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仆人依然极有风度,“公请放心。”

……

姬姒回到了庄园。

按她原本的打算,今日下午是准备去拜访文都驸马的,可现在这情况,似乎不太方便出去。

让姬姒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她越是寸步不敢出庄园!

因为,从秦小木收集到的消息中,接下来发生的事,一步一步发展得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首先,她被刘义康带走,最后还是谢十八拿出一座含有盐井的天价庄园把她赎回的消息,从太子之口,传遍了整个建康的上层!

而这个消息,之所以得以传遍,是因为牵扯到了大将军刘义康,风华江右第一的谢十八郎!

特别是,倾倒了整个建康的小姑,千万女子迷恋不已的谢琅,居然拿出一座天价庄园去赎回一个普通小姑,这里面的意味,着实可以让人寻味多时……

这个消息传出后,对于士族郎君们说,只是一句调侃一段茶余饭后的故事,可对于小姑们来说,却是雷霆一击!可以说,只用一个下午,姬氏女这三个字,便传遍了建康的大街小巷,令得无数闺阁女子砸碎了她们的香闺!

再然后,又有第二个消息传出。那消息说,谢十八拿出那个庄子赎出姬姒后不到一个月,那姬氏女便凭着其天纵之才,拿着借来的四五万千金,在现武陵郡侯檀道济辖下的陈浮四县中,套出了无以计数的财富。据保守估计,那些财富至少涨了十倍,它的总价值,已超过了谢十八当初赎她时的那座庄园!而那些财富,她都献给了谢十八!

要说,前一个消息,还只是令得建康城里春心萌动的少女们妒恨的话,后面一个消息,则是令得整个建康的郎君,无论老少都叹息了几声……

这些还只是开始,再接下来,第三个消息传来了。这个消息说,姬姒乃是正正宗宗的黄帝嫡脉,去年,北魏众使便全力邀请姬姒前往北魏,并对她许以长公主尊位。

而这一条消息一出,惊动的就不止是普通人了,便是皇帝皇后他们也有所耳闻,便是那些最重规矩的士族,也第一次低下头来,审视起姬姒的这个“姬姓”的含义。

而第三条消息传出后,那些还在抓着匪首事件不放的小姑们,突然发现,对于姬姒,她们还真不能像对普通的寒门一样,开口闭口便说她“低贱”“本是下等之人”“那等不堪的血脉”这样的话了。她们赫然发现,真论起来,姬姒的血脉,也可以说是高贵的了,不对,是绝对称得上高贵!

这三个消息,一条一条传出,竟是一时之间,把姬姒推到了风头浪尖上,一时之间,姬姒成了建康的新名人,一时之间,几乎整个建康,无论士庶,都听说过“姬氏女”这个名号。当然,这些传言之所以传得那么广,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姬姒的名字,是与谢琅一起的。

……

陈郡袁氏的一处院落里。

几个婢女站在厢房外,每听到厢房中传来一声“叮砰”的碎裂声,她们就不约而同地瑟缩了一下。

“叮砰叮砰”声不绝于耳,众婢女也大气不敢喘一声。直到厢房中器物砸碎的声音不再传来,才有一个年长的婢女悄悄凑了上去。

这一靠近,她便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阵压仰的哭声。

听到自家小姑悲伤的哭泣,众婢女一个个感同身受的难受起来。过了一会,那年长的婢女终是悄悄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众婢走到了袁小姑的身后。

在袁小姑的哭声终于小了一点时,那年长的婢女开口了。她轻轻的。温柔地劝道:“小姑,或许传言有误……”

“什么传言有误!”袁小姑哑着嗓子嘶喊道,“你知道什么?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她连嘶叫了几声后,终是声音一低,呜咽道:“你们什么也不知道……呜呜,母亲说。管着十八郎那一房的谢王氏今儿说了,她说。不久以前,她说要给谢十八娶妻时,谢十八虽然不曾言语,却也没有反对。她还说,这么几年了,总算见到十八郎不再避谈婚姻大事。三夫人谢王氏便喜出望外,这才找到我母亲的……可这联姻之事才谈了一半。前日谢十八知道后,却直接给拒了……他说,他无意婚姻之事!”

说到这里,袁小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我原以为,我原以为,他是真的无意婚姻之事……合着,原来他早就与那姬氏女暗定终身。他想纳她了,便准备按陈郡谢氏的规矩来,先娶妻再纳心上人为妾……呜,现在姬氏女名声败坏了,入不了陈郡谢氏的门……呜,他,就连娶妻也不娶了。”

袁小姑把手紧紧地捂着脸,呜咽道:“他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

几个婢女听到这里,也不知怎么劝了。

她们沉默着,袁小姑的哭声也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见到她哭着哭着,便伏在案上一动不动,那为首的婢女轻轻走到一侧,拿过一床薄被,便准备给她盖上。

就在众婢以为袁小姑哭累了睡着了时,突然的,伏在案上的袁小姑站了起来。

只见她重重拭去泪水,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举办一场宴会!”

在婢女们不解的目光中,袁小姑寒着一张脸,杀气腾腾地说道:“他们不是都在说那姬氏女能耐吗?那些人不是在都替十八郎惋惜,觉得以姬氏女的才能姓氏,完全值得他出手吗?那行,我就举行一场只有一百士族和皇室才能进入的宴会!我倒要看看,她姬氏女何德何能!”

听到这里,几个婢女相互看了一眼,她们都低下头来。

正如这个时代士庶之间有天堑之远一样,数百年的阶层鼓吹,到了如今,阶层与阶层之间的鸿沟,已不可跨越。对许多寒门来说,他们面对高高在上的士族时,是会有极大的心理压力的。这一点,便是同样出自寒门的当今皇帝也不例行。如皇太后的父亲当年是琅琊王氏的马夫,后来皇太后有了尊位后,皇太后的兄长,堂堂的国舅爷,便觉得自己可以与琅琊王氏平等对话了。于是有一天,他特意拜见琅琊王氏的一个郎君。可国舅公万万没有想到,自始至终,那郎君都不曾正眼看他,甚至他前脚刚告退,后脚,那郎君便让人烧了他坐过的胡床!如此奇耻大辱,当皇太后向皇帝哭诉时,也只能得到一句:那些士族就是这样,谁叫你们没事去招惹他们的?

这种心理压力,是几百年来逐渐形成的。想那姬氏女,平素便是面对一个贵族,也一定会有不自在。而宴会当日,却有几百个雍容华贵,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站在她面前,也不知到时,她会不会惧怕得胆怯得哭了出来?

马上的,那个年长的婢女便轻快地应道:“这主意好。想来诸位小姑早就对这姬氏女好奇了,那天的宴会中,一定是座无虚席!”

这时,另一个婢女突然说道:“要是那姬氏女不来怎么办?”

袁小姑慢慢走出,她冷笑道:“她不敢不来!”

……

姬姒确实是不敢不去!因为袁小姑邀约她的请贴是,写出的是陈郡袁氏的名号。她以家族之名约请姬姒,姬姒不去,便是不给整个陈郡袁氏面子。

然后,这还是其次,接下来,姬姒还收到了吴郡朱氏、吴郡张氏、吴郡顾氏、吴郡陆氏的小姑们,送出的同样一场宴会的邀请信!而这些邀请信的一个共同点,就是它们都是以家族的名义发出的!

这种以家族名义发出的邀请,既是天大的面子,也是极高的规格,更是一种必须要去的约束!

看着坐在铜镜前的小姑,慢条斯理地查看着这一封封的信件,秦小草和月红相互看了一眼后,月红先开了口。只见她哎哟一声,快乐地说道:“幸好小姑天生丽质,都被河风把皮肤吹成那样了,这么几天又都恢复了白皙水嫩。”

秦小草则是轻声说道:“小姑,这次只怕是避不过了。”

姬姒挑起双眸。

她看着铜镜中,自己那清艳绝丽,鲜嫩得宛如有露珠在花瓣上摇曳的面容,慢慢的,她微笑道:“不就是参加一场宴会吗?我去!”

得到了姬姒的回应,秦小草和月红两人,虽然满意了,却又无法高兴。

就着铜镜,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两个表情严肃的婢子,姬姒又道:“小草,你去告诉郑吴,我从荆地带来的人,宴会时我一个也不带,我介时会带你们这些人前去。你让郑吴做一些准备。我倒要看看,这些建康的士族,到底是怎么一个高贵法!”

秦小草当下响亮地应了!这时的他们,可不是姬姒刚来建康时面黄肌瘦的模样,现在,他们出现在任何一个场合,也不会丢了姬氏的脸!

就在秦小草斗志满满地离开后,月红突然说道:“小姑,你回到建康也快十天了,怎么那谢琅郎君一直都没有出现过?”她小心地问道:“小姑,你说他会不会,会不会,不要你了?”最后几个字,月红说出时,真是极小心极小心。

姬姒拿起一支眉笔,正细细描着眉,闻言,她漫不经心地说道:“他啊,不会!”刚刚说到这里,姬姒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动作一顿。

就在月红巴巴地等着她说下去时,姬姒过了一会,蹙起眉低低地说道:“你一提到他,我才知道我这不安是从哪里来的了……他,莫非有了什么计划?怎么我这心这么慌乱呢?”

第一百一十章 骄傲

陈郡袁氏,是除了王谢之外的第一士族。

这一代的陈郡袁氏,嫡出未嫁的女儿,只有袁小姑一人了。这样一个身份,注定了她的千骄百宠,更何况,这袁小姑还是一百士族中,少有的饱读诗书,棋琴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

身份高贵,才华横溢,加上长相姣美,这样的袁小姑,在许多人眼里,是勉强配得上谢琅的。而之所以说勉强两字,那是因为谢琅各方面的条件,实在太过高不可攀了一些。

如今,这一场由袁小姑发出的宴会,短短时间,便得到了所有人的应合。而宴会举行的那一日,除了一些名单上的小姑,便是不少士族郎君,也自发前来助兴。一时之间,袁小姑那精美的庄子,已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这一天,庄园里赴约的士族之多,地位之尊贵,直让同样来赴约的,刚在不久前定下婚约的安华公主,都挤到了不起眼的角落了。

而这种热闹,在陈郡谢氏的三夫人前来时,更是达到了高潮。

眼看着时辰已到,袁小姑身侧,一个小姑的笑声传了来,“那姬氏女不会是心虚不敢来吧?”另一个小姑马上接口道:“她算个什么东西?只怕平素穷得连蜡烛也不曾见过,这等顶尖贵族才能参加的聚会,她怎么可能不惧?”

听到这里,袁小姑轻轻开口了,“不,她会来的。”

在左右众人看来的目光中,袁小姑垂下眸子,语气轻而冷地说道:“她要真是一个寻常的,也乱不了谢十八的心。”

几乎是袁小姑一说出“谢十八”的名字,四下众女便同时安静下来。她们脸泛潮红,眼中尽是羞喜期待。可越是这样,她们想着那些流言,念到姬氏女三个字,便越发地憎恶。

见到众小姑这个模样,袁小姑垂下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冷意:姬氏女,整个建康与你做对的小姑。不是被你救过性命。便是落了个身败名裂,我不相信那是巧合。那么,接下来就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吧!

就在众小姑在这里低声议论。隔着一道小湖的对岸郎君们的笑声也不断传来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转眼,一个婢女冲到了袁小姑的面前。说道:“小姑,姬氏女来了。”

“她还真敢前来?”说话的。是一个虞姓小姑!

而虞姓小姑的话,正代表了众小姑的心声。另一个小姑站了起来,她娇声笑道:“我好奇心上来了,准备去门口迎接她。袁姐姐,你去不去?”

袁小姑一直在目视前方,闻言。她略略颌首,道。“好,我们一起去迎一迎。”

说罢,十几个小姑都笑着围了上来,而她们朝着大门走动时,众婢女自也是紧随其后,于是这一转眼间,便有五六十人朝着门口走去。

……

秦小草是第一个走下驴车的,她一眼看到那些迎出大门的贵女,便不由自主地僵住了。

怎么说呢,这些小姑中的每一个,都与后世那些公主地位相当!可以说,这大门口,足足站了十五六个衣着不同,却同样华贵,同样傲慢,同样身份高不可攀的公主!

那种理所当然的倨傲,那种高高在上的骄纵,那种举手投足,一根发丝一个衣角,都由无数金钱和娇养养成的气派,确实形成了一种强大的气场。这种气场,可以轻而易举的令得地位不如她们的人信心崩溃!

幸好,秦小草在前来时,早就做过心里准备,见状,她迅速地低下头去,只见她转向驴车中,朝着里面伸出了一只手。

随着秦小草的动作,众女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投向了驴车。

一个小姑看着那驴车,好奇地低语道:“那姬小姑,很美吗?”

那姬氏女很美吗?这么一个问号,是这几日来,整个建康的小姑都会询问,都在好奇的。事实上,要不是太过好奇,这些自重身份的小姑,也不会迫不及待地第一时间跑来迎接姬姒。

在众人的目光中,袁小姑还没有回答,后面一个小姑轻笑的声音传来,“也还可以。”

见众人不信,袁小姑轻声道:“那姬氏女,并不以外表取胜。”

也就是说,姬氏女长相也只那样了?这一下,众小姑中,好几个小姑都挑起了眉头。

就在这时,姬姒的车帘挑开,戴着纱帽的姬姒下了马车。

姬姒一下车,便看到了站在大门处的那十几个华贵无比,气势逼人的小姑。

当下,她提步向众女走去。

姬姒的目光,在十几个小姑的脸上扫过后,又看向散在不远处的几个来看热闹的郎君。慢慢的,她朝着她们微微一礼,微笑道:“姬氏女见过诸位小姑。”

见她兀自戴着纱帽,一个小姑正要开口嘲讽,姬姒站直身子,然后,她十分随意地取下了纱帽……

几乎是姬姒的纱帽一取下,众女眼前便是华光大盛。饶是见过姬姒的,也万万没有想到,不过一年多不见,她就能有这么大的变化!袁小姑等女,更是目瞪口呆地盯着她,一个个说不出话来了。

姬姒如今的容颜,本来已是绝丽,更何况,她还巧妙的化了一下妆,直把她只有全盛时七分的容颜,变成了全盛时的十分绝艳!

就外表而言,姬姒的美,不是这个时代最喜欢的,那种纤纤弱质,出水芙蓉般的洛神之美。她的美,更近乎一种艳。不过,这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艳,而是一种内媚之艳。是一种初初看去,是皎艳无双,仔细看时,却又觉得既媚且糯软的艳。她这种艳,并没有多少攻击性,只是让人看久了,却恍然觉得,这女子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间,都透着一种介于少女和少女之间,无法言喻的神秘诱惑。

这样的姬姒,论容色还在以前的建康第一美人之上。自然而然的,她这容颜一经露出,便把所有的小姑都给震住了!

特别是,那些相信了袁小姑的话。以为姬姒容颜不过如此的。更是被她这容色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人群中传来了一个咳嗽声!

那咳嗽声一出,众女便从惊震中回过神来。这时,袁小姑走了出来,她居高临下地看了姬姒一眼,道:“有所谓娶妻娶贤。纳妾纳色,怪不得姬小姑让那么多人喜欢了……”

袁小姑那“娶妻娶贤。纳妾纳色”的话一出,顿时所有的高门贵女都从震惊中醒过神来:这世间,长得美的玩物她们还见得少吗?

见袁小姑只是一句话,便令得所有人眼中的震惊之色尽去。看向自己的眼神,再次变得轻蔑起来。姬姒笑了笑,她回过头去。朝着站在后面的郑吴众仆吩咐道:“你们暂且侯在这里。”

她的话音刚落,一个小姑忍不住笑了起来。“姬小姑这是什么话?能让你进咱们这园子,已经是格外开恩了的。至于你的这些婢仆嘛,也许他们这一生,也就这么一次能够靠近乌衣巷的机会,虽然,他们也只够资格在外面看一看罢了。”

这小姑的声音一出,四下不管小姑也罢,郎君也罢,都笑了起来。很显然,他们也觉得姬姒那句吩咐有点好笑。难不成,她还以为她的那些仆人,也有入园的资格?

在众人此起彼伏的笑声中,姬姒略略回头,恰好这时,一阵风吹来,把她的衣袂吹得猎猎作响。

直等到众人的笑声终于止歇了,姬姒才仿佛不曾听过众人的讽嘲一般,朝着郑吴的方向一颌首,声音微提,说道:“我这个老仆,姓郑名吴。”略顿了顿,姬姒清雅的声音,继续在风中飘转,“我这些仆人,他们的姓氏,分别是郑,齐,秦三姓,是春秋战国时,三个强国的国号。”

姬姒转过头来,她微笑地看向众位小姑,因为笑意流荡,她越发显得眸光流转容色照人,“恩,我知道诸位家里都习惯用家生子,我这些仆人,也是家生子,他们世代服侍我姬氏一族,至今已有七百余载!”

几乎是姬姒的声音一落,郑吴便在后面行了一个标准的周礼,他客气的纠正道:“小姑说错了,我们三大姓乃是孔夫子著《春秋》时,加入王孙门下,家祖在先秦时,曾是郑国公子!”

姬姒的话一说完,郑吴的声音一落,四下突然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所有人都怔怔地看向姬姒的身后,看着那十几个仆人,他们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些人,竟会是一个远古家族,沿用了七八百年的仆役!

不管是孔夫子著《春秋》,还是王孙这个尊称,或者,是郑国公子这个称号,都太久远太尊贵太神秘,它仿佛那无比珍贵的和氏璧,于温润光芒中,带着一种她们无缘一睹的,曾经高高在上俯瞰过所有生灵的辉煌尊贵!

一时之间,小姑们都说不出话来了。

而这时,姬姒在瞟过她们一眼后,带着不知不觉中腰身挺得笔直的秦小草和秦小木兄妹,越过众女,朝着院落走去。

而这时,众小姑再次从震惊中醒过神来,这一次醒过神后,她们的脸色都有点难看,虞姓小姑更是凑近袁小姑,低着声音说道:“袁姐姐,这样下去不行的……”

不用她提醒,袁小姑的脸色已是非常沉寒,转眼,她雍容一笑地走到了姬姒的身后,而随着她目光一转,院落里那些满脸不解地望来的众人,也都回过神,各就各位了。

这毕竟是一百世族的顶极聚会,在这个习惯奢华享受的时代,姬姒刚进院落,便感觉到了那无法形容的权势气和富贵气。

如,她踏着的地面,全部铺上了厚厚的,如云一样的蜀缎。而这种蜀缎之精细,其上纹绣之绝美,姬姒发现,她曾经在周玉的马车里看到过那么一块供人坐卧的。而那一小块蜀缎,隐隐有磨损痕迹,显然周玉已用了多回,是极珍惜的。可这么一样珍贵的东西,现在铺满了整个院落,任由所有人在上面踩来踩去。

还在,跪伏在每一个转弯,每一个角落处的,都是一些姿容秀美,其长相五官,与一年前的姬姒有一二分相似的少年男女。而这些少年男女,身着的是那种薄而透,肌肤半露,身段隐现的改良方空。这种改良了的方空,是现世苏绣中最出名最昂贵的一种。

虽然,这样的衣着很美,很华贵,可这是什么场合?这些与姬姒曾经的容颜有几分相似的奴隶婢女,这般半裸着身子跪伏在地上任人观看,那就是对姬姒最大的羞辱作践了!

想来,要不是姬姒这一年来长相大变,要不是她临出行时,决定不再掩饰自己的外表,而把自己的美丽完全妆扮出来,这一刻,她一定被羞辱得无地容身吧?

至于现在嘛,这些跪伏的奴隶美人,与绝美高华的姬姒毫无相似处。所以,姬姒身侧,那些不知情的小姑郎君都是一眼瞟过,也无人就此事对姬姒进行嘲讽刻薄。走在姬姒身侧的袁小姑和那虞氏女,朝着角落里瞟了几眼后,脸上闪过一抹气闷之色。

姬姒自是注意到了袁小姑的这种表情变化,她暗中冷笑道:也难为她能收集到这么多与我长相相似的人了!

转眼,她更是心惊:这袁小姑为了踩她,竟如此不惜人力物力,还真是不可轻视啊!

当然,这园子里的奢华不止如此,几乎是每一角落,每一个细节,都透着一种大富贵大豪奢!如,姬姒经常在手腕上戴着一串镶有红宝石的金链,而她的左侧,便有一座由几千颗同样纯粹同样漂亮的红宝石垒成的宝石山。如,姬姒的腰间,挂着一块帝王绿美玉,她的右侧,便有整整一座重达数百斤的晶莹剔透的帝王绿玉石。

除了这些,那些半人高的珊瑚,那一座完全由黄金融成的雷音寺,以及寺中那同样完全由黄金雕成的一百零八罗汉像,都把这些士族的豪奢富贵,展现得淋漓尽致!

可以说,这里的每一样东西,不管是她们脚下踩着的蜀缎,还是旁边做成树枝状的沉香木,都是珍贵得哪怕截下一小段,也能让一个人一生衣食无忧的那种!

这种极致的富贵,加上穿行在院落里,任哪一个都如公主一样尊贵的小姑们,饶是早有心里准备的秦小木和秦小草,也渐渐感觉到落脚艰难,举止失措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愿意娶她

就在这时,一个傲慢的轻笑声传了来,“姬小姑,你这般盯着那些美玉,要不,我赏你一块可好?”

说这话的人,正是那虞氏女。

而虞氏女一开口,四周或坐或站,显得闲适风雅的小姑们,都纷纷转头向姬姒看来。与虞氏女一样,她们也发出了轻笑声。

姬姒闻言,却是挑了挑眉。

她转过头,似嘲似笑地看了虞氏女一眼后,姬姒轻描淡写地说道:“不用了,这种阿堵物,我想要多少,就可以赚来多少!”

姬姒昂头,她以一种意气风发的,光彩照人的姿态,一边笑一边说道:“虞小姑可能不曾听过,一年前,我借了四万五千金投了一笔资产,而它现在涨到了五十余万金了。”挑了挑眉,姬姒朝着虞小姑似笑非笑,却挺有耐心地解释起来,“是了,虞小姑可能不明白,五十万金有多少……这样形容吧,也许有的世族,倾百年累积的财力,还没有我两个月赚的钱多呢!”

姬姒这话一出,四下再度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