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明眸微眯,复又有几许笑意从眼角沁出来,森寒得很:“哦,您当然不担心。反正聘礼您收了,就算人真死了您也不亏…席府还得再给您笔钱算作抚慰,这买卖忒划算,是吧?”

她是当真有些气恼。

说实在的,这种男人,红衣从没面对面地见过“活的”。

二十一世纪时,在微博上偶尔能见到这么几朵奇葩,但最多也就是吵吵嘴架、群起而攻也就过去了;穿越之后,她虽然自己在贱籍,但接触的人还是上流社会的居多——虽说像何庆那种思维也足够恶心吧,可这种当父亲的为了还钱连女儿的后半辈子都不在意的情况…在红衣眼里真不止比何庆恶心一星半点儿!

“您怎么这么说呢…”田汇被她说得面红耳赤,仍是强撑着道,“我女儿,我自会为她们好好安排,倒让您说成了恶人。”

“您还不够‘恶’啊?”红衣冷笑涔涔,“有的往事小萄大概没问过您,但我忍不住想替她问问——她□□岁在另一户人家做事的时候,因为病重被扔到城外自生自灭,这才被将军带回了席府。但小萄她不在贱籍,那户人家一定不敢直接弄死她,该是先行知会过您——当时,敢问您是怎么答的?”

这一席话,让父女二人同时愕住。

小萄怔怔地望向她,神色恍惚:“嫂嫂…”

“她快死的时候您由着她去死,现下她日子好过了,您还打算让全家都沾个光?”红衣狠一切齿,“带着您那‘女孩子就该为男人委屈求全’的想法从这儿离开,小萄嫁给席焕也谈不上什么‘福分’——她喜欢席焕、席焕也喜欢她,仅此而已,没您说的那么轻贱!”

“夫人…”田汇面色僵得再也扯不开笑容,皱着眉头点头哈腰,“夫人息怒。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就是若过些时日席公子若不喜欢小萄了呢?您不知道,那小茉啊,也懂事,如今出落得更比小萄水灵些…”

“够了!”红衣断然一喝,愈觉心中噎得紧。舒了口气眼帘一垂:“您听不懂我的道理,我也做不来那些维持面子的事,今天把话跟您说明白了——从这个月开始,府里每个月给您田家送二两银子去,从我账上走。这钱足够您全家吃香喝辣,您就别算计别的了。再敢来扰小萄,您非塞妾室进来我就接着,入府三天之内给她安上罪名让你们在长阳城里待不下去都没多难,您试试?”

这种威胁颇是不善,但也不是诓他。从古至今,权势够大的人想压死平头百姓都太容易——红衣倒是不想显得自己这么邪,不过遇上这种本身也不善的人,除了以恶制恶也没别的法子。

“送客!”红衣咬牙,心里恶心得再不想多看他一眼。又执盏抿了口茶,便要离座回房去。

小萄连忙上前来扶她,红衣甫一起身,腿都尚未站直,便觉眼前倏然一黑。

“嫂嫂?!”小萄惊然一唤,红衣闻声仍缓不过神。眉头紧蹙着,只觉身子一个劲地要往前栽。

她搭在小萄臂上的右手已握得很紧了,却还是没什么用。再一黑间又往前一倾,刚赶到近处的婢子们皆惊住,一声声“娘子”不绝于耳。

第166章 撑腰

红衣从一片黑暗中,历经“晕晕乎乎”的过程,然后转醒过来。

眼前还没能看清现下是在哪儿,便问得责备严厉:“你明知道嫂嫂有着身孕,就不该让她去应付这个!”

蹙着眉头努力缓神,终于看清眼前都有谁——房间最左边是席临川在和个郎中模样的人交谈,这边离得不远的地方是席焕在说小萄。

红衣定着神又看了会儿,蓦地看清小萄侧颊上几道红痕明晰,心下一惊:“席焕!”

房中骤然安静,三人连带着郎中皆看向她,席临川大松口气:“醒了?”

红衣却没顾得上理他,仍看着小萄,不安地问席焕:“你你你…你打她了?!”

“…没有!”席焕本就心烦,听她这么一问,更皱眉头。睇了小萄一眼,解释说,“她爹动的手,我没来得及挡!”

“那个混蛋直男癌!!!”红衣当即怒骂出声,咬牙切齿的愤怒之色让席临川顿时没心思多听郎中继续交待,更无暇探究“直男癌”是个什么东西。上前便哄她,口吻大有些无奈:“你消消气,动胎气了知不知道?方才…”

他的话顿了顿,一喟:“真吓着我了。”

红衣后槽牙又磨了一磨,终于把气强忍下来,嘴角轻扯了扯,喃喃道:“抱歉,我实在没忍住…”

不忿的神色维持了一会儿,她思量着看向郎中,也有点担忧之色:“只是动了胎气么?没大事?”

“嗯…”郎中捻须沉吟,缓慢说道,“夫人是因气血有亏,心脾两虚,又加饮食无规…”

红衣听得晕乎,眉头一皱:“能不能通俗点儿?”

“哦。”郎中轻一咳嗽,“您是不是没用早膳?”

“…”红衣当场就一翻白眼!

又是“气血有亏”,又是“心脾两虚”的,吓得她脑海里都脑补了二十万字的宅斗悲剧文了。合着就这么回事?因为没吃早膳?低血糖了嘛!她懂!

“我想吃银耳莲子羹了。”她悲戚戚地看向席临川,“但不想吃莲子,换百合吧。嗯…放冰糖!枸杞一定不要!”

席临川站在榻边风轻云淡地看着她,等她说完要求,字正腔圆地应了声“哦”。

他遂转过身,未及开口吩咐侍女,小萄已抢先往外走去:“我去做。”

“小萄。”红衣立刻喊住她,挪着身子往里躺了躺,一拍榻边,“来坐,陪我待会儿。”

小萄一副犯了错的模样,犹豫着看看席焕,又看向席临川。席临川一颔首从榻边走开,她才到红衣身边落了座,头都不敢抬,磕磕巴巴道:“嫂嫂恕罪…是我想得不周到,觉得自己应付不来就去找了嫂嫂…”

红衣微一笑:“我知道。”

说着眉头稍一挑,又问她:“你爹为什么打你?”

小萄狠咬嘴唇,想说个清楚又不知怎么说合适。倒是身旁的婢子抢了白,大有愤慨道:“公子和少公子回来,乍闻娘子动了胎气,自然要问是怎么回事。我们娘子刚解释到她早上来请娘子出去见,老丈人就动了手,怒斥她不懂事,说既然知道娘子您有孕就不该去请您…”

婢子的话音还没落,几人就听到红衣一声“呵呵”。

顿觉房中一股杀气,席临川瞅了她一会儿,一啧嘴:“小萄,做银耳羹去;席焕,哄小萄去。”

二人识趣地应话离开,他又将郎中也请了出去,吩咐婢子好好听着有什么要注意的。

径自坐到红衣榻边,席临川左看看右看看,温和笑说:“还生气呢?你跟他较什么劲,把人请走也就是了,他不敢在席府闹什么事。”

“我知道!”红衣冷着脸一应,蹙眉又说,“但你也就是当时不在才能这样劝我,你不知道有多可恨!”

席临川轻轻地“嗯”了一声,见她已是稍平静下来地同他说来龙去脉,便还给她恰到好处的反应,认真听着。

“他若只是想把另一个女儿送进来做妾,我勉勉强强能理解啊——家境不好嘛!想多个女儿来攀高枝不算太可恶!但是他根本不拿小萄当人看你知道吗?”红衣一边说着一边磨牙,气鼓鼓的动静就跟只正全神贯注磨牙的仓鼠似的。说着一瞟席临川,“你说席焕和小萄是什么关系?”

席临川拿了个枕头靠在后背,声色平静:“夫妻啊。”

“对啊!夫妻啊!”红衣很满意他这配合应话的态度,冷哼一声,又道,“他凭什么就觉得小萄要矮人一头了?自己混得不济还要带着女儿一起自轻自贱!那个心态要多恶心有多恶心,明摆着就是自己能拿钱就得了,女儿在夫家过得好不好他半点不管!”

席临川点点头,又应声“嗯”。

其实方才听小萄说过始末,红衣为什么气到动了胎气他已大概明白。只是她现在显然还噎着这口气,他必须听她自己把着怨愤说出来解气才好。

果然,她冷言冷语地抱怨完这一通之后,紧皱的眉心便舒展开了些,连带着面色也恢复了些红润。

红衣长舒口气,心里爽快之余…有点意识到,自己这么跟席临川发牢骚好像…不太好?

暗自轻一咬舌头,她眼睛一转偷看向席临川,他正好一声低笑,向她凑过来。

——风度翩翩的堂堂将军突然以一种…说好听点叫“和蔼可亲”,说直白点叫“颇具顽意”的姿态趴到了和她齐平的位置,还以手支颐噙笑看着她。

红衣神思一恍,立刻伸开手掌捂在他脸上,凶神恶煞:“干什么!”

这种他一凑近她就要凶他的情况,其实红衣也很不想。只不过,在成婚后的几个月里,他“那方面”的功夫吧…她见识得太够。原本不算个坏事,但她怀了孕就不得不小心这个,生怕他一下没忍住、她又防心不够,缠绵悱恻间伤了孩子可就不好了。

于是被她这么一“糊”,席临川也明白原因。顿时脸上微热,任由她按着脸,闷闷道:“娘子你在想什么…”

“我告诉你!决定不行啊!”红衣还在一本正经地警告着,“时间已经过了一半了!你…你再忍五个月就好!”

手腕蓦被一捉,红衣未及反应,他的脸已凑在她面前。

离得太近,近到他的鼻尖都碰在她的鼻尖上了。温热的气息让红衣一吸冷气,下一瞬…他的嘴居然也凑了上来!

“唔…”红衣带着诧然扭头躲避,他有意不依不饶地追着她,直至她连避了三次再无处可避,才把她放了开来。

红衣立刻就把手按回了他脸上,怒然一声:“你好烦啊!”

“嗯,我知道。”席临川笑着把她的手拿开,抵在下颌下面。笑容微敛,他认真了些,“我还是想说,你不用跟他较劲。你我若有女儿,我绝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在她身上——席焕和小萄必也是一样,你跟个不相干的人置什么气?”

红衣撇撇嘴,不同他争辩。席临川一叹,又道:“就是要为小萄打抱不平,也轮不着你这孕妇出马——我们两个男人是摆设吗?”

“呃…”红衣微一哆嗦,目光挪回他面上,犹疑不定道,“你…要干什么?”

席临川挑眉轻笑,手指从她鼻头上一抚而过。

没做什么解释就翻身下榻,他怡然自得地向外走去,悠悠然道:“太仗势欺人的事咱们不能做,但为家人出口气么…我来办就好。”

.

这种家长里短的事落在席临川手里,实在太容易了。

当晚,田家所在的新昌坊里就热闹了。

街坊四邻听说田家被人寻了麻烦的时候都是一讶,有人直言道:“这谁胆子这么大?不知道田汇的女儿刚嫁进了席府?”

得到的回答是:“来寻事的人…据说都是骠骑将军手底下的人。”

这答案,立刻引得周遭居民蜂拥而出,都涌到田家门口一观究竟。兵士们则在门口围出了一块不大不小的地方,既不妨碍旁人看个明白,又不影响接下来的事情。

——在围观的人攒了不少的时候,不远处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看!骠骑将军!”

顿时一阵哗然,众人纷纷扭头望过去,恰见两名年轻男子策马而至。

年轻的大概尚不满二十,年长的也就二十出头,皆面容冷肃,目光如炬。

众人窃窃私语间,方才涌进田家的士兵已“拎”了个人出来。

那人瑟瑟缩缩的,看上去很是心虚。两个身材魁梧的士兵行至席临川马前将他一放,席临川冷睇一眼没说什么,策马走开了些。

便换席焕到他面前,少年嬉皮笑脸的模样看起来明明不可怕,又让人不禁一栗。

他坐在马上稍向前倾了些身,看着田汇道:“岳丈,按说我不该找您的麻烦,不过今日您在席府惹了那么大的麻烦,有的事咱们还是说明白的好,您说呢?”

田汇没敢应声,但却不妨碍席焕的朗朗话语传入众人耳中。一时间低语议论更多了些,皆好奇今日席府到底出了什么“麻烦。”

席焕坐直身子,手抚着柔顺的马鬃,语声又提高了些:“头一件事,我嫂嫂问您了个问题,您当时没有回答——现下我也想知道,当年我妻子九岁,被主家扔在长阳城外等死的时候,您为什么不闻不问!”

末声的语调一厉,引得周遭一片惊诧低呼。已难免有人对着田汇指指点点起来,田汇本就心虚,自然不敢应答。

席临川目光扫过来,适当地接了话,话语比席焕沉稳许多:“这事若论孝道,她那时生死由你这当父亲的做主,轮不到我们来旧事重提。但…”

他轻声一笑:“你知不知道她嫁给席焕,陛下亲自赐了个外命妇的位份给她?再有,她嫁进席府来,眼下是席家的人了,纵使真是她思虑不周才让内子动了胎气,那也是她们妯娌间的事,轮得着你动手打她?”

他端坐在马上,冷着脸居高临下的样子颇具威仪。几丈外僻静之处的马车上,红衣一哂之后又一喟:敢情这事还能这么论?但好像也没错。

先前瞎看话本,偶尔读到过夫妻间出了不睦的事,娘家就先主动把女儿教训一顿、再把夫妻俩往回撮合。彼时她没做多想,文人们这么写了她就这么看,可跟眼下的事这么一对比…

估计没接触过这些达官显贵的文人也是想当然了。女儿嫁进了夫家,再闹出什么样的不和睦都是人家自家的事,真出了娘家人不和夫家商量就动手责打人家明媒正娶的妻子,那才是一巴掌打在夫家脸上呢!

尤其是小萄这种两家实力悬殊、她自己还被皇帝赐了个外命妇封号的…和“皇权”相比,“父权”、“夫权”那都得往后排的啊!

红衣一壁掂量着这里面的各种分量,一壁继续托腮向外看着。

席临川稍缓了一口气,目光一睃几丈外的马车,又再度看向田汇:“这话我就说一次,我们兄弟二人平日有诸事要忙,府中事务皆靠两位夫人打理。谁若让她们不痛快了,我们必会当面论个清楚。”

第167章 冲动

席临川和席焕闹出了这么大的阵势,坊间的议论持续了好久。

大体分作两方:一方认为他们做得好,觉得田汇本就不是个好父亲,如今又搅和到女儿的夫家去,就应该当众跟他扯个清楚,绝了后患;另一方则是思想更保守点的,觉得田汇就算千错万错,也还是长辈,席焕不答应纳妾就罢了,却不该让岳丈这样颜面扫地。

如此这般争论不断,席府就一直处在风头浪尖上。红衣养着胎偶尔想想这事,大感这兄弟俩“不给面子”起来还真是能做到极致——坊间闹得这么厉害,他们就是一点回应都没有,该上朝的上朝、该伴读的伴读,回府之后各做各的事情,正常得好像外面议论的不是他们。

过了七八天,好像又出了什么事。

红衣对这“什么事”半点不知情,只是在和小萄一同散步时,见她总魂不守舍的。一同坐在廊下小歇时似乎更明显了些,一连两件事,都在她说了许久后小萄才蓦地回过神来,一脸茫然和尴尬地不知怎么应话。红衣斟酌再三,到底直言问了出来,小萄咬一咬牙,认认真真地反问她:“嫂嫂,您说…若您跟我一样有个不讲理的爹,一而再、再而三地闹事,兄长会不会连带着嫌您烦人?”

这话一出,让红衣连生了两个疑问:“你爹又干什么了?席焕说你了?”

小萄眉心紧紧蹙着,静了须臾后喟叹摇头:“我爹他…一贯就不怎么讲理,眼下外面议论着,我不出门也知道他必定要跟街坊四邻说闲话,这倒没什么,但听说昨天席焕回来的时候被他挡了路,也不知是又说了什么,席焕回来后心情差极了,一下午都没怎么理我,晚膳也是各吃各的,今晨他进宫我也不知道…我真怕他为此烦了我,但又不知该怎么办。”

这种矛盾,红衣不太知道该怎么劝。倒也并不太担心,知道席焕不是不懂理的人,这些个纠葛…大抵和他们刚成婚也有关系,日后磨合得久了自然就好了。

这天大约朝中事多,席临川许久都没有回来,给六皇子伴读的席焕则回来得早些。下人来回了话,说他到后面的箭场射箭去了,红衣皱皱眉头,一拉小萄的手:“他不来找你,我们去找他。”

二人就一同去了箭场,离得尚有一段距离,就望见场中一人数箭连发,显然并无瞄准的过程,只是一箭接着一箭,像是在泄愤。

红衣脚下微顿垂眸一喟,正要再往前走,忽觉小萄的手一紧。

她疑惑地看看小萄,小萄却仍看着箭场那边,目光怔然:“嫂嫂…”

红衣复又望过去,便见一和小萄年纪相仿的婢子上了前,含着笑、踮起脚尖给席焕拭汗。席焕也未拒绝,在她拭完后略一颔首,似是道了声谢。

这过程并不长,但方才的举动到底看着亲昵了些。小萄面色一黯,哑笑一声:“我想回去歇息了。”

“哎…”红衣一叩她的手,淡声道,“婢子给主家擦个汗而已,你别多心太过。”

小萄这才跟着她继续往里走,离着尚有十余步的时候,见那婢子又奉了茶来,一句“这几天天燥,公子喝盏茶”说得语气娇怯,红衣眉头微挑:哦,席焕未必有心,但这婢子大概真是有意的。

走近间她一声轻咳,那婢子抬眸一看面容微僵,有些心虚地连忙退下。红衣扫她一眼,抬眼问席焕:“怎么回府就闷头射箭?”

席焕默然向她一揖,没有作答。红衣便又问:“跟小萄吵架了?”

“没有…”他立刻道,有些不安地看看小萄,转瞬后又将目光挪了回来,磕巴着答说,“我只是…近来事多,心里烦。”

“你还没在朝中做官呢,给六皇子伴读能有多少事?”红衣白眼微翻,“成婚连半个月都不到,就闹别扭?你也知道她心事重,有些事让她看在眼里…不是逼得她寝食难安?”

后一句话显然在指什么,说得席焕有点迷茫。红衣引着他的视线看向方才那婢子,席焕顿时恍悟,当即便道:“我们没…”

“我知道。但你就是不该一边不理小萄、一边又跟别人走得那么近。”她将这里面的对错掰扯得很清楚,大有点给闺蜜撑腰的感觉。语中一顿,又说,“再有,昨日她爹到底又干什么缺德事了?你倒是说个清楚。一边瞒不住见了她爹的事、一边又不告诉她细节,换了谁也心里不安生啊!换了谁…都得以为你是因为和她爹生了不快,迁怒到她身上了!”

席焕一声苦笑。

知道这位嫂嫂素来不是爱拐弯抹角的人,道理也说得简单直白。他看向小萄,踟蹰了半晌后走上前去,稍俯身执起了小萄的手,歉然道:“我不是冲着你。但昨天的事…我实在不知怎么跟你说。”

“不知怎么说你就索性避着她不说?”红衣忍不住一瞪,话一出口方觉自己在这当“*弹幕”很不合适,又忙闭了嘴,不打扰他们交流感情。

“是啊…出了什么事,你还是告诉我为好。”小萄低着头,咬咬嘴唇,“我自知没有嫂嫂那么洒脱,我就是怕你不喜欢我了!昨天你不理我,我就一夜都没睡着…”

席焕握着小萄的手一紧,长声叹息后,思忖道:“嫂嫂有着身孕,我们找地方坐下说。”

三人一同回到南雁苑,小萄扶着红衣坐下,席焕则在案桌对面落了座。落座后却未直接说话,伸手拽拽小萄的胳膊,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

不安到有些恍惚的面容和小萄方才的神色如出一辙,直让红衣也有些不安起来,催促着问道:“到底怎么了?你快说。”

“我…”席焕勉强吁了口气,看向小萄,阖上双目才把话说了出来,“我把你父亲打了。”

红衣和小萄同时大惊:“啊?!”

“怪我。”席焕犹闭着眼,摇一摇头,大有些后悔,“他话说得太难听,若只是怪我和兄长让他颜面扫地也还罢了,后来还说到小萄,说她不孝,日后必不会有好下场…”

苦叹着轻笑出声,席焕大有些自嘲:“其实也就是句不疼不痒的咒骂。我也不知是怎么了,头脑一热就动了手,当时恨不得打死他,兄长一时都拦不住。”

红衣惊愕不已地看着他,反复一思他的话,问道:“那…他伤得很重么?”

席焕薄唇紧抿,回避着二人惊恐交集的目光,一点头:“是,当时就昏了过去。兄长大怒,命我马上回府待着…后面的事是他和禁军都尉府料理的,我也不清楚了。”

这两个男人真是…

红衣直不知道该怎么抱怨!

其实类似的事也不是头一回了。他们什么都好,只在这一点上让人恼都恼不得——出了大事,他们总觉得不该让她们跟着担惊受怕,就总想自己一力撑着。她能理解他们这种“大男人想把妻子护在羽翼下”的心态,只是…

一方面,在事情闹大后突然得知承受不来的感觉必定更糟糕;另一方面,提前交个底,兴许她们还能帮着出谋划策呢。

一时倒也没心思跟他探讨这思想差别,红衣又想了想,追问席焕:“这事如是闹大了,会有多大?”

席焕默然摇头:“我不知道。”

.

自与红衣成婚后,席临川显有在外忙碌至这么晚的时候。

在皇宫、禁军都尉府、刑部之间折了数个来回,田家所在的新昌坊更是没有少去。原是人脉不少,一切都算是顺利,直至天黑后噩耗忽至,又将事情翻了盘…

马车终于回到了席府门口,他又在车内静静坐了一会儿,才下了车。府门立即打了开来,迎出来的不止是值夜的小厮,红衣、席焕还有小萄都在。

“兄长…”席焕紧张地看着他,看着他面容沉肃地一步步踱进府门,终于问道,“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