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父辈打手板,教导为人的道理,一直是顾天泽求而不得的。
乾元帝太宠他,他也在皇帝面前太谨慎,从没犯过过错,所以从小到大父辈没人打过他,自然定国公也没全心为他着想,为他安排前程,更别提保护他了。
“也许,我父亲有过,可惜他同我的想法差太远。他给我的保护,教训,我理解不了,也无法遵从。”
顾天泽看着王译信道:“您不擅长兵事,不懂兵书,我同你说兵书战法,你是一点都听不懂,甚至在您心底未必能看得上我麾下的大头兵,按照陛下所言,你不懂将心。但你对我的维护,费心为我安排的心意,我……很感激。天算说过,我在这两年有死劫,不晓得他是不是同岳父说过,你总是在为我忙着,让我没有后顾之忧。”
王译信本不求顾天泽感激,然今日女婿说出这番话来,他心底亦有感动,畅快,对一个人,可以不求感谢,但若那人把一切当作理直气壮的正常事,也让人伤心不是?
“我不否认瑶儿是主因,可是我也不希望见国朝的将军死于算计。”
顾天泽死得在悲壮,再轰轰烈烈,再有功劳,他也……死于力战而亡,乱箭穿心,尸身都无法补全,这也是乾元帝愤怒到极致的原因,哪个长辈舍得见到自己的孩子落得这种下场?
就算乾元帝用赤足真金为他补上身躯,为他制造铠甲,也让乾元帝心情好些,所以乾元帝只能杀人泄愤。
他不高兴,那么国朝的人就都别笑了。
算计?!顾天泽面上装做很听话的样子,心底却很不以为然,在国朝谁能算计到他?
岳父还是把他当作小孩子看待,不知他这些年的苦心经营,以及默默的安排,这些事……他也不打算说给王译信听,不是怕岳父走漏风声,不相信岳父,而是岳父本就不耐烦党争,清高的习性没怎么变。
人心险恶,心性复杂和朝政的暗流,还是少同岳父说得好。
“三少爷……”
阿四在门口低声道:“国公府有消息。”
顾天泽回头问道:“又弄出什么事?”
“是……说是太夫人准备给二老爷娶冥妻。”
“什么?!”
顾天泽很少理会定国公府的消息,一是信任王译信的作为,二是知道得多了,更伤心,何必为不相干的人伤心,三就是他也晓得岳父不怎么地道的暗算定国公。
他管不也不是,不管仿佛也不好,权当作不知道,不过问,装傻装得彻底。
但是,今日给早逝的二伯父娶冥妻?这是谁想出的主意?
王译信尴尬的咳嗽两声,小声道:“是亲家母,看来亲家母身边有高人指点,阿泽……既是冥妻,也算是明媒正娶,你为顾家子,又在京城,不妨护着瑶儿去看看。你若不在的话,我是死活不能让瑶儿去国公府的。”
“哪家的闺秀?”
“国子监祭酒之女,太夫人让人给三少爷送信,请你务必去一趟,三少奶奶也要去,这是国公夫人说过的。”
还是国子监祭酒的女儿,这……这哪是做妾的?
“司徒夫人该如何?”
“听说老夫人已经顾不得司徒夫人了,府里最近没少有稀奇事发生,老夫人做梦都梦见二老爷来哭,寻了好几个和尚,道士都说二老爷在地下过得不好,缺人陪伴,受人欺凌,老夫人只能选择结冥亲。”
阿四把听来的消息说出来,“国公爷倒是拼死反对,可是老夫人一意孤行,国公爷不能不遵母命,只能暂时委屈司徒夫人。”
“暂时委屈?”顾天泽唇边自然而然的多了一抹嘲讽,暂时委屈经常是自己父亲说得话,这话被父亲用在很多人身上。
他还记得自己在宫里被欺负了,见不到皇上,姑姑也不愿意为自己出头得罪当时圣宠极高的高贵妃,好不容偷偷的跑到进宫的父亲面前……他的父亲见自己身上的伤口,很心疼,但却搂着他说,暂时委屈你一些。
他傻过,天真过,以为亲生父亲说得是暂时是一日,两日,谁知他忍了大半年还依然被人欺负……他忍不了,也不懂得暂时委屈,他开始争夺乾元帝注意力,只有皇上能让他在宫里过得好。
这些本以为遗忘的记忆,因为暂时委屈这句话重新被勾起来。以前他总想着父亲是疼自己的,只是对宫里的贵人无能为力,所以他要争,要斗,让父亲在贵人们面前不再轻易低头,他的父亲是平南的统帅,有着极为耀眼的军功,凭什么要在宫里的那群人面前谦卑?
父亲不愿做的勾搭,他来,父亲不屑做的事儿,他做。
顾天泽自嘲的说道:“这话我也听过,是三岁?还是四岁?我同小七去是得去一趟,去看看父亲怎么一脸愧疚的面对司徒夫人,同当初他对我说这话的时候,是否是一样的,还是他此时对司徒夫人更愧疚,更有心无力。”
“阿泽……”
王译信略带几分担心,女婿的状态不对啊,“瑶儿有孕,你少些折腾,她还怀着你的血脉……听见没?”
顾天泽道:“我记得。”
怀着不安忐忑的心,王译信送走了顾天泽夫妻,在王芷瑶上马车前,王译信悄悄的提醒过,仔细阿泽。
“侯爷,以姑奶奶的精明不会有事的。”
“希望如此。”
王译信喃喃的说道,若是因为算计司徒氏而让瑶儿有危险,他……不得后悔死?
“我也不能光在府上坐着了。”王译信收拾妥当出门去,寻找志同道合的同僚,对定国公发起最后的弹劾。
原本还想等已经到达云贵的六皇子消息,没想到定国公夫人下手又准又快,倒是让王译信有了几分的措手不及。
王芷瑶靠在顾天泽坚硬的肩头,轻轻摩挲着他紧绷着肌肉的胳膊,“像岩石一样,咯人。”
顾天泽只能下意识放松自己的身体,让小七靠得更舒服一点,放松了,仿佛也那么生气,郁闷。
“三少,我们给他娶名吧。”王芷瑶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我晓得我爹在翻书,写了好几百个人名,外公却对我说,贱命好养活,不管我生得男女,都是顶顶富贵的,外公担心太富贵不好,一直叫嚷着取个简单点,寻常点的名字。”
“叫什么?你生了孩子就是大妞妞了,小妞妞给她?”
顾天泽的胳膊挨了一巴掌,王芷瑶娇嗔,“谁是大妞妞?我要做外公一辈子的小妞妞。”
“皇上说,孩子的名儿归他取。”
“我就知道。”
王芷瑶好不郁闷,“你的名就是皇上取的,咱们孩子的名儿也有他取?皇上好悠闲。”
“天泽,不好吗?”在小七手心里写着自己的名字,顾天泽眼底的寒冰消融不少,“就算陛下不取,也轮不到我们取,香叶知道岳父跃跃欲试很久了。”
王芷瑶笑道:“让爹和陛下去说,咱们在旁看着,看他们谁能争过谁,没准他们两个自认都是起名高手,互为知己的人能想到一起去。”
“你是盼着他们想到一起?还是……”
顾天泽嘴被王芷瑶的嘴唇堵住,她伸出舌尖勾勒他的唇线,“三少,不可说。”
这回,顾天泽彻底忘记定国公的那句暂时受些委屈,夺过主动权,狠狠的亲吻他最宝贝的小七。
……
定国公府邸,完全不似做喜事的样子,司徒氏称病面都没露,定国公脸庞冷峻,挫败的坐在一旁,冷眼旁观眼前的宛若闹剧的冥婚。
“三少爷,三少奶奶回府。”
顾天泽同王芷瑶并肩进门,定国公只是看了一眼,便不由得移开目光,似不敢再看儿子……闹剧,他在阿泽面前又闹了笑话。
第三百六十七章 滚粗
不知太夫人是不是被层出不穷的古怪事闹得狠了,她面容焦脆,容颜枯瘦,眸子闪烁躲闪,真如鬼神缠身一般,王芷瑶看后隐隐觉得定国公夫人做得太过了。
冥婚大多很简单,充斥着道士,神婆等可以通灵的人,有大多在晚上接近子时,喜宴上不见热闹,反倒一股的阴冷古怪。
顾天泽见此,让阿四取了斗篷过来,亲自披在王芷瑶身上,在礼堂上念念有词的神婆后背发凉,只听顾天泽说:“一切从简,我军营还有事儿。”
要知道,为了冥婚的仪式,顾家争论不休。按照定国公的意思不办最好,女方国子监祭酒死活不同意,一个劲说自己的女儿不愁嫁,不是看在同顾家稍许的情分上,他才不会把故去的女儿嫁给顾二老爷。
定国公夫人为了给司徒氏难看,一个劲鼓动大操大办,太夫人也的确是被吓得够呛,只要二儿子不来找她哭,她也不顾得疼惜司徒氏了,活人何必同死人争?
因此这场冥婚非常正规,也非常的隆重盛大。
定国公在母亲和妻子面前,再一次无能为力。
此时,顾三少发话,定国公借此机会道:“别耽搁阿泽的正事。”
太夫人和定国公夫人还想再说点什么,可神婆等人常年混迹市井,早就晓得顾三少得罪不起,她们更懂得生存之道,自觉的减少繁琐的仪式,定国公在旁看着,心底很不是滋味,莫非他低调内敛真得做错了?
堂堂顾家主事人,世袭国公爷,竟然做不得顾家的主,让司徒氏……受了委屈。
再看儿子顾天泽,把心爱的人护得滴水不漏,从没让儿媳妇受罪,无论儿媳是否出门应酬,儿媳都是京城贵妇中的第一人,王芷瑶去何处,再不喜欢儿媳的人也得笑脸相应。
自然儿媳是燕国夫人,但爵位远并不是最重要的因素。
在准备结束通灵状态时,司徒氏从门外走来,身后的奶娘抱着一双尚在襁褓中的儿女。
她一身素白衣裙,只在鬓间带了一朵白绒花,素雅到极致让人心升涟漪,黑到深沉的瞳孔泛不起一丝波澜,莲步轻移,若清冷的百合徐徐绽开。
“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人乎?”
王芷瑶难得的拽文一把,定国公夫人逼得太狠,司徒氏这是要拼死搏命了,毕竟司徒氏再有心机,她也不会让人任何人冒犯自己的嫡妻地位,让自己的一双儿女沦为笑柄。
跟在定国公夫人身后的妈妈叹息一声,她早就同夫人说过,冥婚可行,但万万不能以正妻的身份接冥婚,可是夫人不肯听,她又能奈何?
定国公在司徒氏出现时,从椅子上起身,“司徒……”
“母亲。”司徒氏根本就没看定国公,穿过喜堂,来到太夫人面前,恭恭敬敬福了一礼,“儿媳来此只想问母亲一事,二老爷这桩冥婚以妻结,还是行妾礼?”
“这……”
太夫人喉咙发紧,也晓得司徒氏是来闹事的,“儿媳啊,不过是一桩冥婚而已,你何必搅和的老二不安生?你一惯懂事,这回怎么糊涂了?”
“并非儿媳糊涂,儿媳只是想弄明白,当日三媒六聘,大红花轿抬我进门的人家到底想做什么,又把我二房夫人至于何地。”
司徒氏看着太夫人,声音低沉:“并非儿媳不懂事,也非不孝顺母亲,可人活着,不就是争一个立身之所,争一个名分么?儿媳在闺中也曾受尽娇宠,出身世袭侯府,受父母教诲,出阁后,孝顺母亲,同妯娌友爱,为顾家开枝散叶,侍奉国公爷,儿媳不敢说做得尽善尽美,可也谨守妇道,女戒,不敢有任何七出之举。”
“今儿,母亲接冥婚,还不许儿媳来问一问?”
“母亲把我侯府嫡女当作何物?眼里可曾顾及侯府?”
“儿媳……”
太夫人讪讪的难受,司徒氏的娘家虽然在朝廷上地位不高,但好好的也是世袭侯爵,司徒氏的父兄官职不高,但足以守住爵位,谋一世富贵。
相比较顾家起起落落,太夫人有时更羡慕司徒一家。
“若你自愿殉葬,母亲也不会接下冥婚。”定国公夫人不顾身后妈妈的拉扯,出言嘲讽,“这回舍不得夫人的位置了。”
“我同母亲说话,轮不到弟媳你来教训我。”
司徒氏看都没看定国公夫人一眼,“长嫂入母,弟妹……大伯尚未续娶,你再看不上我,我也是顾家如今实际的长媳。”
定国公瞪了定国公夫人一眼,道:“闭上嘴巴!”
“国公爷……”定国公夫人满脸通红,也不知是羞愤,还是被气的,许是都有吧。
司徒氏同样没对时刻注意自己的定国公投去半分的目光,冷然道:“有些话,我本不想说,可弟妹说我不舍得为丈夫守节,这话本就是不合道理,当初我进门时,是定国公娶的肩挑妻子,名分上在二房,定国公还活着,我为何要寻死守节?这桩婚事是皇上赞同的,也是娘娘下旨促成的。”
“顾家若是看不上我,大可休了我,以后就算我常伴青灯古佛,也不会赖着不肯离去。母亲和国公爷可以嫌弃我,冷落我,不喜欢我,但你们不能羞辱我!折辱我娘家!更不能做妻不是妻,妾不是妾的勾当。”
“……”
所有人都被司徒氏说得哑口无言。
王芷瑶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对司徒氏的确说不上喜欢,更恼恨她几次三番算计三少,借着三少争宠生事,但是却不可忽视她的决然,如同她当年宁可拼着解除青梅竹马同表哥的婚姻,嫁给比她大将近二十岁的男人,也不愿意去同人分享表哥,受表哥的侮辱。
“我也知道顾家如今正是在难关,所以我不敢说,不愿意说,只求顾家上下能齐心合力共渡难关,更不愿意让定国公为后宅分神,总想着退一步,再退一步,谁知……”
司徒氏面色突然一变,眸光锐利的仿佛要嗜人灵魂,定国公夫人忍不住向后缩了缩身体,转头道:“阿泽……阿泽……”
顾天泽眯起眼睛,王芷瑶默默叹息一声,看来司徒氏已经掌握了证据,毕竟行鬼祟之事儿,难免露出把柄。
司徒氏一退再退,如今看来许是缓兵之计,也可能是骄兵之计,让定国公夫人大意,轻敌,然后她就可以在旁寻到破绽,司徒氏的耐性恐怕极好。
“二伯母。”王芷瑶不屑定国公夫人所作所为,但司徒氏把一切捅破,定国公夫人固然没脸,三少等他们难道还能得好?
王芷瑶暗自给自己鼓气,再忍一忍,等到把顾家送出京城去,天高地远,她就不用再为婆婆收拾残局了。
“祖母虽有错,可也是为二伯父着想。”王芷瑶主动站起身,挡在定国公夫人面前,同司徒氏目光相碰,淡淡的说道:“名分本就不正,才有今日的误会,这一点二伯母也该提前想到,倘若二伯母坚持本心,许是就没今日这场冥婚了。”
司徒氏抿紧嘴唇,王芷瑶的话提醒了自己,如果她一直真正的不争下去,定国公夫人也不会得到顾天泽夫妻的支持。
“说严重点,顾家如今真真是犯不得一丁点的错,御史台的人都盯着呢。二伯母纵是有委屈,为儿女也得强忍下来。再别说什么离了顾家常伴古佛的话,您就不想亲自抚养儿女长大么?堂弟,堂妹不能没有生母。”
“阿泽媳妇对弟妹可真是孝顺。”司徒氏紧紧咬着牙关,脸色犯青,眸子里怒火怎么都藏不住,“恕我眼拙,往日我还真没看出来。以为你只看重阿泽。”
“母亲再有不周之处,也是我丈夫的生母。我再没用,也不能眼看着婆婆被人逼问,眼看着顾家因内斗而闹上朝廷。”
王芷瑶的话语里不自觉带出几分威胁,“您没见过陛下,自然不晓得陛下最近龙心不悦,这世上落井下石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顾家真真是消耗不起了,三少忙于练兵,无法时刻陪伴陛下,一旦陛下听信了谁得话,对顾家的宅斗烦心……雷霆震怒之下,就算三少入宫求情,他能保住自己,也保不住顾家。二伯母的孩子是顾家子,荣宠富贵只能在顾家。”
司徒氏的气势顿时泄了下去,就算她证据确凿,定国公夫人也不会被休掉,因为顾家不能没有顾天泽。
“我真羡慕弟妹有个好儿子,好儿媳。”
司徒氏推开一步,“国公爷……您说这场冥婚该怎么办?”
“行妾礼。”
定国公心疼司徒氏,道:“母亲既然想给二哥找个伴儿,儿子不敢反对,但顾家二房夫人,只能是姓司徒。”
……
“陛下,您该下决心了。”王译信跪在乾元帝面前,“当断不断,非明君所为,您对顾家有情,对阿泽有恩,可护着顾家一生,但他们一直在京里,指不定又会闹出什么事儿,冥婚这等……这事都做得出,明日不知有多少人弹劾顾家,一正礼法。陛下,定国公不适合再在京城。”
乾元帝目色复杂,“也罢,朕就当疼阿泽了。”
“怀恩,传旨,顾家有负圣恩,命顾氏一族返乡,顾家子弟非入仕不得回京,命定国公戴罪立功,去云贵帮六皇子。”
“遵旨。”
这道圣旨,只将乾元帝的女婿和长信侯留在了京城,其余人……都得滚京去。
第三百六十八章 圣意
严格说乾元帝是一个很念旧的人,他对定国公失望透顶,依然还让他留在京城享受富贵。同样乾元帝并非对任何人都很‘念旧’‘念功劳’,比如对宁远侯。
虽然因为蒋大勇等诸多因素,乾元帝给宁远侯留了最后一次机会,但是对宁远侯他可没像对定国公一样有耐心。
“谨之,你让朕大开眼界呐。”
“陛下……”
王译信也晓得这次为送顾家离开京城做得有几分过火,各种阴私手段层出不穷,甚至连死人都不肯放过,“臣会有报应的,然臣无悔。阿泽若想真正的独立于朝廷上,定国公必须远离阿泽。”
“旁人都把家族当作根基,你倒是奇怪。朕也并非舍不得顾家,只是想着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阿泽将来不信顾家人,信外人?”
这点也是乾元帝对顾家一忍再忍的原因所在。
定国公是有战争才华的,有定国公帮衬顾天泽,顾家子齐心协力,对阿泽的征战有好处。
家族,师生,同窗可是天然的盟友。
王译信不仅把同王家的关系弄得疏远生硬,还让顾家离开京城,乾元帝笑道:“谨之和阿泽想做朕的孤臣?”
没有皇帝不喜欢孤臣的,可乾元帝对顾天泽的信任和爱护非比寻常,他并不想让顾天泽做孤独的,没人帮扶的臣子。
“阿泽还有臣为岳父,有西宁公为外祖父,在军中亦有许多志同道合的属下,袍泽,更有天算为其凝聚气运,他怎会是形单影只的孤臣?对阿泽有用的人,哪怕只有一个留在他身边也比一群嫉妒生事,口是心非的人强。陛下,兵法有云,兵贵精而不贵多。”
留下定国公夫人等人,王译信才该挠头上火呢,谁晓得那群脑筋总是抽抽的妇人又会想些什么事儿。
定国公如果震得住后宅,他也不会行此下策,偏偏定国公耳根子软,心也容易被妇人带偏了。
“……哈哈。”
乾元帝笑过之后,道:“说得好,说得大好。”
王译信暗自出了一口气,总算把皇帝应付过去了,最近几日,他得低调老实点,像算计乾元帝爱将定国公这样的事儿,他最近绝不能再做,更不能再借用御史台等朝上的力量兴风作浪。
他可不是被乾元帝完全信任的顾天泽。
没有一个皇帝会留下他这样的‘知己’。
王译信被乾元帝打发出宫后,双腿是软的,冷汗已经湿透了后背,连马都上不去,只能借马车回府。
他整个人毫无形象的摊在马车里,直到现在仿佛还能感觉到乾元帝最初冷冽的目光……为这次事儿,他也付出了很多隐形的代价,以后再同乾元帝畅谈,饮酒,只怕没以前自在,畅快了。
在王译信走后,乾元帝扶着龙椅扶手,缓缓的合眼,“忠臣?奸佞?”
“着实是个有趣的人。”
乾元帝唇边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谪仙也不抗吓。”
“陛下。”
“你回来了?”
“是。”
怀恩公公上前道:“奴婢方才顺便去了一趟太医院。”
“怎么?定国公是吐血了?”
“接了圣旨后,老夫人直接昏厥过去,人事不省,定国公夫人也瘫软在椅子上,无法主事,反倒是司徒夫人……她协助燕国夫人稳住了国公府和顾家上下,燕国夫人因有孕在身,不得操劳,奴婢担心顾家的主子一时转不过弯来,便自作主张让太医在旁侍奉。”
“定国公如何?”
“大叫一声,奴婢看……定国公的精气神全散了。”
乾元帝摆了摆手,怀恩知趣的没有再说下去,“他若是想不通,可惜王谨之送他去云贵的心思。”
“奴婢看他想通的可能极低。”
“既是如此,朕这个恶人做到底,你再走一趟国公府,告诉他们三日内必须离开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