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不远有座石桥,过了石桥前面是座颇为宏伟的宫殿,小太监带着杨萱绕过宫殿,又穿过长长的甬道,再经过两道宫门,终于来到一座殿宇面前。

另有太监过来,朝杨萱行个礼,“杨姑娘请随我来。”

引杨萱走进去,停在两扇朱漆门前。

有着黄衣的太监低声问:“可是杨二姑娘?”

杨萱点点头。

黄衣太监轻轻推开门,探进头去,“回禀圣上,杨二等在门外了。”

半晌,才听里面有个威严的声音喝道:“带进来。”

杨萱不由自主地颤了下,战战兢兢地走进去。

屋里铺着厚实的毯子,踩上去软得让人站不稳。

杨萱偷眼辨明方位,朝着圣上所在位置走几步,定定神,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民女杨萱叩见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膝盖落处,柔软温暖,完全不似前次的冰冷。

杨萱轻轻舒了口气。

几乎同时,书案后面传来天子的声音,“杨萱,你可知朕找你来,所为何事?”

第119章

杨萱根本是毫无头绪, 怎可能知道圣上唤她何事, 遂低低应道:“民女不知。”

话刚说完,跟上次一样,一本奏折从头顶飞过来, 正落在她脚前。另有一张纸, 飘飘忽忽地飞到了旁边。

杨萱伸手先捡起那张纸, 见正是当日在户科立下的地契文书。

而奏折则是严伦所上, 大意正如程峪所说,痛斥了现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竟有女子抛头露面与男人争抢生意, 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上面更是以杨萱为例,她本是名门之女,幼承庭训, 却经营笔墨铺子, 整日与男子为伍, 更出入花街柳巷有辱杨氏清名, 顺带着把萧砺斥责一顿,说他对朝廷官员不敬,为达目的不惜凭仗武力威逼小吏, 应当□□数月挫其戾气。

不得不说,严伦当真文采斐然,整篇奏折引经据典辞藻华丽, 且多采用骈体形式, 对仗工整声律铿锵极具煽动性。

杨萱读罢, 顿时明白了当初程峪的用意,略思量,开口道:“承蒙圣上垂怜,照顾民女笔墨铺子的生意,迄今为止,进益已逾千两。民女得知小沟沿要为贫苦百姓兴建典房,民女思及自身也曾担心居无定所,遂打算买地建房,为百姓略尽绵薄之力。但是订立文书之时,户科典吏说民女无权签字画押,只有寡居或者自梳之人方可自立女户。民女不明白,这些银钱都是民女凭双手辛辛苦苦赚来的,为何没有资格签署名讳?倘或女子没有父兄,也未到出嫁年纪,就不应当有住所,不应该买屋舍了吗?”

圣上“啪”拍在案面上,震得砚台镇纸“当啷”作响。

杨萱心中一颤,只听圣上紧接着道:“说得好!女人若有能力为何要埋没?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又有梁红玉率军御敌,就今朝来看,那些蛮夷之族的女子不乏有随军出征鏖战沙场的。我万晋王朝人才济济,女子怎么就不能支撑门户?依朕看来,不单是你,往后有才能的女子均可买铺置地,自力更生。”

杨萱心头大石落地,长长舒一口气,拜倒在地,“谢圣上恩典。”

圣上又道:“杨萱,朕打算立你为天下女子之典范,你意下如何?”

“啊?”杨萱立时懵了,连声拒绝,“圣上三思,民女…民女不敢。非是无能,而是,民女只想仰仗圣上恩典,闷声发点小财,若是张扬出去,别人岂不都知道民女有银子?倘或被宵小之徒绑架勒索,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实在没有应对之策。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还请圣上三思!”

圣上沉吟片刻,觉得有道理,应道:“如此便罢了,不过朕意欲嘉奖于你,你想要什么赏赐?”

杨萱答道:“银钱我自己能赚,名声又不想要,不如…之前孙仲义孙先生的伤药很管用,圣上赏民女两瓶药粉吧?”

圣上讶然,随之笑道:“孙仲义的药性能极好,每次不必用太多。上次那瓶都用完了?”

杨萱面露不满,嘟哝道:“民女原本是替萧大人索取的,可他在大同那一年,同袍间凡有伤处都跟他讨要,早就用完了。”

言语间,一副小女儿的娇憨稚气之态。

圣上见状心情颇为愉悦,满口答应道:“行,就赏你两瓶药粉。”

杨萱急忙谢恩。

侍立在旁边的范直却“嗯嗯”轻咳两声,“圣上,昨天还有奏折参奏萧砺萧百户,说他…凶狠暴戾,羞辱读书人,把夏怀宁夏举人的舌头割了。”

“啊?!”杨萱大惊失色,低喊出声。

圣上扫她一眼,挑眉问道:“有这种事,谁上的折子?”

范直从案面上摞得高高的一堆奏折中,翻出一本,“是张御史所写,弹劾近期锦衣卫横行无忌,从中就举出这个例子。因此事恐怕涉及私人恩怨,不若社稷江山重要,故而放在了下边。”

将奏折打开,双手恭敬地摊在案面上。

杨萱一瞬不瞬地盯着圣上脸色,看着他由平静到怒气渐生,咬咬唇,开口道:“启禀圣上,民女尚有下情要奏。”

圣上沉声道:“说!”

杨萱身体抖了下,却仍保持着镇静,“萧大人为人正直,这事不能听一家之言,先得经过查证才是。再者,即便萧大人真的割了夏举人的舌头,那也是夏举人罪有应得。”

原本低着头躬身侍立的范直听到此话,不禁抬眸瞧了眼杨萱,复又低下头。

杨萱续道:“夏举人既能通过会试,想必读过圣贤书,理当知道礼义廉耻,知道非礼勿听非礼勿言。可他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胡言乱语,辱我声名…”

默了默,低声道:“他说我肩头有粒朱砂痣…圣上明鉴,这话岂是随便可以说的?我本是要以死明志的,承蒙萧大人加以解劝,再者我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我要去死,应该死的是那个读圣贤书的夏举人才对。”

圣上锐利的目光盯着她,带着几分审视与质疑,“夏举人为什么要对你说哪种话?”

“民女如何得知,圣上该去问夏举人才对?”杨萱脱口而出,随即觉得语气不妥,连忙低下头,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夏举人的兄长身体有恙,去年四月里娶了民女的庶姐冲喜。前阵子在清和酒楼遇见夏举人,夏举人说他跟庶姐已育有一子,民女向他道贺,夏举人就说出此话。至于夏举人是有意打听还是无意得知,民女着实不知,更不知他为何要在大庭广众面前说。”顿一顿,直起身子补充道:“兴许是喜得麟儿太过高兴,一时魔怔了也未可知。”

双唇紧抿着,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愤懑与讥刺。

圣上端详片刻,挥挥手,“你退下吧。”

杨萱叩头谢恩,两手撑着地勉力爬起来,弯着身子离开。

范直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俯身对圣上道:“此事是老奴的错,老奴觉得萧百户在大同行事周全,且无家小拖累,可以成为纯臣,却未料到竟是鲁莽暴戾之人,老奴怕耽误圣上大事。不如把萧百户…弃了?”说罢颤巍巍地跪下来。

圣上摇头道:“公公起来吧,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打仗最忌讳临阵换将。倘或杨二所言属实,朕不觉得萧砺有错…谅那个小丫头也不敢欺瞒朕。”

话音刚落,只见门口侍立的黄衣太监,推门进来,欲言又止。

范直斥道:“有话赶紧说?”

黄衣太监支支吾吾地说:“适才那杨姑娘本是走了,可半道又回来了,说有事忘记问圣上了。”

圣上皱着眉头,“让她进来。”

杨萱在门外听见,提着裙角走进来,正要跪下。

圣上不耐烦地摆摆手,“不用跪了,什么事儿?”

杨萱赔着笑脸,小心翼翼地问:“方才圣上赏赐了药粉,我是想问问能不能顺便带回去,这样就不用劳烦内侍公公跑腿了。”

那双好看的杏仁眼水汪汪怯生生地,满含着期待。

圣上认真地看她几眼,忽地笑了,“你是怕朕忘记此事?”将身体往龙椅上一靠,回头吩咐太监,“去找孙仲义要两瓶伤药,他若不给,就说这是朕的口谕。”

太监低低应着,偷偷扫一眼杨萱,飞快地走了出去。

“杨二,”圣上随意问道:“你那笔墨铺子每年多少进益?”

杨萱每月都扒拉算盘珠子合算账目,清楚得很,不假思索地道:“每个月约莫百两银子的纯利,去年开张半年,进益四百两,今年已经有一千多两了。”

圣上颇为惊奇,“就这文房四宝能有这么大的利润?”

杨萱笑道:“要是内府衙门能多光顾几次,利润更大…非是民女赚圣上的银子,是因为每次内府公公离开,都有许多王孙贵族的管事打听内府公公采买的物品,想依样采办。他们可是阔绰得很,比内府公公大方多了。”

圣上冷冷“哼”一声,“都是铁公鸡,该出银子的时候一个个缩的跟王八羔子似的…得想法从他们手里抠点银子出来。”

杨萱立时想到自己腊月就要跟偎翠楼解除契约的纸笺。

偎翠楼那位姓钱的男人着实敢要,二两银子一刀的纸笺,他翻了两个翻,往外卖八两。

众人一瞧利润大,纷纷照猫画虎,刻了印章印纸笺。

从九月开始,价格一下子就降下来了。

怎奈有契约在先,钱姓男子仍是按每刀二两的银子买杨萱手里的纸笺,可往外卖却不容易了,就是倒贴二百文也没人买。

故而,他老早就对杨萱知会了,契约就到腊月底,让她别再做了。

见圣上想从公侯手里抠银子,杨萱便道:“之前内府公公带回来的纸笺,不知圣上见过没有?”

话音未落,已有太监将纸笺呈上来。

圣上翻着看看,问道:“李山是何许人?”

杨萱答道:“是江西前来应考的举子,这些图样都出自他手,另外还有印成彩色的牡丹、山茶等图样,若是内府公公采买是二两银子一刀,卖给他人则卖五两银子,其中差价可分六成给圣上。”

圣上沉吟片刻,“朕对这个名字没印象,是今科进士?”

杨萱忙道:“他会试没中,现留在京都等待明年开恩科。”

“朕不打算开恩科。” 圣上摇摇头,又道:“画得还不错,工匠的手艺差了点。”忽而来了兴致,吩咐范直铺好一张宣纸,提笔蘸墨,飞快地画出两杆细竹,虽不若李山笔触细腻,却更见疏朗挺拔。

范直不住嘴地拍马屁,杨萱也随着赞好。

圣上颇为得意,“朕这竹刻成印章如何?”

杨萱认真地再看两眼,“圣上画得自然是极好的,就怕工匠刻不出神~韵来。”

圣上不以为然地说:“若连这个都不能刻,也不用在宫里混吃混喝了?”

杨萱看圣上兴致颇高,突然想出个主意,却又不敢贸然开口…

第120章

一番话在嘴边徘徊片刻, 终于鼓足勇气出口, “圣上,民女之前曾在长安街目睹圣上班师回朝, 圣上寥寥数语令千万儿郎苦练技艺投军从戎。寻常百姓少有机会聆听圣上教诲,不如圣上写几句劝诫的话,印在纸笺上分发出去,好叫天下百姓得益。”

圣上龙心大悦,“好!”

另换纸,笔走龙蛇写了句“宁为百夫长, 胜作一书生”,又写“只解沙场为国死, 何须马革裹尸还。”

杨萱扶额。

只有书生才喜欢光顾笔墨铺子,喜欢赏玩纸笺,那些真想从军的,只会去逛兵器铺子,谁还愿意买纸笺啊?

可见圣上正在兴头上,又不敢说他写得不对。

范直偷眼瞟见杨萱欲哭无泪的表情,眸光垂下,待圣上写完“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 低咳声, 赞道:“圣上心系边陲, 实乃百姓之福。不过鞑靼人经上次一役, 元气大伤, 三五年内定不敢犯边。当务之急乃是激励少年向学,为国效力。”

圣上点点头,“言之有理”,侧头问杨萱,“杨二,你说朕写什么诗句好?”

杨萱早想出两句来,便道:“读书不觉已春深,一寸光阴一寸金,还有少年心事当拿云,谁念幽寒坐呜呃。不知行不行?”

刚说完,适才被打发索取药粉的太监回来,双手恭敬地将瓷瓶奉在案面上。

圣上打开瓶塞闻了闻,笑道:“孙仲义今儿大出血,心疼坏了。”朝杨萱努努嘴,“拿走吧,告诉萧砺省着用,这都是孙仲义的命根子…纸笺的事儿朕再琢磨,几时有了定案再召你来。”

杨萱恭声应是,屈膝行礼,拿过瓷瓶正要迈步,又停住,低声问道:“圣上,那个明年不开恩科,我能不能告诉李山?告诉他,以便他早做打算。”

等了片刻,圣上仿似没听见般,不说行也不说不行。

杨萱正忐忑,瞧见范直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示意她离开。

杨萱又行个礼,道声:“民女告退”,这才挪着细步走出门。

甫出大殿,立刻长舒口气,而扑面而来的寒风,却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这才短短半个时辰,她都汗湿过好几回了。

难怪有俗语说“伴君如伴虎”,跟在天子身边的确是无上荣光,可也太不容易了。

就是一句话的事儿,行或者不行,给个准确的回话很难吗?

非得让人猜。

万一猜错了呢?

说不定还要上门问罪。

杨萱两手兜着瓷瓶,腹诽不已。

而御书房里,圣上楚洛心情却是极好,连接写了好几页诗句,才神情愉悦地放下笔。

范直低声道:“老奴看那杨姑娘相貌颇佳,性情才学也不错,来年改元增补秀女,不如将她召进宫来侍奉圣上?”

楚洛手指轻轻敲打几下案面,长叹口气,“臣子妻不可戏啊…真要召进宫,也就索然无味了。公公替朕留点心,看她那两间铺子怎么样,别让人欺负了。朕就是要立个典范,也让严伦和御史那帮家伙看看,别整天指手画脚地卖弄口舌,有这闲工夫,多想想兴国治国之策略。男人自己没本事,还拦着妇人上进。”

这话说得是严伦。

严伦是个酸朽文人,家中事务不管是外头的店铺还是内宅中馈都仰仗夫人掌管。

偏生严伦平素喜欢买块玉,养个兰,甚至去青楼听个小曲儿。

这些都是花银子的事儿,而严伦未成名前,每月俸禄不过三五两,怎供得起他风花雪月,少不得伸着手跟夫人要银子。

久而久之,就落得个“惧内”的名声。

现今严伦已经成名,但怕夫人怕了几十年,已经根深蒂固。

许是因此,他对女子的要求便特别苛刻,之前就曾因有女子跟男人结伴同行,上书怒斥过世风败坏,并极力主张女子裹脚。

且因他是知名大儒,门生颇多,先帝对他多有忍让,更使得他有恃无恐。

楚洛则是从十五六岁开始征北征西,陆陆续续在西北待了七八年。

西北战事多,男人们提着刀上战场打仗,婆娘们在家收割庄稼照顾孩子,以一己之力撑起整个家。

倘或都裹成三寸金莲,能上山种地?外敌来了,能跑得动路?

故此楚洛对严伦等人的行径深恶痛绝,只碍于乍乍登基,不便多生事端,暂且容忍。

而杨萱出身诗礼之家,是不折不扣的书香门第,却凭一己之力照顾幼弟,还把开铺子所得收益用来建造典房。

楚洛无论如何都要把这面旗杆竖起来,狠狠地打严伦的脸。

范直对内情最了解不过,先前是怕楚洛对杨萱另有非分之想,故而试探一二。此时听到楚洛吩咐,心里立刻有了数,干脆地应道:“圣上但请放宽心,老奴知道怎么做。”

这事对范直来说,真正是两全其美。

对公,是效忠天子,对私,杨萱是萧砺心尖上的人,连着两年都孝敬过他生辰礼,怎么也该照拂点儿。

如今得到圣上明令,他大可光明正大地假公济私。

范直一边伺候楚洛批阅奏折,心里暗自思量,萧砺还真是有点儿傻福,看上这么个聪明会揣摩上意的姑娘。

楚洛虽性情疏朗,不太在意细枝末节,但毕竟是一国之君,君心似海难以捉摸。

如果战战兢兢畏首畏尾,楚洛自是瞧不上,若是太过放肆,口无遮拦,那就是藐视君威对天家不敬。

杨萱礼数上没得挑,恭恭敬敬的,言语间却时不时流露出女儿家独有的娇气与任性。

好比她反问楚洛的那一句,“这话圣上该问夏举人,民女怎么会知道?”

明明白白地就是不服与不忿。

放在后宫的哪一个女子身上,除去皇后外,她们都不敢这般跟楚洛回话。

想必杨萱也知道语气不妥,很快又收敛起来,转而解释事情的原委,完全就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姑娘。

别说楚洛这般正当年的男人,就连他这个无根之人也不忍苛责她先前的失言。

能在御前应对得当,这也算是杨萱的过人之处了。

杨萱却没有范直想得那么能干,她现在满心都是后怕。

她是真没料到萧砺会去割夏怀宁的舌头。

要知道夏怀宁并非白衣,而是个举人,已经有资格出任官职,况且在圣上心中也是有名姓的人物。

若非今天正好碰到,说不定圣上会偏袒夏怀宁。

即便会派人查证,萧砺能当着别人的面转述夏怀宁的话吗?

如果传出去,恐怕满京都的人都会知道她右肩有粒红痣,那她可就真的没法活了。

她之所以半路回去要药粉,不是怕圣上忘记,因为圣上是金口玉言,御书房里的范直跟另外四个太监肯定会提醒这一点。

她是想看看圣上的态度。

还好,圣上显然是相信了她的解释。

看样子也不会再治萧砺的罪。

杨萱想跟萧砺谈谈,不能让他这样铤而走险。

夏怀宁这种无耻之徒迟早会被天收,即便不会,大可套麻袋揍他一顿解解恨,或者暗中下个绊子,为何非得报上名姓?

难道不留名就不是英雄好汉?

吃过晚饭,杨萱一边做着针线活儿一边等,一直等到二更天,她实在熬不住,便吹熄蜡烛,换了油灯,在桌上留了张字条,写着“大人回来后请叫醒我,有事商量”,把两只瓷瓶当成镇纸,一左一右压在字条上。

油灯灌得满满的,足够点一夜。

只要萧砺回来,肯定能看到字条。

杨萱放心地回到东次间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