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

“不高兴,不告诉您!”

“……”

乾元帝一口血差一点喷出来,狠狠敲了王芷瑶额头一下,随后又看她额头红了不忍心的揉了揉,“你跟阿泽真是天生的一对。”

“今日的事情,你说怎么办?”

乾元帝似玩笑的试探让嫡长公主等人绷紧了身体。

司徒氏撩起眼睑,王芷瑶此时说不上漂亮,本来容貌也不是绝美的,打过架,又哭过,略带几分狼狈,衣裙满是褶皱,头发也凌乱又被乾元帝揉了一通,更显得毛毛的。

可就是她这副样子像极了向长辈撒娇的娇娇女,在旁人眼里说不出幼稚,在乾元帝眼中却大不一样,虽然大多数人无法看见乾元帝的神色,从帝王的动作中就能感觉到疼爱,真正的疼爱。

司徒氏扫过嫡长公主,原来这场戏只成全了一个人,不是她,也不是定国公夫人,而是被牵连进来的王芷瑶!

第二百五十七章 恩宠

嫡长公主她们心情怎么复杂,是羡慕,还是嫌王芷瑶弱智,卖乖,王芷瑶都不在意。

她们既然敢算计她,就要承担起她被惹怒的后果。

一个是嫡长公主,后面站着定国公夫人,顾三少亲娘,一个荣国公夫人,侯府娇女,看样子颇得定国公心思,再加上看热闹推波助澜的皇子们,以王芷瑶的小身板和智商能报复谁?

顾三少是比皇帝的亲儿子受宠,王芷瑶可没信心比公主皇子更得皇帝喜欢。

她不是乾元帝的亲闺女。

王译信曾经私下感慨过,皇上把所有的任性都用在了顾三少一人身上。

报复不了他们,那也得恶心他们一把。

如果方才不是王芷瑶突然爆发发疯,被嫡长公主推出去‘捉奸’当证人,她成了什么人?

她还是未出阁的闺秀,还没进顾家就让顾家的家丑外扬,谁还能看得起她?指不定被传为怎么放荡呢,用脚丫子想都知道,她已经被世人放在显微镜下每日观察,错一点,都是大错,有得是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等着落井下石。

幼稚怎么了?装卖怎么了?

王芷瑶余光扫过众多皇子皇女,不服么?恶心么?又本事来咬我啊!

王家从祖上起就是装逼侠,只是王家以前装高冷,现在她装单纯,幼稚罢了。

“您也欺负我?”

乾元帝等了半天就等到王芷瑶这句话,她小嘴撅着,黑亮的眸子透着委屈,失望,缩了缩身子,恨不得用怀恩掩藏起身体来,小脸也扭过去不再看乾元帝,小肩膀抽了两下,失望的喃咛:“都不是好人!”

尚未及笄的小姑娘撒娇也挺让人心里暖洋洋的,乾元帝眼角已经扯出宠溺的傻笑了,抬手想要再去摸了摸似炸毛的猫儿,却被猫儿一爪子推开,“陛下,臣女累了,想回家。”

王芷瑶倦怠的合眼,“怀恩公公,麻烦你送我伯爵府。”

“……”

怀恩很想听命,但皇上的目光不对,他迈不开步。

“你娘还在定国公府等消息。”乾元帝讪讪收了手臂,小姑娘撒娇是撒娇,脾气也挺大的,“朕说过送你蒋家。”

“臣女不想去。”

“为什么?”

“……外公性情急躁见不得臣女受辱,不想麻烦他……被外公知道臣女跳马车晚了,一准会生臣女的气,也许在出定国公府的时候,臣女就该滚下来,也就没以后的事了。”王芷瑶抽了一下鼻子,“虽然家里没有爹,也见不到三少,可好歹臣女还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纵使出不了门,臣女也有个躲是非的窝,旁人总不至于登门来看臣女笑话。”

怀恩公公听得心里都发酸,更何况是皇帝了。

乾元帝总是说自己不想做明君,圣主,其实他除了霸道,专横,任性点外,国朝政通人和,盛世已然显现,尤其是乾元帝很自负,不怕臣子辜负他的信任,也不会用出征将领的妻女做人质的心思。

王译信不仅是乾元帝的臣子,还是他难得能说说心里话的良朋,不说王译信为保证顾三少的平安奔赴苗疆,就冲王译信同乾元帝的交情,王谨之的女儿被人这么算计,乾元帝心里能没气?

尤其是王芷瑶还是顾天泽心上人,也因为顾天泽而陷入麻烦中。

乾元帝的手掌到底还是落在王芷瑶的后背上,手掌下颤抖似气性很大的小身子让他格外心疼,“朕错了。”

王芷瑶一瞬间睁大猫眼,皇帝认错?

“怎么,吓到了?”

“陛下……”王芷瑶感觉嘴唇有点麻嗖嗖的,似掰不开瓣一般,磕磕巴巴的说道:“您……您……没……”

“错了就是错了!”

乾元帝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瑶丫头,朕不该问你,是朕多心。”

是人就会犯错,主动认错的人真得是高高在上的乾元帝?!

别说王芷瑶吃惊,在场的皇子皇女都被乾元帝震傻了,忍不住抬头看去,他们的父皇眼底对王芷瑶的宠溺,疼惜,连带几分的欣赏,让所有皇子心塞。

四皇子是其中最为复杂的,又失败了!

每一次他在背后算计总能让顾天泽更得宠,这次……王芷瑶委屈的样子,他怎么也有一分的心疼呢?

是阳光太刺眼?

她哭过的眸子如同水洗过一般,没有一丝的杂质,嘴上说着后悔,麻烦,但对让她陷入麻烦危险中的顾天泽没有一丝丝的不满,反倒透着一股小甜蜜。

“朕收你为义女可好?”

“不要。”

“为什么?”

“臣女有父亲,不想要义父。”王芷瑶婉拒道,“您也不缺女儿。”

“做朕义女,可封公主,有公主诰命,谁也不敢再算计欺负你。”

“……”

王芷瑶沉默了一阵,眼里闪过一丝的挣扎,“还是不要了,当年臣女父亲偏心,臣女私底下没少抱怨,臣女不想您也被公主郡主殿下们说偏心义女,臣女始终记得一句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嫡长公主,司徒氏,四皇子几乎同时低下脑袋,似不敢面对那双清澈的眼眸。

乾元帝对王芷瑶更看重了几分,会撒娇,会卖乖,还很有分寸的小姑娘,真亏阿泽找得到,看似软绵绵,其实是个有主意的……可惜母后去得早,不然得多疼她,瑶丫头比当年颇得母后喜欢的定国公夫人强多了。

只希望将来她享受富贵后,依然保持着本心。

“朕一直是偏心的。”乾元帝笑道:“朕还不够偏心你?”

“臣女同义女能一样咩?就像您疼顾三少,您最疼爱他,看重他,也从来没把顾三少当作皇子看待。”

王芷瑶了然的眨了眨眼睛,“其实他们都误会您了。”

瞥见皇子们都有所异动,王芷瑶私底下给自己点赞,机会把握的很好,起码能让皇子们心里舒服点,降低顾三少身上的仇恨值。

深藏功与名的感觉不爽,等三少回来,一定要讨得好处。

乾元帝挑起眉头,“怪朕咯?”

王芷瑶点点头,随后抿紧嘴唇,扭头戳着手指,后悔得紧,仿佛不该同坏人乾元帝说话。

“哈哈哈,哈哈哈。”

“咕噜,咕噜。”

王芷瑶这回是真真的脸红了,肚子也太不争气了,乾元帝的笑声更是洪亮,“大勇提过使用疯魔棍法后,一般都会很饿,很饿。”

“哼。”

“朕不说,不说。”

乾元帝吩咐:“怀恩,还是把她送到大勇府上,朕给大勇旨意,但凡大勇听见任何人议论他的宝贝外孙女,朕准他先斩后奏,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朕的皇子公主!”

“遵旨。”

怀恩公公屈膝领旨,以前他背着稚龄时的顾三少,如今背着顾三少的心上人,想想还是挺有趣的。

王芷瑶虽然力气大,一点都不沉,“奴婢这就送王小姐去公爵府。”

“顺便吩咐御膳房做一席国宴送去西宁公府,可不能把瑶丫头饿坏了。”

“……”

王芷瑶才会说谢恩呢,太过分了,好像她多能吃似的。

丰富的表情让乾元帝心里更柔软,“国宴冷热荤素一百零八道,还不算五十六道点心,让御膳房分十天做,凉了就不好吃了。”

王芷瑶有流口水的冲动怎么破?有骨气的问道:“您是想养胖臣女让三少嫌弃臣女?”

“朕记得阿泽初见你时,你就……”

“不要提!”

“好,朕不说。”

乾元帝的眼里满是戏谑,低声保证:“阿泽敢嫌弃你,你来找朕,朕给你做主。”

这句话足以表明,王芷瑶在乾元帝的心中分量已经不清,看看,乾元帝都舍得委屈顾三少了。

……

乾元帝再面对定国公时,恢复了帝王的冷漠,“你不仅该给她一个交代,定国公……朕很失望,也很庆幸,庆幸没让你坐镇中军,否则阿泽会被你的糊涂,心软害死!”

“陛下……”

“你回去反省,朕最近不想见你,见顾家任何人!”

乾元帝甩了甩衣袖,“包括皇后……以及你的儿媳妇!”

第二百五十八章 顶嘴

乾元帝一句不见顾家任何人表明连嫁入顾家的嫡长公主都不想见。

“父皇……”嫡长公主哭诉道:“您听儿女说……”

“朕听你们说得太多,太多。”

乾元帝目光盯着沉默的定国公,“一直听你们说,你们告诉朕的话,朕信了!可笑至极,朕有厂卫从不曾彻查阿泽在定国公府过得什么日子,你们跟朕说,他很好,朕相信,定国公对阿泽是慈父,朕也信,实际上呢?你们把阿泽当成什么?把朕当作什么?”

“陛下!”

定国公脑袋更低,“臣知罪。”

“这句话朕没听足一百遍,也听了八十遍。”乾元帝失望的语气更足,“罢了,是朕强求了。”

“臣……”

定国公眼见着乾元帝从身边走过,忍不住伸手拽住袖袍衣角,顿塞道:“臣……陛下,臣是您的臣子,臣不敢,亦不能……”

“砰。”

乾元帝不仅甩开定国公的手,抬脚踹到他肩头,气愤的说道:“糊涂!朕以为你只是糊涂,以为只是怕朕诛杀功臣,惧怕朝野上下的流言外戚势力过大,没想到……没想到你根本就没明白朕,朕做太子的时候,你就跟在朕身边,这么多年,朕自问对你们顾家恩宠有加,信任非常,你是为朕立下战功,为朕平定叛乱,但蒋大勇的功劳不比你轻,你什么时候见朕对蒋大勇同对你一样?”

“臣一直记着陛下的恩典。”

平常定国公很少同乾元帝‘顶嘴’,一般时乾元帝说什么,他就应什么,说得最多的就是臣知罪……今日乾元帝罚他闭门思过,他不介意,乾元帝不能说他会害死阿泽!

他同阿泽弄到很生分的地步,到底怪谁?

怪他咯?

王谨之出京前同定国公谈过,不过两人话不投机,在茶楼大吵了一架。

当时王谨之也说过,阿泽的事情,不用他再惦记,他不疼阿泽,有人疼,更说过他将来一定会后悔。

“陛下责怪臣,臣毫无怨言,您不能说臣对阿泽不尽心,在臣诸子中,臣对阿泽最愧疚,也最为疼惜,只是臣不敢……不敢在您面前教阿泽,教阿泽君臣之道,教阿泽谨守本分,臣的难处,您不知道!”

定国公一肚子委屈,郁闷,“见阿泽仗着您的宠爱,横行京城,臣刚想教他,您就更宠他,说他做得好,您有没有想过,阿泽不是皇子,他是臣……”

“砰。”

乾元帝再一次一脚踢翻定国公,袍袖翻滚,帝王的气场全开,冷气阵阵,哪怕是皇子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生恐乾元帝把定国公捏碎了,没走出几步远的怀恩公公身体僵硬,喃喃的说道:“陛下震怒。”

“很严重?”王芷瑶悄声问道。

“上次陛下发这么大的火是在巫蛊案时……”

怀恩公公心有余悸,乾元帝的脾气说不上好,帝王震怒,尸横遍野的事儿,乾元帝绝对做得出。

而且不管你是不是无辜的,连坐,连诛,都是乾元帝的惯用出气手段。

“咱们还是快走罢。”

“……”

怀恩公公哭笑不得,斜睨了一眼趴在自己后背上躲清闲的王七小姐,这时候不是该你去卖萌么?

王芷瑶捂着耳朵,装鸵鸟,“三少出征在外,陛下再生气也不会要了定国公的命儿,我看得出陛下对定国公不像臣子,也许陛下最气愤就是定国公总是把自己完全当作臣子,陛下……孤家寡人,其实陛下并没旁人看得不近人情。”

也许乾元帝在晚年时,会多疑,会不相信任何人,可此时乾元帝正值壮年,又是精力最好的时候,自信心十足,他根本不怕任何人背叛。

在做太子时,他屡次外出游走,足有看出他是一位性情中人,也是极是护短的。

怀恩公公暗自点点头,失望的瞄了一眼定国公,可惜那位同陛下难得顶牛的人不知道,也不明白。

乾元帝虽然让定国公肩挑,听不进任何人的反对意见,一意孤行,然而在当时唯一能让陛下收回圣命的人不是顾三少,而是定国公。

定国公宁可被人嘲笑,也没进宫同乾元帝拒绝此事,乾元帝对此极为失望。

怀恩公公记得当时乾元帝说过,被后世人指责为礼数不分的昏君都是安分,老实,任劳任怨的定国公的‘功劳’!

乾元帝会成全定国公臣子的本分,让一个忠诚,内敛,被喜怒无常的君主欺凌的功臣形象深入人心。

“让后世人都知道国朝功臣,你定国公……多么难得,让他们议论朕昏庸,暴怒,多疑,凌虐功臣!”

乾元帝气极反笑,“说朕不配有你这样的功臣!说朕得你这样的外戚功臣辅佐是朕最大的幸运。”

“陛下……臣不是这个意思。”

定国公诚惶诚恐的跪直了身体,肩头还残留着脚印,“臣该死。”

他怎么一时忍不住同乾元帝争吵?

他忍了这么多年,任由世人误会了这么多年,怎么偏偏在今日破功?

“臣子!好,臣子!”

乾元帝冷漠且高高在上的俯视定国公,“从今日起,你是朕的臣子,朕成全你,让你知道朕是怎么对待臣子的。”

“嫡长。”

“父皇。”

“你是公主,顾家是臣子,以后你再顾家若是让朕知道丢了公主的脸面,朕撸了你公主的名号。”

“……儿臣遵命。”

嫡长公主快速瞄了一眼明显处于暴怒边缘的父皇,在她出嫁前,也是父皇告诉她,她是顾家儿媳,是定国公的外甥女,因此她恩旨不建公主府,对舅舅,舅妈一直行晚辈礼,从不摆公主架子,从今以后,她是公主,而舅舅是臣子。

顾家只怕是彻底的失去帝王恩宠,这次的损失太大,嫡长公主一点都不觉得开心,就算她在顾家耍威风又怎样?顾家被父皇放弃了。

父皇的臣子还少么?

不缺顾家!

“朕不给阿泽公爵爵位,不是朕怕了朝臣的劝住,不封阿泽王爵不是朕不敢封,阿泽对朕的忠心,别说公爵,就是封王也不为过。耀武山庄起火,不是阿泽,朕许是会葬身火海,朕只是略提他爵位,除了相信阿泽将来会立下战功外,更因为你……你是阿泽的父亲,朕不想让阿泽的爵位轻易压过你。”

“朕为你考虑,忘了一点,你是朕的忠臣,大大的忠臣,雷霆雨露皆为君恩,想必朕封阿泽,你不会介意。”

“陛下……”

定国公心底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寒冷,哪怕平时乾元帝指着他鼻子骂,或是冷嘲热讽致时候都没有过的寒意。

“陛下!?”

这是要给顾三少封王的节奏么?王芷瑶不能忍啊。

软软的声音奇迹的安抚下处于暴怒边缘的乾元帝。

怀恩公公嘟囔:“就知道!”

定国公的是非,她有多远躲多远,定国公脑子不开窍,她总不能拿着棒槌砸开定国公固执且惯性的君臣思维,然涉及到顾三少,她怎能当作没听见呢?

怀恩认命的背着小姑奶奶往回走。

王芷瑶笑眯眯对乾元帝道:“君无戏言哦。”

“……嗯?”乾元帝皱了皱眉头,“朕答应你过你什么?”

“不是您答应臣女,是答应三少。”

“……”

“陛下别让三少的功勋埋没在您对他的宠爱中,也别让三少拼杀下来的战果成为您同定国公治气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