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昭昭明白,齐缀是被她拖累了。

齐缀很快到了冷宫。

她还是像原来那么花枝招展,连走路的姿势都带着一股子妖娆嚣张的劲儿。

齐缀是那种让人看了就移不开眼睛的女人。

她发现了那群侍卫看着她时都故作镇定地移开了眼睛,她倒也不避讳,冷哼了一声,好像这些人在她眼里都是一坨坨臭****。

那种神态让侍卫们更加尴尬了,纷纷低下了头。

齐缀一眼就看到了挺着大肚子在花园里遛弯的宁昭昭,顿时笑个不停,道:“哎…你就像个球,知道吗?”

宁昭昭白了她一眼。

齐缀看了看她那个肚子,感叹又无奈,道:“怀胎的女人我也见过,你跟其他人比起来也算是好看的了。只是还是很丑。”

宁昭昭没好气地道:“你试试?说不好到时候比我还丑。”

齐缀笑道:“我倒是想呢,你说说,你什么时候能帮我和你们家宋先生牵牵线?”

“还惦记着呢。”宁昭昭无奈地道。

齐缀就是这样没个正形。今天打量上宋顾谨,明天不知道又看上了谁。

刚刚说到怀胎,宁昭昭倒是觉得很好奇,这天下的男人,有哪个可以让她这样的女人心甘情愿地生孩子。

“给我摸摸。”她道,语气里难得的柔软。

摸了肚子又看了看四周,才道:“看来你的日子也不算太难过。”

“被绑又不是第一次了,我自然要让自己过得舒服点。”

齐缀带着几个侍女,此时就让人把她的东西都整理好,道:“我陪你住个一两天。”

宁昭昭好奇地看着她。

突然齐缀的侍女神色惊慌地从角落里奔了出来。

“郡,郡主…”

宁昭昭无奈地道:“看到了那东西吧?”

齐缀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道:“恶心死了,我明天就走。”

宁昭昭低笑。

“早上侍卫来同我说…”

“束拓的事啊。我知道了。那小子从小到大眼珠子恨不得黏在我身上,拿下他不过是手到擒来的功夫罢了。”齐缀淡淡道。

“我这不还没‘落胎’么?谁知道朱氏的人会不会混在帛军里混进来?老头子这主意打得不错,我倒是要看看他到时候怎么收场啊。”齐缀冷笑了一声,道。

宁昭昭知道自己有点矫情,可她是真气着了。

西南王府的郡主,原就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她为了家国才牺牲了自己。没想到现在还被人当成了理所当然的。

“外祖父知道了一定要气死的。”宁昭昭喃喃道。

齐缀低声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就别在这儿悲春伤秋了。眼下形势比人强,谁有办法啊。钟品莲刚拿的工部职也丢了,夫妻俩现在闭门不出的。荣睦那个老妖婆还时不时要去拿捏一下。”

钟品莲是为了护着姚芷荷不受委屈才力争上游。没想到她这一出事,就适得其反了。

宁昭昭有些愧疚。

“你也别这副样子。我们谁的日子都比你好过,知道吗?你这挺着大肚子的,住在这种地方,真是…光想想我心里就气得很。颜氏那群人,唯恐天下不乱的,竟是和老头子勾结上了。噗,真是,连颜皇后怎么死的,他们都不记得了。”

宁昭昭倒是不意外。

她深恨这一切,心慈手软只会给自己带来无穷的祸患,早知今日当初就该劝颜清沅雷霆手段赶尽杀绝。

东西收拾好了,齐缀带着宁昭昭进了屋。

“颜念平也反骨了?”宁昭昭低声道。

“我跟颜家人没来往。但是陆听说颜致和挖到了他女儿的尸体,哭得不行。所以族中上下怨声载道。颜念平倒没怎么吭声,谁也不知道他怎么选。”

宁昭昭沉默了一会儿,才哑声道:“你…见过他吗?”

齐缀闻言僵了僵,她自然知道“他”是谁。

“没见过,我被看得死死的,芷荷也是。不过他在那儿,你就放心吧。”

宁昭昭摸着肚子,不吭声了。

齐缀把脸贴在她肚子上,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道:“孩子啊,孩子,你跟你娘,再等一等,再熬一熬。等你爹恢复清明的那一天,等他睁开眼看看这天下,再也没有人能欺负你们母子俩…”

无论如今损兵折将,无论如今避让退缩。

只要你的父亲恢复哪怕一丝清明,那这世上,所有挡在你面前的悲伤和绝望都会在一瞬间崩塌。

当天晚上齐缀果然留下来陪宁昭昭。

不过这种简陋的条件让她非常不满,嘟嘟囔囔唠叨到大半夜,一下说这个床太硬,一下又说灯油不好,一下又说这地儿阴森森的怪吓人的。

大肚子的棒槌一直就缺根筋,丝毫没觉得自己住的地方有她说的这么不好。

起初还打着精神陪她唠叨,唠叨啊唠叨,她就靠在床头歪着脑袋张着嘴睡着了。

齐缀看着她那副傻样,半晌说不出话来。

“…脑袋缺根筋呢是不是?棒槌,棒槌快醒醒。”

“唔?”她咂吧咂吧嘴,好像在做梦。

“不好这么睡,担心摔着。”齐缀低声道。

棒槌挪了挪圆滚滚的身子爬到床上,鞋子都没脱呢,又睡着了。

齐缀这辈子也没给人脱过鞋子啊,最后还是只能无奈地帮她收拾了一下。

棒槌睡着了就跟个娃娃似的,还挺好玩的。

齐缀笑了一声,看了看这间破屋子,又叹气。

好在她心大…换了其他但凡有点身份的女人,挺着肚子落到这般境地,非疯了不可。

404.第404章 一匹小恶狼

帛国七王子束拓,今年十七,长兄赤蒙风头大盛的时候他还小,如今赤蒙不行了,他隐隐有了风头盖过长兄的势头。

如今代表帛国出使,年轻骁勇的王子一进入京城就引起了一片狂潮。

束拓也是个狂放不羁的人物,入京之后也不知道收敛。花楼上的女子为他失声尖叫,抛着帕子大声呼唤他的名字,他得意洋洋,若有若无勾着唇角让人感觉到一股说不出来的邪气,让人群一再失控。

猛地抬头望去,见到了齐缀的车队,半开半合的车帘,她穿着深紫色长裙的身影若隐若现。

顿时束拓心中就跟猫挠了似的,一身古铜色皮肤,面容刚毅,身材高大的王子就跃马而下,直奔了过去。

“缀儿姐!缀儿姐!”

齐缀抬了抬手,让马车停了下来,微微垂下头,美目半阖,似乎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是谁。

她笑了,潋滟的红唇仿佛是致命的毒药。

“哟,是束拓啊,又窜了个儿了。”

束拓微微眯起眼睛,却笑道:“缀儿姐怎么还这么说,倒好像本王子还是个孩子似的。”

齐缀比他大个六七岁,可这小子发育得早,十二三岁就跟只恶狼似的。当初在西南,他就没少跟在她后头转悠。

那时候齐缀是西南矜贵的郡主,在西南是横着走的,她见了这等毛头小子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束拓放了狠话,甚至是当着她的面说:“你等着瞧吧,总有一天本王子要干得你只能摇尾乞怜。”

齐缀当时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问他:“毛长齐了吗?照过镜子吗?就你这么点小玩意儿,本郡主还真没当成一回事。”

少年如狼似虎,女王齐缀真没把他当根葱。

此时少年已经长成了,盯着齐缀看了一会儿,二话不说就钻到了她车里。

那高大的身躯让整个车厢立刻显得压抑了。

齐缀皱了皱眉。

束拓露出小虎牙,道:“缀儿姐,你去哪儿啊,带我一起去啊。”

齐缀还没说话。

他又道:“不然你带我回家也是可以的。我给你看看我现在毛长齐了没有啊。”

要是别的女子怕是此时已经恼羞成怒得不行了。

齐缀冷冷看了他一眼,道:“滚下去。”

“别啊,缀儿姐,你说咱们都是同道中人,为什么旁人可以,本王子就不可以啊?再说,我比他们都强多了呢。”

说着就想去抓齐缀的手。

齐缀二话不说把手抽了回来,一耳刮子就给他甩到脸上去了。

束拓愣了愣,似乎没反应过来。

“你说的没错,旁人都可以,就你不行。”齐缀冷冷道。

“本郡主是什么人,想睡谁,不睡谁,用得着你管”,齐缀冷笑了一声,道,“我睡谁都不睡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束拓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阴沉。

“滚下去!”齐缀呵斥道。

束拓英俊的面容上,神情有些纠结,过了一会儿却又笑了出来,道:“缀儿姐不生气啊。本王子刚来京城,什么都没见过,咱们怎么说也是青梅竹马啊,你就请我吃个饭也是好的。你说呢?”

齐缀还想说什么。

束拓又道:“若是今天我父皇进京了,你祖父在,王爷也是要招呼我们的,是不是啊,缀儿姐?”

束拓讨好道:“缀儿姐别生气,别生气,反正我是不会滚的。”

“粘人鬼。”齐缀有些烦躁地道。

束拓乐呵呵地道:“缀儿姐你别这么说啊,我小时候你可以叫我粘人鬼。可是现在,我长大了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有些发沉。

齐缀也被他这个眼神看得打了个哆嗦。

以身饲虎,以身饲虎!

齐缀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落到他手里的。欲擒故纵的把戏她玩得娴熟。

但是面对束拓和面对阴连城不同。

这小子就是头狼!多少年了,她明白得很,他是怎么想把她给生吞活剥了!

如果可以,齐缀真的想就这么弄死他,不然就叫他滚得远远的!

可是最终,她只能掩去了眸中的憎恨,道:“罢了,你要赖着你就赖着罢。我这就回府,吃完一顿饭你马上给我滚。”

“不止呢,我还要缀儿姐陪我喝酒啊。”束拓舒心地笑了。

齐缀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面对这样的小恶狼或许她应该紧张。

可是她现在只是半倚在车窗上,看着窗外的人群,和尚未重建完成的街道。

西南缀郡主的马车自然引起了人们激烈的反应,她向来如此,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更何况这次,年轻英俊的束拓王子上了她的马车。

束拓愣愣地看着她。

当天她把束拓带回了尚仪公主的新府,钟品莲错愕地看着她带了个西域男人回来。

其实从阴连城的事情以后,她基本上就断了和那些男人的来往。

这次是…

钟品莲心里猜测那应该是帛国七王子束拓,最终只能叹气。

束拓是想找齐缀喝酒,可他没想到齐缀喝起来就跟不要命一样。

敬她也喝,不敬她就自己喝。到了最后她就抱着个酒壶跑到窗台边上去自斟自饮,那副非得把自己灌醉的德行让人非常吃惊。

束拓被她给吓着了。

“缀儿姐?”他低声道。

窗外的月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升了起来。

齐缀回头看了他一眼,突然道:“束拓,我想回西南了。”

“我带你回西南。”

齐缀嗤笑了一声,酡红的脸颊和水光潋滟的眸子,此时看着都非常勾人。

她道:“去你的。我自己有脚。要回去,我自己不会回去?”

束拓看出来她有几分醉了。

他动了动唇,低头看着这个昔日高不可攀,如今却显得分外娇小的女人。

“缀儿姐,我说真的,我带你回去。现在京城破败,老皇帝焦头烂额的,帛国国力复苏,他阻不得我,也阻不得你。”

“回去啊,然后呢?”

他最终没忍住,滚烫的掌心贴上她的脸,有些难耐地道:“然后我娶你做王妃啊。”

“噗!”

齐缀笑得不行,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你从小奶娘没给你喂够奶吧?想娶我?疯子。”

齐缀一把甩开他的手,摇摇头,开始踉跄着往前走。

束拓眸中升起一团火气,立刻就把她拽了回来。她的身子像没有骨头似的,被一拽就软绵绵往他身上倒。

“怎么?”身子都立不直了,这女人如丝的媚眼儿还挑了他一眼,有些嚣张。

这一眼看得束拓的火气蹭蹭蹭地往上冒。

“从前你嫌我小,现在呢?我已经长大了,齐缀,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清楚,你眼前的是个男人,不是孩子了!”

齐缀乐呵呵地拍拍他的脸,然后支着他的胸膛想站起来。

束拓自是不肯的,一把搂住了她的腰身,难耐地想低头去吻她。

双唇才轻轻一碰,齐缀突然变了脸。

她一把推开他,然后就弯腰吐得翻天覆地。

“呕…”

束拓呆滞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半揽着她的腰身拍着她的背,一边叫侍女进来收拾。

一通忙乱下来,齐缀被清理干净放在了榻上。

她的脸颊红得不行,像滴着血的妖精。

“滚远点…”她喃喃道。

束拓坐在她榻边,先摸了摸她的脸,然后眸中微沉,往下搭上了她平坦的小腹。

刚才还半死不活的齐缀猛地睁开眼,警觉地看着她。

束拓面目有些狰狞地看着她,最终道:“你跟阴连城的事儿我听说了。”

“关你什么事儿?”

“你跟他睡了几次?”

“关你什么事儿!”

“肚子里真的有货了?为什么还不落了?”

齐缀恼了,当着脸就想给他一脚:“关你什么事儿!”

束拓微微一侧脸就躲开了,冷笑道:“是不关我的事儿,但你把你自己灌醉了,躺平在这儿,等着我上。你说这关不关我的事儿?”

齐缀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不过输人不输阵。

她冷笑道:“哟,你就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不是说了么,我睡什么人,也不会睡你的。”

“激我啊?”束拓摸着她的脸垂下身子,道,“我偏不如你的意呢,缀儿。”

她突然抖了一下,有些痛苦地闭上眼,喃喃道:“别叫我缀儿,你没资格这样叫。”

他捏着她的下颚,手中的力道猛地收紧,吞吐着危险的气息:“我没资格这样叫,谁有?阴连城那个废物?”

齐缀看着他道:“我真是连话都懒得跟你说了,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滚好么?”

束拓不吭声,也不动。

“还是说你依然惦记着你年少时那点执念,嗯?”她轻笑了一声,有些轻蔑似的。

束拓松开了手,很快坐直了身子。

“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很清楚。京城的事,我也不是完全不知道。齐缀啊,我可真没想到你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呢。”束拓冷笑道。

齐缀轻哼了一声,翻了个身背对他,嘟囔似的道:“早就叫你滚了,要我说几遍?”

“不急啊”,束拓抚摸着她柔软的腰身,眸中压抑着兴奋的火光,笑道,“我等着你来求我睡你呢,缀儿。”

405.第405章 缀儿上钩

那天晚上束拓什么都没做,走了。

齐缀其实是有些惊讶的,她原以为这个熊孩子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但他那是什么意思?

他都知道了,所以故意不落套?

齐缀第二天酒醒了仔细咀嚼了一番他那番话,抑制不住的冷笑。

真好笑,她求着他来睡她?

既然她要换个法子玩,她就陪他好好玩!

帛国使者的到来让齐帝高度戒备。

近百年来,帛国就是大齐的属国,尤其是后来被端王压着,只能年年朝贡。

若是没有端王,帛国虎狼之师必定为祸边关。

此时的大齐,几番动乱,国力消耗巨大,已经不比当初。其实是非常不合适在这个时候,在京城招待他国使节的。

可是帛**队当时和颜清沅是同盟关系,此时进京却是名正言顺。

齐帝挡不住他们。

因此只能在宫中设下大宴,宴请帛国王子,还请西南郡主齐缀作陪。

那天晚上,混乱的宫廷被整理得井然有序,四处笙歌响起,仿佛大齐还是当年那个繁荣昌盛的大齐。

束拓一身王子袍服,高大的身影一出现在宴上便隐隐有些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