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言,姜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只觉得自己穿得已经很厚实了,倒是楚慎,像是不怕冷似的,穿得极薄。姜月便捏着自己的领子,道:“里面穿了好几件呢。”她一向怕冷,到了一到冬天就喜欢窝在被褥中不肯起来。

见她乖巧听话的样子,楚慎的心情也好了几分,遂伸手握住她的手,待感受到她的手热乎乎的,才放心了一些。姜月笑吟吟的抬头看他,只觉得在芜苑过着这般清净的日子,倒也不错。

·

芜苑那儿是一派安静温暖,可这段日子,听兰山庄却是冷清极了。平素庄子里有姜姑娘,这般个活泼娇媚的妙人儿,自是庄子里一道美丽的风景,如今王爷出了那种事情,虽然尚未波及到庄子,可庄里的人终究还是惴惴不安的。

蒹葭阁内檀香缭绕,浅色的绸幔低垂,榻上枕着绣枕、盖着锦被的美貌女子额头冒着细密的汗珠,正深陷梦魇之中,急急的喘着气。

女子倏然睁开双眸,蓦地起身坐于榻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因是穿着一身宽松的寝衣,胸前的美妙景致起起伏伏。

她又做梦了。

温清婳面色苍白,见屋内还是暗沉沉的,便知此刻仍是深夜。如今背脊处都是汗,湿哒哒的黏着衣裳。大抵是听到了动静,丫鬟巧儿特地缓步过来,见自家姑娘又梦魇了,便柔声关切道:“姑娘?”

温清婳深吸了一口气,面色苍白,道:“我想沐浴。”

“奴婢这就去准备。”巧儿忙去准备沐浴的物什。

浴桶中白雾氤氲,温清婳将整个身子都没于热水中,只露出脑袋,香肩影影绰绰,依稀可见。她对着一旁伺候的巧儿道:“你下去吧。”

巧儿闻声,将巾子搁到一旁,缓步退下。

温清婳想起方才梦中所看到的画面,只觉得前一世的事情真如一个梦一般,可说到底,的确是她真真切切的经历过的。只不过如今…上一次她对姜月出手,姨母便对她颇为失望,眼下她安生的待着,姨母却再也不想让她伺候。

姨母竟然这般的狠心?

表哥出事,她心里也是担心的。可是按照前一世,不出一个月便可以出来。只不过她担心姨母的情绪,特去姨母的满庭居安慰,然而令她感到奇怪的是,姨母并没有如她想象之中的慌乱担忧。这与前一世有些不大一样。

她暗中观察,就在半月前,她见一向不出庄子的姨母出了门。她一时好奇,便一路跟随,直到跟到了樊城郊外的一处偏僻的院子。

那院子地处偏远、极为冷清,可外头的守卫却是森严。

她不知道姨母去见何人,直到后来看到景泰帝进去的时候,才大吃一惊。她曾有幸面圣,虽然不过瞧过几眼,可那不怒自威的风范,她哪里会忘记?她突然想到,以前姨母是樊城出了名的美人儿,那无双的容貌和才华,倾倒了不知多少的男子。

——包括当初的景泰帝和老王爷。

当初姨母的亲事,外祖父自然是不肯,虽说王爷身份也是尊贵,可到底不如当今的太子,日后太子继位,姨母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那卫国公府亦是面上有光。可惜姨母对老王爷情有独钟,才入了端王府。

可是她没有想到——如今姨母竟然还与皇上有来往。虽说此行大抵是为了表哥的事情,可也不用到这种地方。她想着姨母四十出头的面容却如三十左右的妇人一般,而且生得绝色,如今瞧着愈发有韵味,这般的女子,也难怪惹得无数樊城权贵倾心。

她不敢多待,若是被景泰帝知道了,她肯定是死路一条,这般想着,便匆匆回了庄子。

后来她便一直想起前一世的事情——

前一世她使了手段,姜月果然在分娩之时出了意外。可楚慎却比她想象之中的更爱姜月,守在她的身边陪了她最后一程。那个时候,她终于明白,她这个表哥不是没有表情没有情绪,只不过那些都只属于姜月罢了。可是她不死心,姜月死了,她就有机会了。她住在王府陪在姨母的身边,一颗心却系在了表哥的身上。整整半年,那时她快十六了,若是在不出嫁的话,便成了老姑娘了。

她自负美貌,却也知道色衰爱弛,便将那蔷薇露放入了表哥的饭食中。

…若是她成了他的女人,以姨母的性子,自然不会委屈她的。

可惜,表哥非但没有碰她,反倒不小心让她丢了性命。她醒来的时候,便是回到了十三岁之际。那会儿她安安分分待在卫国公府,内心却对楚慎极为恐慌。可过了一年,她对楚慎的惧意也渐渐消散,而后才再一次对楚慎动了心思。

温清婳掬起一捧清水覆在面上,纤白的手指抚着自己的脸颊。她有美貌、有才华,又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努力了这么久,为什么还是比不上姜月这个什么都不会的孤女?

现在连姨母都不喜欢她了,她该怎么办?

温清婳细细回忆上一世的事情,待覆到面上的指尖逐渐泛凉,才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温清婳轻叹一声,心道:罢了,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

姜月很快就舒坦不起来了,女儿家一月一次的月事来得汹涌,此刻她苍白着脸窝在榻上,一张小脸满是委屈之色。

这一日楚慎起来,见姜月没有进来伺候他穿衣梳洗,这才觉得奇怪。虽说如今这芜苑里多了两个下人,可他还是不喜丫鬟近身伺候,而她也没有偷懒的念头,他便也不说,只默不吭声的任由她替自己做这些事情。

他心里担心,也不顾男女之别,进了她的房间。

一进去,便见她拧着眉头躺在榻上,这才面露担忧了起来。

来月事,饶是姜月的脸皮再厚也有些受不住,只将脑袋往里面钻。楚慎却是皱了皱眉,将被褥掀开,对上她水汪汪的眼睛,低声道:“怎么了?”

姜月咬了咬唇,才弱弱道:“有些不舒服,我想多睡一会儿。”她见楚慎还要问,便低着头继续道,“…女儿家的事,衍之哥哥不必担心。”

话说到这和份上,楚慎哪里还会不明白,他看着她红润的脸颊,遂点了点头,将她把被褥裹紧了一些,道:“那你多休息一会儿。”

“嗯。”姜月闭上了眼睛,被褥中的小手捂着肚子,难受的不得了。平日里她来月事的那几日,薛嬷嬷对她愈发的上心,而眼下这个地方…姜月垂了垂眸,感受着腹中的胀痛。

姜月这一睡,就睡了一个上午,而饭食都是陶嬷嬷送过来的。傍晚的时候,她又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还以为是陶嬷嬷,遂低低道:“我还不饿…”说着,又觉得这脚步声不大对劲,才抬起头看了看——这缓步走到她榻边的,却是楚慎。

楚慎瞧着她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像个粽子似的,可瞧着她苍白的面容,便有些心疼。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问道:“很难受?”女儿家的事情,他的确不明白,不过每每都瞧着她这副憔悴苍白的样子,便知是不好受的。

姜月顿生依赖,声音娇娇道:“嗯…”

楚慎像是在斟酌什么,之后才叹了一口气,伸手将自己的外袍脱下,然后上了榻。她的床榻不算宽敞,而且楚慎这么重的人,一上来这床榻便发出一阵“吱嘎”声。

姜月一惊,眼睛睁得大大的,她小心翼翼又警惕的看着身边的男人:“衍之哥哥?”

见她的面露警惕,像是把自己当成了坏人,于是阴沉着脸扯过她紧紧攥着的被褥,将她的身子揽入怀里,他伸手去摸她的手,一阵冰凉,不免面露心疼,声音柔和了几分,问道:“哪里不舒服?”

这会儿姜月只觉得楚慎的身上好暖,也不抵触了,乖乖道:“…肚子。”

楚慎听言,将手从她的衣服下巴处伸了进去,他察觉到怀里的小姑娘身子颤了颤,知道她有些不适应,遂小心翼翼覆到她平坦的小腹上,轻轻一按,“这里?”

“嗯。”姜月羞红了脸,脑袋垂得低低的,鼻尖儿都抵到了楚慎的胸前,而后诚实享受道,“唔…好暖。”他的手宽厚温暖,如今就这般覆在她的小腹上,像是汤婆子一般,的确是舒服极了。

掌心的柔嫩让楚慎有些心猿意马,他拥着她调整了姿势,让她睡得舒服一些。她的身子有些冰冷,他只想用力将她捂暖,覆在她小腹处的手掌也未撤下,只静静替她捂着,这番贴心的举止,也不过是因为她的那句“好暖”。

这些事情,是他方才和子毓聊的时候无意间说到的。不得不说,有些事情,子毓的确比他精通一些。

不过——

楚慎感受着掌下的柔软,眉眼柔和了一些。

说实话,他还是很愿意替她做这些事情的。

两人拥着又说了一会儿话,姜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记得今日她依稀听到一些声音,遂眨了眨眼睛小声问道:“衍之哥哥,今日顾大哥是不是来了?”

一声顾大哥,让原是心神荡漾的男人顿时敛起了眉头,然后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果然是顾意琛呢。姜月暗道自己聪明,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又继续感慨道:“顾大哥可真好。”如今楚慎落了难,他还是这般的讲义气,委实难得。

姜月开心了,对顾意琛赞赏不已,可楚慎却是心头不悦,到了最后,终于冷着脸不满开口道:“这么关心他做什么?”

咦?

姜月小心翼翼抬头,察觉到楚慎的面容有些不大对劲,只道他不开心了。若是平日,她可定是乖乖的闭上嘴不说话。可是如今舒服了,姜月的心情也好了,她大着胆子轻轻蹭了蹭这炙 热的胸膛,声音软绵绵娇滴滴的:“衍之哥哥,我睡不着,你给我讲故事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阿月三岁,楚大宝十六岁。

两个人一起睡~( ̄▽ ̄)~*

阿月不想睡,缠着大宝讲故事。

阿月十六岁,大宝二十九岁。

两个人一起睡~> <

大宝不想睡,缠着阿月……

第三五章 :良娣

——

她本就长得娇美,眉眼乌浓,一双雾蒙蒙的眼眸像是会说话似的,勾得人心痒痒。

以前她惧怕自己,这些娇气的举止自然不会用在他的身上。不过他还想起她幼时的模样,穿着粉粉嫩嫩的衣裙,梳着垂鬟髻,胸前扎着两个精致的小辫子,辫子上戴着好看的珠花。香香软软的身子像个小糯米团子,一直黏着他。那时他的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饶是他平素不喜形于色的,可心里到底是开心的,遂待她亦是愈发的耐心温和。

不过小姑娘家最爱哭鼻子,一丁点小事不如意了,就啪嗒啪嗒的掉金豆子。他算是对她好的,可娘却是愈发的宠溺她,他有意不想让她养成娇纵的性子,可是那会儿她是半点都不惧怕自己,时常用肉呼呼的小手抱着他的大腿不许他走,睫毛上沾着晶莹的泪珠子,声音甜糯,一声声唤着他:“哥哥,别走…”

眼下听着她这般娇软的声音,楚慎还是极为受用的。

他瞧着她略显苍白的小脸,用手将她的鬓发拨至一侧,那双黑漆漆的眸子愈发是清澈如水。看着她眼中的自己,楚慎只觉得心里有些热,嗓音是说不出的暗哑:“睡吧。”

都这么大了,还听什么故事?

姜月蹙眉,伸出白嫩的小手,有些不悦的在他的胸膛画着圈圈…

一圏、两圏、三圏…

等画到第四个的时候,手被握住了。姜月抬脸,咧着唇嘿嘿一笑,露出两排雪白的贝齿,模样娇憨又傻气,让人忍不住想捏捏脸。

就知道会这样。楚慎默默扶额,这是他早就意料到的,一对她好些,她就得寸进尺。若是往常,他自然是直接板起脸,可如今他有意不想让惧怕自己,因此眼下倒有些无奈。

看着他妥协的眼神,姜月心里暗暗窃喜。

楚慎到底是疼她的,吃了晚膳之后,便给她讲了好久的故事。他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听着舒服又悦耳。肚子上又这般暖呼呼的,姜月也没有多少警惕,就这么安静的睡着了。

如此,一夜便睡到天亮。

醒时姜月发现楚慎还在身边,他的手臂枕着自己的脑袋,阖眼安睡着,脸上的表情有些柔和。她抬眼偷偷看了几眼,只觉得这么近的距离看他是愈发的好看了。

长得真俊啊。姜月暗暗得意。

怀里的小姑娘动了动,楚慎一下子就醒了过来。她睡着的时候一点都不安分,总是喜欢乱动,他不得不拥紧一些,将她牢牢的箍在怀里。如此,她才稍稍安分一些。

楚慎缓缓睁开眸子,瞧着床幔外朦朦胧胧的,天依稀是亮了。

过了一个晚上了,她原是冰凉的手脚如今也捂得热乎乎的,楚慎非常满意自己的成果,面上的表情柔和。见她才初醒,模样有些迷迷糊糊的,此刻看得心也软了。又知她身子不适,遂起身替她也好被褥,自个儿穿起衣裳来。

姜月只露出一个圆溜溜的脑袋,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在自己面前毫不避讳穿着衣服的楚慎,明明是最简单不过的动作,可是他的举手投足间,竟是说不出的清雅贵气。如此清风朗月一般的人,却是她未来的夫君。

姜月想,以后他俩成了亲,大抵也如这般吧。

她想起昨夜楚慎体贴的举止,一颗女儿家的芳心忍不住颤了颤,心里甜滋滋的,美得冒泡。

温柔的楚慎,是她以前做梦都不敢想象的。

——她以后的夫君,不但高大俊美、气质不凡,而且还体贴入微,最重要的一点…还会讲故事暖肚子。

姜月不想让楚慎看着自己这副傻气的样子,只将脑袋钻进被褥里,忍不住傻笑。

·

这几日楚慎每晚都过来替她捂肚子,起初姜月还觉得便扭。毕竟楚慎是个大男人,虽说两人以后是要成亲的,可她终究是个大姑娘。这种事情她还是知道的,只不过因为是楚慎,她就很难往这方面想,总觉得楚慎与她像是亲人一般,亲近一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这里只有陶嬷嬷和樱桃,看她们两人的性子,也不像是那种会乱嚼舌根的人。

姜月默默替自己的不知羞找了借口。

芜苑这里,比她之前在王府住过的听荷小筑还要冷,晚上的时候她就忍不住缩成一团,可这几日有些楚慎之后,她就再也不怕冷了。所以说,楚慎的身子暖和,这才是最让她把持不住的一点,只觉得冬天有了他,整个人都是暖暖的。

又住了十日,宫里突然来了旨意,皇上要召见楚慎。

听到这个,姜月的心“咯噔”一声,顿时担心的不得了。她一直住在这里,太子殿下被下毒的事情不知道查得如何了。虽说他对楚慎极为信任,可是皇家的这种事情,从来就没有清者自清一说。

毕竟是见皇上,这衣着穿戴自然是要妥当一些。姜月跟在楚慎的身后同他进了房间,伺候他换衣服梳头。

“这套紫色的袍子,行吗?”姜月将袍子从衣柜里拿了出来,看着站在身前的楚慎道。

楚慎没什么表情,只低头“嗯”了一声。他敞开手,任由她替自己解了玉制腰带,见她低着头,动作慢吞吞的,不禁无奈叹气,道:“我不会有事的。”

听到楚慎终于楚慎,姜月这才抬起了头,见她的双眸红通通的,睫毛湿湿的,沾着泪珠子,轻轻一颤,泪珠子便顺着脸颊滚落下来,正是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

她怎么可能不担心?

这些日子在芜苑住得还算安逸,有时候她甚至忘记了楚慎是被软禁在这里得,这真相一日不查清,他就一日不能出去,而她也会陪在他身边,一直在芜苑待下去。楚慎是王爷又如何,到底比不过太子殿下的身份尊贵,皇上固然重视他,可如今伤及了大曜唯一的皇嗣,皇上也不会善罢甘休的。若是对楚慎心存怀疑,就算最后查出不是楚慎所为,可这么一个可能对太子殿下存着不轨之心的人,皇上也不会留。

她虽然看得浅显,可这些到底还是懂的。

“哭什么?”楚慎的语气冷硬,稍稍敛眉,伸手揩了揩她的泪珠子,“这次皇上召见,定然是有了决定。阿月,若是皇上将我放了,自然安排人把你送回王府,到时候你不用等我,直接跟着来人回府,可知道了?”

她陪在自己的身边一月有余,皇上肯定是知道的。之前皇上不喜欢阿月,只不过是因为她的身份,如今她这般不怕死的跟着自己,这份真心自然是昭然若揭的。

姜月翕了翕唇,想说不要,可一见楚慎这副正经的模样,便乖巧的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可是衍之哥哥…你早点回来,好不好?”她不想他有事。

见她如此担忧,楚慎也知她是害怕,遂眸色温和,柔声安抚:“嗯。”

磨磨蹭蹭替楚慎穿好了袍子,见楚慎转身要走,姜月实在忍不住,伸手就扯住了她的袍袖。楚慎回头,见她的小姑娘泪光盈盈的,心里一时也颇为不舍,阔步上前捧住她的小脸亲了亲她的额头,“听话,嗯?”

“嗯。”姜月语气哽咽,虽是应着的,可却是双手一张,就这么抱住了他的腰。

这么黏人,倒是意外。楚慎的嘴角翘了翘,而后无奈的去掰她的手。姜月有些委屈,刚掰开一根,她就又覆了上去,而楚慎知她生得娇气,也不敢太过用力,只不过是用力三分力道。

到底还是给他挣脱了。姜月站在原地,看着他大步走出,看起来没有一点的不舍。

她吸了吸鼻子,伸手抹了眼泪,然后小步跑出了屋子。她见楚慎跟在那前来传旨的公公身后,一袭精致的紫色锦袍衬得他器宇轩昂,风度卓然。姜月呆呆的站在原地,直到那蜿蜒的石子小径上瞧不见他的人影,才忍不住蹲下 身子捂着脸哭。

她就蹲在地上,像个被遗弃的孩子。

这次进宫,她不知道皇上会是什么决定。虽说楚慎让她不要担心,可只要事情未有结果,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安心的。

若是…若是楚慎真的出了什么事…

一旁的陶嬷嬷和樱桃见姜月哭得这么伤心,心中也微微酸涩。这些天她们是看在眼里的,明白端王爷十分宠爱这位姜姑娘,如今端王爷被召进皇宫,还不知是福是祸。若是端王爷出事,这姜姑娘这般依赖王爷,还不知道会伤心到如何的地步。

顾公子将她们俩送来,可是给足了银子。虽说是伺候端王爷,可毕竟这太子殿下的事情闹得太大,若是皇上一个不悦处置了端王爷,她们这些在身边伺候着的,恐怕也会遭殃。陶嬷嬷想起自己的儿子,那些银子,也足够他娶个媳妇儿好好过日子了,她这老太婆就算真的没了性命,恐怕也是值得的,只不过这樱桃…陶嬷嬷侧过身子去看身边的樱桃,暗道:这么个正值妙龄的小姑娘,难不成也是为了银子?

樱桃一直都是一个安安静静的小姑娘,长得清秀又舒服,她见姜月蹲在地上哭,便想起自家的小妹,不禁心头酸涩,小步走了过去。她蹲在姜月的身侧,低声安抚道:“姜姑娘,王爷肯定会平安无事的。”

小姑娘心性,一切的情绪都不加掩饰,是以姜月才会哭得这般的伤心。

听到樱桃的声音,姜月才抬起头去看她。这些天,她一直都是唯唯诺诺的,只安安静静的干活,倒是陶嬷嬷,还会时常同她说说话。

姜月翕了翕鼻子,眼睛还是红红的,低声嗫嚅道:“对,他会没事的。”她听说皇上是个重视兄弟情义的人,楚慎是老王爷唯一的子嗣,又这么喜欢他,肯定不会有事的。毒不是楚慎派人下的,这件事情也定会查清楚的。

见姜月不哭了,樱桃忙伸手将她扶起,贴心道:“外头冷,姑娘身子未好,还是进屋歇息吧。”

陶嬷嬷见樱桃这般的举止,倒有些惊讶,心中不由道:这个份上了,倒是知道巴结了。

姜月进了屋子,虽然心里头担心,可还是认真的洗了脸,然后坐在妆奁前认真的梳了梳头发。做完这些时候,她便静静发呆,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外头才有了动静。

姜月忐忑不安的出去,看着外头立着一个一身劲装的男子,身后是几个侍从。那男子瞧着不过二十出头,生得一副俊朗的好容貌,看着行头,大约是一名武将,气质颇为硬朗。

孟檀回过头,见屋里头走出来一个小姑娘。

见那姑娘身子娇小玲珑,身上穿着一身桃红色的锦绸小袄,双颊红扑扑的,正睁大眼睛端详着自己。

孟檀十六岁便跟着军队行军打仗,至今都未有婚配,如今见着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姑娘,难免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他也不是没有见过姑娘,家中长姐幼妹,个个都是才貌双全,却也不如眼前这个,倾城之姿。

到底是读过书的,知道自己的举止无力,孟檀轻咳了一声,才道:“皇上有名,令我等送姜姑娘回府。”

原来是皇上派人来的?姜月一愣,有些惊讶。这会儿倒是陶嬷嬷有眼力劲儿,见姜月不知来人的身份,遂小声凑到她的耳畔道:“这位是孟将军。”

原来是个将军?

姜月一听,才莞尔一笑,道:“有劳孟将军了。”

孟檀听她声音软糯,不由得耳根子有些红,又道:“那姑娘去收拾一下吧。”

“嗯。”姜月点头,又忍不住问道,“那衍…王爷呢?”皇上让人将她送回府,便知这是个好消息,可是她还是要确定一下楚慎的情况。

“端王爷如今尚在宫里,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孟檀如实道。他又瞧了一眼姜月,心道:这小姑娘待在这芜苑伺候端王爷,见着穿着容貌不似普通丫鬟,而且皇上还特意命他将这姜姑娘送回王府,想来这么个美貌年轻的姑娘,定是端王在意之人。

听到孟檀的话,姜月才失望的垂了垂眼,而后慢吞吞回了屋。

孟檀抬眼,看着姜月的背影,暗暗发愣。

进了屋子,陶嬷嬷不禁面露喜色。如今皇上派孟将军送姜姑娘回王府,这个意思是再明白不过了。姜姑娘在这个地方陪王爷受苦受累的,如今王爷平安无事,姜姑娘定然是熬出头了。而她虽是顾公子送来的,怎么说也在这里待了大半个月,如今也是跟着姜姑娘会王府,一想到这个,陶嬷嬷心里甚是激动。

虽说楚慎大抵是无事了,可只要没有亲眼见到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姜月先去楚慎的房间将他的东西收拾好,而后再回了自己的房间。东西比她想象之中的要多一些,她来的时候不过一个包袱,回去却是这么多东西,有些是顾意琛和宣宁送来的,有些是薛嬷嬷她们托顾意琛送来的。

收拾完东西之后,姜月便带着陶嬷嬷和樱桃一道儿出去,院中孟将军正等着。

今日有些冷,姜月披着蜜合色织锦斗篷,衬得一张小脸愈发的娇嫩艳丽,孟檀瞧着她这般的装束,眸中不禁流露出惊艳之色,之后才不急不缓的走上前去:“马车在外头等着,姜姑娘随我来吧。”

“嗯。”姜月点了点头。她一贯心思单纯,自然也没有细想孟檀眼中的神色。

倒是身后的陶嬷嬷,看着孟将军一双眸子直勾勾的,像是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不禁心中暗道:这孟将军也算是樊城出了名的青年才俊,弱冠之年便是战功显赫,前途不可估量。若是瞧上别的姑娘,那便是极好的姻缘,可惜这姜姑娘…姜姑娘的确是少有的美人儿,饶是她这老婆子看着是一阵惊艳,暗叹怎么会有这般的妙人儿,如今也难怪这孟将军看得挪不开眼睛了。

陶嬷嬷暗道了两声“可惜”,便跟在姜月的身边,出了芜苑。

姜月见外头停着一辆精致的马车,然后小心翼翼的提起裙摆,踩着车凳上了马车,陶嬷嬷和樱桃跟在后头。

坐在马车内,姜月还是担心楚慎,一颗心惴惴不安的。这会儿陶嬷嬷却是凑了过来,将方才看到的低声对着姜月说了一番。姜月一听,起初是惊讶,而后才面露羞恼道:“陶嬷嬷,这孟将军怎么会…”

“姑娘别不信,这种事情老奴见多了,哪里会分辨不出?姑娘生得美貌,孟将军又是个不曾娶妻的大男人,见着自然是会心动的。”今日出芜苑,陶嬷嬷心里也开心,这话说起来也是随意。

姜月正担心楚慎的,听了陶嬷嬷的话,才想到方才那孟将军看她的眼神。姜月皱了皱眉头,总觉得有些不舒服,可这孟将军看着也是个光明磊落之人,又怎么会…

“姑娘若是不信,尽管掀开帘子瞧瞧?”陶嬷嬷道。

姜月皱了皱眉,然后缓缓将马车帘子掀开,刚掀开,便见那孟将军果然朝着自己看着。她恰好对上他的眸子,见他起初是一愣,双眸满是诧异,之后却是耳根子泛红。

与楚慎相处多了,姜月也不是以前那个不知男女之事的小姑娘了,便立刻将帘子放下,眉头皱得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