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空的脸上,飞快的闪过一抹失望。

他朝姬姒定定打量而来,过了一会,净空双手合什,“女施主,可还有证物?”

姬姒说道:“还有一木箱,还有我祖父当年留下的话。”说罢,她把那张收藏藏宝图的木箱放在了净空面前,然后,她打开那本山海经,翻出她爷爷留在上面的那行字。

净空接过木箱看了一眼,说道:“不错,确是姬氏子孙。”转眼,他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悲声,“昔日黄帝之后,八百年王孙嫡传,如今只剩下一个女娃了吗?”

净空的这种悲伤,在这个把宗祀传承看得比天还高的时代,确实能让人感同身受,一时之间,便是方丈大师也发出了一声喟叹。

过了一会,净空从悲伤中回过神来,他转向姬似,说道:“你既拿到了这副藏宝图,又有这木箱为证,按照当年约定,老讷自当把你家的财富给你。”

听到财富两字,方丈也罢,甚至连小姬道都退了出去,一时之间,禅房中只剩姬姒和净空两人。

净空还在说道:“当年你家先祖与我寺前任方丈约定此事时,时局动乱,谁也不知明日如何。便是老讷现在,也不能完全确定女施主确是姬氏血脉。但是,你既拿来了藏宝图和藏宝箱,那就按照当年约定,把你家的财产交还给你。”

他领着姬姒,来到了自己的禅房后,才继续说道:“当年令祖留给我们白云寺保管的财产,共有一个庄园数十仆役和三千亩良田。”

第三十八章 姬姒的软实力

有三千亩良田?天啊,她家居然在建康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有三千亩良田!姬姒双眼一亮,兴奋得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

净空却是又道:“只是刘宋皇朝新立,贵府上的三千亩良田,连同我们白云寺的五千亩良田,都给收缴上去了,最后还是白马寺的方丈出马,才令得陛下归还给我寺一千亩良田,至于贵府的,恕老讷无能。”

姬姒一阵失望。不过转眼她也想通了,便客气地回道:“这与大师无关,改朝换代重新丈量土地,那是谁也无法阻挡的。”

没有想到姬姒如此开明,净空禅师露出了一股笑容,他双手合什道过谢后,又道:“现在那座庄园,因为贵府婢仆得力,位置也只一般,还侥幸保存至今。庄园内部有山地三十余亩,也算解决了女施主在建康的居留问题。”

说到这里,他从一侧床头打开一个朽烂的木盒,掏出一张保管良好,却已发黄的契纸。

姬姒接过了契纸。

直到她离开白云寺时,还频频回望,这一趟前来鹤倚峰,可以说是出奇的顺利。当年托管财物的先祖,确是个聪明的,因为他相信的是禅师们。这么久远的事,除了这些大师,别人还真信不过。

此行的收获,姬姒还有点失望时,一侧的孙浮黎叔等人,却一个个欣喜若狂。被建康的房价打击得无法喘过气来的他们,听出自家在建康城里有一个小庄园,顿时都要癫狂了。

净空禅师说,她家的庄园位置不好,可姬姒没有想到,这位置竟然那么不好。顺着契纸上标明的地址,姬姒在看到那位于巷子深处,背后靠着一座山,虽说是位于建康城中,实际上却与城中心隔了老远,且位于建康最贫穷,最不被士族看在眼里的角落的庄子里,半天说不出话来了。

这时,一个老头出现了,他隔着破门看着这一支有良马为驭的豪华队伍,警惕地问道:“客从何处来?”

姬姒上前一步,她拿出契约,徐徐说道:“我姓姬,前来接收先祖遗产。”

姬姒还以为,这些仆人在这里生活当年,已把此地当家,怎么也会抗拒一下她这个主人的进入,没有想到那老人进去招呼一声,转眼间,三十来个男女,便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排,大开府门迎接姬姒入驻。

最先出现的老头拿着她的契纸看了一会,又翻看了一会姬姒从姬府中带来的,带有她父祖字迹的几本藏书后,他转向姬姒,恭敬地说道:“老仆郑吴率诸婢仆见过女公子。”

姬姒连忙上前扶起。

见她打量着自己这些人,郑吴轻喝一声,说道:“诸位,我们的女公子回来了!”

几乎是郑吴声音一落,他本人也罢,站在他身后的那些婢仆也罢,一个个气势变了。

这是真的变了!

饶是衣裳陈旧,饶是不少人身上还有劳作留下的污渍,可这一刻,这些婢仆笔直而立时,却让姬姒仿佛看到了谢十八身边的那些婢仆!

只是一转眼,极不起眼的郑吴,已仿佛成了一个满腹诗书的饱学宿儒,便是那看起来很是稚嫩的小婢女,竟然也有了一种普通小族女身上见不到的书卷气。

一时之间,站在姬姒身后的孙浮月红等人,竟是感到了一种自形惭秽。

见到姬姒吃惊,郑吴抚着长须,缓缓笑道:“女公子可能不知,我等虽是家仆,可我等乃是当年统治天下长达八百余年的天下第一族,姬氏世家的家仆。”

姬姒听到这里,惊道:“郑叔是说,你们从东周之时,便一直追随我族?”

郑吴点头说道:“正是。”他继续说道:“这些年时移世易,我姬氏一族雄风不再。可在三百年,你家祖先便留下遗言,他说,王权更替是无可抵挡的,可江山再变,家风不能变。他说,后代姬氏族人,无论主仆,须人人读书。”

他朝姬姒行了一个今时今世再也见不到的周礼后,恭敬而又自傲地说道:“女公子别看我等老的老弱的弱,可这些年来,我们一直谨记林信公的教诲,一有闲暇,便诗书自娱。所以,虽然世间之人都说王谢才是第一大族,可王谢的家仆,定然不会如我们一样,精通周乐,老少饱读诗书。”

郑吴骄傲地看向姬姒,又道:“有所谓百年贵族千年世家,女公子,你以后不管出入何等场合,我们都不会让你丢半分颜面!”

在这个把颜面看成一切,把传承看得极重的时代,姬姒没有想到,自己在一夜之间,竟然拥有了一批精通失传多年的周乐,且诗书满腹的仆人!同时,这些仆人还对姬氏一族,有着无与伦比的忠诚!

见到姬姒满意了,郑吴叫过婢仆一一向她介绍起来。

这些婢仆,分别是郑,齐,秦三姓,恰好是春秋战国时,三个诸侯王的姓。

接下来,姬姒便是忙着了解庄园的近况。如,郑吴等人,这些年来就守着这处庄园,靠着庄子的那三十余亩山地,缝缝补补过活,可就算庄园位置不好,这些年都,他们都经历了好几波针对庄园的或明或暗算计。

而让姬姒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庄园里的书房,居然收有先秦时诸子百家的上万册藏书。

这么丰富的藏书,这么学识不凡的婢仆,就足以向任何人证明她的家族底蕴了。

这时,围着庄园转了一圈的孙浮回来了,说道:“女郎,这个庄园虽是不小,就是太穷了些。”自从见过那开价五千金的二进房子后,孙浮便觉得这个占地四五十亩的庄园很大了。

确实,庄园太穷了。姬姒看着破破旧旧,到处有窟窿的房屋,看着塌了大半的围墙,看着众仆身上陈旧的衣裳,以及面黄肌瘐的模样,暗暗想道。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们,良田被收,他们这些仆人能坚持守在庄园里,等着姬氏一族有子嗣前来,已经是无上的忠诚了。

当下,姬姒下令道:“郑叔,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姬府的大管事,孙浮是二管事。”两人谢过后,姬姒转向郑吴说道:“我这次带了三车金银前来,你们先花用吧。这庄子有了主人,就不能这么破败了。”

郑吴响亮地应道:“是!”

姬姒点了点头,又道:“把那八匹马也买了,以后家里出行全部换成驴车。”

众仆再次应道:“是。”

“听说建康粮价不贵,多购一点。”

“是!”

姬姒想起一事,又道:“听说粮食当中,稻米最能使人白净有光泽,以后家里无论男女老弱,主食全部用稻。”

姬姒这话一出,四下婢仆却不吭声了,看到他们这么沉默,姬姒正要询问,头一转,便看到了郑吴身后,好几个仆人都眼眶红了。

陡然的,她明白过来,稻在这个时代是贵人才食用的,看庄园众人这模样,只怕他们平时连栗米都很难吃到,姬姒这个决定,却是把这些人完全感动了。

不过,虽然食用稻米会是笔巨大的开销,可包括郑吴在内,都没有人开口拒绝。

……不是因为稻米味美,他们之所以不拒绝,而是因为,纵使他们诗书满腹,纵使他们是这世间唯一懂得礼乐编钟等上古乐器的人,可只要他们面黄肌瘦,就连贵人的面也见不到!

可以说,在这个长得俊美了甚至可以直接当官的年代,他们再有才学,现在这模样,也无人相信。

就在这时,姬姒又道:“另外,每二日必食一顿肉糜,直到饱腹为止!”

直过了好一会,郑吴因激动而暗哑的声音徐徐传来,“只是这样一来,那开销就太大了。”

听到这话,姬姒悠然一笑,她轻声说道:“别担心,赚钱,那是很容易的事!”她这话一出,五十几个婢仆齐齐抬起头来,一个个目光诧异地看着了姬姒。

……

坐在幽黑的祠堂深处,瘐施儿心想,她这辈子,也许就这样结束了!

双眼无神地看着头顶上的梁柱,她一脸绝望地想道:真是不甘啊。

想她瘐施儿,本是瘐府的三房嫡女,以前,她娇俏可爱,走到哪里都是一片奉迎之声,众人常说,她唯一的不好,就是母亲过逝得早了些。

可对瘐施儿来说,生母过逝得早又有什么打紧的?她的姨娘,可是待她比亲女儿还要好。想她当初为了让姨娘上位,不知在祖母和父亲面前说过多少好话,做过多少功夫。

她只是没有想到,原来人心这么可怕,有些人不到亮出毒牙的时候,你怎么也不会知道她是条蛇。

一直以来,姨娘宠她放任她,她以前以为是爱,今天才明白,原来那叫“捧杀”。那个木盒,她当天动的时候,里面明明是没有什么绣幅屏风的,可她一转身,那毁掉回纹绣幅的罪名,就实实地砸在她身上,纵使她百般辩解,可因她素来的骄纵行径,竟是没一个人相信了!

想着想着,瘐施儿闭上双眼,眼角处,慢慢沁出了两滴泪水。

就在泪水如珠,一滴一滴沁入身边的地板上时,突然的,幽黑得像是到处可以看到鬼魂的祠堂前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她不久也要变鬼了,纵使是鬼,她也不怕了……

就在瘐施儿自嘲的一笑后,突然的,她闺蜜卫锦在外面温柔地说道:“你们守在这里,我去与施儿说说话。”

瘐施儿连忙睁开了眼。

就在她踉踉跄跄地爬起身时,卫锦的身影已出现在房门处。

一眼看到消瘦得不成样的瘐施儿,卫锦的双眼迅速地变红了,她冲了过来,扶着瘐施儿的手,哽咽道:“才十天不到,施儿,你怎么就把自己搞成这样子了?”

瘐施儿看到卫锦落泪,她也哽咽起来,“阿锦,你是来与我道别的吗?是不是我这一辈子就要在这里老死了,所以你来见我最后一次?”

“当然不是。”卫锦想起了此行的任务,她连忙凑到瘐施儿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施儿,你还想不想出去?”

出去?瘐施儿激动了,她流着泪说道:“阿锦,我是做梦也想出去啊。”

卫锦点头,她低声说道:“我想也是这样的。”说着,她西西索索,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来。

卫锦把手帕递到瘐施儿面前,小声说道:“这东西是今天早上,一个不知名的人送到我手里的。你且看看。”

瘐施儿怔了怔,她看了卫锦一眼,接过手帕端详起来。

才看了一眼,瘐施儿便像疯了似的,猛然扑到天窗处,就着那一线光亮,细细地看了起来。

见到瘐施儿拿着手帕的手一直在颤,卫锦说道:“你也看出了对不对?这手帕上绣的荷,用的是回纹绣法!”

卫锦走到瘐施儿身前,再次朝左右张望了一眼,转头小声说道:“给这块手帕给我的那人说了,你只需要拿出一套正街的二进院子,他家主人就愿意帮你把那副剪坏的屏风修复如初,而且绝对不会让人看出半点痕迹!”

略略一顿,让瘐施儿消化了她的话后,卫锦又道:“那人还说,离太后寿辰只有二十几天了,舍一套院子,得到翻盘的机会,你愿是不愿?”

事实上,如瘐施儿这样的嫡女,她的亡母早就给她留下了极其丰厚的嫁妆。不过是一套位于正街的院子,她又怎么可能不愿?这样的价位,远谈不上趁火打劫!

咬了咬唇,瘐施儿忍着喜极而泣的冲动,颤声说道:“她什么时候要?”

“那人说,那副屏风越快交到她手里越好,至于院子,到时一手交屏风一手交货。”

“好!”瘐施儿泪水双流,她抽噎道:“那人真能帮我修复好屏风,别说只要一个院子,就是让我瘐施儿以后天天供着她的长生碑,我也无怨无悔!”这十天瘐施儿有多么恐惧绝望,这一会,她就对那个主动前来相助的人有多么感激,说出这句话后,她又像发誓一样地说道:“你告诉那人,不管她是谁,她对我瘐施儿的救命之恩,我牢记于心,永世不忘!”

第三十九章 建康风流

有了家,人的心就定了,此时的姬姒,因屏风还没有到,有了难得的空闲。

见天高气爽,桔子花和苦楝树的花在空气中泛着香,姬姒挑了一个叫秦小草的婢子,再带着孙浮,坐上驴车出了门。

姬姒的庄园,离正街颇远,驴车还在一个又一个巷子里穿行时,外面,孙浮正兴高采烈地向她说道:“女郎,你说一说咱们那八匹马,买了个什么价?”

自家的仆人,现在都学了她,开口闭口都是钱了,这让那些士族听了,一定闻自己铜臭逼人,满口阿堵物。

不过,钱确实是姬姒心头所爱,她便高兴地接了口,“什么价?”

孙浮四下看了一眼,声音一低,得意地伸出一根手指,道:“放在荆州,足可以买十二匹同样的马!翻了五成!”

“这价钱还真不错。”姬姒很高兴。

孙浮得意起来,他咧嘴乐道:“这个价算什么?我问了,这建康的马,根本就是数量极少。依我看偌大的建康马市居然只有这么少的马,那价格还要高上几倍才合行情嘛!”

这时的孙浮却不知道,建康的马少却是有理由的,马车少更是有理由的。《梁氏家训》有云,建康士族,畏马如虎。

这事怎么说呢?这个时代的士族,不管什么东西,必定要选择最好最贵的才能彰显其家世,在这样的审美观下,他们的车如果是马车,就必须选最高大雄骏的马来配驷。可真实的情况却是,士族奢靡百数年,身材柔弱,同时也以弱为美,而高大雄骏的马,其气势雄峻,有战场气,叫声响亮,有阳刚声,这样的马,光是站在那里,就让许多士族心中惶惶,有畏惧之感。对比下,温驯矮小行走缓步的驴,就更符合士族们的心意了。

也因此,马和马车,在建康是不流行的,是不被士族喜欢的,同时,建康人看到骑马或坐马车的人,会视其为北方鲜卑统治下的蛮夷,会被看做不知建康风气的暴发户,心下会生轻视厌恶。便是谢琅,他在建康时,也是乘坐驴车或牛车。

孙浮一谈到钱,总是神采飞扬的,他高兴地说道:“女郎,我听你的吩咐,把家里所有的车都换成了驴车。嗨,这建康的牛也比荆地贵得多,就只驴子又多又便宜,所以我一口气给家里添了二十四辆驴车,加上原来的,咱家共有三十辆驴车了。”

一侧的秦小草,虽然只有十四岁,虽然读书上很有天赋,可她也贫穷得太久了,现在陡然听到孙浮说,自家有了三十辆驴车,小姑娘顿时双眼放光,整个人容光焕发,一副很满足很骄傲的样子。

姬姒也是微微一笑,她朝外面的孙浮说道:“你这件事做得不错。”

孙浮这时已对她敬若神明,听到姬姒这么一夸奖,顿时得意得嘴都合不拢了。

就在这时,姬姒的驴车到了主街了。

堪堪一入主街,姬姒便被这扑面而来的繁华给震住了。十天前她从这里经过时,一则没有来主街,二则匆匆来去,都来不及看这闻名天下的人物风华。

可现在,她来了,她看到了!她看到了这个大江南北,无数中原人都渴望一见的建康,她看到了这个最繁华最让人向往的城池!

姬姒掀开车帘,痴痴地望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看着那一个个广袖博带,衣香流香的子弟,看着充斥在每一片空气中的叫买声,一时之间,竟是痴了醉了。

一侧,秦小草见到姬姒转过头,朝着河堤对岸痴痴望着,不由轻声说道:“小姑,那里是陛下新设的国学馆和玄学馆,要过去看看吗?”

姬姒连忙点头。

当下,驴车再次驶动。

当她的驴车走上河堤时,姬姒更是熏熏如醉,只见荡着脂粉香和花香的水面上,出现了十几叶扁舟,而每一叶扁舟上,都或坐或站着一些宽袍广袖,或俊美或神清的年轻郎君。

这个时代,是历史上少有的最在乎外表美的时代,这时代公认的美,是清瘦的,白皙的,灵秀的,骨清神秀的,所以姬姒一眼望去,看到的都是这种衣袍宽大,足踩木履,俊眉修目,风度翩翩的郎君们。

现在是春天,明媚到了极致的春光,温暖得泛着香气的山河,都透着一种慵懒,闲适,奢华,安逸的华美。

这是一种在荆州,在天下任何地方,都难以看到的华美,这里出入的每一个士族子,他们最大的目的就是醉生梦死,这里出入的每一个名士,他们最大的快乐,也是能醉生梦死!

就在这时,姬姒的驴车过了河堤了。

朝着不远处的两大学馆看了一眼,姬姒见到河堤处,也不知是为了这种芳香还是什么,种了许多许多的桔子树和苦楝树,那满树满树的细小花朵,那浓得让人熏熏欲醉的花香,直让她一直奔波的身子都变酥了。

于是姬姒说道:“去河堤走走吧。”

孙浮连忙应了,不过驴车驶到一处后,姬姒也只能下车步行了。索性,她今天也就是出来玩的,便带着秦小草下了车,主仆两人,像周围所有的士族子弟一样,踩着木履,哒哒哒,既悠闲又快乐地朝河边走去。

两人来到河边后,姬姒先是漫不经心地瞟过,陡然看到四周的行人都停下了动作,河堤上,来往的车流里,一扇扇车窗齐刷刷打开,一张张或娇俏或美丽的脸朝她的身后望了来,她不由也转头看去。

这一转头,姬姒也是一呆。

却是缓步走来的一个队伍里,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二十三四岁的青年郎君。

这个青年郎君,头戴巾冠,广袖当风,身着同样的宽袍博带,他比起旁边那些消瘦的郎君,这人明显身材更颀长而挺拔,他五官非常白皙俊美,最特别的是他那双眼睛,很深邃,很忧郁,他抬头看向一个人时,那眼神会让人有一种宁愿此生溺毙于此的错觉。

其实,这人身边的那三四个郎君,也有两个出挑的,只是与这人一等一的风姿相比,便不显眼了。

姬姒看了一眼,不由低声问道:“那位郎君是什么人?”

秦小草回头瞅了瞅,说道:“这是素和公主的夫婿驸马都尉文都。”秦小草知道姬姒对建康很多事都不知道,便小声说道:“文都是寒门子,不过他自幼便是神童,当年才学震惊了扬州,前年素和公主见了,便强征其为驸马。”

说到这里,秦小草越发压低了声音,她轻轻说道:“据朝野传闻,当年相中文都的人并不止是素和公主,听说还有二位公主也为其倾倒,一位陛下最宠的公主更是为他相思成疾,后来陛下知道了,便召见了文都,当时文都殿前应对,真真说得上文采风流举止都雅,陛下生了爱才之心,便有意把他与那位相思成疾的公主婚配。哪知,就有那天,文都留宿宫中时,不知怎么就与素和公主睡到一起了。后来为了这事,素和公主和那位公主还打了好久的口水仗呢。”

秦小草凑近姬姒,继续说着:“这事还没算完,那位公主病好之后,把已娶了素和公主的文都强召入府,听说将其拘在府中过了整整一月!”

姬姒听到这里,回道:“所以,这个文都与那位公主也是有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