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张贺之有点迫不及待了。

当他穿过重重轻纱,来到第三处走廊时,他一眼看到的,是一个身着红色纱衣,脸上蒙着薄纱,正娉婷起舞的美人。

这美人,身姿美到了极致,那细腰,那丰臀,那一舞一顾盼间的风情,还有那轻盈得仿佛随时会飞去的舞蹈,都令得张贺之生平第一次,因一支舞蹈而失了魂。

他失魂落魄地看了一会后,突然惊愕地叫道:“飞燕舞?这是西汉时赵飞燕谱的飞燕舞?已经失传了几百年的飞燕舞?”他目不转睛看着,直过了许久许久,才轻轻呢喃道:“这怎么可能?”

这美人跳的,正是飞燕舞,她身姿飘渺如梦,几乎是河风一吹来,张贺之便伸出手去,他总有一种感觉,这风再大一点,这个美人定然会随风飘去,再不复返。

当最后一刻,那美人赤着足,在一只玉碗上婉转回旋时,张贺之彻底沉醉了,直到一舞终了,他才轻叹一声,继续提步向前。

此时此刻,对张贺之来说,这美人虽美,飞燕舞虽神秘,可这红纱后的东西,更令他渴望。

于是,他来到了第四曲走廊。

这处走廓,却在薄纱之后,竖起了无数由空白纸糊成的屏风,而一个披头散发的郎君,正在挥墨疾画。

他画的,是一副山水图,山势连绵,水泊起伏,湖中有美人无数,或聚于船中低语,或在湖中亭里下棋!

一串连在一起的屏风,挡不住这人的画笔,他笔墨所到之处,一个个或美丽或旷远的人物,俨然立于纸上!

这个的画技,竟完全不下于他!便光以画美人论,这个画的美人,也不在他之下!

一时之下,张贺之呆若木鸡了!

一直以来,他最自信的就是自己的美人图,他曾经以为,这一个百年,自己在绘画一道上。是无可取代的宗师,他曾经以为,他必然会因绘画而名传千古!

可这一刻,他却轻易地看到了一个画技还在他之上,却无名无姓,不为世人所知的绝顶才子!

张贺之呆若木鸡一会,他踉踉跄跄的继续向前。

当他拂开第五曲走廓的轻纱时。他看到了一个高冠博带的中年人。这中年人面前,放着一本书,那书上清清楚楚地写着“道家阴阳说”。

道家阴阳说?

在阴阳一说上。同样被称为宗师的张贺之脸色变了,他急走几步,拿起一个卷册看了起来。

这卷册很薄,字数也不多。他才看了一刻钟不到,额头上便渗出汗来。他抬头看向那中年人。哑声说道:“这书是你著的?”张贺之失魂落魄地说道:“阁下于阴阳一道如此有见解,为何从不现于世人面前?”

不过,这一次张贺之却错了,这书简。是姬姒默写的,她默写了二十年后才出世的一本阴阳道学著作,那著作字数不多。寥寥万字而已。可那一万字,却横扫当世阴阳家。在天下间造成巨大的反响。张贺之眼前这个饱学儒士,不过是她请人假扮的。

因是假扮,那中年儒士自是不回答张贺之的问话,他高深莫测地一笑后,低下头奋笔疾书。

张贺之这时已经被震振得失魂落魄了,他急走几步,来到了第六曲走廊。

在第六,第七,第八,第九曲走廊上没有再看到人后,他松了一口气。

这时,张贺之终于看到了湖心亭。

却见这湖心亭,也是改装了一番。它以白缎铺地,四面竖有绝美屏风,一道他从来没有闻过的奇香袅袅而来,酒正被温得冒着白气。

就在张贺之打量而去时,只见一个打扮得华美无比,极有风流富贵气的美少年,从红纱后缓步走了出来。

这真是一个极美的少年,他双眉飞扬,凤眼生波,他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身后红纱飘飞,而他,就那么冷冷清清的朝着张贺之看来。

一直以来,张贺之都以为,他的风姿,是绝无仅有的,因为无数的贵妇,无数的男男女女,都为他独特的富贵闲逸气质倾倒过,都因他的盛世才有的风流而迷醉过。

追捧的人太多,他也一直以为,自己真是绝无仅有了。

可现在,眼前这个美少年,他的美,他那溢于言表的风姿风仪,竟是与他相类的富贵闲逸气。不,眼前这个美少年还多了一些什么,似是看穿了,经惯了而有的旷达,也似乎是一切稳操胜劵的雍容。

如此华美,如此绝无仅有的华美雍容!

张贺之嘴张了张,他刚要问出:你是谁,为何建康出了你这样的美男子,竟无人知晓。转眼间,他从这人的骨相中认出来了。当下,张贺之惊叫道:“姬姒?姬氏女?”

眼前这个绝世美少年,竟然是姬姒那个小姑扮成的,张贺之陡一认出,便木楞在地!

这时,姬姒开口了。她轻裘缓带地走到张贺之面前,以一种似笑非笑,似是嘲讽,又似是不屑的眼神看了张贺之一会后,姬姒折扇轻叩手心,徐徐说道:“张贺之,张家郎君。你刚才也看到了,你为之骄傲的一切,其实不过如此!你以为自己绝无仅有,可这世间,胜过你的人却很多!你唯一胜过的,不过是你手中的权利,所以,张家贺之,你准备用权利辗压我们吗?”

姬姒这话,说得十分刻薄。一时之间,令得张贺之脸都白了。

想他张贺之,自负风流才子,便是对最微贱的寒门美人,他也以情动之,以心诱之,他从来都看不起那些仗着权势为所欲为的人,也从来都以为,自己才华高绝,品味独特,天下妇人,真正了解自己后,无人不会倾心于己。

这还是平生第一次,有个人告诉他,他所拥有的,他所骄傲的,其实都不值一提,他除了用权利辗压,便再无所长!

偏偏,说出这话的,还是这几个月迷得他神魂俱醉的美人,还是他一心想征服的尤物!

在一阵失魂落魄后,张贺之深吸了一口气,他闭上双眼,徐徐说道:“你说得对,以权利胁迫你前来,是我犯了错!”他低下头,朝着姬姒深深一礼,又道:“你也做得很对,如你这般有才情有美貌,能轻轻松松就请来五个拥有惊世国手的才智高绝的女子,我不能让别人轻易毁了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那副美人图,我以后会收起来,也不会让人知道是你姬小姑。”

姬姒满意了,她负着手,自自然然地越过张贺之,朝着外面走去。也不知为什么,张贺之一直站在那里,一直看着她的背影,却一动没有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张贺之追出来时,他看到的,是满天的星河,以及空无一人的湖岸。而他的身畔,只有那湖那天,伴着轻纱围着他轻舞。

也不知为什么,这一刻,张贺之却是笑了,他低笑了好一阵后,从薄唇里温柔地吐出了一个名字,“姬氏阿姒……”

第五十八章 手帕交

姬姒回到了庄园。

为了解决张贺之这个麻烦,她这一次足足花出了三百金,不过最后能够得到这样的结果,姬姒还是非常高兴。而她请来的那四个国手,也是非常高兴。

那三个男子也就罢了,他们最坏的估计只是招了张贺之的妒恨。主要是那个跳飞燕舞的寒门美人,她要不是实在缺钱,绝不会应姬姒邀请。现在居然顺顺利利就出来了,并没有因这次献艺,而成为某个人的禁脔,这个赵飞燕的后人那是欢喜得很。

姬姒这一次,足足奔波劳累了三个月,是真的想好好休息一下了。因此下面几天,她是守在家里足不出户。

这一天,姬姒和姬道两姐弟,正坐在院子里的一根大樟树下读书,夏日的东风徐徐吹来,让人熏熏欲睡。

姬姒撑着睡眼,有一句没一句地把自己在张贺之一事上的应对说了一遍。这三个月里,张贺之发出了几十张请贴邀约姬姒一事,姬道是知道的,他也一直担足了心。

姬姒说完后,朝着姬道又道:“阿道,姐姐这个法子,只能对付同样骄傲的士大夫,张贺之既然以才自傲,姐姐就能用才华来折服他。要是换了另一个,例如那些没有底线的人,姐姐做的事,只会引起反弹,反而更加难以脱身。”

说到这里,姬姒又道:“这就类似于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姬道沉思了一会,认真地问道:“那小人呢?那姐姐要是遇上的是那些脏臜小人呢?”

姬姒轻笑,她低声说道:“真遇上了有权有势的小人,很多时候计谋都没有了用,因为咱们力量太弱。他们可以直接辗压过来。恩,这个时候啊,就要有一个足以与他们相抗的势力做靠山。”说到这里,姬姒洋洋得意,“就像你姐姐我,现在就找了谢十八这么一个大靠山靠着。”

在姬道的聆听中,姬姒又道:“对付小人。就得用小人之招。他毒他狠,你得更毒更狠。不过话说回来,阿道你知道东山再起的谢安。为什么这么多年来,都让文人百般推崇吗?”

姬道这近读了不少谢安的事迹,正是感兴趣时,他连忙问道:“为什么?”

姬姒一笑。说道:“因为在这世间,无数个在官场上混的人。混到最后都会变成内心黑暗,手段肮脏的政客。只有谢安,他既能圆融的处理人与人之间的事,又能做成许多名传千古的功迹。但是。仅只这两点的话,谢安与以前的那些名臣并无区别。谢安之所以区别于那些人,之所以被人信崇。是因为他不管手上沾了多少血,始终保持了灵魂的高贵和心灵的自由。”

见到姬道若有所思。姬姒不再说话了。在她的记忆中,这个幼弟后来称王称霸时,心性也变了,他变得狠戾强横,顺我者生,逆我者亡,说实在话,那个时候的姬道,是让人恐惧的。

姐弟两人在这里说话之际,月红和秦小草说笑着过来了。秦小草把一碟膏状物放在姬姒面前,说道:“小姑,你在外面奔波了三个月,晒黑了许多,这好不容易归了家,得想办法白回来。”

姬姒本来也嫌自己黑了,当下高兴地应道:“好。”

就在主仆几人说说笑笑,不时在脸上涂着各种据说能美容之物时,外面,郑吴的脚步声传来,他走到姬姒身后,激动地说道:“小姑,外面来了几个小姑,她们说是小姑的朋友,要约你一道出去游玩。”

“我的朋友?”姬姒诧异地问道。

“是。”郑吴特荣幸地说道:“我问了下,那几个小姑都是出身大士族,有一个是颍川庾氏的,她说她叫庾施儿,还说小姑帮助过她,今日过来的。”

庾施儿?

姬姒连忙让两婢把自己脸上的东西洗净,她换了一袭深衣后,急忙出了家门。

果然,她家的门口,几辆华丽的士族驴车正停在那里,如姬姒这样的穷地方,哪曾到过这种大士族?一时之间,左右探出了好些颗脑袋,一个个向往又崇慕地朝她们看去。

见到姬姒过来,庾施儿连忙掀开车帘,叫道:“姬小姑,过来这里。”

姬姒朝着庾施儿打量了一眼,见她一双大眼睛中都是喜悦感激,便朝着郑吴等人点点头,然后她来到了庾施儿的驴车上。

此刻,庾施儿的驴车里,还有三个小姑,这三个小姑,都是姬姒刚来建康时,与庾施儿一道遇上的。只是那时,她们对姬姒冷嘲热讽,此刻却是人人含笑。

庾施儿得意地看着姬姒,娇脆地说道:“怎么样?是不是很意外?嘻嘻,你这家伙还藏得挺深的,要不是有人告知,我都不知道救了我的人就是你。对了,你知不知道,宫里的太后娘娘自从见过你给我补绣的屏风后,一直有念着,太后对你很有好感呢。”

庾施儿刚一说完,姬姒马上说道:“不,补绣屏风的并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她直视着几个小姑,认认真真地说道:“这回纹绣乃是人家祖传之技,上次不过是那人欠了我一个恩情,为了还情,才愿意替我做一回绣娘,而我,也是贪图施儿你的好处,才揽下这个活计。”这话,是一定要说清楚的,对于姬姒来说,补绣屏风本就是图利,这种事可以偶尔为之,可要是把本属于原主人的机缘夺了去,那是断断不能做的。

庾施儿一怔,转眼她便哼哼道:“我也是奇怪呢,你年纪比我还小,怎么可能绣活做得那么好?”卫锦也说道:“原来是这样。不过,不管你是不是图钱,你都解了施儿危难,这个情我们要领。”

庾施儿连连点头,她伸出头去,朝着外面叫道:“我带着你们小姑去玩一玩。晚上包准把她送回,你们不用跟着了。”说罢,庾施儿头一缩,歪着头看向姬姒,“怎么?跟我们一道去玩,你还不高兴啊?”

一侧,同样与姬姒相识的卫锦冷笑起来。她没好气地说道:“要不是念着你姓姬。好歹是帝皇血脉,特别是又帮助过施儿,我们这些门第的女儿。你哪里配同车同坐?哼,你还不高兴!”

在姬姒看来,有所谓物以类聚,这几个小姑和庾施儿一样。都是心直口快的。光是这个特点,这几女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最多就是嘴里喜欢占点便宜。

当下她轻笑道:“是是,你们说得对,能得你们看重,姬氏阿姒深感荣幸。”

她这么一说。几个小姑也满意了,一个个笑了起来。

这时,姬姒转向庾施儿。她问道:“你是怎么查到是我的?”

庾施儿一怔,她歪着头想了想。转向卫锦问道:“对啊,这事是谁告诉我的,我不记得了,阿锦,你记得么?”

卫锦摇头,她好笑地说道:“你的事,我怎么知道?”

几女说说笑笑之际,驴车渐渐驶上了正街。

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流,庾施儿高兴地说道:“再过两天就是盂兰盆节了,这个节日,在建康可是大节日呢,阿姒,听说你是荆地来的,你们那里的盂兰盆节,也这么热闹吗?”

姬姒笑道:“我们那里,更信道家的鬼神,这佛教的节日并不怎么太看重。”

“是这样啊。”几女高兴起来,一个个叽里呱里地说道:“听说乡野之地鬼怪极多,是这样吗?”“阿姒,你们那县里也有士族吗?”

姬姒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着她们的话,转头看向前面的河堤,她轻声说道:“啊,莲花开得好艳啊。”

“还不止呢。”庾施儿朝着另一侧河岸一指,道:“那里种满和石榴花和月季,还有茉莉合欢,这几种都是开花的季节,可美着呢。”

就在这时,庾施儿的目光一滞。

众女顺着她的眼神看去,这一看,她们便看到了一袭玄袍的三皇子刘峻,正撑着舟从莲花中飘然而来,那个五官完美如雕刻,眸子清皎幽深的美男子,真真与那片莲花融在了一起,构成了一副无与伦比的美男图。

众女对着刘峻看了一会,一侧,卫锦轻声叹道:“郎君最美,奈何非士族?”

姬姒转头看去。

卫锦向她解释道:“这刘峻虽是皇子,可刘姓乃是寒门,有所谓士庶不婚,我看他直到现在还没有婚配,定然是看中了哪位士族小姑,求而不得,也是可怜。”

姬姒暗暗想道:这些小姑也自视太高了,这个刘峻,他会求而不得?

转过头,姬姒看着从莲花中穿行而来,俊美夺目的刘峻,心下想道:这个谁也不放在眼里的皇子,以后可是会杀太子而成为下一任皇帝的狠角色呢!

说话之际,三皇子那俊美的身影渐渐从众人眼前消失,他一消失,四下行走的驴车,再次恢复了喧哗,看到渐渐出现在视野中国学馆和史学馆,还有思辩堂,姬姒轻叹道:“还是这里最热闹。”

“那是自然,这里美男多嘛。”

庾施儿这话一出,几个小姑都笑了起来。

这些士族小姑,都体质弱得可以,这般坐着车逛了不过一二个时辰,便一个个喊起累来,于是,中午之时,她们的驴车一转,朝着姬姒的庄园驶去。

把姬姒放下后,几个小姑朝她挥着手,卫锦更是叫道:“阿姒,我以后就嫁在建康,咱们多走动啊。”另一个姓柳的小姑则伸头叫道:“姬小姑,虽然你贪财了点,为人也手段多了点,不过还不失一个聪明人,以后我也会一直在建康,咱们下次再一道出来玩。”“就是,下次再约你出来玩哦。”

姬姒笑了,她目送着几个小姑离去后,身手轻盈地进了自家庄园。

庄园里,郑吴正一脸欣慰地看着她,在姬姒朝里面走去时,这个老人了过来,“那些士族自视甚高,从不与门第不及自己的人来往,还是小姑了得,竟结交了这么一些了不得的朋友。”

姬姒没有得意,她回头看了郑吴一眼后,突然说道:“郑叔,呆会你让秦小木拿我的名贴,前往张贺之那里,去询问一下,为什么他和我初见就算计于我?是不是有人跟他透露了什么?”

姬姒是在想着:这四个小姑,都是天真性任,心无城府之人,连她们都能查到那补绣屏风的是我,还找到了我的家中,这么说来,庾施儿的那个后母,只怕也是知道了?

她向来知道,这些士族都是根节繁盛,虽然刚才庾施儿已经说了,她后母被发落庵堂了,可保不定那后母还有几个亲人啊。她的亲人,对庾施儿或许没有办法,对付自己,是一定有办法的。所以,她得防一防了。

第五十九章 谢琅归来

秦小木很快就回来了。

张贺之告诉了姬姒两个名字,扶陵女,朱张氏!

然后,姬姒又花了一天功夫,了解这两个名字的含义,在知道扶陵女是所谓的相骨高手,而朱张氏就是被她所害的庾施儿的那个继母的亲妹后,姬姒一切都明白了。

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仇人存在后,姬姒想了半天,最后觉得她目前最好的应对办法,是闭门不出。

于是,在七月十五的盂兰盆节,庾施儿几人前来邀请她出玩时,姬姒拒绝了。

她并不止是拒绝了庾施儿这一波,正如姬姒预料的那样,庾卫柳几女,个个都是心无城府口无遮拦的,她姬姒已在她们的宣传中,在士族小姑里有了一些名头,再加上因姬姒擅长算术一事也被以袁氏小姑为首的另外几个小姑说了出去,前来邀请她的,认识或者不认识的士族小姑越来越多。

对于这些人,姬姒采取的方式是,一一拒绝她们的出游邀请。

不得不说,在时人眼里,这些都是难得的机会,是姬姒打入士族小姑中的一次机会,她一次又一次的拒绝这些机会,未免有点太愚蠢。

不过,姬姒却比任何人都清楚,她能不能打入士族中,或者,她能不能提高身价,根本就不是这些闺秀间的交游能起作用的。

转眼间,姬姒闭门不出,已有三月了。

十月份的建康,已是秋高气爽,而过了十四岁已有半年的姬姒,身段再次抽高,渐渐长大的小姑。外貌上,已经越来越具倾城之色。

这一日,姬姒对着铜镜中的自己左照右照。

她隐隐觉得,前世这个年岁的自己,没有这么美。虽然,前世她的美,在荆州一地就很有名。可那时的自己。也许是眼中的欲望太强烈,也许是太急迫的想攀附些什么,也许是与庄十三的相处并不愉快。来自庄十三母亲的欺凌让她疲于应对,那时的她,是苍白的,浮躁的。远不像现在这么睿智显目。

就在姬姒继续闭门不出时,这一天。她得到消息,谢琅回建康了!

谢琅回建康了!

她的大靠山,她的金大腿回来了!

姬姒欣喜若狂,一大早。她就在秦小草和月红的服侍下,又是弄头发,又是换衣裳。又是涂胭脂的。

弄了近一个时辰,姬姒终于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了。

然后。她坐着驴车出了门。

驴车刚刚驶上正街,姬姒便被这车水马龙的拥挤骇了一跳,见她吃惊,一侧的秦小草笑道:“小姑忘了?今天是十月初五,是佛誔日。”

姬姒明白了。

掀开车帘,朝着热闹的街道四下张望的姬姒,并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的一辆驴车上,也有人注意到了她。

一个婢妇朝姬姒看了一眼,轻声说道:“夫人,那姬氏女终于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