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消息再没用,杨月秀那份心意还是可贵的。姬姒如此忖道。

……让姬姒没有想到的是,杨月秀离去不到半个时辰便出事了。

事情传到西院时,姬姒还对着铜镜琢磨着怎么掩盖自己的容颜。就在她对着铜镜左照右照时,却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凄厉的哭喊声。

姬姒急急把铜镜一放,大步出了房门。

她一出房门,便发现西院入口处一片灯火通明。

姬姒连忙急步走去。

她刚刚来到西院门口,便看到了谢琅等人,然后伸头一瞅,发现门口正前方,放着一具女尸,而女尸旁,站着几个刘义康的幕僚,以及那一男一女。

姬姒赫然发现,那女尸就是刚才跑来向谢琅通风报信的杨月秀!至于那一男一女,那女子与杨月秀的面目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她的眼下没有青色,整个人也略显健康些,看来她就是杨月秀的双胞妹妹杨星秀了。

此刻,杨星秀和那个身材魁梧的少年男子正围着杨月秀的尸体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刘义康的那几个幕僚特别安静,甚至,他们的表情还有点古怪。他们看着哭得喘不过气来的两人一会,终于一个何姓幕僚不耐烦地开口了,“够了。”

几乎是那幕僚这两字一出,那一男一女便立马止住了哭声,安静的空气里,只有时不时的抽噎声在传来。

这时,那何姓幕僚转头看向了谢琅等人。

何姓幕僚面目斯文清瘦,他对上谢琅,叉手行了一礼后,客气地说道:“好教两位谢家郎君得知,这么些年来,将军府治家如治兵,最讲究令行禁止。这个叫杨月秀的,是将军府的一个绣娘,虽不是签了契的奴才,却也算半个家仆。如今,她在明知将军治家严苛的情况下,竟然跑到客人的住所,向客人散播诬蔑主子的谣言,这是将军府无法容忍的。今日杖毙于她,也算是给众人一个警告!”

说到这里,那幕僚看向那哭得梨花带雨般的杨星秀,又道:“这两人是同伙,本来也应该治罪。不过,我家大将军说了,谢十八何等人物?这般奔波在外,身边岂能没有个侍妾?要是十八郎愿意纳这妹妹为妾的话,倒也不是不能放过这两人的性命。”

那幕僚这话一出,四下大静,一时之间,连那抽噎着的两人也不抽噎了。

谢琅抬眼看向那何姓幕僚。

而谢琅的身后,谢广等人脸色变得很不好看了。姬姒隐隐听到,谢广在冷笑一声后说道:“十八郎的妾室?便是他刘义康的嫡女,也还不够格呢!”

见四下静默,何姓幕僚朝着低着头,脸色渐转羞红的杨星秀瞟了一眼,说道:“杨星秀,我把你赏给谢十八,你可愿意?”

那杨星秀怯怯地瞟了谢琅一眼,晕红着脸轻声说道:“我,我愿意。”

听到杨星秀的回答,何姓幕僚笑了,他挺和气地说道:“既然愿意?何不亲自去跟谢十八郎说一说?”

得了他这句话,那杨星秀便匍匐着向谢琅爬来,转眼间,她便爬到了谢琅脚下,伸手抱着他的脚,杨星秀抬起水盈盈的眼,含着泪水,楚楚可怜地求道:“谢十八郎,你心疼心疼我姐妹吗。”转眼,她朝着谢琅猛磕头,一边磕头,她一边哭相极娇美地泣道:“十八郎,便是看在我姐姐为你而死的份上,你也心疼心疼星秀吧。”

眼前这个杨星秀,姐姐的尸体还在旁边放着,她抱着谢郎又哭又求时,那眼神已娇媚得很。还有,自家亲姐死了,正常的情况下,任何人一通嚎哭后,都会眼泪鼻涕一把,早就妆容乱团一成,根本看不得了。

可这杨星秀却完全不是那样,她明明一直在嚎,可直到现在,她脸上的胭脂没散,眉上的黛色和脸上的铅粉,还把她整个人衬得娇美娇美的,此刻,她抱着谢琅的腿苦求,那般泪水盈盈,鼻头泛红,更是风姿楚楚动人得紧。

姬姒想道,这个杨星秀口口声声说她姐姐是为谢琅而死,口口声声让他看在姐姐尸骨末寒的份上可怜可怜她。被她这样一求一说一磕头,如果谢琅不应的话,简直就是忘恩负义了!

虽然实际上,明明是她们姐妹做了多余的事,明明她们所谓的恩情,根本说不上恩情。

姐妹两人,拿了一个人人都能看出的秘密,前来施恩于人,转眼出了事,又强逼着被施恩的对象负责。这真是姬姒有生以来第一次见识到的,最不要脸的以恩相胁之人!

就在谢广等人沉着脸看着这一幕时,另一侧,那几个幕僚也悄悄后退几步,用极低的声音说起话来,“老何,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将军……”那何姓幕僚摇了摇头,低声回道:“这事与大将军无关。是这样,那杨月秀诽谤主子,我原是让人打了她十杖,想把她关起来等将军回来了再发落,哪知,就那么十杖,居然要了她的命……”

老何这话一出,几个幕僚都是一阵诧异,有幕僚说道:“这不可能啊,没有下令,行刑的人不可能下死手的。”老何说道:“正是如此,当时听到这杨月秀被杖击死了,我也诧异,一问,才知道那女子本是心脏有病。”顿了顿,老何压低声音继续说道:“杨月秀死后,我本是下令把那杨星秀和她堂弟先行关押起来。哪知,我刚刚过去,却在听那杨星秀与其堂弟说,杨月秀本来也活不长,她们姐妹早就商量好了,要用杨月秀的死,令得谢十八欠她们一个人情,从而让杨星秀嫁入陈郡谢氏,成为谢十八的妾室。那杨星秀还说,只要她成了谢十八的妾室,那就能提携整个杨氏一族辉煌腾达,以后她们那一家子,别说是小小的米县,便是在整个杨州荆州一带,也能横着走了。那杨星秀还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遇呢。”

说到这里,何姓幕僚嘿嘿一笑,说道:“我一听这话,觉得这事有意思了,反正咱家将军老早就看不惯这些目中无人的大士族了。于是我当时就决定成全这个杨星秀。”

第九十六章 关

当然,这何姓幕僚,还有一些理由没有说出来。

这些幕僚在这里窃窃私语,同时看着热闹,那一侧,陈郡谢氏的众人脸色都很是难看。

正如姬姒所厌恶的那样,谢广等人这时也满是厌恶。说起来,他们都觉得这种情况让人烦躁。毕竟,杨月秀要是真对他们有恩也就罢了,可现在的情况是,她拼出一条命不要,却送出一个毫无意义的消息来,现在,还挟恩图报,令得自家进退两难。

陈郡谢氏的人都沉默着,那杨星秀却还在紧紧地揪着谢琅的衣角,泪水盈盈地朝着他苦求。

姬姒站在后面,她朝着众人看了一眼后,突然站了出来。

这个时候的姬姒,自是一袭男装,而少年模样的她,长相清艳之余,还天生有着士族子弟才有的富贵相,所以她这一出面,众幕僚便暗暗猜测起她的身份来。

姬姒提步走到了谢琅身侧。

只见她轻叹一声,弯下腰轻轻扶起杨星秀,扶着这个哭得楚楚可怜,宛如雨中梨花的女子,姬姒掏出一块手帕,怜惜地塞到杨星秀手里,嘴里则温柔无比地说道:“擦一擦吧。”

待得杨星秀低头接过手帕,慢慢拭去泪水,姬姒低头看着她,徐徐说道:“这位小姑,某也姓谢,名字叫谢广……”

站在后面的谢广:……

姬姒的声音这时刻特别温柔低沉,含着无尽怜惜,她一句话令得众人转头向她看来后,姬姒继续低沉地说道:“某虽是陈郡谢氏的旁支,却也是谢十八重用之人。你姐妹对我等的拳拳心意。某不知别人如何,就谢广本人而言,却是深切感动的。”

略顿了顿,姬姒说出一句让谢广直翻白眼,差点摔倒的话,“阿星,谢十八不愿意纳你为妾。某却是非常愿意的。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不如嫁某如何?”转眼,姬姒抬头看向那何姓幕僚,叉了叉手后颇有风度地说道:“我对这位小姑颇为爱慕。谢十八不要她,我却是要她的。不知何公意下如何?”

就这样,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姬姒完成了向杨星秀的求娶。

何姓幕僚先是怔住了。他眯着眼睛打量着姬姒,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故意为难,他会再次把杨星秀推到谢琅身上时,却听到那何姓幕僚笑呵呵地说道:“谢广郎君都如此说了。某也不好强求。罢了,这姐弟两人的性命,我将军府也不要了。你们谁想纳她。自去跟她本人说去。”

得了何姓幕僚这句话,姬姒马上道谢。然后,她转头看向了杨星秀。

所有人都看向了杨星秀。

……杨星秀却似被姬姒惊住了一样,她呆呆地站在那里,连眼泪都忘记流下,看了姬姒一眼,她马上转头看向谢琅,再然后,杨星秀又看向了姬姒。

约过了两息,杨星秀垂下泪来,她掩着脸泣道:“可,可是不能这样的……”

不等她把话说完,姬姒已打断了她的话头,她声音提高,语气不善地说道:“为什么不能?”姬姒眯着眼,她紧紧盯着杨星秀,说道:“你刚才说,你姐姐是为谢十八郎而死,其实这话错了。先不说你姐姐离间了我陈郡谢氏与大将军之间的友情,便当你姐姐是真施了恩,那恩情的对象,也是我们所有人,不止谢十八,便是我谢广也欠了你姐姐的恩情。现在我看中了你,也愿意娶你还报你姐妹的恩情,你为什么却说不能?”

说出这番刻薄的话后,略顿了顿,姬姒不客气地说道:“难道说,你其实就是冲着谢十八郎而来?”

姬姒这番话,先是点出杨星秀姐妹所谓的恩情,根本算不得恩情,从另一面来说,甚至还可以说是仇隙,然后,她又点出杨星秀的本意,一时之间,四周原本还同情着杨星秀的众人,再看向她时,那表情都变了,一个个都是轻蔑无比了!

杨星秀脸色又红又白,她见姬姒言辞咄咄逼人,便越发哽咽起来,她一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身子摇摇晃晃,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

这时,她身边那魁梧少年冲了过来,他挡在杨星秀前面,扯着脖子怒道:“我二姐姐都因为你们被打死了,怎么,你这人还想逼死我三姐姐?”转眼,少年又叫道:“以前总听人说陈郡谢氏的人如何公道,谢十八郎如何仗义,弄了半天,却都是一些忘恩负义的人么?我三姐姐都这么伤心了,你这人还咄咄逼人的对着她,我呸,二姐姐真是白救了你们这种白眼狼了……”这少年还在扯着嗓子瞎喊,谢琅却已举起了手。

随着谢琅手一举,四下安静下来,那少年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这时,谢琅的声音传了来,他声音非常冷淡,“阿净,封五十金给这姐弟俩,让他们为这位杨月秀小姑置一副薄棺。”转眼,他见到那杨星秀娇躯摇摇晃晃,看向他的眼神中委屈悲伤无限,谢琅也不屑解说,更不屑争辩什么,他带着一份不耐地说道:“如果她们不走,便逐出去!”

最后一句,却是给事情定了性。他说把人逐出去,那就不是把对方当恩人,而是当不屑一顾之人了。一时之间,四下笑声隐隐,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杨星秀姐弟,便这样被人强行赶出了西院。

所有人都散去后,姬姒也得意洋洋地回到了自己的厢房。

可她前脚刚回到厢房,后脚房门大开,谢琅在十几个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见姬姒呆呆地看向自己,谢琅手一挥,使得众人散去。

所有人都散尽后,他跨入房门,对着刘义康派来服侍姬姒的几个婢仆说道:“都出去吧。”

“是!”那些人被他气势所迫,自然而然低下头,恭敬顺从地退了下去。

然后。便是谢琅广袖一甩,关上房门的声音传来。

看着姬姒,谢琅淡淡地说道:“刘义康这次强邀我们前来,定是有所图谋。在他意图还不明白的时候,你却跳出来,引起了他们的注目……姬阿姒,你莫非还一直以为自己刚才做得很好?”

他料得不错。一直到刚才。姬姒都是得意洋洋的。因此,他的话一落,她便是脸色一白。

看着她。谢琅又道:“我谢十八常年在外奔波,每到一地,总有无数女子千方百计勾引于我,对于这些。我早就经惯了,也自有对付之策。我方才之所以沉默,不过是想弄清楚一些事。姬阿姒,你那样迫不及待地跳出来,简直愚不可及!”

姬姒与他交往一年多来。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用这么重的语气斥责自己,一时之间,姬姒的眼眶红了。人也委屈得不得了。

吸了吸鼻子后,姬姒忍不住哑了声音。“我,我那不是怕吗?你一直不说话,我就以为你真在考虑纳她为妾了!”她这句话一出,顿时万般委屈千般伤心同时涌出,忍不住呜呜地哭泣起来。

就在这时,她身子一暖,却是被谢琅搂在了怀中。

谢琅低下头,用下巴在她秀发上摩挲了一会后,他低低的,无奈地说道:“乖,别哭了。”转眼,他又轻叹道:“阿姒,你不明白刘义康那个人……那人向来不择手段,你应该知道,今上得位不正,我怕刘义康有效仿之心。”转眼,谢琅又低声解释道:“我谢琅的名头摆在那里,刘义康也一直想通过我来影响众士族。阿姒,刘义康如果知道你是女子,又是我属意之人,只怕会对你下手啊。他都督八州军事,又向来是个行事骄纵不要脸皮的,到时会防不胜防啊。”

听到这里,姬姒全然明白了,她歉意地低声说道:“对,对不起。”

许久后,她听到谢琅低语道:“总之,从现在起,你得十分小心了。”姬姒拼命点头。转眼,谢琅又道:“我会在你房子外加派人手。”

可让姬姒和谢琅都没有想到的是,有些事,你便是知道了,也十分小心了,避不过的依然还是避不过。因为,你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这一天晚上,姬姒还没有睡着,便闻到了房中熏香的气味有点奇怪。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叫唤,却是堪堪睁开眼,却又晕睡过去。

姬姒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阴暗的所在。她刚刚坐起,马上发现自己的手脚竟然都被铐起来了,那锁链特别短,使得姬姒只有二步方圆的活动空间。

就在姬姒一步一步挪着,试图找到出去的法门时,突然的,她听到外面传来了几个人的对话声,“人醒了没有?”

“回管事的话,约莫还在小半个时辰才能苏醒。”

“小心点看着。”

“是。”

“那个,管事大人。小人听说,房中的这个小姑,似是谢十八的什么心上人,在他眼里,还挺有份量的?”

那管事的声音传来,“可能吧,这个消息还没有得到印证。”

这时,那人又好奇地问道:“刚才那个相骨的人来看了,除了说里面那个是个小姑外,好似还说了些什么,管事大人听到了吗?”

管事的声音再次传来,“听到了,相骨的人说,房中的这个小姑是个罕有的内媚绝色之女,刚才我禀报给大将军时,他还在考虑,要不要把她献给陛下呢。”

那人说道:“这就对嘛。我就说呢,这小姑也不见颜色十分的好,怎么就入了谢十八的眼?原来是个内媚的,这样就说得通了。”

接下来,两人又说了一通话,再才相继离去。

那两人离去后,又是一阵安静,约摸到了傍晚,姬姒都饿得手脚无力了,才有两个婢子过来,服侍她用了餐后,又帮姬姒洗了一个澡。

洗澡时,一个中年婢妇不停地在姬姒身上捏捏按按,她似乎精通相骨,所作所为都是在确定姬姒的骨相。

沐浴更衣后,两婢给姬姒着重打扮了一番。虽然没有铜镜,可打扮完毕后,姬姒却从两婢那怔楞惊叹的眼中,知道自己此刻定然极美。

说起来,姬姒本是那种极度适合打扮的人,她因为前世的经历,眼神多多少少有种媚意,同时,她的身上,也隐藏着一种少妇才有的风韵。这一切,因为姬姒前世的记忆尚少,影响也不大,都呈隐藏之势,可要是擅长打扮的人,却能把她这种隐藏的魅惑勾画出来,可以令得她姿色大增。

把姬姒打扮一通后,两婢又除去了姬姒手脚上的锁链,再然后,在六个身强力壮的婢女押送下,姬姒走出了这间阴暗的厢房。

姬姒对庄园不熟,也不知道现在身处何方,走在这刚刚抽条的柳枝下,她看着不远处的楼阁,暗暗忖道:也不知我是不是还在那个庄园里?

就在她一边乖顺地行走,一边悄悄打量着四周时,突然间,一婢向姬姒说道:“呆会大将军会有话问你,你要不想吃苦头,就乖乖地照实说来。”

几乎是这个婢子声音一落,突然间,姬姒听到不远处的树林中,传来了一阵男子的低沉笑声。

见到姬姒转头怔怔地看着那侧墙头,一婢看着姬姒,羡慕地说道:“你是不是想知道那人是谁?他呀,就是咱们刘宋的皇太子。”略顿了顿,那婢子轻叹道:“也不知你走了什么运,大将军竟是准备把你送给太子殿下。”

什么?把她送给太子殿下?

姬姒脸色一白,这时,一阵春风拂面而来,感到身上微凉,姬姒低头看去。

这一看,姬姒才发现,自己的身上的衫衣,竟是十分的薄而透,并且,因着胸衣和腰带等物的巧妙作用,她重点部位遮得严严实实,可里面雪白的肌肤,却在薄纱下若隐若现,极得透与不透之妙!

想姬姒刚才心事重重,竟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这身衣着的不妥。

抿了抿唇,姬姒抬起头来,向着几个婢女低声问道:“十八郎呢?谢十八可在这里?”

“谢十八?”听到这个名字,一个婢女双眼明亮极了,“你在说谢十八?啊,我的谢郎啊,他定然是在建康的,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姬姒心里一沉,她这时才发现,自己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几日,也不知被移到了一个什么所在了。

第九十七章 他来了

姬姒一路走来,所见到的每一栋楼阁都非常陌生,再看向远方的山脉,也连绵起伏不是米县所能见到的,看来这个地方,真的不是原来的庄子了。

当姬姒来到一个大殿前时,从殿中走出一个美妇人,她朝姬姒看了一眼,微微躬身,说道:“让我带她进去吧。”

“是。”

于是,姬姒跟在那美妇人身后,朝着殿中走去。

大殿十分幽深,姬姒一进去,便看到那个端坐在高台上,正慢慢饮着酒的刘义康。

大殿中,除了刘义康外,便是几个面无表情的护卫,以及八个美貌婢女。

在姬姒进来时,这些护卫婢女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整个大殿安静之极,便是走在姬姒前面的那个美妇,也是落地无声,可以说,除了姬姒的脚步声,便只有刘义康吞咽酒水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这不是肃静,这是一种无声的压抑,是能让人窒息的压抑!

转眼间,姬姒来到了刘义康对面。

就在这时,刘义康开口了,他道:“坐。”

姬姒看了他一眼,回头退后两步,在榻上坐下。

刘义康又喝了几口酒后,才戛着那粗哑的嗓音问道:“姓什么?”

姬姒垂眸,她轻声说道:“我姓姬。”一言道出,见到刘义康因为不耐烦,而脸颊的肌肉开始跳动,她连忙又道:“黄帝之后的那个姬姓。”

刘义康“恩”了一声,他粗声粗声地说道:“你与谢琅是什么关系?”说到这里,他也不等姬姒开口,便又戛声说道:“便是没有关系也不打紧,你这小姑子长得不错。本将军可以收你为义女,将你送给太子为妾。”

姬姒判断出,刘义康这话丝毫不曾作伪。事实上,以刘义康的地位和个性,他能与姬姒这样身份的小姑耐下性子说两句话已是难得了,本就犯不着与她多说废话。

这边,姬姒还没有回答。那一侧。刘义康把酒盅朝几上一放,喝道:“斟酒!”:“是,是。”一个美婢连忙走上前来。这时姬姒才发现,整个大殿中,无论美婢还是护卫,都是紧张无比的。那美婢斟酒的手一直在抖。她因为太紧张,斟着斟着。那酒水终是溅出了酒盅!

看到那酒水溢出,美婢恐惧到了极点,她迅速放下酒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着声音说道:“主公饶命!主公饶命!”

刘义康连眼皮也没有抬,只是挥了挥手,命令道:“拖出去!”

“是!”

转眼。两个护卫走上前来,他们来到那拼命哭求的美婢身后。首先便是把她嘴堵住,然后倒拖着走了出去。

就在姬姒以为那美婢拖出去了,便是了结时,只听得外面突兀地传来一声惨叫,再一转眼,那两个护卫用木盒端着一个血淋淋的美人头,放在了刘义康的前面。

姬姒一低头,便对上了那鲜血尤温的美婢人头,对上她那那死不瞑目的大眼。猛然的,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惧和惊乱涌上了姬姒的心头,她连连吞咽几下,才止住那奔涌而出的呕吐欲望!

见到姬姒脸色白得不成样,却始终不曾晕倒更不曾尖叫,刘义康瞟了她一眼,蹙起了眉峰。过了片刻,他终于右手一挥,道:“拿下去吧。”

“是。”那两个护卫连忙应了,然后,他们端起那血淋淋的人头,便退了下去。

木盒虽然端下去了,可刚才停放木盒的地方,犹有点点血迹,再加上这大殿幽深而不通风,一股子血腥气始终弥漫。

姬姒悄悄抬眼,她看到刘义康半闭着眼,享受地吸了几口犹带血味的空气,这才下令道:“焚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