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译信先帮岳父大人把掉在地上的官帽捡起,递给蒋大勇,随后又帮蒋大勇整理官袍,蹲下身把官袍的褶皱抹平,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他们想把苗疆公主给顾天泽!”

“……”

王译信手上动作停了一下,随后低笑道:“打得好!”

蒋大勇拍着王译信肩头,大笑:“我就今日看你顺眼。”

王译信起身站在蒋大勇面前,环顾朝廷上的朝臣,朗声说道:“西汉的耻辱在和亲,用公主和亲换得安宁尚算耻辱,用顾将军和亲……诸君把顾将军当作什么?莫非诸君想让国朝遗臭万年?”

“我等万没有此心。”

被揍趴下的御史挣扎半天没起来,只能冲着乾元帝哭诉,“臣万没有此心,王译信其心可诛。”

谁不知道乾元帝把顾天泽当作宝贝?明明是英雄征服美人,兵不血刃解决苗疆问题,怎么在王译信口中就成了和亲?

被蒋大勇揍了一顿,又被王译信逼上死路,别提御史心里有多惶恐了,万一皇上震怒,怕是怂恿自己的主子都救不了自己,一抹鼻子上的血,凄惨委屈的哭道:

“臣一片赤胆忠心,日月可鉴,好勇斗狠,穷兵黩武非把百姓之福……顾将军未过门的妻子是总不会小肚鸡肠,善妒不明大体……”

“臣看他是记吃不记打!”

王译信突然插话,拱手对乾元帝道:“臣谨遵圣命。”

话音一落,王译信示意蒋大勇再去揍御史一顿,蒋大勇眨了眨眼睛,王译信微微点头,示意尽管往死里打。

蒋大勇晓得女婿是心眼多的,嘴皮子也利索,揍小看小妞妞的人他又怎么会留情?

噼里啪啦一顿拳头下去,御史这回哭都哭不出声了。

二皇子实在不忍看御史被暴虐过后的凄惨样子,“适可而止,西宁公。”

“父皇……”

没等二皇子向乾元帝陈诉,王译信抢先道:“陛下曾言但凡辱没臣女的人都该打,臣女端庄贤淑,却被无耻小人说善妒不识大体,他不仅辱没了臣女,也辱没臣祖上,臣尚未从疆场上于敌厮杀氛围中会神,所以恳请西宁公代为出手。”

乾元帝嘴角微微勾起,“朕看也大不一样。”

王译信比出京时候消瘦,精神却大为不同,站姿更为挺拔,隐隐有一种淬炼过后的气势,不如往日规整的胡须都给他平添几分彪悍,俊美依然,谪仙已非往日的目下无尘。

“苗人擅长用毒,苗疆公主更是用毒高手,交战时,她的鞭子抽到将士身上立刻让皮肉话为污血。”

王译信声音沉稳,连夜赶路嗓音略带几分沙哑,他的话语让朝廷上的人体会到疆场的硝烟:

“苗疆公主便是有心归顺也不能留在顾将军身边,至于他方才所言更是荒诞无稽,疆场上时刻都在搏命,顾将军的职责是打胜仗,让国朝以最小的损失得到最大的战果,顾将军不是哄女子倾心的纨绔公子,更没时间应付心如蛇蝎,衣衫暴漏,不和国朝礼仪的苗疆公主!”

“至于说什么顾将军打败苗疆公主,苗疆公主就心悦于顾将军的话更是扯淡。”

王译信突然抬高声音,“试问诸君,谁家闺女会爱慕上灭其满门,毁其家国之生死仇敌?血海深仇不共在天,你连这点都不知?”

噗通,王译信跪在乾元帝面前,“臣女偶有瑕疵,然断不会做出不顾父母,家国之事。”

其实御史的本意是想说劝降苗疆公主,想给顾天泽设点障碍,顺带让王芷瑶堵心,“臣……臣……”

被王译信弄得里外不是人,训得跟数典忘祖,不顾国朝的逆臣似的,御史脸挂不住了,打不过蒋大勇,说也说不过王译信,二皇子悄无声息的退了,明摆着如今谁碰王芷瑶,谁倒霉。

乾元帝目光微凝,“拉下去。”

“遵旨。”

殿前的金吾卫冲进来拽走了死狗般的御史。

王译信偷偷抬眼正好同乾元帝目光碰到一起,王译信连忙低垂眼睑,“臣有要事禀单独承奏陛下。”

乾元帝起身道:“众卿须知,阿泽于国有功,朕如何封赏他都不为过,王卿亦有功劳,朕爱其才,功臣之女朕亦不会亏待,而且朕始终认为顾王联姻,乃天作之合,朕不许这桩锦绣良缘毁于你们之手,阿泽便是纳妾,也轮不到你们说三到四,保媒拉纤。”

“臣等不敢。”

“最好如此。”

乾元帝冷声道:“内阁研究出封赏名单承报给朕。”

首辅代内阁领旨,乾元帝多说了一句,“莫让朕做了赏罚不明的昏君,让为国朝拼命的功臣寒心。”

“……臣遵旨。”

首辅颇为不是滋味,有乾元帝这句交代,再结合方才的状况,重赏顾天泽已经无法阻止。

在乾元帝领王译信离开后,首辅略带几分求助的靠近尹薄意,“尹大人,你看……”

尹薄意无奈的摇头,“下官没有任何看法,一切听陛下的。”

方才他还能有点办法压一压封赏,如今他再不敢轻易发言,只能怪不知好歹的人惹了陛下,“陛下主意已定,很难更改。”

首辅压低声音问道:“定国公呢?”

定国公一向谨守君臣本分,寻常时对顾天泽滔天之宠也觉得不妥,他礼贤下士,为人谦和。

“他是顾将军之父,总不会想见顾将军太过耀眼,比皇子还得帝心非定国公所愿,不如寻定国公代为说项?”

“下官以为最好别去。”

尹薄意摇头劝阻:“此事非定国公能挽回,并非顾将军不孝不听父命,顾将军一直养在陛下身边,同定国公……”

关系不够亲密,尹薄意也从女儿尹嘉颖口中得知,只怕顾天泽很难听命定国公。

“下官想,在顾将军亲事上许是有回旋的余地,顾将军……极为钟情王家小姐,其兄尚主,想来顾将军不想让新婚妻子侍奉公主……下官多嘴,还望首辅见谅。”

第二百六十九章 骨肉

尹薄意说完后,拱手同首辅拜别,他话语不详,首辅也不是初哥儿,自然晓得尹薄意话中蕴含的深意。

顾三少对王芷瑶之心真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真舍不得王芷瑶受一分委屈。

同公主嫂子们在一起,王译信就算是乾元帝的宠臣,王芷瑶也不敢得罪公主。

顾天泽生而富贵,衣食住行不弱于皇子,说实话便是朝廷上的世袭公侯都没顾天泽活得自在,不如从即将成亲的小夫身上给顾天泽一些补偿,首辅万万不会赞同乾元帝直封顾天泽国公的建议。

“如果朕说封阿泽为王,王卿说说看,朝臣会如何?”

乾元帝没带王译信到御书房,反而去了他经常歇息的水月阁。

水月阁中摆设不够奢华却透着几分舒服,别致,谁都晓得当年太祖高皇后最爱歇息在水月阁,自从高皇后故去后,水月阁中的一应摆设铺陈并没有任何更改。

进了水月阁,乾元帝在宫女内侍的侍奉下褪去厚重龙袍,朝冠,也没像在御书房中穿皇帝常服,反而一身宽松舒服的袍褂,随意的歪在软榻上,胳膊悠然的放在膝头,仅用玉簪挽发,他身上罕见得多了几分飘逸,少了几许为君的龙威。

怀恩公公蹑手蹑脚给乾元帝封上茶盏,躬身站在一旁。

“怎么?”乾元帝悠然抿了一口茶,斜睨王译信略显得僵硬的身躯,玩味的问道:“被朕吓到了?”

“臣……”

王译信的确被乾元帝的‘放纵’吓到了,但并不是吃惊顾天泽封王,上辈子他已经见识了乾元帝的固执。

“坐,坐下说。”

“谢主隆恩。”

“得了,再说这话,朕就把你赶到御书房去。”

乾元帝随手捻起果盘中的金桔扔到王译信身上,“出京前什么都敢同朕说,去了疆场一趟,反倒跟朕摆君臣的架子,王谨之,朕以为同你是不错的酒肉知己。”

“臣不敢当。”

王译信暗自撇嘴,知己就知己,什么酒肉知己?

虽然非议乾元帝用词不妥,王译信也没了拘谨,上辈子见了太多乾元帝‘无赖’的时候,今生也不算什么了。

偷偷瞄了一眼剥金桔的皇帝陛下,王译信心中多了几分波澜,前生乾元帝再无赖,因顾天泽战死,他也无法真正开怀……主动搬了椅子坐下,“陛下,给臣一个。”

“行!”乾元帝笑呵呵的吃了剥好的一半金桔,另外一半塞到王译信手中,“挺甜的。”

“是不错,比去年的金桔好吃。”

“朕也觉得去年的水分少了点,偏偏怀恩他们吃不出,弄得朕都怀疑是不是朕味蕾出了问题。”

怀恩公公脑袋更低,完全忽视了一对君臣以极快的速度消灭果盘中的金桔,王大人有要事承禀陛下?怎么看都不像。

只剩下金桔皮后,王译信抹了抹嘴角,“陛下封阿泽为王,臣不反对。”

乾元帝咽下了橘子瓣,咳嗽道:“你是为阿泽,还是为你闺女?王谨之,今日在朝堂上,你竟然伺候蒋大勇?”

“他是臣的岳父。”

“哈。”

乾元帝似听了极为好笑的笑话,“这话竟然从你口中说出来,真让朕意外,你是看在你夫人的份上,还是怕你闺女——瑶丫头回去给你冷脸看?”

“陛下当时为何饶过王家?”

“……”

乾元帝抿紧嘴唇,王译信缓缓的说道:“什么都说明白很没意思,瑶儿说过心中有花,世间皆为花。陛下不在意,旁人也不敢在意。”

“屁话!”乾元帝抬手给了王译信脑袋一巴掌,“这时候跟朕说这些花啊,草啊,当年先帝称帝时,你们这群前朝遗贵,自持血统的世家子弟是怎么看父皇的?怎么轻蔑于朕的母后?没错,朕就是要让你们明白,这个天下是朕的,你看不上草莽出身的蒋大勇,却不得不领他的恩,不得不娶他的女儿,你们还好意思说再说自己是琅邪王氏之后?”

“以前臣愚昧,如今臣醒悟,自然瞧见岳父的好。”王译信苦笑一声,“其实祖上是不是琅邪王氏之后,臣也说不清,有诗云,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纵使是王家之后,于臣来说又有什么可自持的?”

“……”乾元帝眯起了眼睛,示意怀恩公公退出去,“朕只问你一句话,瑶丫头于你而言是女儿?”

士族重视血统,也有很多让人不齿的放荡糜烂。

乾元帝对王译信偏执的父爱多了几分的警惕之心,“朕绝不会让阿泽有一个心思不纯的岳父。”

王译信先是一愣,随后气愤的说道:“臣还不想有一个媚上的女婿……”

谁过分?当然是乾元帝。

王译信好歹疼宠得是亲闺女,顾天泽同乾元帝毫无血缘关系。

“混蛋,你怀疑朕对阿泽?”

“臣在混蛋也不会对亲生女儿起色心!”

乾元帝同王译信谁也不肯让谁,彼此瞪圆了眸子,敌视,敌视……王译信经过战火淬炼自然多了几分霸道,乾元帝也不想用龙威压他,两人倒也旗鼓相当。

“你是第一敢暗示朕宠幸阿泽的人,你不要命了?”

“您也是第一把臣对瑶儿的愧疚,疼爱想歪的人,性命诚可贵,臣的品行不容陛下存非议。”

爱慕上自己的女儿?

简直是畜生不如。

乾元帝见王译信毫不示弱,怒极反笑,“以前你宠庶女庶子做得糊涂事,朕不提,你对你女儿愧疚,对你妻子就不觉愧疚?”

王译信缓缓的握紧拳头,该怎么说?前生蒋氏自尽让他愧疚,后悔,可他亲生女儿受到的伤害,以及临死前的那句话如同魔咒一般紧紧缠在他心头。

王芷瑶死在枫林中,死在他眼前,在他怀里咽气,眼圈微泛红:“血缘远比夫妻情分更重。”

上辈子蒋氏被忽悠了,被欺骗了,王译信有愧疚,却说不上心疼,他从没了解过蒋氏,也不想去了解她,然他的骨血受到薄待,委屈,却让他忍不了。

尤其是种种公平是他带来的。

王芷瑶生无可恋的死在复仇后,他除了后悔之外更多得是心痛,刻骨铭心的痛苦,觉醒后又见今生的王译信几次三番的偏心,更让他痛恨自己,因此夺舍重生后,他对王芷瑶是千依百顺,宠溺和补偿之心最重。

“臣只要对夫人一心一意,爱护她,不去纳妾即可。瑶儿不一样,她更敏感,也更……更让臣心疼。”

王译信声音越来越低沉,“瑶儿只是臣女,不是……不是……她。”不是前生那个是受尽苦难,委屈的王芷瑶,他不想,不愿相信王芷瑶是重生的。

“陛下……”

王译信从痛苦中醒悟,发觉乾元帝面色有异常,轻声说道:“您怎么了?”

乾元帝喃喃的说道:“骨肉比夫妻情分更重……这话说得好,说得大好。”

“陛下。”

“这句话朕母后说过,她为先帝中箭后,临死前握着先帝的手说嫁给朕的父皇无悔,她一直一直爱慕着父皇。”

乾元帝明明笑着,可笑容里多了几分悲凉,“母后死在父皇怀里,朕当时跪在父皇身边,心底只有恨,不是父皇,母后不会死,可朕整理母后遗物时,发现母后写给朕的遗书……原来……原来母后最疼,最在意的人是我!她是为我死的。”

“先皇后晓得陛下孝顺。”

王译信转而安慰乾元帝,上辈子听过一次,这辈子再听,还是深感震撼,太祖高皇后是用生命在给自己的儿子铺路。

乾元帝就是高皇后的一切。

乾元帝缓缓的合眼,轻声说:“你知道父皇驾崩前对朕说了什么?”

“臣……”王译信不敢再听,“臣有军情承禀陛下。”

“他说……朕是他儿子,他从未想过舍弃朕,朕比母后重要得多。”

第二百七十章 交心

水月阁中一时寂静无声,乾元帝手掌盖着眼睛,王译信恨不得捂上自己的耳朵,此等皇家秘闻不是他的身份可以听的。

王译信打算得很好,一是证明自己是瑶儿的慈父,二是结合上辈子的经历刷刷乾元帝的好感,为将来在朝上谋取更多的话语权。

谁知他玩脱了,引起乾元帝的共鸣。

先帝突然暴毙而亡,外面的偷偷议论从未少过,不是乾元帝太过强势,弑父夺位的闲话绝不仅仅是偷偷的说。

“陛下……”

王译信从袖口取出丝绢偷偷塞给乾元帝,小心翼翼的说道:“您并没辜负先帝的托付,国朝蒸蒸日上,百姓安居乐业,想来先帝的在天之灵也会瞑目的。”

“朕本该忘记的。”乾元帝并不缺丝帕,王译信讪讪的收回丝帕,乖觉的跪好,做出恭听圣训的样子。

乾元帝声音沉重,“父皇……也是疼朕,朕不敢去猜测是因为母后,还是因为朕适合为君,父皇才传朕大位。”

被乾元帝盯着,王译信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都有,臣以为都有。”

乾元帝目光凌厉了几分,显然对王译信的敷衍,胆小十分不满,“朕以为谨之是明白朕的。”

王译信不想明白传位疑云,也不敢明白。

光听先帝宠妃皇贵太妃如今过得日子,以及当初窥视乾元帝太子宝座的皇子如今毫无尊严,被乾元帝当猪圈养……他能说什么?

“臣以为珍惜当下比回忆过去重要,陛下统御天下,上可仰天,下不愧地,百姓称颂,疼您的先皇后和信任您的先帝都会满意。开国帝王不好做,臣却以为开国帝王之后更难当。国朝取前朝而代,征战固然艰难,恢复民生,刷洗弊政更难。守业更比创业难……您不仅守住巩固国朝基业,还将国朝推向盛世。陛下,您就是先帝最优秀的儿子,您为帝王乃万民之福。”

王译信胆战心惊,每说一个字都要去瞄一眼乾元帝,不过说出的话倒也调理清楚。

拜两世为人所赐,今日这番话……关于乾元帝的功过他曾经同王芷璇探讨过,类似的话王芷璇告诉过四皇子。

前生在乾元帝试探皇子之志时,四皇子凭此大放光彩,深深切中了乾元帝的心思。

今日这番话由他来说,效果纵使赶不上四皇子,也不会太差吧。

对‘感性’‘善变’的乾元帝,王译信信心不足。

“朕发现王谨之挺擅长拍朕马屁,你在前面是不是给阿泽添了麻烦?”

乾元帝略带几许悲伤的心情完全收敛,满是玩味的问道:“阿泽是不是说了什么?”

“陛下。”王译信一本正经的陈诉,“军功册上有臣的名字,顾将军治军极严,他万不会对臣另眼相看……”

王译信想说自己获得的军功都是实打实的。

乾元帝适时的恍然大悟,“哦,朕该仔细看看请功折子才是。等阿泽回京,朕帮你训他,你是他岳父,他都不曾关照你?看看,出征一次瘦了好几圈,啧啧,你家丫头非心疼不行呐。”

“也不是完全没有照顾臣……臣睡顾将军的帐篷,让顾将军露天而眠,用顾将军的口粮,顾将军还让人在急行军时帮臣,他……还手把手教臣杀俘虏,几句话把臣说得无地自容。”

王译信越是这么说,乾元帝面上越是气愤,心里却乐开了花,他亲手养大的阿泽已经不用自己宠爱就足以光耀国朝。

“臣以前太过天真。”王译信脸上的红晕渐去,“臣提前回京,只因为顾将军交代臣一件事,臣顺路剿灭苗疆境内淮山的苗寨。”

“阿泽怎么说?”

“这是顾将军呈给陛下的书信。”

王译信把还残留着自己体温的书信递给乾元帝,低声道:“您一看便知。”

过了一会,乾元帝把书信放下,“原来如此,阿泽消失三月,绕路而行,原来是看上淮山的玄兵铁,看来阿泽对当年国朝惨败于火炮之下的事情记忆犹新。也好,有了玄兵铁,红衣大炮就有了指望。”

“您……”本来有一肚子话要说的王译信张口结舌,脑袋再一次被乾元帝敲了一下,“阿泽是朕教出来的,兵法朕也懂点,当年先帝……也是马背上得的江山,先帝曾教过朕如何排兵布阵,如何征伐,只是朕并不喜战事。”

乾元帝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微微低头目色难辩,“朕本想做个自在的帝王,只是朕没想到国朝会涌现你们这群能人来,没料到被朕宠爱的阿泽很有上进心,逼得朕不得不放弃原来享乐的心思。”

“……”

王译信深深的低头怕自己再乾元帝一眼,会忍不住劝谏。

敢情乾元帝的本意是做个安于现状,享受荣华富贵的帝王。

朝上那群哭着喊着以明君标准要求乾元帝的忠臣岂不是得呕死?

直到此时,王译信才明白为何乾元帝在顾天泽战死后杀人,为何不再征伐扩张领土,甚至对政事多了几分倦怠,择四皇子为太子时,也是草草了事。

乾元帝就是感情重于理性的帝王,冲动任性,也如他所言,从不曾想做青史留名的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