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昭昭却是异常强悍,自己喘着气爬起来,让龙姬把剪子递给她自己剪了脐带。把一身血糊的孩子看了看,半晌才长叹一声,道:“怎么又是个儿子?”

就是龙姬这等女中豪杰也要被吓死了,此时对宁昭昭是心服口服。

宁昭昭道:“把他给我…拖出去吧。再叫两个妇道人家来给我清理一下。”

要是从前龙姬哪里敢把颜清沅给“拖”出去?

此时她却是服气了,拖着颜大黑出了门,不顾众人诡异的脸色,吩咐两个等待已久的婆子去给夫人清理身体。

从那一天起,逞强的颜大黑被夫人生孩子时的壮烈景象吓晕过去的事情,一直在黑市上下广为流传…

颜清沅罹患头风症,本是不能太受刺激的。

就像别人说的,棒槌身上破点皮他也要心痛万分。结果眼睁睁目睹了棒槌在自己眼前拆骨分肉,鲜血染红了身下的被褥,痛得声音嘶哑…

对他来说无异于万把锥刀锥入心头。

会晕过去,又岂是因为见不得那种血腥?分明就是一时心痛太甚冲击的。

被韦玉行了一次针,颜清沅悠然醒转,却是第一时间脸色苍白地跳下榻去看老婆孩子。

好在棒槌刚生了孩子也是脱了力,正和新生儿头顶着头睡得香。

那孩子…也不像小瑜这么漂亮,而是皱巴巴的,就是小丑八怪。

他一时惊愕,这么丑,还是个儿子…

棒槌哼哼了一声,似乎是要醒了。

颜清沅想到自己竟然在接生这种大场面上直接晕了过去,一时没脸,竟是不敢见她,灰溜溜地就跑了。

棒槌一觉睡醒,朦胧的视线里逮住了那个背影,顿时无语。

这是怎么了?半夜溜进来偷看,这又溜走了?

然而隔天,刚刚又做了父亲的大黑先生又道貌盎然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宁昭昭当时正被一群奶娘什么的围着看孩子呢,此时也是喜气洋洋的。突然大伙儿都安静了下去,她抬头一瞥瞧见了那个一身白衣干净清俊的青年。

颜清沅看她那么高兴地抱着那个孩子,心里又奇怪。她不是不喜欢儿子吗?而且这儿子似乎也难看点。

可怜他却是不知道,他虎头虎脑的长子小瑜,也是从这么一个皱包子长成如今这样的。

见了他,众奶娘连忙站起来退到了一边,只还是忍不住偷偷打量他…

眼神都有些诡异。

棒槌就直接得多了,打发了奶娘出去,就问他:“你那头风症又发作了么?”

颜清沅轻咳了一声,正想着怎么掩护。

“昨天…你突然冒着冷汗,瞪大眼睛,脸色苍白,浑身抽搐,然后就晕倒了。这是怎么回事?”

棒槌的眸中有些担忧。

颜清沅看出来了,然而他城府极深,饶是此时他恨不得在地上挖个坑就把自己给埋了,面上还是能不动声色。

他道:“无事,未料那时候会突然病发,差点连累了夫人,还望夫人海涵。”

宁昭昭有气无力地道:“还装?要装到什么时候?”

颜大黑厚着脸皮道:“夫人在说什么?为夫听不懂。难道夫人以为,我这般姿态都是装的?”

说着,他就坐在了宁昭昭身边,有些温和地握住了她的手,道:“虽然很多事情为夫都还没有想起来。但夫人永远是我的夫人,万事有为夫给你…”

他本来想说万事有为夫给你担着…

然后就想起昨晚这么大的事儿,他竟然被吓晕了!

面对棒槌意味深长的眼神,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摆出一副极正经的脸看了过去。

“大黑。”她轻声道。

“嗯?”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似乎不该答应,但是应都应了,他还是很快绷着一张脸道,“叫夫君。”

蓬头垢后的棒槌只是不理会,径自道:“我难受死了,浑身都疼,就跟被拆过了一样疼。”

颜清沅眸中果然闪过怜惜,但是过了一会儿又白了脸,心里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再怀胎。

他道:“那就好好休息一会,别跟这些人闹腾。”

宁昭昭顺着他的手躺了下来,低声道:“我想见我缀儿表姐。你能不能让她来黑市陪陪我?”

颜清沅一愣。

宁昭昭嘟囔道:“我知道她为我牺牲良多,我如今出来了,却不见她一面也说不过去。夫君,您说,这做一个温良恭顺的贤妻,更要知恩图报,是不是这个理?”

413.第413章 当爹好新鲜

束拓最近和齐缀闹得很僵,若是让棒槌知道齐缀让人给软禁了,非疯了不可。

正琢磨着这件事呢,突然大黑就看见棒槌一脸慈爱地解开衣服开始喂奶。

“…怎么不用奶娘?”

“我想自己喂”,她轻声道,爱怜地摸了摸小儿子的脑袋,并道,“这次和上次不一样,我虽在宫里,但是饮食什么的都非常克制,调理得很好。”

颜清沅就装傻,道:“哦,你心中有数就好了。”

他绝对不会提什么“这次”,“上次”的事。

只是看着那皱巴巴的小脑袋凑在爱妻的胸前,他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有些眼酸。

心里嘟囔道,臭小子,那是老子的东西,现在不好跟你娘撕破脸,先便宜你…

“缀儿表姐的事,你怎么说?”宁昭昭一抬头猛地看到他盯着自己的胸口发愣,不禁呆了呆。

颜清沅嘟囔了一声,道:“那人家不一定有功夫来瞧你。我会派人送信过去的。”

说着就没忍住,脱了鞋往榻上爬。

宁昭昭:“…你干什么?”

“想休息一会儿”,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头疼。”

宁昭昭眯起眼睛。她其实也知道,这小子七八成的可能是在跟她做戏,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可是宁昭昭刚生完孩子,也没力气跟他计较这么多了。

只是自己一个刚生完孩子的女人,他竟然就这样爬上榻,未免也过分了些。

颜清沅假装去逗那个还在吃奶皱皮孩子,一边抬起头偷偷看了棒槌一两眼。

然后,他的手就偷偷地伸了过去,搂住了棒槌的腰身…

宁昭昭皱了皱眉,推开他道:“你一碰我我就浑身疼。”

他的手缩了回来,脸上的表情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干。

“打算一直自己喂?”他问。

“起码喂几个月。这孩子不足月而生。我总想些要补偿他一些”,她说起这个变得格外温柔,道,“不能像他哥哥一样。”

颜清沅虽然还算疼爱小瑜,但到底少了玲珑心思。

他心里有些困惑,这么小的孩子,你要怎么补偿?就算小瑜,他现在吃得好睡得好,这复杂的政局横竖他统统不懂,他心里说不定觉得自己过得挺舒服的呢。

在他的观念里,这么小的孩子就跟猫猫狗狗似的,什么都不懂,喂饱了也就是了。

为什么棒槌会想那些奇怪的事情?

当然他不可能问出来。

只是撑着脑袋看这皱皮娃娃吃奶。

“皇上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宁昭昭看了他一眼,道。

“逼宫。”他非常简短地回答道。

颜清沅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胸口,脸上带着点欲盖弥彰的样子。宁昭昭怔了怔,然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现在不是我逼宫,帛国人,还有各地的宗亲也很不满。尤其是南疆那边也在蠢蠢欲动。这个局面老头子收拾不了。到时候他才会明白,他恨不得把他抢去的权柄全部丢回给我。”

这时候二宝吃饱了,松开了嘴。

颜清沅的视线很自然地落了下去。那沁出来的…

他动了动唇,没忍住就开始往前凑。

棒槌一巴掌就把他给扇开了。

她系好衣领,低声道:“我不管你要怎么样,想在这儿呆着,先帮我看着孩子。待会儿若是闹了,醒了,你叫人进来。”

说完果然又沉沉睡过去了。

颜清沅心下柔软一片,凑过去闻了闻奶香的棒槌,忍不住又去摸了摸她的手。

忙着跟老皇吵个不停的束拓收到消息,说是要他带齐缀去见王妃。

束拓心想那不是煮熟的鸭子都要飞了?

他想也不想就拒绝了,道:“本王子最近正忙着,没空陪郡主去黑市。”

来送信的人很直接地道:“我们主子说了,只要您能把缀郡主梳理透了,让她好好陪陪王妃,这风波过去了,主子就下旨赐婚。”

“赐婚?联姻?”束拓竖起了耳朵。

“是,只要您能让缀郡主走一趟。主子说了,宫里的事情倒是不急。”

年轻的束拓眯起眼睛分析了一下利弊。

缀儿性子极烈,而且泼辣难驯。他本来就是打算了强抢的心思,但若是有赐婚圣旨,她日后若是要逃,束拓还可以拿着赐婚圣旨去找大齐要人。

不知道没有退路的缀儿会不会乖一点?

他立刻答应了,并嘱咐自己的属下,道:“从今儿起本王子有正事要做,进宫撒泼这种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束拓振奋了一下,终于去了几天没进过的齐缀的屋子。

打开门,那妖女似乎是要嫌热,穿这件云罗绸,侧躺在榻上看书。

听到动静她回过头,眯起眼睛笑了笑,道:“哟,束拓啊。”

口气就像是没事人似的,好像根本就没有在屋子里关上几天。

束拓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上了她的套。

他无视了那曼妙的玉体横陈,若隐若现的云罗绸里露出的殷红底衣和玉白的长腿。

“你表妹接出了宫,刚生了个儿子想见你。”束拓道。

齐缀嘟囔道:“别说这些没趣的,束拓你快过来。”

束拓站着不动,道:“你不是说你十分惦记你的小表妹吗?”

“你离我近点儿啊,束拓。”齐缀侧过脸,有些妖娆地笑。

束拓想了想,靠近了一些,但也只是站在榻前,低头看着她。

“你说什么?我小表妹生了个儿子?”

“是。想见你呢。”

齐缀似乎想爬起来,但撑起来的时候手臂突然一软,差点摔下榻。

束拓连忙伸手一抱。

滚烫的大手接触到细腻的肌肤,那一刻柔软清甜的香味仿佛是无声无息的毒蛇,瞬间缠上了身。

齐缀盘住束拓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道:“束拓…既然你要我,怎么敢让我独守空房,嗯?”

束拓深吸了一口气,把她拽下来丢到榻上,听她嘤咛了一声顿时头皮发麻。

他心中暗暗想着这次决不能像上次一样栽在她手里,不管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征服眼前这个胆大不羁又放肆的女人,束拓都有那个耐心跟她慢慢磨。

当然,首先他不能在一开始的时候就丧失了主动权。

沾了她的身子就会被她牵着鼻子走,缀儿绝对有这个本事让他神魂颠倒。束拓年纪虽然小,但生于蛮夷之地,从小便是出色的猎手。

他沉住了气,道:“你死心吧,我最近是不会碰你的。”

齐缀眯起了眼睛。

“我就是要圈着你,耗着你,旷着你,等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不跟我耍花样了,我再疼你。”

齐缀冷笑了一声,道:“滚出去。”

束拓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来自己是来哄她下黑市去看她表妹的。顿时就暗道糟糕,刚才那番掷地有声的话,此时仿佛一句句都砸到了他自己头上,把他砸了个满头包…

想了半天,赐婚圣旨的诱惑力太大,束拓只好又扭了头回去。

齐缀似乎早料到他要滚回来的,此时就一脸嘲弄地看着他,道:“束拓,我觉得你这人吧,就是给你脸不要脸。”

束拓:“…”

“还非得犯贱这么折腾一下好自取其辱。”齐缀毫不留情地道。

齐缀自然不是个无脑之辈,看束拓的样子便是知道,肯定是颜清沅那厮许了他什么好处,让他明知道自取其辱也要回来试试看能不能让她去哄一哄那个棒槌。

因此她看着束拓,有些兴奋地想,这小混蛋会怎么讨好她?

束拓的面上终于露出一些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情绪化,有些羞恼地道:“是你自己的妹妹,平日说得好听,什么就该护着她。去不去看她随你吧,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齐缀在榻上翻滚了一下,笑道:“哦,你让我去瞧她?随便我说什么?”

束拓抿了抿唇。

“我倒是想跟你耗一耗呢,束拓,总有一天我要让你跪下来求我。”齐缀冷笑道。

这几天的软禁,是彻底点燃了缀郡主殿下的怒火。光逃离不是缀郡主的风格,她还非得把这小子弄服帖了不可!

“那你想怎么样?”束拓眯起了眼睛。

下一瞬精致的玉足便缓缓划过他的腰身,感受足见那一寸一寸收紧的腹肌。

“齐沅许了你什么?”齐缀轻声道,有些诱哄似的。

束拓阴沉着脸不说话。

“跪着…”齐缀低声道,“跪上来。”

束拓动了动喉结,最终还是跪上了榻。

那一瞬间齐缀笑得很猖狂。

她爬到束拓身上,低声道:“好好伺候我,说不定啊,我一高兴…就应了你呢。”

“此话当真?”束拓哑声道。

齐缀眸中闪过狡黠的光,低声道:“自然当真。哦对了,刚才你说什么?要耗着我,旷着我?”

她用挺秀的鼻梁在他的脸颊上轻轻蹭,束拓崩溃了。

他一把抓住她的腰身,低声道:“缀儿,你要明白,我是不会放手的。”

齐缀眸中微闪,轻声道:“傻束拓。”

他猛地低头吻住了她,明知道这是致命的毒药,却依然不可自拔。

414.第414章 谁压服了谁

齐缀不是第一次到黑市,却是第一次到了拍卖场以外的地方。

她进来的时候,宁昭昭正抱着儿子听颜清沅一本正经地胡说…

宁昭昭其实没空搭理这个蛇精病,但是他非要每天在她面前晃荡两圈,装得正经,宁昭昭要说什么,他就说头疼。宁昭昭关心两句,头风症怎么样了,小心别晕倒了。

颜清沅就会恼羞成怒…

结结巴巴地说什么:“为夫这病正在好转,也不是什么时候都会晕倒的。那天晚上纯粹就是个意外,是因为为夫头一天晚上没睡好的缘故!”

宁昭昭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你昨天晚上也没睡好,我就是担心…”

颜清沅不耐烦地道:“我说了,我很好,不会再晕倒了。”

“可你连我是谁都想不起来呢”,宁昭昭搂着儿子,有些嫌弃地瞟了他一眼,道,“昨天还叫我胖媳妇。”

颜清沅有一种自己搬了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但管他的,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她觉得他就是个能被生孩子这种场面吓晕过去的孬种!

他就是头风症还没好!

“你别往我身边凑!没想起来你别凑过来!”棒槌有些烦躁,他还没走进来就开始骂他了,“也别跟我睡一块儿!你让人搬张小榻进来,今天你就睡小榻!”

“你这可不行,怎么能让夫君睡榻?谁教你的规矩?”

宁昭昭冷笑道:“你以为装着不认识我,就能让我有规矩了。老娘这辈子什么都有,就是没有规矩!就像你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夫纲一样!”

“…”颜清沅被雷劈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坚强地凑了过来,低声道:“夫人,你不能这样。妻不嫌夫丑,你更不能嫌为夫现在罹患头风症啊。”

棒槌道:“嫌死了。”

颜清沅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突然道:“我好了。”

颜清沅认真地道:“我真好了,头不疼了。”

宁昭昭有气无力地道:“你给我滚出去…”

颜清沅道:“我真好了,你是我的小棒槌…”

颜清沅摸了摸鼻子,滚了。

走到门口,就遇到齐缀和跟屁虫束拓。

颜清沅二话不说把束拓拎住了,道:“你跟我过来一下,我有事跟你商量。”

束拓有些不愿意,看了齐缀一眼。

齐缀冷哼了一声,绕过他们直接自己进了门。

一进门就先闻到一股子奶香味…

然后她看到了用巾帼裹着头的棒槌,目瞪口呆以后,才道:“要是不认识你的,还以为你是哪里来的村姑…”

宁昭昭正低头看孩子,后无奈地道:“生了孩子就这样了。”

齐缀仔细看了她一会儿,才又笑了,道:“比原来还丑些。”

宁昭昭有些无奈。

她又低头去看二宝。齐缀这辈子就没认真看过谁家小孩子,唯独姚芷荷的双胞胎她抱在手里玩过。再就是棒槌这个,要是换了别人,或许会觉得个头小了些,可看在齐缀眼里,却觉得跟那对双胞胎差不多。

再则这孩子也实在是命大,跟着她娘皇陵闯了,几万人马都被烧死了,冷宫住了,江山政权都跟着跌宕起伏,结果这孩子还一无所知地在他娘肚子里呆着。并且出了冷宫回到他爹身边第一天就急不可耐地蹦跶出来,好像知道要蹦跶出来才好调养他那小身体。

齐缀心疼他啊,抱了半天就不肯放下。

宁昭昭等了一会儿,才道:“那天我让他去寻你,我看他的表情好像怪怪的,你…怎么了么?”

“他”自然指的是颜清沅。

齐缀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被男人给软禁了的。

她依然逗着孩子,闻言只是掀了掀眼皮,道:“没事儿,就是最近看到束拓那小子怪心烦的,跟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脱。”

宁昭昭嘟囔道:“我听说他对你挺好的。”

齐缀白了她一眼,道:“我傻啊,守着个小毛孩子过日子。棒槌,你知道最傻的那种女人是什么样的么?就是自己费尽心思把男人调教好了,然后便宜了别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