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华谷皇庄又怎会有不华丽的地方?

西居也只是比乾元帝居住的正院稍显得质朴一点,毕竟西居是伴驾的大臣寓所。据说,乾元帝以前很喜欢枫华谷皇庄,每到寒冬,便来此地猫冬儿,住上一两月。

虽然此处离京城很近,然皇帝驾临也会有内阁大臣伴驾,因此西居专供大臣和宗室亲贵居住。

本来乾元帝打算把皇庄修剪成皇家别院的,然而这块风水宝地实在是不够大,满足不了乾元帝的要求,后来乾元帝渐渐的‘冷落’了枫华谷皇庄,很少在冬天巡幸皇庄。

不过,顾天泽倒是极喜欢枫华谷。

如今,他对枫华谷皇庄更有亲切感,毕竟他在此处碰见小七。

郁郁葱葱的树木包围西居,大大的树冠剪碎了阳光,斑驳的光点洒落在地上。

天算一袭素雅长袍背靠大树树干坐在树荫下乘凉。

他唇边始终勾勒出一丝暖阳般的微笑,本来无亮的眸子被一块白色的纱布缠着,看见或是看不见都影响不到他。

王芷瑶没看出他同以前有何区别,一样自得其乐,一样珍惜着每一天,一样喜欢亲近自然。

阳光,空气,花鸟等等都是他的‘朋友’

他一准不觉得孤单。

“阿泽。”天算笑容更深一层,即便顾天泽刚西居跨院,他们离着还有一段距离,他就能听清阿泽的脚步声,“还有阿泽的小七?”

“……”

她什么时候成了阿泽的小七?“天算……你现在能在外面吗?”

“不出门见见阳光,我整个身体都快发霉了。”

天算温润一笑,“她说不待太长时间的话,应该不会影响眼睛的康复。”

顾天泽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直径向屋里去,“我讨厌晒太阳,又热,有闷一点也没趣儿。”

“阿泽自己本身就是小太阳。”天算拍了拍袍子,不以为意的起身:“阿泽就一点不好,口是心非,别扭得紧。”

“咳咳。”

“你说中他的心事,他就脸红。”

“报告天算大人,三少脸没红。”

“是么?”

天算恍然大悟,指点王芷瑶道:“你去看看他耳根子,一定红了。”

“……”

王芷瑶果然见顾天泽的耳朵红了,可是天算一直是天盲么?必须多明眼人看得都周详。

以前顾天泽总是说,天算能看到很多旁人看不到的东西,天算用心眼在看人,观事,王芷瑶嘴上不说,心里并不相信,今日她越发觉得天算很厉害。

如此品貌出众的天算恢复光明后,一定会绽放出不弱于顾三少的风采。

也许他比顾三少更得人心。

顾三少骄阳似火,炙热灼人,天算皓月皎洁,清澈亦有几丝不伤人的温暖。

进屋后,顾天泽拉王芷瑶坐在自己身边,天算倒了两杯茶水推到他们面前,“尝尝看,不喜欢我再让人给你们换。”

王芷瑶捧着温热的茶杯,环顾一圈,青绿色竹子风格的布置果真适合天算,质朴中透着一股低调奢华,又有几分劲竹的风采。

“这茶……品起来很味苦,可含在口中却隐感觉清香。”

经过王译信一番调教,王芷瑶对茶叶的好坏也有所了解,王译信曾经亲自一边沏茶,一边给她讲解名茶该用什么水冲泡,味道如何,如何看色泽,闻香等等。

顾天泽是乾元帝养大的,自然没王译信那么的琴棋书画诗酒花样样皆通,他喝茶水大多是贡品,也喝不出多好来,更没太大的讲究。

国朝只历经两代帝王,皇族自然还没办法有累世世族的讲究。

天算道:“茶叶是我种的,你喜欢的话,我送你一些。每次给阿泽沏茶,他都喝不出。”

“其实我也只知道一点点,天算同我爹应该能说到一起去。”

“王四爷?”天算笑了笑,“的确如此,真正把世家子弟的做派发扬广大的人也只有王四爷了。”

“不过以前我爹不怎么讨喜就是了。”

王芷瑶羞涩的低头,以前装逼范十足的王译信挺让人恨的,世上仿佛只有他是贵公子,旁人都是土鳖!

自从国朝开国后,王家屡受压制,除了王家是前朝重臣外,最主要得原因就是新崛起的勋贵看不上王家自诩乌衣巷世族的做派,但是……王芷瑶也听说过,很多随着太祖高皇帝打天下的大臣私底下没少模仿王译信的种种言行。

也有贵胄公子穿白衣,学王译信慢吞吞的言行。

天算含笑点头,“如今王四爷想来也没时间讲究了,得陛下看重委以重任,王四爷的前程……”

掐指算了算,天算眉头倒是越皱越紧,王芷瑶问道:“怎么?”

莫非王译信会发生不好的事?

天算眉头越皱越紧,过了好一会,额头布上了一层密密的汗水,左手向袖口摸去,天演八卦的竹筒铜钱他一直带在身上,每每心血来潮便会推演一番……顾天泽撂下茶盏,按住天算的胳膊,“整日推算八卦,你不累,我都累了。”

每次推演,天算都把自己弄得似大病初愈似的,更严重时会吐血。

王芷瑶见此也不好再问,道:“没事,没事,经历过才能长才,天机变化无常,谁晓得会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意外让天机脱离掌握?其实不知道未来反而更好……”

“为什么?”天算抹去额头的汗水,倒也不执着于用天演八卦推演天机了。“世人都想知道福祸,知晓寿命,趋吉避凶是本能。”

“未来有无限可能,虽然有危险,但也有无限的惊喜在等着你。你想啊,如果你命里注定大富大贵,位极人臣,你便坐安天命,十几年后,还有可能如同命格一样么?而且努力了,奋斗了总会有收获,收获的喜悦无以伦比,味道甜美极了。”

王芷瑶灿烂的一笑,“说我命由我不由天,有点太狂妄了,但我相信命运在自己手中,天心仁慈,即便绝境也会给世人留有一线生机,那绝境之下搏一线生机比坐着等死好多了。”

顾天泽眉宇中隐含中一抹骄傲,他的小七就该是这样,自由自在的畅谈,随心所欲的过日子,什么天命,天道都影响不到她。

“阿泽眼光不错。”天算话锋一转,“不过你真不想知道王四爷将来的事儿?”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天算听后,大笑起来。

顾天泽很少见他笑得如此开怀。

王芷瑶见气氛很好,模仿着天算方才掐指的动作,“昨夜我心血来潮,给天算补了一卦。”

“哦?原来王七小姐还是同道之人?”

天算可以给旁人算命,推演命盘,然他无法看清自己的运势,寿元,便是吉凶也模模糊糊似盖上一层薄纱看不清楚。

王芷瑶点头道:“红鸾星动,天算大人,您缘分到了。”

“……”一向云淡风轻的天算脸庞微凝,红鸾星动?

顾天泽抚额对小七很无奈,却又喜欢看机灵可爱的小七,被王芷瑶威胁的目光盯着,顾天泽毫无骨气的表态,“她说得没错。”

“阿泽……”

“咳咳。”顾天泽清了清嗓子,“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你不是说过,你若是娶妻的话,必从水上而来?”

王芷瑶眼睛亮亮的,还有这一说?怎么没听顾天泽说过?

天算愣了好一会,摇头道:“你们两个都同谁学的?”

“自然是你咯。”

王芷瑶和顾天泽非常有默契的一起说道,彼此露出会心的一笑。

“你该换药了。”

本来好好的氛围,因为王芷璇突然走进来而被破坏的一干二净。

方才她在门外听见里面的欢声笑语,她的妒忌,恨意翻滚,“你眼睛还没全好,不能太过操劳。”

王芷璇仿佛同天算很熟悉的样子,柔和,体贴的魅力尽显。

第二百二十二章 暗示

王芷璇是一位绝色美人,一举一动皆有万种风情,千娇百媚。

她即可做高冷的女神,转眼又是一个既美丽又贤惠,体贴的贤妻类女子。

如同变色龙一般,她能根据环境,人不同而变化。

今日她特别的尽力,也特别想在顾天泽面前展现王芷瑶没有的特质。

可惜,她往日无往不利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天算眼盲心亮,对光明的渴求也不足以让他对王芷璇感激涕零,他宁可不必亲眼见到世间的丑陋,人性的卑劣。

不是顾天泽一再说和,他甚至不会让王芷璇医治眼睛。

经过几日的相处,天算虽然对王芷璇不同寻常女人的谈吐惊艳过,然而天算晓得王芷璇的‘野心’,对她态度始终平平,并亲口说过,王芷璇想要的东西,他给不了。

而顾天泽……满心满眼都在王芷瑶身上。

纵使王芷璇美若天仙,在他眼里也不如小七一颦一笑。

连小七皱眉,娇嗔,他看得入迷。

王芷璇一番表现给让两个‘瞎子’无视了。

“你先换药,我带小七去山上转转。等你眼睛好转,我同你策马同游,去江南看钱塘潮。”

顾天泽直接起身,如同吩咐下人奴婢一般对摆足了女神样的王芷璇道:“照顾好天算,爷会再赏你金银。”

……

王芷璇又挨了重重一击。

王芷瑶垂下眼睑,可怜见的,非要在顾三少面前卖弄风情……等等,怎么这么高兴呢?

让顾三少出头,王芷瑶不仅没有丝毫的愧疚,认为自己没用,还觉得挺美。

未婚夫是做什么用的?

保护她的,不仅在武力上,财力上,地位上给她支持,完全可以帮她解决任何麻烦。

王芷瑶不是不能抗衡王芷璇,只是顾天泽帮忙,更解气,也更干脆。

“你是不是想让阿泽帮你同陛下求情?”

天算紧闭着眼睛,王芷璇小心翼翼得给天算换药,再多不甘,她也不敢疏忽天算的眼睛。

王芷璇勉强挤出个笑脸,失落的说道:“是我妄想了,有七妹妹在顾大人身边,顾大人怎么可能帮我说话呢?”

“就算她不在,阿泽也不会帮你。”

天算同寻常时一样温润如玉,说话却没同顾天泽在一起时轻松,“给你个忠告,莫要小看阿泽,也别借给我医治眼睛的事儿妄图改变入四皇子府的圣命。就算阿泽看在我面子上,帮你,我也不会同意。”

王芷璇问道;“为什么?”

她哪里不好?让天算这么恨自己?

“我不会让阿泽为难。”天算缓缓的说道:“更不会再他同王七之间制造矛盾,王小姐治好我的眼睛,我自然感激你,让阿泽帮你,万万不能。与其你把心思用在我身上,不如想想怎么同四皇子相处。”

“你是让我认命?我只能去做妾?”

“……”

天算沉默了一会,低声道:“你的命格儿我看不清,一变再变,然而你今日的结果,不该怪老天对你不公平,也不改怪任何人,一切都是你贪心不足,自己分薄了福元,再不知反思,你将来所拥有的东西会越来越少。”

“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将来你有求于我,在能力所及,我必然会帮你。”

“天算……”

王芷璇眼前发黑,最近几日在天算面前装贤惠,装体贴,又白费了心机。

有本事,有能力的男子为何看不到她的才情?她的聪慧?

而她轻易能迷倒的人,根本毫无用处,给不了她任何帮助。

……

半月过后,王芷瑶同顾天泽又赶到枫华谷皇庄,亲眼见证天算重见光明。

在光线昏暗的屋子里,窗户和门都按照王芷璇的吩咐蒙上一层薄薄的纱,如此显得光线更为暗淡。

去掉围在眼上的纱布后,天算依然紧闭着眼睛,平静的面容略显几许紧张,亦有几分慌乱。

再平静的人,也会为即将到来的时刻紧张。

顾天泽松了松衣领缓和自己紧张,焦躁,突然他的手被握住了,软软的,这比松衣领更能让他安心。

“别怕,睁开眼睛,天算不想看看三少长得是俊是丑?”

王芷瑶尽量让自己的话语俏皮轻松。

天算含笑慢慢睁开了眼睛,定睛看了好一会,把顾天泽看得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怎么样?”

“看见了。”

天算又闭上了眼睛,镇定了好一会,“阿泽不丑。”

顾天泽喉咙似塞了东西一般,“我……你看见我?”

“嗯,看见了。”

天算握住顾天泽伸过来的手臂,呜咽道:“谢谢。”

千言万语只有这一句话,见到光明后,天算才明白以前的不在意太虚伪了,还是能亲眼见到一切色彩更好。

“有没有需要注意的地方?”

王芷瑶并没打扰他们相处,转身询问王芷璇,“五堂姐很厉害。”

“再厉害,他们眼里也没我。”王芷璇哼了一声,埋怨有带有几分赌气的回了一句,“还用问我?”

“五堂姐是大夫嘛。”

“……”

王芷璇转身向外走,王芷瑶跟着又问了一句,“五堂姐后续事儿不管了?”

“有太医在,用不上我操心,况且七妹妹每次见我警惕万分,我还留在这作甚?我也有自尊心,更不想在不相干,看不起我的人面前再浪费时间。”

治好天算的眼睛,这已经她最大的善意了。

前生,她根本不用展露医术就可以得到一切,王译信把她要走的路铺得很平。

讽刺得是就算她今生展露一切金手指,依然过得不如意。

拼命向上,不如一个好爹重要?

王芷璇自嘲一笑,纵马狂奔,不服,她不服,也不想认命……在天算身上没有收获,她便把主意打到永安侯世子身上,听闻世子爷也在枫华谷庄子上,王芷璇期望那位真正的君子能帮自己一把。

永安候世子才是真正的君子如风。

……

西南苗疆同国朝之地,丽江两岸,国朝和苗疆人对峙着。

苗疆土著作乱三月有余,国朝派人平叛历经艰难险阻,总算是把叛乱的土著逼到了绝境,领兵的将领本想一鼓作气拿下匪首,可惜从半个月前,粮饷的供应不大充足,从上峰传来口信,乾元帝的意思不着急平叛。

统兵将领以为乾元帝想剿抚并重,苗疆之地虽是荒蛮,然而盛产许多难得的药材,一旦一举把苗疆纳入国朝版图,国朝便能再多一条通向番邦的通道。

本来以为摸到乾元帝的脉络,谁知今日他接到从京城送来的口信后,整个人呆坐在帅帐之中。

来回事的副将,校尉都弄不明白主将受了什么刺激。

“把萧校尉叫来。”

“喏。”

不大一会,从京城来此征战的萧校尉走进军帐,拱手施礼,“末将见过将军。”

等了好久,不见将军说话,萧校尉便安分的站在原地。

“你从京城来,比我常年在西南驻扎的人更了解京城的动向。”

领兵的齐将军本来是西南重镇的总兵,走通京城的门路,做了统兵主将,常年驻扎在号称天府之国的川中,他的口音同京城官话有所区别,带上一股浓浓的川味儿。

齐将军为人豪气,有勇有谋,甚得人心,手下的士兵也肯为他卖命。

他一向对京城来的萧校尉很客气,除了萧校尉本身实力不凡外,更看重靖北将军的面子。

谁都知道,萧校尉是来镀金的。

“您请说,但凡末将知道的,一定回禀将军。”

“皇上让我按兵不动,又询问战事是否吃紧,需不需要援军。”齐将军纳闷道:“你有没有听到消息?”

“这个……”萧校尉想了想问道:“皇上可说派谁为援军?”

齐将军道:“许是顾天泽,顾大人,锦衣卫的旗总已然南下。可这场战……需要顾大人领兵增援?”

“陛下只怕是想让顾大人历练一番,听闻顾大人已然定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