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天泽早早的定好了约会之地。

在京郊小山下有一处平缓之地,虽然离着京城稍微远一点,景色也说不上最美,可胜在清幽。

只有一条小路通往官道,赶路去京城的人在近在咫尺的京城面前,也不会在此地休息。

一湾湖水倒影青山,波光淋淋,几只水鸟凌空飞过,别有一番神韵。

平缓的草地,即可铺设软席,又可骑马散步,总之十分适合顾天泽和王芷瑶。

“喵呜,喵呜。”

顾天泽推着波斯猫屁股让它向前,本来听话的猫儿身子使劲往后坐,爪子撑到泥土里怎么都不肯靠近王芷瑶一步,柔亮的白毛炸着,“喵呜,喵呜。”叫个不停,透着几分凄惨,不舍,仿佛王芷瑶是火坑一般。

王芷瑶看顾天泽被波斯猫折腾的一脑袋汗水,好笑的问道:“怎么回事?”

“……”顾天泽摇摇头,纳闷的盯着不知好歹的波斯猫,你不听话,我顿了你吃肉。

“喵呜,喵呜。”

波斯猫见顾天泽收手,快速的爬到他肩头,翘着尾巴,睁着一篮一黄的眼睛对王芷瑶呲牙,尽显波斯猫的高傲,爪子紧紧抓住顾天泽的肩膀,“喵呜。”

他才是我的主人!

至于另外一只萌宠京巴狗倒没怎么排斥王芷瑶,不过飞舞的彩蝶更得它的心,追着彩蝶在草地上跳来跳去,玩得正开心。

丝毫不顾主人顾三少越来越黑的脸庞。

“小七……”顾天泽艰难的开口,“在宫里不这样,挺乖,挺听话。”

“看得出它们很喜欢三少呢。”

京巴狗从草丛里滚到顾天泽脚边,白白的身子缩成一团,以顾三少为圆心,各种打滚卖萌,软软的白球滚来滚去,让人心里暖洋洋的。

顾天泽抬脚轻轻踢了踢白毛团子,“汪汪汪。”京巴仿佛在控诉一般,我都这么萌了,主人怎么会不喜欢我!

“白养它们这么多天!”

顾天泽黑着脸对王芷瑶道,“早知道……早知道……”

“我很喜欢。”

“嗯?”

顾天泽的抱怨全然忘了,眼见着王芷瑶凑到自己身前,“小七……”

“我很喜欢它们,更喜欢养它们的三少。”王芷瑶抬头认真的说,“真的很喜欢,很喜欢。”

树木后,乾元帝笑呵呵见两人叠在一起的身影,低声道:“看到没,阿泽耳朵都红了。”

第二百五十章 出征

顾天泽领兵出征后仿佛带走了国朝京城里的那么锐气锋芒,京城只余下奢靡,繁华。

他一袭铠甲单膝跪在乾元帝面前的画面直到今日还不曾褪色。

以前顾天泽在旁人眼中足够锋芒毕露,直到出征日观礼的众人才明白,顾三少耀眼到极致,是比骄阳更耀眼的存在。

他骑马站在帅旗之下的英姿足以撩拨京城闺秀的心弦,然让所有人都黯然失色,掠夺一切华彩在自己身上的顾天泽眼里只有一人——王芷瑶。

那日,他们隔得很远。

一个受万众瞩目,一个在闺秀贵女的圈中做壁花。

顾天泽在点将台上接下乾元帝手中的宝剑后,高举过头,对站立在台下的将士只说了一句话,“荣耀既吾命!”

在那一刻,不管对顾天泽抱有怎样的怨恨,仇视,羡慕,嫉妒,所有人都醉了。

乾元帝满腔的欣赏,愉悦蓬勃而出,对即将为国朝拼杀的将军问道,你,可有要求?

顾天泽带好配剑,慢慢走下点将台,步伐沉稳,缓缓前行,身上的盔甲因他走动发出沙沙的声,微风卷动身后的披风,英挺的五官专注而执着,似一切都被他收入眼中,又仿佛除了特定的人之外,谁也入不了他的眼。

在出征檄文中,乾元帝以天降锋刃形容顾三少,此时再看顾天泽,没人会认为夸张。

天兵,神将也许就如同顾天泽。

前些日子朝中也传出,此战本来是必胜的,所以乾元帝才让顾三少去窃取军功。

此时,朝臣勋贵们再也记不起这则传闻。

顾天泽对旁人的目光根本不在意,但凡挡在他面前的人,在他目光之下纷纷避让开,两边的闺秀贵女如同潮涌分开了一条直接通向王芷瑶的路。

王芷瑶傻愣愣的被顾天泽握住了手腕,然后……她不知怎么就随着他来到了点将台上,同顾三少跪在乾元帝面前,不是她反应迟钝,她根本是陷入顾天泽的笑容中无法自拔,色诱呐,她果然是蒋氏的女儿么?

蒋氏因为王译信的俊美痴迷。

当有一个盖世英雄脚踩五彩云朵来到面前时,他眼中的珍惜,爱慕没有任何人能拒绝。

也许有,但显然王芷瑶不能。

王芷瑶并不习惯旁人把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也不喜欢旁人过于炙热,嫉妒的目光,然为了身边直到此时还不肯松开自己手的顾三少,好像一切也不怎么难以接受。

他为自己做了太多,太多。

“陛下,臣只有一个要求,照顾她,保护她,在臣不在京城这段日子,别让人欺负她,等臣回来再向您要人。”

乾元帝:“……”

众人:“……”

……

“喵呜。”

被王芷瑶差点揪掉满身毛的波斯猫跳到地上,等着圆圆的阴阳眼,对依着栏杆明显发情,陷入某种甜蜜色彩的女主人呲牙,又揪着猫毛。

王芷瑶脸颊微红,眼底的爱意思念能腻死个人。

离顾天泽出征有两个月了,他两个月前的话犹如耳边沉吟,王芷瑶每天都会陷入当时的情景之中,想念他,原来如此简单。

不用波斯猫和京巴狗,王芷瑶几乎每天都在想他。

“故意的罢,三少。”

王芷瑶此时同世间的痴男怨女没有任何的分别,顾天泽强势的,霸道的,占据了她整颗心和脑子。

这两个月,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她只剩下发呆。

“瑶儿……”

“娘。”

王芷瑶拍了拍裙子上的猫毛,果然在发呆中又不自觉的揪了好几根猫毛?

腿边的波斯猫不满的叫着,王芷瑶低笑,“放心,等他会来,你的毛不会掉光的。”

“喵呜。”波斯猫略到高傲的圆眼透着几分的怀疑,主人还是快点回来比较安全,女主人经常发呆的。

“明日是定国公迎娶荣国公夫人的婚礼,无论怎样你都得出门的。”

“嗯,我知道。”

王芷瑶点点头,自那日顾天泽另类的当中表白之后,王芷瑶就成了稀有品种,被乾元帝点名‘保护’,备受瞩目。

有交情的,没有交情的,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惦记着来看一眼王芷瑶。

琢磨着不显山不露水,只是被官场的老狐狸评为深不可测的王芷瑶到底有何不同,得都顾三少全心的爱慕。

“你爹离京时,脸色不怎好看。”

“我看父亲还好。”

“他想说的话被未来女婿说了。”蒋氏眉宇间也透出几分的思念哀愁来,“也不知他在军中过得如何,你爹肯定不大习惯军中的日子。”

王译信是顾天泽军中参赞,随顾天泽一起离京,当日顾天泽表现,很是让王译信感伤,看未来女婿的目光极为复杂。

好在临行前,王译信得到王芷瑶亲手做得平安符,失落感伤的王四爷立刻满血复活,女儿心里有他就好。

王四爷暗自发誓,一定要保护未来女婿。

“父亲是军中参赞,皇上给父亲先斩后奏的权利,没听外面说,父亲手中的实权不亚于西南总督,谁会给父亲罪受?您也别太担心了,外公不也教了几套棍法给父亲么?”

“别提你外公……”蒋氏摇摇头,“你外公哪里是教你爹,根本就是借机出气的,偏你爹还上杆子凑上去。”

蒋氏也知道蒋大勇这么苛责王译信是为自己出气,可见王译信满身的淤青,蒋氏心疼多过于解恨。

“严师出高徒嘛,父亲本身底子就不怎么好,不集中训练,多吃点苦头,哪能有棍法护身?”

“他应该不用去疆场吧。”蒋氏担心起来,不无忧虑的说道:“你爹同顾三少不同,平时骑马还好,一旦两军对阵,他……不一定能撑得住。”

“外公也是以防万一,父亲挂名军中参赞,万一碰上战事,他也不能掉头就跑呀。”

“……”

蒋氏叹道:“瑶儿不晓得血肉横飞的疆场到底有多残酷,真希望你爹这辈子都不知道,他怎么偏偏要随顾三少出征?好好的京官不做,非要去做危险的事。”

王芷瑶慢慢垂下眼睑,手指一根根收紧,“三少会保护父亲的。”

蒋氏略带埋怨的眸光让王芷瑶很难受,明知道蒋氏没有坏心,只是担心王译信,可王芷瑶还是难受,也是王译信怕是受了一点伤,蒋氏都会心疼。

“我从来没怪过瑶儿也没怪过顾大人。”蒋氏握住王芷瑶的手,“无论怎样,我都不会怪你。”

“他们都会平安的,娘。”

“是啊,都会平安,不过以后,我不想再送他出征了,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蒋氏颇有深意的看着王芷瑶一眼,“本来定国公的婚礼定在出征后,谁想到定国公夫人这一病就病了两个月,定国公也算是有心的,守着定国公夫人,婚期一拖再拖,不是太夫人进宫同太后娘娘叙旧,还不晓得会拖到什么时候。荣国公夫人没进门就生生的受了下马威,以后有得闹腾了。”

“这回的婚期是陛下定下的,定国公夫人再病都没用。”

“外面都说她是装病,我看不尽然,以后你嫁给顾三少,离着是非远一点。”

“这事不是想远着就沾不上的,三少总是她的亲生儿子,我只能尽量避开。”

“你爹为你是操不完的心。”

蒋氏低声说道:“本来这事你爹不让我同说,瑶儿一直对四爷有误会,看着四爷的样子,我也心疼。瑶儿,不管你爹以前对你怎样,他如今只看重你一个女儿,为你,明知有危险也随着顾三少出征,还不是怕旁人暗算了他?出征前……他同定国公谈过,好像不怎么愉快。别再同你爹闹矛盾了,得好好孝顺他。”

“我孝顺他,您会开心吗?”

“那是自然。”

“您放心,我会顺您的心思。”

王芷瑶轻轻一笑,“您都会不在意,我在意什么?”

蒋氏被王芷瑶的笑容弄愣了,总觉得好像是去了什么。

第二百五十一章 笼络

“瑶儿。”

蒋氏伸手打算挽留起身的女儿,王芷瑶却笑盈盈的退开了两步,“我还得准备后日穿得衣衫,您不必再为我同父亲担心,娘,我一定会好好的孝顺他。”

王芷瑶转身离去,走出五六步,听见蒋氏在自己身后说,“我错了么?”

“没有错于对,只有值得还是不值得。”

“瑶儿……”

蒋氏眸子湿漉漉的,心一抽一抽得很疼,捂着脸颊,自己埋怨自己,“明明我疼她的,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四爷就算为瑶儿去疆场,我怎能怪瑶儿?”

没有王芷瑶一直支持她,改变她,她绝等不到今日。

这一切她都是明白的。

自从王译信放弃触手可及的吏部尚书随着顾天泽出征后,一连三个月只给蒋氏几封简短的家书,外面的消息越来越不好,本以为很有把握的对苗疆一战,好似并不能轻易取胜。

京城渐渐凉爽,秋高气爽,苗疆却一直高热少雨,蚊虫毒瘴极多,苗疆人打得好算盘,凭着‘天险’阻止顾天泽。

蒋氏越发担心王译信的安危,整夜失眠。

人一失眠就容易想偏,明知道埋怨王芷瑶没有道理,可她就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如果不是因为瑶儿同顾天泽定亲,她的丈夫怎会舍弃京城的荣华富贵去偏远,危险,人身地不熟的川中苗疆?

王芷瑶自然看出蒋氏极力隐藏的心思,说不上是伤心还是失望,她也懒得同蒋氏解释。

在王译信偏心殷姨娘时,蒋氏可以为王芷瑶去同任何人为敌,可在蒋氏获得想念已久的爱情后,她的心里眼里又只有王译信一个了。

“小姐……”

“人都是自私的。”

王芷瑶眸光里带着几分自嘲,默默的描绘茶杯的纹路,“父母和情郎掉到河里,救谁?”

在她心里何尝不是顾三少要重于王译信?

这么想着,王芷瑶也没什么可不满蒋氏,能做的,她都做了,想来取代她在现代过着幸福生活的原主也会满意。

……

定国公迎娶荣国公夫人的婚礼的确是拖再拖,直到乾元帝下旨,才重新确定日子。

因一门双公,荣国公夫人自然不会同定国公夫人住在同一座国公府。定国公本就是低调内敛的性子,不喜欢排场,总想着降低顾家的煊赫,因此他谢绝再造荣国公府的建议,把原有的定国公府邸东边的院落单独划分出来,用围墙隔开,又在临街弄了大门,悬挂上荣国公府的牌匾。

他倒是低调了,可划出的院落位于东方。

在国朝以东为贵,为尊,为此事定国公夫人生生的被定国公憋出几分的怨气。

换做往常,定国公夫人一定要闹上一番的,现在她不敢,也不愿让定国公把她当作不识大体的妇人。

毕竟荣国公夫人不仅娘家背景比她深,还正在妙龄,容貌俊秀,年轻姣好的酮体远非定国公夫人可比,她不愿意同定国公离心离德,让后进门的新人占了便宜。

趁着‘养病’的日子,定国公夫人同定国公再续前缘,把定国公的心牢牢的拴在她身上。

顾天泽领兵出征当日,定国公夫人哭昏过去,由此一病不起,缠绵床榻三月有余。

她总是念叨阿泽,阿泽,让定国公对她心生怜爱,把王译信临走前说得话,全然抛到脑后,只想着爱妻是疼阿泽的,这些年因为阿泽在宫里,也因为隔着远,母子之间存下误会,并非王译信所言——她盼着阿泽出事。

三个月已经是乾元帝看在顾天泽的面子给她留下的最后期限。

婚礼前三日,夫妻两人云雨散去后,定国公夫人宛若一只乖巧的猫儿趴在定国公胸口,“国公爷可会忘记妾身?”

“不会。”定国公鲜少有此畅快的情事,以前他不敢太过用力,生怕伤到脆弱敏感的娇妻,轻轻吻了吻娇妻的鬓角,“我怎么可能忘记夫人?”

定国公夫人为顾家也付出了不少,忍受着同亲生儿子不得亲近的痛苦,生生的舍下阿泽在宫里,这些年又为顾家上下操劳,这一切定国公都记着,抬起定国公夫人的下颚,“我不是无情薄性之人。”

“为国公爷,妾身做一切都值得。”

定国公夫人嘤咛一身,身体软在丈夫怀里,柔韧,乌黑的青丝披散在雪背上,微肿的嘴唇如同蜻蜓点水拂过定国公胸口,“妾身嫁给国公爷十余年,一直被专宠于国公爷,妾身比姐妹,比其余命妇幸运得多,妾身会一直守着以前美好的回忆,妾身以前同您闹脾气,请您忘了吧。”

“夫人……”

“因为在乎,所以看不得旁人在您身边,因为不想您皱眉,想让顾家满门富贵,所以不敢亲近阿泽,总是推开他……您不知看阿泽讨好陛下,我有多难受。”

温热的泪珠滴落在定国公胸口,一滴一滴似透过皮肤落入心中。

“外面的流言,妾身也知道,可妾身为了见见阿泽,看看他过得好不好,只能频繁入宫。以前……妾身不求旁人明白,被阿泽误会,妾身也希望阿泽能庇护于陛下,能更亲近皇后娘娘,妾身有时候想阿泽是妾身为皇后娘娘生的。”

“我明白。”定国公面露心疼,“阿泽也会明白。”

“阿泽同我非别太久,平常我又对他太冷漠,我已经不求阿泽能理解我的一番苦心。”

定国公夫人抬起头,笑容透着几分的凄美,配上她含泪的眸子,定国公只感觉心被狠狠的抓了一把,“言儿!”

有多久,他不曾这么唤过她?

“我今日抛弃自尊,抛弃一切同你说这些……不是想挽回什么,也不是想让文昌哥哥只守着我一人,冷落了她,我……我只是不想你同外人一样误会我,或是听信了谁得话把我的一片真心践踏到泥土里。”

“不会误会。”

“当年我们能够成亲,付出了多少?克服了多少的困难?”

定国公夫人喃喃道:“若是弄得两两相厌,又为什么要在一起呢?不仅辜负了我们多年的情义,也辜负了玉成我们婚事的太祖高皇后。”

定国公搂着爱妻,保证不会听信旁人的闲话,永远不会误会言儿。

夫妻两人仿佛一下子回到新婚时,有说完的话,这些年的误会,隔阂也仿佛一下子消失了不少。

……

不管定国公夫人再用手段笼络定国公,婚礼依然如期举行。

太夫人操持起儿子的婚礼头头是道,而荣国公夫人的娘家司徒家家底丰厚,嫁得又是唯一的女儿,侯府送来的嫁妆虽是没超过既定之数,可论起分量绝对十足,比当初的定国公夫人强上不少。

毕竟定国公夫人的娘家无论当初还是现在都无法同侯府相提并论。

所有人都晓得不能拿以前同现在比,可是谁看定国公夫人的目光都透着几分的怜悯,嫁妆可是出嫁女的脸面,定国公夫人再风光,当初的嫁妆也太寒酸了点。

在命妇闺秀中的王芷瑶自然听见这番话,轻笑道:“满门富贵的定国公顾家还在意嫁妆么?又不是小门小户人家需要斤斤计较,便是荣国公夫人的嫁妆堪比郡主公主出嫁,顾家还会贪了她的嫁妆?世子等几位少爷或有功名在身,或有爵位,又多是孝顺的,便是再多的嫁妆也换不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