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氏都懒得再看那荷包一眼,只恹恹道:“那荷包你收着吧,只别丢了,我有用得着的时候。”

春桃只将那荷包收了起来,又往外头去收拾东西,王妈妈进来,见孔氏脸色仍旧不好,也不由上前问道:“太太今儿是怎么了?世子爷眼看着身子就好了,太太怎么倒愁眉不展了起来。”

孔氏气急,瞧见外头丫鬟们都走远了,这才上前对王妈妈道:“妈妈,只怪我们太老实了,还当那兰家母女当真是凑巧遇上的,只怕那兰家姑娘和言哥儿早已经暗通款曲了许久了!”

孔氏一边叹气,一边把那荷包的事情说出来给王妈妈听,王妈妈听了也是茅塞顿开,只拧着眉头道:“这么说,言哥儿对那兰姑娘,怕是早已经…?”

“可不是!亏得我们还像傻子一样,当真以为他们是头一回见。”孔氏只叹了一口气,心里头说不出的暗恼。

王妈妈看着孔氏,带着眼角纹的眉眼皱了皱,淡淡道:“只怕这事是兰姨娘安排的吧?”王妈妈如何不知道兰姨娘的厉害,能把国公爷收得服服帖帖的,近十年都没再纳一房小妾,兰姨娘做女人,无疑是成功的。

“除了她,还会有谁!”孔氏只揉了揉手中的丝帕,气愤道:“我原以为她是个安分的,没想到想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法来,当真是我小看了她了。”

王妈妈这时候已经将事情前前后后的想了一遍,开始给孔氏出谋划策:“太太其实也不必生气,那兰姑娘太太也见过了,模样品貌确实也是不错的,兰家这样的商贾之家的女儿,来国公府做个贵妾也不算辱没了他们。太太倒是可以捏着这事情,好好找兰姨娘聊一聊,毕竟老爷现在还宠着她,有些事情,太太不便开口的,倒是可以让兰姨娘给老爷提个醒。”

王妈妈这建议倒是正中了孔氏的下怀,孔氏虽然是正室,可这些年夫妻感情冷淡,她有的也不过就是一个正室的地位而已。如今兰姨娘被自己抓住了小辫子,少不得以后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至于兰嫣那孩子,看着也确实安静可人,既然萧谨言喜欢,她也是不愿意忤逆了儿子的。

“妈妈你说的不错,这事情倒确实可以这么办。”孔氏一扫眼中的阴霾,只气定神闲的坐下,喝起了茶来。

第22章

从紫庐寺到国公府,约摸十几里的路,自从周显来紫庐寺出家之后,很多皇亲国戚、官宦大臣为了避嫌,都鲜少来紫庐寺上香,倒是这一代的老百姓来的比较多了。

萧谨言辞别了周显,上了马车,临走时还不忘得意的拿出一荷包的银子,递给周显道:“你们庙里头观音殿上解签的老和尚说的挺准的,这是我添的香油钱,你帮我供上了。”

周显只接了银子,笑道:“难得你也信这个?”

“怎么不信?挚友都成了高僧了,我自然也不能落后。”

周显目送萧谨言离开,继续拿着扫帚清扫院里头的积雪。

清霜见萧谨言靠在马车角落里,手心里托着那荷包,一边看一边傻笑,心下不由摇了摇头。那兰嫣姑娘她也算是见过了,确实是一个模样顶尖的人儿,只可惜出生商贾之家,终究上不得台面,世子爷再喜欢她,也只能纳了进来做个贵妾,况且那样的人家,又不穷到卖儿卖女的地步,人家愿不愿意进国公府做妾,那还两说呢!

清霜想到这里,便不由摇了摇头,又想起自己对孔文的那一腔思绪,多半也是如浮云的,心里便越发就多了几分失落。

马车入了城,便热闹了起来,萧谨言拉开帘子,瞧见大街上人来人往的,这眼看就要过年了,京城里也越发喜庆热闹了。

萧谨言只喊了车夫停下马车,清霜忙不迭就跟着下去,前头孔氏见了,也跟着停下马车,忙问道:“言哥儿,好端端的你下车做什么?”

萧谨言拧眉想了想,开口道:“我忽然想吃杏花楼的红豆糕了,想去买些来吃。”

孔氏只连连摇头笑道:“想吃让小厮买了送回府就好,哪里还用你亲自去。”

萧谨言一边回话,一边接了那牵马小厮手中的缰绳道:“我就爱自己去买了吃,还热乎的,带回府上的都冷着。”

孔氏见萧谨言也不听劝告,只翻身上马,忙不迭就喊了小厮道:“你快跟上去,好好服侍着世子爷,知道不?”

萧谨言在马上走出十来丈的距离,见萧家的马车又重新开始动了,这才放慢动作,等着身后跟着的小厮过来,丢给他一两银子道:“去杏花楼买两斤红豆糕,一会儿送到公府后大街柱儿家来,多下的银子赏你了。”

那小厮得了差事,高高兴兴的就往杏花楼去了。

萧谨言深呼了一口气,这八年前的空气其实和八年后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阿秀还在。

萧谨言还没到柱儿家门口,就听见里头柱儿奶奶骂骂咧咧的声音。

“下次你要是再让我瞧见撅着屁股回来,你也不用回来了,横竖到下面去,找了你爹娘,你们也好一家团聚了,就留着我这个老不死的,一个人熬日子吧。”

柱儿趴在里头炕上,伸着脖子喊:“那可不行,我要真下去了,爹娘知道我留你一个人在上头,准一脚又把我给踢回来了!”

柱儿奶奶手上抹着金疮药,闻言一巴掌拍在柱儿的伤处:“我现在就想把你一脚给踢下去。”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头萧谨言道:“陈奶奶,您可别这么做,要是柱儿不在了,我上哪儿找那么听话的小厮。”

柱儿奶奶见萧谨言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门,只连忙起身,弯着腰拿手在围裙上蹭了蹭,迎出来道:“世子爷,您怎么往我这儿跑了,这大冷天的,快…快屋里坐。”

萧谨言走到里头,见柱儿家虽然简朴,倒也算不得简陋,如今陈奶奶虽然不在老太太跟前服侍了,但是府里头对服侍过老主人的老人们,还是相当优待的,每个月也有一吊银子,再加上柱儿跟在萧谨言跟前,每个月有一两银子,平常萧谨言也多有赏赐,所以日子应该还算过的下去。

“我就是来瞧瞧柱儿,也不知道他好些了没有!”

柱儿瞧见萧谨言过来,一下子立马生龙活虎了起来,恨不得从炕上蹦起来,但鉴于屁股上伤还没好,只能稍稍靠着炕沿坐着。

柱儿奶奶急急忙忙的去外头烧茶、倒水,萧谨言见她忙里忙外,身子骨硬朗,也放心些。

“世子爷,你这是偷偷出来的吧?要是让太太知道了,准又要剥了奴才的皮。”

“有我在呢,哪那么容易让人给剥皮了。”萧谨言拍拍柱儿的肩膀,见他疼的直欠身子,便缩回了手,一本正经道:“上次让你打探的事情,你可以不打探了。”

“怎么,世子爷不找那姓林的了?”

“不是不找,是找到了!”萧谨言说着,眼中放出神采飞扬的精光,掩饰不住心中的笑意。

“哎哟我的爷,可算找到了,是圆的是扁的?”柱儿一个劲的问道:“我说爷,你好端端的,找那么个年纪半大的人男人做什么?”

萧谨言只瞪了柱儿一样,拍他的脑门:“谁要找男人了,我是想找他的闺女,如今找到了。”

柱儿一个劲的点头,虽然不知道萧谨言找这个人做什么,但既然世子爷说要找的,那他就得找。

“你听着,等你屁股利索点了,你去广济路上的兰家打听一下一个叫阿秀的丫鬟,就打听下她在里头过的好不好,有没有什么人欺负她,再打听打听这兰家平常对下人是怎么样的?会不会动不动就说打说卖的?都给我打听清楚。”

柱儿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又问萧谨言:“爷,打听完了,那要怎么样?”

萧谨言捏着下巴想了想,抬头道:“先按兵不动,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柱儿一脸不解的看着萧谨言那副兴奋的表情,好奇心使然问道:“世子爷,您要叫打听的那个丫鬟,多大了?”

萧谨言闻言,只瞪了他一眼,柱儿顿时觉得后背拔凉拔凉的,忙不迭低头噤声了。

※※※※※

海棠院里头,兰姨娘正一脸惊恐的跪着。原本今儿算是个大喜的日子,一早上就有兰家的婆子来传话,说是兰老爷带着家里头的人都到了京城。兰姨娘原本还预备着在孔氏跟前告个假,好让她回一趟兰家看看,可谁知道孔氏一回来,就命人把她传了过来,足足在大厅里头跪了一个时辰,竟是连理会也没理会她。

兰姨娘素来小心谨慎,心知这正室和妾室之间是有天壤之别的。她虽然在国公爷跟前得宠,但是在孔氏跟前,是半点也不敢甩脸子的。况且孔氏平时也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对待她们这几个姨娘,也算是公正的。兰姨娘想来想去,只怕是将兰嫣引荐给萧谨言这一步上,出了点叉子。

孔氏换了几盏茶,又去了老太太那边回话,直到再回了海棠院,瞧见兰姨娘还在大厅里头跪着,心下也略略解了口气,只让春桃把那荷包拿了过来,伸手丢到兰姨娘的跟前道:“我平常带你不薄,你到好,唆使着自己的亲侄女来勾引起世子爷了,谁给了你这狗胆,让你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情,怎么,你一个人给人做小还嫌不够,还想着让你们兰家一家的姑娘都做别人的小老婆吗?”

兰姨娘瞧见那个荷包,心头只咯噔一下,当初给兰嫣请绣娘学女红,还是她自己的主意呢,她从小就不爱女红,所以这方面拿不出手,便想着让兰嫣能好好学一学,谁曾想这才没几天呢!那丫头片子就已经拿着这种东西出来勾引男人了。当初她是怎么千叮咛万嘱咐的,做姑娘一定要矜持,绝对不能先做出越轨的事情,如今竟全当成了耳边风了。

不过兰姨娘毕竟也是久经沙场的老手了,只稍稍暗恨了一会儿,就已经回过神来,一边抹泪一边道:“太太拿着这个荷包来找奴婢,可奴婢实在不知道这事情的原委啊,奴婢的亲侄女,奴婢也有些时日没见到了,如今是个什么模样,奴婢也说不清楚了,何来教她做出什么下三滥事情一说?”

孔氏见她狡辩,心中又生出了一些火气,只强耐着性子道:“不是你教的,只怕以她的性子还做不出这种事情来,你面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心里还不知怎么得意了,我只告诉你,这事情,便是世子爷点头了,还有我这一关,你的如意算盘也别算的太精了,省得毁了你侄女的清誉,以后连个普通人家也嫁不成。”

兰姨娘的心理,倒还真像是孔氏说的那样,听闻萧谨言对兰嫣有了意思,心中没来由就多一丝喜悦,可这瞬间的喜悦也被孔氏的一番话给浇灭了。兰姨娘是个聪明人,如何不知道孔氏的意思,便只伏低做小道:“奴婢本就是太太赏给老爷的人,太太想奴婢做什么,奴婢便做什么,只是我那侄女,当真是让人心疼,太太就当是心疼心疼晚辈,千万别累着她的清誉了。”

孔氏见谈判结果还算满意,只稍稍松了一口气道:“你放心吧,我已经见过你那侄女了,她的清誉如何,还要看你以后的表现。再说了,便是在国公府做一个小妾,也是要身家清白的。”

第23章

兰嫣从外头刚进院子,就在院子里顿了顿,眉梢一挑,就瞧见院里头那株红梅树上才盛开的两枝梅花不见了。眼下正是仲冬,这红梅开的正艳丽,当初兰家买这一处宅子的时候,一来是看中这儿离朱家的一处房产近,二来就是看上了小院里的这株红梅树,听卖这院子的人说,这一棵红梅名叫江南朱砂,是很稀罕的种类,原先的主人家要走的时候,本是想掘着一起带走的,又因为路太远,怕这树经不起折腾,这才留了下来。

兰嫣本就是爱花之人,几次想折了养起来,终究还是没舍得,如今这才出门两天,就见这花断了几枝,心里头如何不生气,只将琴芳喊了过来,训道:“我才出门两天,这绣阁里就反了天了,你说,到底是谁折了我这院子里的梅花。”

琴芳正在搬行李,冷不防听见兰嫣发难了起来,忙从大厅里走了出来道:“姑娘,你且息怒,我们这院子里的人,谁不知道你喜欢这红梅树,当初若不是为了它,兴许也不选这一处院子了,任凭谁也不可能敢来折这花的。”

兰嫣心里也清楚,她这院子虽小,里头的人却也都是听话的,只听琴芳继续把话说下去:“这是昨儿方姨娘从这边过,瞧见了,说是婉姐儿喜欢,非要折了几枝过去。若是方姨娘遣了丫鬟过来,奴婢们定是不让她们折的,可方姨娘和是老爷一起经过的,奴婢们也只好…”

兰嫣听琴芳说完,只愤愤的咬牙,也没再说完,一溜烟就往房里头去了。

到了午时,太太身边的红杏过来请兰嫣去用膳,兰嫣只不肯去。阿月瞧见兰嫣心情不好,也杵在边上不敢说话。阿秀心里清楚,兰嫣肯定还是气那几枝梅花,正想上去劝慰几句,那边兰嫣只开口道:“你就去回太太,就说我今儿回来,瞧见自己院子里的花被折了,心里难受,吃不下去饭。”

阿秀服侍了兰嫣小半个月,其实也有点摸到兰嫣的脾气,也是一个宁折不弯的主子,如今见她这么说,想必是要跟那新来的方姨娘打上一次擂台了。阿秀想了想,作为奴婢,她还是不多话的好,所以就原原本本的把兰嫣的话说给红杏听。

前院正房,兰老爷正端坐在主位,朱氏坐在下首,下面还坐着朱氏的几个庶出子女。二姑娘兰婉、三姑娘兰妡还有大少爷兰潇、二少爷兰泓。圆桌边上,一个身量清瘦却不失娇媚的女子正站在一旁,见兰嫣迟迟未到,只开口道:“我瞧哥儿、姐儿都饿了,大姑娘怎么还没来,太太要不要再派个人去请一请?”

朱氏抬头,横了方姨娘姨娘,眼中已带了几分厌恶,但说话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已经派丫鬟去请了,嫣姐儿路上奔波,可能是累了。”

方才朱氏一回来,就已经把在紫庐寺遇上许国公夫人的事情同兰老爷说过了,兰老爷听了,心里头也只一味的高兴,真当这事情是八九不离十的了,所以如今见兰嫣怠慢,也没有几分怪罪的意思,只笑道:“等就等一会儿吧,这会儿时辰还早呢!”

兰婉听了,只撅起了小嘴,一个劲道:“爹爹,大家都饿了,你听见没,潇哥儿的肚子都咕噜噜叫了。”

方姨娘便上前,假作生气的瞪了兰婉一眼,大声道:“老爷让你们等着,你们就等着,嫣姐儿是你们的长姐,她没来,便没有你们吃饭的份儿。”

朱氏听了这话,顿时脸上就变色,只压着火气,仍旧温和道:“老爷和我都在呢,这儿也没你教育孩子的份儿,孩子们要是饿了,就先吃吧,我们不是那种豪门大户的人家,也不用讲究这排场。”

朱氏正说着,红杏已经从兰嫣的房里回来,见老爷和方姨娘都在,也不敢实话实说,只咬了咬唇,小声道:“姑娘说路上累着了,午膳就先不用了,让老爷和太太先用吧。”

朱氏听说兰嫣累了,心下就有些担忧,正还要发问,见红杏有些不自然的摇了摇头,便也压下了话来,只开口道:“老爷,既然嫣儿不来了,那我们就先吃吧。”

兰家虽然规矩不大,吃饭倒也是安安静静的,一顿饭吃完,奶娘们各自带着孩子先出去了,兰老爷才来京城,事务繁忙,才用过午膳,也带着小厮出门了。朱氏这会儿总算空了下来,才把红杏叫到跟前问道:“嫣姐儿为何不来用午膳?”

红杏这时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只一五一十都把话说了。朱氏听了,甩手就砸了茶几上的盖碗杯,只气得嘴唇发抖:“她偏就是一个惹事精,如今到了京城,看我还容她!”

柳妈妈在一旁听了,也很是气愤,只叹息道:“太太,昨儿你是不在家,她那进院子的架势,就像她才是当家奶奶一样,进了院子,又东挑西拣的,说这儿不好,那儿不行,最后瞧上了姑娘住的绣阁,后来听说姑娘住在里头,肯定是心里头恨,所以才故意去折了姑娘的花,让姑娘生气呢。”

朱氏只轻抚着额头,一个劲叹息,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道:“原本以为来了京城,我也就清净了,谁知道她竟求着老爷也来了,我死活劝阻,她便撺掇着老太太一起去闹老爷,如今老太太没来,她倒是得逞了。”

柳妈妈只心疼的看了一眼朱氏,上前安慰道:“太太别难过,泓哥儿不是也来了吗?我听那些从老家跟过来的人说,陈姨娘只怕是熬不过这个春天的,到时候泓哥儿就是太太您一个人的了。”

朱氏只强忍着泪水,点点头道:“快,快去把泓哥儿喊过来,我们一起上兰嫣那边,也让他瞧瞧自己姐姐。”

※※※※※

绣阁后罩房的小房间里头,阿月正拿着自己私藏的蜜三刀递给阿秀吃。阿秀服侍完兰嫣回来,就开始重新整理自己的针线篓子了。可怜她加班加点绣出来两样东西,全部都便宜了别人。

阿月从后头看着阿秀,神秘兮兮的问:“阿秀,看见未来姑爷了没有?”

“什么未来姑爷?我们这次是去上香,又不是去见人。”阿秀只莫名其妙的看着阿月。

阿月凑上去,趴到阿秀跟前,皱着眉头道:“怎么会没见到呢?我昨儿听太太房里的绿珠姐姐说,这次太太去紫庐寺上香,是带着姑娘去见未来姑爷的,据说是个什么公府还是侯府的世子爷…”

阿月的话还没说完,阿秀的身子忍不住就震了一下,再低头,雪白的面料上早已染上了一朵鲜红的血迹。阿月见阿秀也戳着手了,只哈哈笑道:“你瞧你,你还笑话我,这回你也给这绣花针戳上了吧?”

阿秀只放下针线,伸手按着阿月的肩膀问道:“你当真是这么听说的?”

阿月从来没见过阿秀这个模样,一下子被她也给吓傻了,只结巴道:“我…我也是听她们说的…你说我们姑娘,这人品相貌是没的说,可是人家公府侯门,能看上我们这种商贾之家吗?”

阿秀这时候已经恍然大悟,也顾不得吸指尖上的血,终于把这两天的事情给想明白了。原来兰家人一直筹谋的,就是想让兰嫣进国公府,给世子爷当小妾。

阿秀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了,要是让她看着世子爷和别人恩恩爱爱,白头到老,这对自己来说,会是一个怎样的折磨呢?况且如今这个人,很有可能是自家的小姐。

阿秀又仔细回想了一下那晚的见面,她一直低着头不敢看萧谨言,但依稀总觉得萧谨言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原来这也是错觉而已,这样优秀动人的兰嫣,能有几个男子不为她动心呢?

“阿秀…阿秀…你怎么不说话呢?”阿月见阿秀不说话,只摇了摇她的手臂,阿秀猛然抬起头,咬着牙一时却实在说不出话来。过了良久,阿秀才稍稍缓和了情绪,开口道:“若是那个人就是你口中所说的姑爷,我倒是真的瞧见了。”

阿月兴致勃勃的问:“长什么样?好看吗?”

“好看,是这世上最好看的男子。”阿秀说着,心里又忍不住酸了起来,只强忍着泪意继续道:“下次你要是看见了,就知道了。”

阿月一脸羡慕:“太太嫌弃我绣工不好,让我在家练绣花,你看就这一天一夜,我已经毁了好几块帕子了。”

阿秀只无奈笑笑,收了手中的活计,侧躺在炕上,眼泪却不听使唤一个劲的落下来。阿月见阿秀睡了,以为她这两天服侍兰嫣累了,也悄悄的吹熄了烛火,到床上睡下了。

没过多久,就传来了阿月均匀的呼吸声,阿秀再也忍不住呜咽了一声,急忙捂住了嘴。十六的月亮很圆,阿秀看着窗外的月光,擦干了眼泪想:如果兰嫣真的要进国公府,如果萧谨言这辈子还是娶了欣悦郡主,那自己如何能让兰嫣进去涉险呢?

第24章

许国公府老太太住的荣安堂里头,这时候正是一片和乐。萧谨言正和老太太说起了兰嫣的事情,难得今儿赵暖玉也过来了,听了萧谨言说起兰嫣,也很是有兴趣。

“既然如此,老太太就把那位妹妹接进府上住一阵子好了,都说江南的女子是水做的,兰姨娘长的那么好看,想必那位兰姑娘定然也是一个大美人呢!”赵暖玉性格爽朗,赵家这几代又没娶什么特别重规矩的大户人家的媳妇矫正过,基本上都是武将和武将联姻,所以如今赵姑娘的性格,也是豪爽的可以。

萧谨言想了想,也不好在老太太跟前表示出对兰嫣太大的兴趣,万一老太太想差了,弄出什么哭笑不得的事情,到时得不偿失,主要还是想着能把阿秀接进来住一阵子,在自己眼皮底下看着,总比养在别人家的强。

“兰姑娘人长得漂亮,也安静,我想让她进府上住几天,主要也是想着兰姨娘平素鲜少有机会出门,如今好容易娘家的人搬到了京城里,总也要让人家团聚团聚的。”

对兰姨娘的人品,赵氏倒也认可,至少比自己那个娘家侄女赵姨娘拎得清楚,于是便点了点头道:“这个事情我说了还不算,你还要回去问问你母亲,要是你母亲同意了,那我才敢做这个主。”

萧谨言便道:“母亲一早就同意了,只让我回来问老太太,如今老太太也同意了,我倒是可以去回了母亲了。”萧谨言说着,便出门去海棠院回话,老太太还没及叫住他,早已经一溜烟不见了人影。老太太只摇了摇头,把赵暖玉喊到了跟前道:“这么大个孩子,怎么不懂为自己考量考量,瞧见他对别的姑娘家热心热肠的,不劝着点,还跟着他起哄。”

赵暖玉只挠头想了半天,才悟出老太太这句话的意思,只笑着点点头道:“老太太您不说,我可真一点儿没想明白,不过老太太既然说了,我也想明白了。”

“你想明白了什么?”

“我想明白了,既然以后跟那兰姑娘或许有缘分当姐妹,自然是要接过来多了解了解的。”赵暖玉只俏皮笑道。

老太太只嗔怪的戳了一下她的脑门,万般宠爱道:“你也别回去了,今年就在我这边过年吧,你家老太太的身子,只怕过年也未必能起来,不如呆在我这边,还有言哥儿、璃姐儿陪你玩也热闹。”

“老太太,我还是回去吧,横竖我骑马过来,不过一炷香的时辰,如今我爹娘哥哥都不在京城,我更要照顾好我家老太太才是。”

老太太只点点头:“行吧行吧,那等过完了年,我喊下人去姐你,到时候你来我这里住上几日。以后就是大姑娘了,可不能再骑着马出来了。”

※※※※※

眼下年节越发近了,兰家也比往常更忙乱了起来,这是兰家头一年在京城过年,好多不懂的规矩,都是朱氏请了两位老妈妈挨家挨户的问来的。比如北方人过年要吃饺子,饺子里头还要包铜钱。从腊月二十四开始,朱氏就按照北方人的习俗,一样样的在府上安排开来。

正院里头,几个大丫鬟正领着几个小丫鬟在扫尘。泓哥儿、潇哥儿跟着几个小厮小丫鬟在院子里头捉迷藏,阿秀端着一个托盘,里头整整齐齐的码着百来个的大红荷包,从门槛外头进来。

潇哥儿走的太快,一时没看着路,只往阿秀的身上冲过来,潇哥儿不过七八岁的光景,但是男孩子瓷实,已经和阿秀也差不多高,两厢一撞,便扑通一声跌了一个四脚朝天。

阿秀也才不过十岁,正是瘦弱的跟麻杆一样的年纪,一下子也没站稳,一屁股就摔在了地上,满盘子的荷包散了一地。

潇哥儿又是被方姨娘宠坏了的性子,只指着阿秀哭闹道:“哪里来的死丫头,撞死我了!”

边上的正唠嗑的奶娘听见了哭声,只吐了嘴里的瓜子壳迎上来,见阿秀又是一个面生的,便趾高气扬道:“你哪个院子里的,懂不懂规矩,撞了大少爷,还不快起来赔罪。”

阿秀自己还蒙着呢,可她两世当下人,当然知道和主子顶撞只有死路一条,便急忙爬起来,跪在地上向兰潇认错。兰潇也是摔得不轻,只一味的抹眼泪哭,那奶娘见他哭个不停,生怕把方姨娘招来了,又要自己受罪,只上前一巴掌把阿秀打在地上道:“不知死活的丫头,竟然敢撞大少爷!”

奶娘打完,又回去哄潇哥儿,可这小哥儿还是一味的哭,在地上撒泼耍赖。阿秀被奶娘一巴掌打在脸上,半边脸又麻又疼,她虽然不是十岁的孩子,可这眼泪还是忍不住扑簌簌的落下来。

泓哥见了,只跑上前道:“李奶娘,是大哥走路不看路,先撞了他的。”

正巧这时候,方姨娘从外面进来,听见里头潇哥儿的哭声,顿时开启的斗鸡状态,扯着嗓子道:“这是谁惹大少爷哭的?”

泓哥儿毕竟年纪小,再加上以前自己跟着陈姨娘的时候,估计没少受方姨娘的吓唬,所以一下子结巴的说出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