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妱不肯让陆柔嘉接近徐琰,她偏偏要促成!

这么一想,心里的气愈发顺畅,崔太妃便也展颜不少,将康王世子和小郡主逗了一阵,便说身子爽利了许多,叫她们都回去。

康王妃在旁边听得满手心皆是汗,一听这话如蒙大赦,立马恭维了两句,带着孩子走了。

徐琰也不多待,带着沈妱出了永福宫,沿着宫廊走了一阵,牵她的手始终没有放开。

如今盛夏,宫里的风景也正浓烈,偶尔有风掠过时,还能送来几缕花香。他见沈妱一直闷头不语,便捏了捏她的手,“阿妱?”

“嗯?”沈妱抬头看他。

“这些话不用放在心上。”徐琰说。

“嗯。”沈妱咬唇,依旧垂下头去。

徐琰却不大放心,当下驻足,躬身向她,“我是认真的,只娶你一人,不纳侧妃。”

这一点沈妱相信。她又不是凭一时意气就傻头傻脑的嫁了进来,之前也认真思量过,相信徐琰才会甘心托付。可是他不打算另娶,就真的能坚守吗?

如果皇帝赐婚呢,他能推诿么?

享受着皇室的尊荣,必要的时候为了朝堂而结亲,这不是帝王家惯有的事情么?

她多少有些忐忑,低声道:“那如果…皇上赐婚呢?”

“赐婚轮不到我,还有太子和魏王,再小一点的,还有承平。你可真傻,太妃说什么,你就信了?”

沈妱眨巴着眼睛,细细品咂这句话。想了片刻,发现自己似乎真的是被崔太妃带进了牛角尖,一时间又豁然开朗,展颜低声笑道:“是啊,殿下是赫赫有名的战神,才不必受这委屈呢!”

神情之中,满是骄傲。

要不是身处皇宫,徐琰恐怕要忍不住抱着她狠狠亲上几口了——小娇妻因他而骄傲,这是多好的事情!

两个人心头阴云尽去,依旧步行出宫,只是脚步轻快了许多。谁知经过雍和殿附近的宫门时,迎面竟碰上了惠平帝的轿撵,而轿撵之上,惠平帝满面阴沉,显然心绪极差。

夫妻俩驻足问安,惠平帝瞧见沈妱时,觉得意外,“端王妃也进宫了?”

“太妃身子不适,臣弟携她进来侍疾。”徐琰回答。

惠平帝“哦”了一声,目光有些飘忽,仿佛全没将这句话听在耳中。

过了片刻,他才轻咳了一声,“老五跟我去雍和殿,何春——”他唤来身后的小太监,“御花园里风景正好,你先伺候端王妃去逛逛,老五说完了事情再过去。”

十五岁的小太监何春应命向前,躬身引路,“王妃请这边走。”

沈妱跟着他的指引慢行,想到惠平帝刚才那沉郁的脸色时,到底有些心不在焉。看起来惠平帝是有什么大事要商议,最近朝堂上风波不少,魏王的事情又刚刚过去,他叫徐琰过去,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情?

这样心不在焉的走着,到了御花园里转了几步,也没赏出个滋味来。

何春机灵,瞧着沈妱并没有太高的兴致,还当是她走累了,便道:“那边有个赏花亭,王妃要不过去歇歇?”

“也好。”沈妱应允。

快走到亭子边上的时候,就见那里种了好大的一丛合欢,沈妱觉得欣喜,不免走了过去,却听那花丛后有郎朗的读书声传来,听那声音,倒像是个少年。

第102章

面前的一丛合欢纤秀浓烈,沈妱听着那读书声,脚步迟疑。

何春像是能猜到她的心思似的,微微一笑,道:“五殿下最喜欢来御花园里玩,今儿天气又热,怕是又躲在花丛底下读书了。王妃不必担心,只管安心在亭子里歇息就是。”

沈妱闻言便放心了许多。

五殿下就是刚才徐琰提到的承平,年纪与她相当,不过是腊月里的出生的,比她小几个月。之前徐琰也曾将皇室中人简单的跟沈妱介绍过,提起这位五殿下时倒是赞不绝口,说他存心仁善、勤学好问,与太子、魏王两人大不相同。

沈妱也不愿打搅人家读书,看了会儿合欢之后,没在亭中歇息,而往别处逛去了。

此时的徐琰则站在雍和殿的金砖上,瞧着对面的惠平帝,默然不语。

惠平帝却是颇为恼怒,“你说承安是不是失心疯了!不好好在府里闭门思过,却这般攀咬诬陷!这案子是你和太子一起查的,明明白白是他自己不对,怎么却说是你跟太子勾结?朕这里不作例会,他反倒是越闹越起劲了!”

“按魏王的性子,此事怕是受人怂恿,皇兄还请息怒。”

“唉!”惠平帝叹了口气,“你瞧瞧这上头说的,说沈明是五麟教的人,举止鬼祟。还说他和端王妃的名字…哼,真是越大越糊涂!”

徐琰手指微缩,开口道:“沈明的事情,臣弟早已禀报过皇兄,他这几年潜伏五麟教中,实是为了为民除害。旁的事情臣弟不知道,但他绝不是藏奸不轨之人。”

“朕知道。”惠平帝发了一通脾气之后,怒气散尽,这会子往椅背上靠着,只觉得头疼。不过他特地叫徐琰过来,自然不止是为了这个,理了理心绪,他才坐直身子,“魏王这事儿做的奇怪,不像是他的性子。朕先前叫你查的事情,怎样了?”

徐琰心头微微一跳,声音确实平静无波的,“据臣弟打探,魏王府长史司中有位审理,名叫崔詹。三年前宁远候爷带他入京并赐了崔姓,之后安排在魏王府做事。这回太子和臣弟之所以能轻易查明江阁老的案子,这位崔詹也出力良多。”

“崔詹?”惠平帝狐疑的念着这个名字。

徐琰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御座之上,惠平帝想了一会儿,便又问道:“这位崔詹的身份,可查清了?”

“臣弟是昨日才查出此事,倒还未来得及查探他的身份。”

“朕知道了。”惠平帝目光幽沉。

他麾下的青衣打探朝堂上下各种人的身世消息,像崔詹这样的小人物即便官位不高,但是和宁远候府有瓜葛,本该也有消息才是。尤其崔詹还是魏王府的人,本该更加留意才对,但他这里听过崔家所收留其他几位的名字,却独独没有听过崔詹——

显而易见,是有人刻意隐瞒!

惠平帝想到此处,只觉得身上出了层冷汗。青衣原本是他的亲信,可是如今,竟然有人在其中做手脚,来掩护一个不起眼的、与宁远候府有关的竖子?

那么宁远候府打得又是什么算盘?拿其他几个人做幌子,好为崔詹隐蔽吗?

“崔詹…崔詹…”惠平帝念叨着这个名字,看了徐琰几次,到底没有更多的吩咐。好半晌,他才开口道:“这事朕会叫人查实,你且不用再管了。端王妃恐怕还在御花园里等你,早点过去看看,别叫她累着。”

最后一句话无心之间道出,惠平帝因为记挂着崔詹的事情,并没有留意,徐琰心里却是微微一震,不由得抬头看了惠平帝一眼,就势道:“那么臣弟告退。”

“嗯。”惠平帝头都没抬。

因为有段保在旁边,徐琰并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匆匆扫了惠平帝一眼,便退出雍和殿。

外头日光明媚,照得宫殿上的琉璃瓦明亮异常,相比于殿内浓烈的沉香和压力之下的逼仄感觉,站在殿外时便见天高云旷。

徐琰沉默着往御花园走,回味惠平帝最后那一句话,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他知道惠平帝的性子,除了那位早已逝去的皇贵妃,他不曾将哪个女人放在心上。哪怕是皇后,也只是礼遇而已,更勿论宫里的其他妃嫔和不怎么亲近的公主,都很少能得惠平帝特意的关照。

宫外的那些王妃就更不必说了,即便将来可能成为皇后的太子妃都没有被惠平帝放在心里过,更勿论魏王妃、康王妃等人。

可是今日,惠平帝为崔詹的事情烦恼时,却还能记挂着在御花园的沈妱,怕她劳累?

是他想多了么?

徐琰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皇兄为皇贵妃而痴迷入道,眉间心上只有她一个人,又怎会对沈妱这个小姑娘格外关照?更何况,沈妱是端王妃,皇兄再怎么荒唐,还不至于生出什么龌龊的心思。

应该只是对弟妹的一点关心罢?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样胡思乱想着,等他见到脸上隐约颓丧的沈妱时,那些念头全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他快步走过去,觉得奇怪,“不高兴么?”

“没有。”沈妱摇头,自觉的握住了徐琰的手掌,“咱们回去吧?”

徐琰觉得沈妱有些不对劲,可是她不愿意说,他也不能在御花园里深问,便状若无事的带她出宫。

等两人坐上马车,沈妱这才将努力假装淡定的脸一垮,嘀咕道:“我是哪里得罪过皇后么?”

“皇后难为你了?”徐琰觉得诧异。

“嗯。说了好些奇怪的话,说我也是个…额…妖精胚子。”沈妱取过小屉里的荔枝,剥了一粒喂到徐琰口中,又给自己剥,喃喃道:“太妃对我有气也就罢了,怎么皇后也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她也挑刺儿了?”

“算是吧,拐弯抹角的说我教养不好,在御花园里不懂分寸什么的。倒不是我想告状,只是她这样挑刺,我总该理清楚原因吧,不然岂不是要做屈死鬼?”沈妱认真回忆她跟皇后的几次接触,似乎并没有什么地方触怒过她。

难道是因为有崔太妃的嘱咐,皇后才有意针对?

沉思之间,纤手不自觉的剥着荔枝,一粒粒的送入口中。

徐琰在旁边看得好笑,将手头剥好的抢过来吃掉,道:“大热天的,小心吃多了上火。”他自然也觉得诧异,从沈妱头一次拜见开始,皇后就表现得奇怪,当时就在言语中提及沈妱的家世,今日又说教养之类的话…

想了半天也不明白皇后到底是哪里来的敌意,徐琰无奈摇头。

倒是沈妱忽然想起了什么,“殿下——”她猛然扭头,嘴唇蹭过徐琰的下巴,声音却有些急切,“你当时是不是问我母亲是否跟皇后娘娘有过节?”

“嗯,头一次拜见皇后的时候,怎么?”

“殿下为何要问这个问题?”沈妱目光灼灼。

这是她已经猜到原因了?徐琰不敢打岔,便道:“皇后与太妃关系平淡,不至于因为太妃就针对你。若说是和我不对付,也不会在皇兄勉强故意拿你的家世说事情,惹得皇兄不高兴。我看她是见了你就不高兴,像是忍不住就要出言讽刺。当日她多次提到岳母,我才会起疑。”

“是了,今天她跟我说话的时候,也提到了母亲。”沈妱皱眉,努力的回思片刻,今日霍皇后的言语便又清晰的回到了脑海。

“对,就是提了母亲!”沈妱一下子坐了起来,“肯定是母亲和皇后有过纠葛!”

她霎时想起了母亲的种种奇怪表现——当时不愿意让她嫁给徐琰,怕皇室是非太多;在她讲述当年京城里故事的时候,有些地方也是欲言又止;孟老太爷丧事之后,崔太妃召她们母女入宫,母亲有意推诿,最后让孟老夫人陪着进宫。

是母亲跟皇后有过节,才会不肯进宫,免生是非吧?

沈妱这样想着,心里愈来愈笃定。她自然不愿意闲得没事儿就被皇后挑刺针对,这事儿关系到她往后在宫里宫外的太平,还是该问清原委、有所准备才好,当下便定了主意,“我要找时间去拜望外祖母。”

“好。”徐琰一口答应。

沈妱扔下了这个心结,便又扭头问徐琰,“皇上召殿下过去,是为了什么事呢?”

“魏王的事,他又不安分,惹得皇兄生气。”徐琰将沈妱揽进怀里,手便不安分的往沈妱怀里钻,“怕是背后有人捣乱,还得好好查查。”

——娶了沈妱之后,夫妻便是一体,这些事他也或多或少的会告诉沈妱,叫她知道内情,总有助益。不过魏王对于什么的诬陷,还有对她兄妹俩“妱明”二字的恶意揣测,徐琰并没有说。

沈妱便也点头,“魏王能跟太子对抗,应该是识时务的人,怎么却又在这节骨眼上撒盐,惹得皇上更怒。”

“是这个理。”徐琰摩挲了半天,心里便是蠢蠢欲动,揽着沈妱的纤腰叫她紧紧贴过来,唇已经凑到了她的胸前,“我家阿妱,果然聪明。”

这算哪门子聪明。

第103章

沈妱是被徐琰抱着回府的。

马车到了府门前时她早已在徐琰怀里软作一团,一通厮磨忍耐之下,脸上也是绯红。这时候走路也是腿儿发软,她索性环着徐琰的脖颈,将脸埋在徐琰怀里,鸵鸟似的藏着,仿佛她不看别人,别人就看不到她一样。

徐琰显然也是有些快忍不住了,步子跨得飞快,进了摇光院后便吩咐人准备香汤,他抱着沈妱进了屋子,便反脚踢上门扇。

门扇倏然合上,发出一声闷响,那是禁止任何人进入打搅的意思。

一众丫鬟慢慢习惯了徐琰自成婚后的种种异常,此时看着两人白日进了卧室,倒也没觉得什么不对,井然有序的去准备沐浴的香汤和干净衣裳。

屋子里可就没那么井然有序了,一路上积累忍耐着的欲念勃发,小小的床帐几乎容不下膨胀的热情。衣衫一路散落,交缠着躺在地上,半落的床帐里,是凶猛的狼与柔弱的兔。

沈妱依旧吊在徐琰的身上,只是手脚早已无力,断续的吟哦溢出,是夏日里最撩人的旋律。

云散雨收时香汗淋漓,徐琰抱着她到香汤池中沐浴,又是一番鸳鸯戏水。

末了,沈妱有气无力的缩在徐琰怀里,身上只覆着一层薄纱寝衣,声音里全都是慵懒,“殿下,我忽然想起了太妃。”

“怎么想起她呢?”这时候徐琰的声音总是分外沙哑低柔,沙沙的刮过沈妱耳畔,比最上等的古筝铁琴还要好听。

“她提到了子嗣啊。”沈妱慵慵的翻了个身,半趴在徐琰的胸膛,轻轻的摩挲他肩头一道隐隐约约的旧伤疤,“咦,怎么这里还有伤疤,什么时候留下的?”

徐琰虽然看不到,但是柔腻的指尖抚过,他自然知道沈妱说的是哪里。

“四年前吧。”徐琰的手指在她发间一缕缕的把玩,午后闲暇的时光里,说话也比平时慢一些,“那时我去南边游玩,头一次见到五麟教,头一次见到你哥哥。”

“原来殿下跟哥哥那么早就认识了。”

“那时候的他…”徐琰忽然止住。

那时的沈明如暗夜里的狼,又凶狠又防备,又很矛盾。他的机警胜过徐琰见过的所有人,半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他的剑术之精准、之迅捷,也极罕见。

他可以毫不犹豫的刺穿人的胸膛,却又会在杀人后将剑锋擦拭干净,而后在手臂上划一道口子,任血透衣衫、伤口自愈。

——后来沈明说,他每杀一个无辜的人,就会在身上留一道印记。那是他的罪孽,是要跟着下地狱,被烈火炙烤、被沸油煎烫的。

徐琰曾经瞥见过他的手臂,纵横交错的伤疤狰狞的布满,触目惊心。

如果让沈家二老和沈妱看到了,会有多心疼?

徐琰不由轻轻吁了口气,明知道滥杀无辜的罪孽,却还是执意留在教中做内应,沈明的心志,少有人及。而怀里这个姑娘…想起初次见到沈妱的场景,徐琰忍不住一笑。

沈妱被他这折转的情绪绕得莫名其妙,缠着问道:“那时候哥哥怎么了?”

“那时候他告诉我,他还有个妹妹。”徐琰硬生生的转了话题,将沈妱的脸蛋托在掌心里,声音温柔得不像话,“我想那一定是个很特别的姑娘,果然,阿妱没叫我失望。”

“呀,原来那时候殿下就见过我!”沈妱笑着捶他的胸膛,“殿下怎么没跟我说过?是在哪里见到的,我看看还记不记得。”

“你当然不会记得我,我悄悄去的。”徐琰在她唇上一啄。

“殿下说说看啊。”

“不说。”徐琰摇头。

“说!”沈妱在他的头顶张牙舞爪。

“堂堂亲王偷看十来岁的小姑娘,怎能启齿,不说!”徐琰继续摇头。

沈妱不依,低头在他的肩头咬了一口,含糊道:“说不说!”见徐琰依旧笑而不语,便加重了齿上的力道,可是咬了一下,又觉得不舍,还是不情愿的收了牙齿。

徐琰愈发得意,眼角眉梢全都是笑意,不忘揶揄,“早就说了你属小狗的,还真是。”

这是徐琰先前夜闯卧房时说过的话,沈妱记得清清楚楚,心里荡漾着的全是甜蜜,她忽然笑了笑,“我不属小狗,我属狐狸。”趁着徐琰不防,将他的手臂挪开,而后凑到他的颈间亲吻,渐渐转至耳垂。

柔软灵巧的檀舌溽热的滑过,叫徐琰忍不住的颤栗。

沈妱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有些得意,间隙里不忘含糊的威胁,“说不说?”见徐琰没反应,便又轻轻咬了一下。

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徐琰当然忍不住。沈妱乖乖在他怀里缩着的时候,他尚且能无事生出三层欲念,如今沈妱这般举止,他哪里还能忍得住。

然而他忍不住的时候,并不是沈妱期待中的妥协,而是一个翻身,将沈妱压在了身下,继而重重的吻在她的唇上辗转,一手揽着她的腰肢紧贴过来,另一只手则向熟悉的雪峰摸索。

天旋地转之间,沈妱忽然发现,她迷糊之中似乎错会了一件事情——

忍耐不住时求饶妥协的向来都是她,而徐琰…似乎反而在期待。

呜呜,她似乎变傻了。

餍足后的徐琰早已忘了两人最初的话题,而沈妱则是累得什么都不愿意想了。

颠倒的后晌很快过去,沈妱想要起身用晚饭的时候才发现浑身酸痛,下身更是有些隐隐的疼痛。

她与徐琰成婚已近两月,先前徐琰顾念着她身子尚未完全长开,房事上还留着点分寸,谁知道今天被点燃了火苗,他的理智彻底崩溃,一番折腾下来,几乎叫沈妱虚脱。

欲哭无泪的沈妱只能乖乖留在榻上,由徐琰喂了晚饭,而后红着脸上点药膏。

尽兴后的结果也是让人沮丧的——连着四天,徐琰一旦接近沈妱,沈妱便拿锦被将自己裹成粽子,除了让徐琰亲亲脸蛋之外,连脖子都不让碰,生怕他把持不住,又来雪上加霜。

徐琰也很心疼,一面好吃好喝的供着,一面保证这几天清心寡欲,等她养好了再说。他在摇光院里被沈妱避来避去,也只能摸着鼻子灰溜溜的去书房里打发时间。

好在顾安那里又有了新的消息递过来——

这回魏王会一反常态的惹怒皇帝、自断后路,竟又是出自崔詹的手笔。

崔詹,又是崔詹!

徐琰念叨着这个名字,心里翻腾起无数的疑惑。困在书房里抓耳挠腮的疑惑并非他的风格,既然对这位崔詹起了心思,徐琰便借着探视魏王的由头,往魏王府上去了一遭。

论起来魏王虽然比他年长,却还是他的侄子,徐琰进府时门丁冷落,府里偶尔有几个丫鬟来往,都是轻手轻脚的,像是动静大一点就能招来灭顶之灾一般。

魏王听得徐琰前来,还只当是惠平帝托他转达什么消息,勉强打起颓废的精神将他迎入客厅。徐琰也不客气,就着茶水询问魏王近来的饮食起居,劝他不要辜负了皇上的关怀,好生在府里静养,修身养性。

这些不过都是场面话,魏王自然敷衍着答应,又是痛哭流涕的悔过,说是以前做事冲动,伤了父皇的心,如今已彻底悔悟云云。

他前番上折子说徐琰与太子勾结,心里藏着鬼,不时的偷偷观察徐琰的面色。见他始终没有什么异样,这才稍稍放心,觉得惠平帝终究还是惠平帝,保持着对这位弟弟的戒备,不会将事情全部告知。

徐琰才不会把他那点小心思放在心上,只是他坐了半天,前来伺候的人却没太多,终究不是王府该有的样子,便随口道:“几个月没来,这些人怎么忽然惫懒起来?”

“王叔不知道,自从换了个长史,府里的事情全都乱糟糟的。”魏王继续装可怜,“王妃那里又病着,没精神照管这些,如今里面闹得人仰马翻,我这里也…”

徐琰点了点头,没有搭话。

魏王到底是没能按捺住,小心翼翼的问道:“端王叔这回过来,是父皇那里有什么嘱咐么?”

“皇兄这两天也忙得很,我怕你心里不痛快,就过来看看。”

“多谢端王叔记挂。”魏王才不信呢,只当徐琰是惠平帝派来刺探他态度的,益发的痛心疾首、悔不当初,“当初那件事也是我大意,可我当真是没有害死江阁老的意思,这中间恐怕还是有小人作祟,端王叔英明,还请体恤侄儿。父皇那里龙体欠安,我心里实在惶恐,只是请安的奏折递上去却一直没消息,王叔若是见着了父皇,可千万替我问安。”

“这是自然,你关心皇兄,他自然也觉得安慰。只是江阁老的事情,到底是太过了。”徐琰慢慢的喝茶。

魏王哪里肯认,沉痛着一张脸,“王叔也知道我的性子,虽然跟江阁老政见不合,可他为国为民,也是国之栋梁,我怎么会做那样的事情。”

“唔——”徐琰慢悠悠的,转头四顾,“我记得你府上有个审理,叫崔詹?”

“崔詹?嗯,是有这么个人。”魏王如常的点头,脊背却不自觉的有些紧绷。

徐琰便搁下茶杯,“我听说他是个极能干的,可否引来一见?”

第104章

第一眼见到崔詹,徐琰便觉得这个人浑身透着古怪。

他穿得并不起眼,是市井间常见的青绸长衫,头发簪在顶心,微微弓着腰,是十分恭敬的姿态。问安的时候也是十平八稳的,不疾不徐、透着惶恐,跟常见的七八品小官吏没什么不同。

然而他的脊背却不自觉的挺得笔直,仿佛被巨石压弯的竹竿,蕴藏着强韧的力道,一有时机便可平地而起。

徐琰状若随意,“昨日有一份卷宗送到了本王的案头,有些地方跟你相关,所以特来询问。”

“殿下但请吩咐,下官必知无不言。”崔詹跪在地上,伏低身段。

徐琰眼角余光扫向魏王,便见他脸上显而易见的闪过厌恶。但是魏王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他必然知道有人背叛了他,甚至知道那个人可能是崔詹,但他还是留着崔詹在府里,半个字都没有多讲。

还真是有趣。

徐琰勾了勾唇角,随便挑了个问题,崔詹便仰起头来慢慢回答。

徐琰的目光不时扫过,最初还没觉得怎样,然而看得久了,却又觉得崔詹这张脸有些奇怪。面貌五官与常人无异,也不算太起眼,但是说话的时候,那脸颊、那嘴角甚至眼角,都不像平常人的脸那样自然。

倒像是…顶着一张假的脸庞一样。

这个念头让徐琰微微一惊,他依旧不动声色的喝茶观察,等崔詹叙述完毕了,便随口道:“本王知道了,你退下吧。”

崔詹依命而退。

徐琰便将目光投向魏王,“这位崔詹身世不明,刑部那边立卷宗时没找到他的消息,他既然是在你手底下做事,你这里可有什么能补充的?”

“崔詹是朝廷在册的官吏,若是连吏部那里都没有,我哪能找到。”魏王干笑。

徐琰也不穷追,只点头叹了口气,状若无意,“虽是个小官吏,却是个麻烦的人。”说罢便起身离去,也不再跟魏王多言。

魏王却有些怔忪,仿佛是在回味徐琰刚才那句话,怔怔的坐了好半天,待回过神要吩咐送客时,徐琰却早已走得没影儿了。

端王府中,徐琰坐在紫檀翘头大案之后,正在愣愣的出神。崔詹的那张脸在眼前晃来晃去,他觉得哪里有些熟悉,可是分明又模糊得很,只是那嘴角腮边略微扭曲的姿态,叫他心里越来越觉得难受——

不是没有见过各种奇怪的样子,这些年来往漠北之间,他见过残臂断手的汉子,也见过一些生得怪模怪样的人,可是没有一个人,像崔詹这样,明明长得普通,却总叫人觉得怪异。

仿佛…那张脸并不是他自己的!

这个念头再次冒出来的时候,连徐琰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沈妱走进去的时候,徐琰就对着背后的书架发呆,她的脚步不轻不重,徐琰却仿佛全未察觉。

案头摞着一些兵书和各处递来的文书,沈妱见徐琰出神思考,也不去打搅。见着那磨好的墨汁和砚台镇纸,心里忽然窜出个年头,于是偷偷一笑,将手里的提梁食盒放在旁边的矮几上,转到案后,想要娶一张素笺描摹。

案上有宣纸摊开,上头的字迹龙飞凤舞,纵横交错的杂成一团,像是在心思极度混乱时写下来的。中间的墨迹早已重叠难辨,沈妱往周围细看,才发现上面写的是“崔詹”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