在一处,百姓既要躲避障碍,又想着救火挽救损失,踩踏不可避免。

带火星的飞箭并没停下,起火的地方也越来越多,几处起火点顷刻连成一大片,火光冲天,火势已经不可控制,百姓们单纯的浇水已经无力挽回。

萧阳捏碎令牌,这些刺客未必是要他的性命,而是要搅和得京城不安,大火烧去百姓赖以生存的屋舍,让京城百姓流离失所,损失惨重,朝廷必然得赈济灾民,可是如今朝廷上因楚帝陷入昏迷,萧越展露不臣之心,朝廷官员几乎没有心思处理政务。

国库一下子未必能拿出这么一笔赈灾银子。

无法安抚住百姓,万一百姓被煽动闹事,就算娘娘派兵镇压闹事的百姓,朝廷的声望也会跌入谷底。

只要萧阳把陈兵在边境的兵调回来,蛮族那位盟主一定不会错过机会,而且萧越早就同蛮族有所联系,萧越一旦做出点什么事,中原北地有可能再次被蛮族攻陷。

“救火,把本王的人都调来,救火!”

萧阳可没镇国公主和萧越心狠,无法眼睁睁看着百姓受罪。

方才萧阳还想镇国公主是个蠢女人,镇国公主这放火的手段阴狠极致,正好戳中萧阳的痛处。

外城大火不可能烧一辈子,总有被扑灭的时候,等到百姓不再想着灭火,镇国公主再让人散步起火的原因……刺客是刺杀燕王,燕王躲入民居,才导致的大火,甚至镇国公主还可以编排最开始点火的人就是燕王,他是引开追兵。

倘若燕王不曾来到外城,就没有这场大火,到时候损失惨重的百姓能不怨恨萧阳?

萧阳不在意民心,却不愿意被镇国公主和萧越这么算计,不过现在最要紧得还是救火!

“火势越来越大,请主子尽快离开。”

江淮催促道,“您快些离开,百姓已经疯了,还有不少趁火打劫的恶徒,百姓都拥挤在一处,您再不走,一会更难离开。”

飞箭此时已经完全停下了,萧阳深沉的目光望着被火光照亮的夜空,这么多年,他没吃过这等亏,他还是小看了萧越!

江淮直接拽住主子的胳膊,“快走,救火的人一会就到……”

就在此时,外面的百姓高呼,“内城,内城有人来救火了。”

“谢天谢地,有衙门的差役,还有……还有燕王的麾下。”

“我认识他们打着的大旗,是燕王的嫡系。”

“还有……还有平郡王府,谢家,顾家,啊,几乎京城的权贵都派了下人过来。”

有衙门差役维持秩序,外城的百姓情绪稳定不少,不再似没头苍蝇一般乱窜,按照手拿着大喇叭的差役指挥,有序的灭火。

对趁火打劫的恶人,差役和赶来的将士都没客气,不听命令直接斩杀砍头,见了血之后,原本蠢蠢欲动的人都安分下来。

“……是小暖,一定是她。”

萧阳扯了扯嘴角,看来城外起火,小暖就开始调兵了,否则他远在京郊的嫡系不会来得这么快。

当然其中少不了娘娘的默许认同。

萧阳心头暖暖的,都说他对小暖太好,旁人哪看得到小暖同样把他放在心头。

“呀,天哪,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天心慈悲,佛祖慈悲。”

淅淅沥沥的雨滴漫天落下,再也没有比起火时下雨更好的事了。

许多百姓甚至跪下来叩谢老天爷的恩赐。

渐渐的,雨水如同泼水一般落下,不可控制的火势顽强抵挡,仿佛张着血盆大口对天上怒吼,但火势奈何不了倾盆而下的暴雨,再加上百姓救火,火势已经现颓势。

萧阳浑身被雨水浇透,眼皮因落雨好似睁不开,“是小暖么?”

她怎么敢?怎么敢在月子中就施展玄门秘法求雨?

老天爷可不会似小暖这般仁慈,赶在关键的时候降下大雨。

萧阳不再犹豫,此时任何事或是人都没小暖要紧,他迫切想回到小暖身边,看看她,抱抱她,甚至骂她一顿。

已经布下一些阵法的老道站在大雨中,任由雨水冲刷,他呆呆的抬头看着深沉没有任何星光的夜空,明明没有光亮,他却感到夜空散发着祥和的柔光,体恤被深陷火海灾难的百姓。

这份功德,实实在在落在了……静北侯府方向。

面具男子双眸圆睁,“怎么可能?怎会突然下雨?”虽然他也不愿意见萧阳名声有损,可对比得到的好处,把萧阳从高处扯下来未必不好。

“她是怎么做到的?”

他亲眼见证了玄门秘法的神奇,民间总有求雨的道士高人,大多是蒙骗愚昧的百姓,真正求雨成功的人极少。

方才在下雨时,老道一口血喷出,随后指着上天说道,“燕王妃,是燕王妃顾明暖。”

老道士面若死灰,摇头道:“旁人做不到,拥有宝典的顾明暖能做到,天道仁慈,九死一生,今明两日本就有可能将雨,不过不是大雨,也说不准何时将雨,因为顾明暖,雨水在落在今夜。”

“她凭空得到这份大功德,贫道我都眼馋啊。”老道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当时他怎么就没想到用求雨阵法呢。

京城地底下九龙汇聚,按风水摆阵设法都能事半功倍,天下地下再没有比京城更容易求雨的地方了。

京城的百姓也是天下州县最多的,民心感激顾明暖,上苍也会感激她庇护自己的子民。

有这股愿力在,他再用阵法算计顾明暖,上苍会不会降下雷电劈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