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敛财手册 作者:茗荷儿

文案:

杨萱作为冲喜新娘嫁到夏家,却被一碗汤药毒死。

重生归来,当命运的齿轮再度转回原来的轨迹,是那个曾被她鄙夷轻视的男人,伸手将她拉出泥潭。

杨萱: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许你两万银子可好?

男人轻笑:你说呢?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种田文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杨萱 ┃ 配角:萧砺、杨桐、夏怀远、夏怀宁 ┃ 其它:茗荷儿

第1章

平生头一次,杨萱挨了打又被罚了跪。

六月天,炽热难挡,纵然院子绿竹成荫,多少带来丝丝凉意,却仍抵不过这铺天盖地的暑热。

杨萱默默地跪在廊前的青石板上。

一刻钟前,父亲杨修文大发雷霆,劈手给了她一个嘴巴子,罚她到外面跪着,再不许她进书房。

两个时辰前,杨萱在书房碰倒茶壶,洇湿了一大摞信。

杨修文在翰林院任侍读学士,每个月初十这天要经筵侍讲,等他自宫里回来,那摞信的信纸已经黏连在一起,墨迹四散晕开,早就辨不清字迹。

信是白鹤书院的山长辛归舟所写。

杨修文是辛归舟的学生,也是他的女婿。杨修文娶了辛归舟唯一的女儿辛瑶。

此时,辛氏正在书房哭泣。

杨修文亲自拧了帕子给她拭泪,“大热的天,你刚刚有了身孕,别哭了,嗯?即便不为自己,也得替肚子里的孩子想想。”

“你还有脸提孩子?”辛氏泪水流得越发急,“肚子里这个还没生出来,你尚且知道顾忌,萱儿顶着大太阳在外头跪了这些时候,你竟是忍心?难道萱儿不是你的孩子?”

杨修文梗一下,无奈地解释,“瑶瑶,那些信件都是岳父往年对我的教导,我特意挑出来打算誊抄一遍整理成册,发送给书院弟子传阅。现在都让萱儿给毁了,你说我能不生气?”

辛归舟三年前病故,十月初七是他的忌日,白鹤书院要举办祭奠仪式,杨修文是想那天将辛归舟的书信带过去。

辛氏理解杨修文的怒气,可不管怎样,杨萱是她怀胎十月生出来的女儿,捧在手心里养到八岁。

上个月田庄下暴雨,杨修文去察看有没有倒塌的房子,杨萱也跟着去,不留神掉进河里,回来之后就发了热,小脸烫得跟火炉似的,差点没了气。

辛氏衣带不解地守在床边,险险才从阎王手里把人抢回来。

杨萱醒了,她却病倒了,请范先生来瞧,竟是喜脉。

辛氏生下杨萱后,足足八年没有过身孕,不成想竟然能再度怀上,欢喜之余,身上的病立刻好了,较之平常更显精神。

而杨萱却像换了个人似的,整天恍恍惚惚的,记性也不若往日清楚。

辛氏估摸着她八成是落水吓丢了魂,特意寻出件杨萱周岁时候穿的小衣,让从小伺候她的奶娘到河边叫魂儿。

奶娘连着叫了三夜,果不其然,杨萱脸上渐渐有了笑,又恢复成先前的活泼模样。

这才刚刚康复,却惹得杨修文动怒。

这么热的天,就是坐在放着冰盆的屋里不动弹,都蹭蹭往外冒汗,何况是跪在外头的太阳地里。

小孩子的魂魄还不安生,尤其杨萱才叫回魂来,万一打骂之下又受到惊吓呢?

所以,辛氏得知杨萱挨罚,不顾身上有孕,急匆匆就赶过来。

刚进门便看到杨萱瘦小的身体笔直地跪在那里,膝盖底下连个蒲团都没有。

辛氏的心顿时碎了,可她素日敬重夫君,断不会当着下人子女的面儿驳回杨修文的处罚。

等走进书房,就忍不住哀哀哭求。

压抑不住的哭声透过糊窗的绡纱传到外头。

杨萱不安地挪动下膝盖。

前世她在菩萨像前诵经,一跪就是个把时辰,早已经习惯了。只是现在才八岁,身子骨尚嫩,兼之是跪在青石板上,硌得膝盖疼。

相较自己,她更担心的是辛氏肚子里的孩子。

记忆里,她并没有弟弟或者妹妹。

不知道是辛氏没有怀孕还是早早就掉了。

事实上,杨萱前世根本没有留意辛氏是否怀过孕,她八岁时正忙着和庶姐杨芷一道学习弹琴赋诗。

辛氏刚刚诊出有孕,胎还没坐稳,切不可太过伤心担忧。

尤其还是这么个大热天。

可如何安抚好辛氏呢?

杨萱正思量,眼前突地一暗,多了道身影。

是长她两岁的庶姐杨芷。

杨芷刚十岁,穿了件素色银条纱袄子,浅粉色湘裙,乌黑的青丝在脑后绾成纂儿,戴了只小巧的珍珠花冠,显得清爽利落。

杨芷四下瞧瞧没看到人,整整裙裾在杨萱身旁跪下,悄声道:“萱萱,姨娘刚才煮了香薷饮。”

香薷饮能消暑清热,家里隔上三五天就要煮一锅给大家喝。

好端端的,杨芷特意提到这个干什么?

杨萱心中一动,不由仰头看看天色。

此时已经申正,日影有些西移,不像正午时候那般炽热了。

可是谁又规定申正不能发暍?

杨萱毫不犹豫地歪了身子,软软地往地下倒去。

“啊,”杨芷惊呼一声,慌忙唤道:“萱萱,阿萱,你怎么了?爹爹,爹爹快来,妹妹晕倒了。”

晕倒了?

辛氏大吃一惊,哆嗦着便要起身,杨修文已经大步冲到门外,张臂抱起杨萱,急切地唤道:“萱儿,萱儿,这怎么回事?”

杨芷含着泪水语无伦次地道:“我听说妹妹受罚,就过来看看,谁知道才刚跪下,妹妹就摇摇晃晃地倒下了。爹爹,妹妹不会有事吧?”

杨修文匆匆抱着杨萱进屋,小心将她放到罗汉榻上,伸手掐上她的人中穴。

杨萱不想醒,可杨修文手劲实在大,她疼得受不了,眼泪差点流出来了,再装不下去,遂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蕴着泪意的双眸扫一眼面前人影,细细软软地唤道:“爹爹。”

“萱儿,”杨修文松口气,扬声唤道:“松萝,快去请范先生。”

唤了两声没听到有人应,这才想起因为杨萱惹祸,小厮松萝遭受池鱼之灾,刚挨了十大板,想必现下正在直房上药。

杨修文站起身子,打算再去唤人。

杨萱伸手扯住他的衣袖,“爹爹,我没事儿,不用看郎中…爹爹别生气。”

杨修文垂眸,瞧见那白净小脸上楚楚可怜的神情,顿时心软如水,柔声道:“请范先生瞧一瞧,爹爹也放心。”

杨萱松开手,乖巧地点点头。

杨修文出门找人,杨萱长长舒口气,冲辛氏眨眨眼,“娘——”

辛氏已猜出她八成是装的,没好气地说:“闯这么大祸,就该好生揍你一顿长长记性,往后还敢不敢了?”

杨萱默默地答:“还敢!”

可这话却不能说出口,只嘟了嘴,娇声道:“娘,我不想喝苦药。”

辛氏嗔一声:“你若好端端的,就不必喝药,可要身子不济,那就得吃几副药调养调养。”话说完,就见杨萱粉白的小脸蛋皱成了一团。

辛氏不理她,侧头问杨芷,“是你给她出的主意?”

杨芷连忙摇头:“我只说姨娘在屋里煮香薷饮。”

辛氏瞪她,“就你心眼儿多…沆瀣一气欺瞒你爹,这法子头一遭好使,下次没人再相信你们。”

杨芷忙道:“不敢再有下次,还请母亲在父亲面前代为说项。”

杨萱紧跟着摇摇辛氏的胳膊,转换了话题,“待会儿范先生来了,顺道请他看看娘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提起孩子,辛氏唇角绽出由衷的笑意,手不由自主地抚向腹部,“现在哪能看得出来,至少还得过两个月才行。”

杨萱自然知道,因为前世她也曾有过孩子。

从怀胎到分娩,吃足无数苦头,拼着九死一生才生出来所谓的“遗腹子”。

她的儿子叫夏瑞。

刚诞下孩子时,她的婆婆夏太太恨不得把她当祖宗伺候着,每天变着花样做好吃的给她滋补,只可惜,婆婆先前对她有多好,后来就对她有多差。

婆家容不了她,她只好撇下孩子住到陪嫁的小田庄里。

原以为,远远地避开京都,避开那个人,她可以在田庄安稳度日,可夏太太仍不放过她,一碗汤要了她的命…

第2章

再睁开眼,她瞧见小小的架子床上垂着的姜黄色帐帘,微风自半掩着的窗棂间吹进,带来满室蔷薇花香。

帐帘随风轻轻摇动。

而眼前,是一张清丽温婉宜喜宜嗔的面容。

那是她的娘亲辛氏。

是刚刚三十出头,容颜正好的娘亲辛氏!

杨萱用了七八天的工夫终于接受了自己重活一世,回到八岁那年的事实。

重新活着,真好!

回到自己的家里,真好!

没有夏家人,真好!

唯一遗憾的,就是再也不能见到瑞哥儿。

不过,夏太太将这个宝贝孙子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瑞哥儿所谓的“叔父”,丁丑科年轻的探花郎夏怀宁又亲自教他读书给他开蒙。

想必,没有她这个声名败坏的娘亲,瑞哥儿会过得更好。

看着因提及胎儿而满心欢喜的辛氏,杨萱不由也微笑起来。

这时,外头传来散乱的脚步声,杨修文陪着范先生撩帘而入。

范先生已年近花甲,就住在前头的槐花胡同,与杨修文早已过世的父亲是知交好友。

两家往来密切,并不需避讳。

范先生先给杨萱把了脉,捋捋胡子道:“二姑娘气血稍嫌不足,只是三伏天不宜太过进补,等入秋之后用些四物汤即可。”

又抬手试试辛氏的脉相,面色显出几分凝重,思量半天才道:“脉相有些虚浮,我先给你开个安胎的方子,天热心气容易急躁,切忌大喜大悲。”

杨修文急忙奉上纸笔。

范先生写完方子,仔细瞧了遍不见错漏,交给杨修文,“一天一剂,先吃两副,等过五天我再来瞧,要是期间觉得什么地方不舒服,尽管让人去叫我。”

杨修文忙道:“有劳世叔。”

范先生“呵呵”笑道:“我是亲眼看着你长大成人的,要不是我膝下无女,说不定你还会是我家女婿,用得着这么见外?”

范杨两家是曾有过婚约的,只可惜两家都没有闺女,只得作罢。

现下范先生又重提此话,颇有再度联姻的意思。

杨修文听出话音来,可眼下不管儿子杨桐还是两个女儿,年纪都还小,不到说亲的时候,便略过此话,拱手送了范先生出门,又顺道打发松枝去抓药。

辛氏脸上明显有些怔忪。

杨萱知其为腹中胎儿担忧,遂道:“经书上说万事皆有缘法?娘能怀上孩子就说明弟弟跟我有缘分,娘别担心。”

听到她的童声稚语,辛氏哭笑不得。

她怀孩子,跟杨萱有什么相干?

可细一想,自己八年不曾有孕,偏生杨萱病倒,自己诊出来喜脉。

没准还真是因为肚子里这个跟杨萱有姐弟的缘分。

辛氏本非爱钻牛角尖之人,如此一想,便放下心不再思虑。

母女三人走进二门,辛氏径自回到正房,杨萱与杨芷则穿过西耳房旁边的夹道往姐妹俩住的玉兰院走。

玉兰院是后罩房最西边隔出来的一处僻静小院,因院子里种着两株白玉兰而得名。

六月里玉兰花早就败了,西墙边的一大片蔷薇却正值花期,开得姹紫嫣红,张扬而招摇,引来蝴蝶蜜蜂纷飞不停。

玉兰树下摆着石桌石椅,桌上放了只竹篾编的绣花棚子跟针线笸箩,丫鬟春桃和素纹正凑在一起商量绣荷包。

见到两人进来,丫鬟们忙起身招呼,“姑娘回来了。”

杨萱对春桃道:“你去看看春杏伤势怎样,不行的话就请郎中来瞧瞧。”

春杏是跟着杨萱一道去书房的丫鬟,跟松萝一样,也是足足挨了十大板,被秦嬷嬷带下去擦药了。

春桃应着正要离开,素纹道:“我去吧,春桃姐姐留下伺候二姑娘。”

杨芷点头,“让素纹去。”

素纹是杨芷的丫鬟。

杨萱与杨芷身边各有两个丫鬟,伺候杨萱的是春桃与春杏,伺候杨芷的是素纹与素绢。

春杏既然挨了打,如果春桃去看,那么杨萱跟前就没人使唤了。

杨萱便不推辞。

素纹利落地将石桌上的针线收拾好,行个礼,迈着细步穿过东墙角一处宅门走出去。

杨萱看着石桌上的荷包,笑问道:“都是谁做的?”

春桃指着那只六角形湖蓝色缎面荷包道:“这是素纹做的,给大姑娘盛香料驱蚊虫”,又指了另外一只方形嫩粉色绸面荷包,“这个是我做的,素纹说再用银线绣两朵玉簪花,姑娘觉得呢?”

湖蓝色荷包的针线明显比嫩粉色的细密匀称。

素纹心灵手巧,针线活儿在她们几个中是最好的。

前世,杨萱给杨修文与辛氏等人烧三周年祭的时候,曾经在坟前遇到过素纹。

素纹做妇人打扮,还准备了点心瓜果等四样祭品,她说她现在靠做手帕荷包等小物件谋生,日子过得还算平稳。

杨萱感慨不已,当初从杨家离开的下人足足十余个,唯独素纹惦记着旧主,还知道在坟前祭拜一番。

想到此,杨萱笑道:“不错,姐姐那只打算绣什么?”

杨芷道:“也绣玉簪花吧。”

春桃笑应:“好,等素纹回来我告诉她,绣成一样的。”

杨萱与杨芷前后脚走进屋。

玉兰院正房坐北向南三开间,中间是两人共用的厅堂,东边是杨芷的屋子,西边是杨萱的住处。

厅堂正中墙上挂了幅写意的《早春图》,画轴下方供着长案,摆着花觚香炉等物。

紧挨着长案是张黑漆四仙桌,两边各一把黑漆的官帽椅。官帽椅下首,东墙边摆一张罗汉床,西墙边摆一座百宝架。

百宝架旁边便是通往内室的门,此时房门大开着,只垂着天青色素纱门帘。

内室用两扇绘着春兰秋菊的绡纱屏风隔成明暗两间。

北面是暗间,摆着架子床并衣柜、箱笼等物。南面是明间,靠窗横着一张书案,书案东边是顶天立地的架子。

书案西边则是只美人榻。

杨芷靠着书案站定,问道:“你膝盖疼不疼,看看有没有淤青,让人打井水上来敷一下,这样消散得快。”

杨萱坐在美人榻上,将白色绸裤挽到膝盖处,果见上面一片青紫,因被石子硌着,星星点点几处红丝。

尤其,杨萱生得白嫩,这片青紫便格外显眼。

杨芷心疼不已,“好在没见血,不过这淤青没有三五天也消不去。”扬声唤春桃去端冷水。

少顷春桃端了铜盆进来,杨芷亲自绞帕子敷在杨萱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