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老夫人点点头,吩咐如意道:“去嘱了三郎,让他好好送玉娘到金沙庵去,许金沙庵主持一些好处,让玉娘调理好身子再回来。”

如意应了,自行退下不提。

甄玉突然到金沙庵去小住,却是引发一些人的猜测。甄石和乔氏听闻了,颇为不安。他们这阵子已习惯甄玉隔三差五过去说话,帮他们安置这安置那,听闻甄玉身子不好,要在金沙庵小住,这一晚,夫妇两人竟是睡不着,只小声商议要到金沙庵看望甄玉一番。

甄石叹气道:“这些日子处下来,总觉得状元夫人和玉郎有许多相似之处,就是吃食口味方面,也差不多,若然她不是女的,我都要怀疑,她就是玉郎易装的了。”

乔氏也疑惑,低声道:“说起来,状元夫人确实有许多肖似玉郎的地方,偶然一个神情和动作,像极了。”

甄石说着,想起弟弟,总归难受,半晌道:“若玉郎还在,无论如何会劝他娶妻生子的,可惜啊……”

乔氏倒另有一番心思,低声道:“石郎,我看状元夫人,只怕和玉娘关系非浅,现她这样看顾我们,就怕状元爷生起什么想法,到时反倒不妥当。”

“依你说,有什么法子不成?”甄石拨开垂在乔氏额角一络头发,轻轻道:“若状元夫人是男子,我倒真想认了她为义弟。”

乔氏抿嘴笑道:“和我想到一起去了。只她虽然不是男子,你一样可以认她为义妹呀!”

“会不会高攀了?”甄石有些犹豫。

乔氏道:“我瞧着,状元夫人在心底里,是把你当哥哥的,她每次喊你大哥,都情真意切的,你要是认她为义妹,她定然愿意,不会认为你高攀。”除去甄玉确然照顾他们,把他们当兄嫂看待之处,她身为母亲,其实也想为两个孩子谋个可靠的亲戚,不致在京城被人欺负了去。现甄玉这般待他们,他们若不愿去高攀甄玉,却是矫情了。

两夫妇商议着,第二日便带了孩子,一起到金沙庵上香,再看望甄玉。

甄玉听见兄嫂来了,自是高兴,忙迎进静室说话,又逗弄两个孩子一番,问了近况,寻思着以甄石的才能,做一个账房先生有些屈才了,倒是烧制紫砂壶这一头,需要一个可靠的人来跟着,甄石却是一个好人选,一时便跟甄石道:“甄大哥,账房先生一职,你且先做着,异日还有别的事儿,需要你这样的人来帮忙跟一跟,到时收项会好些,也能给两个孩子攒些读书的钱。”

乔氏一听大喜,暗推甄石,让他道谢。甄石却不道谢,只和甄玉道:“玉娘,不若我认下你当妹妹如何?”

甄玉一听,大喜过望,脸上却不敢太显露出来,只笑道:“这当然好,我也正有此意呢!又怕大哥推托,因一直没有提。既这样,拣日不如撞日,就让庵主持作个见证,咱们结成兄妹。”

甄石一时笑了,摇头道:“玉娘,你现下是状元夫人,要跟我结成兄妹,总要状元爷同意的,哪能随便就应了我?且这日子么,自也要挑个吉日,哪能一说就定下今儿?”

甄玉一听,倒暗怪自己心急了,因笑道:“大哥说的也是。”虽还没结拜,她却是先喊起大哥大嫂来,极是亲热。又去看甄元嘉,嗯,小女婿越来越俊了,不错不错。

一时立夏进来,禀道:“夫人,两位姨娘来了!”

这阵子甄玉不在府中,周含巧和夏初柳以为王正卿总会正视她们了,谁知送了几回点心,反让王正卿扔了出去,一见她们,居然没有一点好脸色。

这一天早上起来,她们商议了一下,决定来上香,随便探望甄玉,因跟宁老夫人禀报了一下。宁老夫人也不拦着,只令人送了她们出城,嘱道要是天晚了,就在庵中住一晚,第二日再回,不必赶时间。

乔氏见得周含巧和夏初柳进来后,一个给甄玉捶背,一个端茶倒水,像服侍大爷一样服侍甄玉,不由惊奇,一时感叹,状元夫人果然会御下,把两位姨娘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看看天也不早了,甄石和乔氏领着孩子告辞,甄玉令立夏给两个孩子包了一些吃的,又给他们包了两个荷包,荷包里装了银锞子,看着他们高高兴兴拿了,这才笑着挥手。

送走甄石夫妇,这里两位姨娘吱吱喳喳说些府中闲事,又说甄玉这几天不在府中,府中诸人想念她云云。

甄玉却知道两位姨娘是见她突然来金沙庵,有些疑惑,特意来打探消息的,一时笑道:“再住几日就回去了,你们要是舍不得我,就在这儿一同住下罢!”

“怎么好扰夫人清静呢?”两位姨娘吓一跳,金沙庵简陋,怎及得上府中舒服,才不要在这儿小住呢!

两位姨娘未及回转,庵中却来了贵客,吓得主持顾不上她们这头,只去相迎贵客。

不一时,贵客却要求见甄玉,主持忙引了贵客进来,却是九江王。

甄玉见是他,微微诧异,笑问道:“王爷怎么来了?”

九江王待周含巧和夏初柳下去了,这才笑道:“却是听状元爷说了经过,才知晓你是甄榜眼当初安置在他身边的女探,此事我却不知情。”

甄玉正发愁要如何把谎言编圆些呢,一听九江王的话,一时松口气道:“正是,此事全属甄榜眼一手安排,甄榜眼亡后,我每有意拜见王爷,说及前事,也好作个交代,就像那次在甄榜眼房中见着王爷,也是……”

九江王一听,心中暗道惭愧,却是本王自作多情了,以为她爱慕本王呢,却原来……。

甄玉又禀报紫砂泥之事,让九江王调人手过来开采。九江王点头道:“正是因着状元夫人解了本王之困,才特意过来相见的。将来么,自然不亏待状元夫人。”

他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个荷包,递到甄玉手中道:“这个荷包,是你上回掉落在衣柜内的,物归原主了。”

甄玉接过一看,却是自己上回王府赴宴,在瓜棚外拣到那个荷包,度着是白谷兰绣给王正卿的,没想却落在九江王手中。

他们说话这会,窗外却有一个侍卫悄悄偷窥着,他虽听不清窗内两人说什么话,待见九江王递了一个荷包给甄玉,一下微微色变,暗道:随王爷出门那会,妙丹郡主嘱道要留意甄氏的动静,以防她对王爷不利,不想却是这情形。

☆、41

 

41首发章

见甄玉接过荷包,神色并无不妥,九江王这才确信,她对自己无意,一切,确实是自己多想了,一时暗松了口气,却又有些失落。

甄玉这般和旧主论事,有些忆及从前,略略感慨,为了圆谎,便又编一些细节出来。

若甄玉娘是甄榜眼布下的暗探,论起来,便是自己下属,只她的名字,却没有在暗探名册内,倒有些奇怪了。九江王思忖着,或者,是甄榜眼特意不写她的名字,只直线接触?

九江王说了疑问,笑道:“甄榜眼,这是一直护着你,让你有一个自由身。”

甄玉见九江王自行解释这些编不圆之处,免不了又再松口气。

窗外偷窥的侍卫见他们越谈越亲昵,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今天随九江王出门的,共有十二位侍卫,站在窗外这位侍卫,名唤孟来。

孟来父亲原是唐妙丹父亲镇北王的心腹猛将,镇北王战死沙场后,九江王接了唐妙丹进王府抚养,镇北府一些忠心的家人和侍卫,也一并纳进他的王府中。

孟来小的时候常跟在唐妙丹身边,对唐妙丹这位小主子,言听计从。他进得王府后,极力上进,后来凭武力和机敏度,成为九江王身边十二位贴身侍卫之一。这些年,唐妙丹偶有吩咐他办什么事,他皆尽心尽力办了,只希望博得唐妙丹另眼相看。

从金沙庵回到王府,孟来借着机会,便到园子里一个常和唐妙丹碰头的小角亭候着,没候多久,唐妙丹便来了。

眼见唐妙丹穿得单薄,在夜风吹拂下,楚楚可怜,孟来心疼上了,一见她就道:“天凉了,郡主出来时,该多穿一件的,这样子要是冻病了,可怎么是好?”

唐妙丹淡淡一笑道:“病了便病了,又有谁来心疼了?病死了正好称一些人的心愿。”

孟来吓一跳道:“谁欺负郡主了不成?若谁真有这个胆子,便告诉王爷知道,看不剥了她的皮?”

唐妙丹觑孟来一眼道:“若是王妃欺负了我呢?”

孟来一下语塞,陪笑道:“王妃贤惠,怎会欺负郡主?”

“怎么,连你也帮着她,觉得她贤惠?”唐妙丹突然嗔怒,转过身子道:“所有人都觉得她好是吧,我不好是吧?”

“郡主,我不是这个意思。”孟来急了,脱下外衣想披在唐妙丹身上,到底不敢,只撑起衣裳,帮唐妙丹挡着风,小声道:“王妃再好,那是外人,只有郡主才是我的主子哪!”

唐妙丹一听,这才转嗔回喜,接过孟来的衣裳披在身上,问道:“让你办的事呢,办得如何了?”

孟来低声道:“却是查了甄氏所有的事,她父亲是江南小官儿,她在江南时,便有才女之称。给她起名的和尚,便也是给甄榜眼起名那一位。度着她早便识得甄榜眼的,近来京城中也有传闻,说她本是甄榜眼的师妹。且这段时间,她频频接触甄榜眼的兄嫂,瞧着关系非浅。”

唐妙丹一听,心下有些惊悚。回想起来,这位甄氏的眼神和动作,却有几分像甄榜眼。就是瞧着她时那份欲言还休的热切,也像极了甄榜眼。

孟来又道:“今儿王爷到金沙庵去,见了甄氏,说话却亲昵,且又递了一个荷包给甄氏,那荷包瞧着精致,似是费了功夫所绣。”

唐妙丹一下抬起头,追问道:“什么款式的荷包,王爷送出去时,神情如何?”

孟来仔细回忆,道:“隔得远,却瞧不清那荷包是何款式,只似乎是男子所用的荷包。王爷递荷包过去时,略有些怔忡。”

唐妙丹想了一想道:“虽不知道那荷包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便是王爷和甄氏之间,应该早有接触,或者还比较熟悉,要不然,不可能把荷包递来递去。”

孟来点头道:“当时瞧着,两人确实亲昵,且坐得极近。”

唐妙丹扶着柱子站着,闻言把头埋在手肘间,声音低低,“王爷随和,跟别人都亲昵,只对我不亲昵罢了。也是,他又不是我亲兄长,只是堂兄。”

孟来道:“王爷却是待郡主如亲妹的,这一点,属下没有瞧错。只是王府到底不是咱们镇北府,郡主也宜招了夫婿,回咱们镇北府住。”后面一句话,声音却是低了下去,深怕触怒了唐妙丹。

唐妙丹脸上神色颇古怪,隔一会道:“那时节甄榜眼未死,王兄便想把我许配给甄榜眼,并不问我的意见。前几天,又隐约听得,王兄有意把我许给状元爷,只状元爷推辞了。我的婚事,是握在王兄手中的,并不是我自己手中。能不能回镇北王府,也在王兄一念间,不在我一念间。”

孟来到底叹了口气,有些怅然,郡主如若喜欢上谁了,告诉王爷一声,王爷能不成全?只郡主挑三拣四,似乎天下男子皆不进她的眼,这可难办。

这会儿,申氏却是歪在榻上,跟申嬷嬷道:“你说说,妙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说她一句话,马上甩脸子给我看了。真要论起来,她又不是王爷的亲妹妹,倒是摆着亲妹妹的款呢!就是王爷待她,也比待我这个王妃要亲近许多。”

申嬷嬷低声劝道:“待给她择了夫婿,嫁了出去,王妃自也清静了。”

说起这个,申氏就有些恼了,切齿道:“她以为自己天仙化人,身份高贵,无人能匹配的,还嫁什么呀?”

申嬷嬷却是知道,这是因为钱氏透了一句话,有意为她弟弟求娶唐妙丹。申氏便把意思透给唐妙丹知道,想问问她的意思,不想唐妙丹一听婚事,马上就甩脸,给了申氏一个难堪。

申氏冷笑道:“也不知道她要挑个什么人了?若不是看在王爷面上,我何必再为她费心。”

申嬷嬷欲言又止的,见申氏看过来,终是俯耳过去道:“老奴瞧着,郡主对王爷,却是不止像对兄长那般。”

“你说什么?”申氏惊得坐起来,一把拉住申嬷嬷道:“你再说一遍!”

申嬷嬷咬咬牙,俯耳再说了一遍。

申氏脸色变了数变,死死瞪着申嬷嬷道:“你,你为何不早点提醒我?”

申嬷嬷壮着胆子说出这等话,脸色也青白了,这会道:“不过猜测,焉敢多言?”

申氏一下摊软在榻上,拿帕子盖住脸,半晌无言。

申嬷嬷不敢动弹,眼见那帕子渐渐洇出一片湿意,这才慌了,颤着嗓子喊道:“王妃!”

“是呀,我是王妃呀,我怎能坐看丑闻发生呢?”申氏揭开帕子,任泪水横流,语气却坚定,“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尽快给她择一位夫婿,把她嫁掉。”

申嬷嬷忙拣帕子给申氏擦泪,低声道:“长嫂如母,婚事却是要操心的。”

申氏自己接过帕子,把眼泪印干了,仰脸道:“我就不信,我斗不过她了。这夫婿,她择也得择,不择也得择。今年底,她不嫁也得嫁。”

第二日,唐妙丹的婚事再次被提起。申氏请了她进房,不容她多说,直接道:“昨晚上跟王爷商议了,你年岁也不小了,必须择一位夫婿了。”

唐妙丹低了头,半晌道:“不过多一碗饭,王嫂就容不得我了么?”

如果是昨日听到这等话,申氏又会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但今日里,她却是冷静了许多,只淡淡道:“这么说,你要一辈子留在王府了?”

唐妙丹抬头道:“王嫂不想留我,我走便是。”

申氏又被气笑了,“王爷当年接你进府抚养,便当你是亲妹妹,只让你把这儿当家,将来出嫁了,这儿便是你娘家,你说这些话,是要伤我们的心哪!”

唐妙丹咬着唇道:“王嫂何尝不在伤我的心?”

“帮你择夫婿,是在伤你的心?”申氏斟酌着道:“莫非你要当姑子,一辈子不嫁?还是说,你想和你王兄过一辈子?”后面那句话,她意有所指,语意有些锋利,带了煞气。

唐妙丹心下一惊,脸上神色却不变,终是道:“若要嫁人,除去状元爷,别的人我不嫁。”

申氏一下又恍惚起来,莫非申嬷嬷错觉了,妙丹并不是对王爷生了心思才不想嫁的,而是想嫁王正卿而不得,这才不想嫁的?不管如何,她说要嫁王正卿,便得为她想法子了,只有送走这个祸害,自己才能清静过日子。

唐妙丹见了申氏的神情,心下略略一松,垂头道:“王嫂让状元爷休了甄氏罢!我等着他上门迎娶。”

“你真个喜欢状元爷?”申氏到底是暗松一口气,只希望自己和申嬷嬷的猜测是错误的。

唐妙丹暗觑申氏的神情,不由咬唇,嘴里道:“状元爷才貌双全,纵他已娶了妻,京城里不是还有许多女子爱慕他么?我爱慕他,难道很稀奇么?”

申氏闻言一笑道:“既然你这么爱慕他,我自当求王爷成全你们。”

唐妙丹冷冷自忖,要嫁人,自然也是嫁王正卿,好过嫁甄榜眼。那甄榜眼虽才貌出众,到底不是京城人,无依无傍的,将来自己想一争长短,他又有什么能拿出来跟人争的?王正卿不同,他出身京城世家大族,父兄皆有职在身,就是王兄,也要依仗他们王家一些势力呢!嫁就嫁罢!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早上的更新,要推迟到十一点了。

☆、42

 

42

至晚,九江王回府,申氏便请他到房中说话,把唐妙丹想嫁王正卿的话说了。

九江王吃一惊道:“妙丹喜欢王正卿?从前为何不露半点端倪?”

申氏改更正他道:“是想嫁王正卿。”至于喜欢不喜欢的,实在看不出来。

九江王皱眉道:“可王正卿已有妻室,为了妙丹,要他休妻,实在说不过去。”

甄玉娘既然是暗探,从前只有甄榜眼直线接触,指不定便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机密,她在王正卿身边的话,便还是自己人,休戚与共,一旦让王正卿休了她,她要是投奔了他人,却是不妙。再说了,她有才能,单这紫砂泥开采之事,便有许多得用的建议,这般的人,如何舍得放走?就是王正卿,也未必肯休妻。

申氏也知道此事为难,只是一想申嬷嬷的话,再回想唐妙丹到小到大爱巴着九江王的行为,心头又是悚然而惊,思虑了半晌道:“王爷且问问王正卿的意思再说。且那甄氏进门一年多,一直未孕,只怕夫妻本就不睦,只要有一个切口,他们也就和离了呢!”

九江王踱着步,斟酌言词,终是道:“甄氏,却是甄榜眼先前放在王正卿身边的女暗探,知晓一些机密,一旦王正卿休妻,总得有一个安置她之处,若不然,被他人利用了她,大事不妙。”

申氏“呀”的一声,想起甄玉种种与众不同的行为,这才恍然,原来是女暗探,怪道行为与一般闺秀女子不同。只这样的人,却不能杀了,杀了非但寒了王正卿的心,也寒了谋士和暗探的心。留着么,又实在令人担忧。

九江王沉吟半晌,心中有一个法子,又怕申氏不同意,便试探道:“不若,你把甄氏收在身边,当个使唤人?”

申氏一听如何不明白?这是要收甄氏为妾的节奏了。也是,甄氏风姿楚楚,才能出众,这般的女子,放在身边红袖添香,时不时出谋划策,自是美妙之事。只是……

九江王见申氏不语,便又道:“杀不得,放不得,只有这一条法子了。”

申氏权衡得失,再权衡轻重,心底喟叹,答道:“就照王爷的意思办。”

九江王看看申氏道:“你安排就好。”

申氏知道,这是让她想法子周全了此事,使王正卿不得不休妻另娶唐妙丹,又要使甄玉不得不进府为妾了。

这一晚,夫妻两人各怀心事,却是睡得不好。

第二日一早,候着九江王上早朝,申氏便喊了申嬷嬷进内,隐去甄玉是女暗探一事,只说九江王想纳甄玉为妾。

胡嬷嬷一听大惊,看看房中无人,到底还是把胭脂当时看见九江王和甄玉幽会的事说了,又低语道:“王爷只怕早就有心了,非是现下才动心。”

幽会?甄玉一愣,马上意会,料着是女暗探向王爷禀报一些机密事的,应该不是什么幽会。但这话,倒不能向申嬷嬷说了。要是这样,更不能让甄玉投了别人,给王爷遗下后祸。

胡嬷嬷又问道:“王妃准备如何办?”

申氏昨夜其实已寻思了好多法子,今早又拿不定主意,这才唤胡嬷嬷进来商议的,这会道:“嬷嬷说,要如何才能不着迹撮合了王爷和甄氏,又让王正卿自己提出休妻,转而向妙丹提亲呢?”

申嬷嬷在胭脂看见九江王和甄玉幽会那时,虽不敢告诉申氏,却已一直在默默思虑此事了,这会听得申氏询问,便俯耳说了一个法子。

“不妥不妥。”申氏听得申嬷嬷的法子跟自己想的差不多,心中其实点头了,嘴里却道:“这般做,却委屈了苏孺人。”

申嬷嬷便劝道:“合府这些女人中,也就苏孺人最得王爷宠爱了,推了她出去,让她和甄氏结怨,将来甄氏进府,两人互相牵制,王妃也好省心一些。”

申氏低头道:“就怕王爷心疼她,过后埋怨我。”

“王妃啊,您想处处讨好,到时只会处处不落好罢了!”申嬷嬷又劝道:“趁这时候,再买通金沙寺老尼,让她在药膳中下了绝子药,一举把这两个女人的后路封了,省得将来生下儿子女儿来给王妃添堵。”

申氏嫁进王府数年,倒是育了一子一女,这两年却又没了动静,因暗暗心急,只怕九江王得宠的姬妾会生下儿子来争宠,尤其有些忌惮苏冰香,待一听申嬷嬷的话,眼睛一亮,却是点了头。

正值月底,又有宫中赏赐下各种物事,申氏便令人分派给府中姬妾,赏赐给苏冰香的,更是加厚一些。

苏冰香接到赏赐时,便如往日那般,收拾得整齐,领着丫头来正院向申氏道谢。照着往常,丫头嬷嬷虽接待着,未必马上就通报,有时也会让她在院外站一站,这才放进去的。今日却顺利,早有丫头揭了帘,让她进去了。

苏冰香一脚踏进正房,不妨蹲在榻上一只猫猛地朝她扑来,她不由惊叫一声,侧身去避,正好申嬷嬷捧着一个盒子过来,就被她撞了一下,申嬷嬷一个趑趄,却是坐倒在地下,手中的盒子摔在地下,只听“哗”一声,装在里面的东西却是摔碎了。

“申嬷嬷,你老没事罢?”苏冰香见那猫已蹿到门外去了,一时惊魂未定,忙去扶申嬷嬷。

申嬷嬷却是一手拂开她,伸手去揭开盒子,一时见盒子里面装着的玉观音碎成数片,脸色早变了,颤着手指道:“苏孺人,你把宫中赐下的玉观音撞碎了,该当何罪?”

苏冰香一看,脸色也白了,嚅嚅道:“却是那只猫……”

“怎么回事?”侧室帘子一揭,申氏走了出来,一眼见得地下情形,再听申嬷嬷说了经过,脸色也不好看了,斥两人道:“怎么这般不小心?这可是皇后娘娘赐下来的,叫皇后娘娘知道了,连我也得赔罪的。”

苏冰香忙忙跪下,心下懊恼不已,平素过来,总是小心翼翼,为何今日就让那只猫吓着了呢?

申氏审视着苏冰香,隔一会道:“既然摔碎了玉观音,便罚你到金沙寺中抄三日经。马上就走,三日后才让人去接你回来。”说着转向申嬷嬷,“玉观音在你手中摔碎了,你也得到庵中祈福,为自己赎罪。”

稍迟些,外间的婆子和丫头便知道,申嬷嬷和苏冰香摔碎了玉观音,王妃罚申嬷嬷陪苏冰香到金沙寺中抄经赎罪。

护送申嬷嬷和苏冰香到金沙庵的护院领队,却是史铁手。史铁手武艺好,心思细密,这些时候,已得了侍卫首领好感,像护送王爷爱妾这些事,便交给了史铁手。

史铁手护送申嬷嬷和苏冰香到庵堂后,作了一番安排,趁着时机,却是拐到后面静室中见甄玉。

甄玉早得了消息,知道史铁手护送苏冰香上庵堂,也有事要跟史铁手打探的,一时已令胡嬷嬷候在外间,见着史铁手便领进来的。

甄玉住的这处小院,却近着后山,极是幽静,史铁手过来,倒是神不知鬼不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