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瑾璃气得面红耳赤,追着阿秀恨不得打过去,阿秀只忙起身躲避,两人又笑闹了一会儿,孔氏那边就叫传午膳了。两人稍稍歇了一口气,往孔氏那边去。

孔氏在外头忙了一早上,这会儿正歪在榻上,见两人进来,脸上便堆了笑道:“丫鬟们正摆膳呢,到这边坐。”

阿秀行过礼,在厅里的靠背椅上坐了下来,萧瑾璃蹲在孔氏身边坐了,伸手为孔氏捶着肩膀。孔氏只伸手抚了抚她的手背,开口道:“这几日忙得天昏地暗,总算你的嫁妆是备齐了。”

方才两人才说过这些私密的话,听孔氏又提了起来,两人不约而同又笑了起来,萧瑾璃这会子却也怕羞了,只低头道:“母亲好端端的,又提这个做什么,我还想多陪母亲两年呢!”

“女大不中留呀,留来留去留成仇,我虽然舍不得,奈何这门亲事是你自己中意的,你父亲又答应了,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孔氏到底不舍得自己闺女,话语中还有些郁闷,萧瑾璃闻言,便笑着道:“哥哥回来之后,也该去恒王府提亲了,就算我出阁了,阿秀也会服侍母亲的,母亲不必难过,母亲不常说阿秀哪儿都比我优秀吗?如今笨闺女嫁人,巧媳妇进门,母亲只怕高兴还来不及呢!”

孔氏果真被萧瑾璃逗笑了起来,只掐她的嘴道:“就你会哄我开心,也是…阿秀如今也大了,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没抱上孙子,眼瞅着别人家儿孙绕膝,我也确实羡慕的紧。”

阿秀闻言,脸上越发就热了起来,只稍稍抬眸看了孔氏一眼,一派小媳妇的羞涩,孔氏心头就越发欢喜了起来。

第79章

阿秀在国公府用过了午膳,也到了孔氏歇中觉的时候,阿秀便起身告辞了。回恒王府的时候,才知道周显用过午膳之后,拖着病体就出门了。

阿秀只追问了几句,几个丫鬟只说周显出门,并不知是去了什么地方,阿秀也不好再问,先去了明姨娘的紫薇苑请安。明姨娘见阿秀回来了,只叹息道:“早知道今儿不让你出门的,你兄长也不知怎么了,病还没好呢,非要出门,我怎么也拦不住,又不肯说是去哪儿,也不肯多带两个小厮,倒是让我心急的很。”

阿秀也不知道周显是个什么心思,只是最近他衙门里也没有特别要忙的事情,也不至于病着还要出门。

明姨娘又叹了一回气,见阿秀也不知道,便让她先回去歇着了,自己派人在门上等着,只盼着周显早些回来。

原来周显在京城找了几日林秀才,都没半点消息,忽然就想起今年是科举之年,既然阿秀说她爹以前是个秀才,又不敢让人知道他曾经卖过女儿,那没准他是进京来赶考的。所以周显顺腾摸瓜,在礼部找了今年各省进京赶考的举人名单,里面果然有五个姓林的考生,又按照年龄的区分,排除了三个,如今只剩下两个嫌疑对象,却都是从南方来的。周显只命人打听了住处,得知其中一个举人住在广济路朱家的宅子里,且这人四年前曾常住京城,周显闻言,便急急忙忙的就过去了。

原来那朱家的宅子,是兰家朱氏的嫁妆,兰家对阿秀的来历很是清楚,这事情若是走漏了出去,只怕就麻烦了。周显听小厮说起这林举人住在朱家,哪里还能安心养病,只急忙就起身了,想要过去探个清楚。

林秀才国公府喝了一些小酒,萧二老爷礼贤下士,安排了府上的马车送林秀才回了广济路,周显远远感到的时候,就瞧见林秀才从许国公府的马车上下来,顿时心下一惊,强忍着几分紧张,让小厮扶着下了车,见林秀才正要叩门进去,上前问道:“敢问这位就是从徽州来的林文耀林举人吗?”

林秀才虽然之前生活窘迫,但是看人的眼里还是有几分的,顿时也觉得周显气韵神情很不一般,只还礼道:“不才正是,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周显四周查探了下,见并无旁人,只开口道:“姓周单名一个显字。”

林秀才进京赶考,自然也是做足了功课,一应京官更是差不多都背了出来,如何不知道皇帝如今有一个很器重的侄儿,正是当年恒亲王唯一的儿子,名叫周显的。可林秀才怎么也想不明白,周显为什么回来找他。

周显不等林秀才震惊过去,只又道:“林举人若是有空,还请移架别处,小王有事相求。”

林秀才闻言,越发就疑惑了起来,方才的酒意早就醒了,只结巴道:“请请…”

周显带着林秀才去了恒王妃陪嫁的一处别院,那里鲜少有人出入,且又无人知晓那是恒王府的产业,所以隐秘的很,里头由恒王妃陪嫁过来的陪房打点,见周显难得过来,只上前殷勤服侍。上过茶水之后,周显便屏退了众人。

林秀才此时越发紧张了起来,可他毕竟年岁在这边,虽然紧张却不曾害怕,甚至还有着隐隐的兴奋。

两人落座之后,周显请林秀才用茶,林秀才短期茶盏,却是不敢饮用,只又放下来,起身朝着周显行礼道:“小王爷有什么差遣,尽管直说,不才若是能做到的,一定竭尽全力。”

周显低头饮茶,抬起头看着林秀才一眼,略舒了一个口气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林举人不过就是举手之劳。”

林秀才越听越觉得云里雾里,周显只安抚他落座,问道:“你五年前曾卖掉过一个女儿,对吗?”

林秀才一惊,早已经冷汗加身,秀才卖女儿那是犯法的,做了这样的事情是不能再考功名的。可如今周显已然知道了这件事情,只怕是纸包不住火了。林秀才咬了咬牙,只开口道:“我是卖了一个孩子没错,可那不是我的女儿,是我十多年前在南方逃难的时候捡的,一路带了来京城,为了这孩子,我没少受苦处,将她养到十岁已是不易,小王爷若是要为了这个治我的罪,我也认了。”

周显闻言,也是一惊,只瞪大了眼睛道:“什么?阿秀竟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林秀才此时也是羞愧难当,只低着头道:“若是我的亲生女儿,我再不是人,也不舍得卖了,况且那孩子也着实聪明可人,我把她卖了,也是想她能有造化,兴许还能奔个好前程。”

周显听到这里,已是气定神闲,眉梢早已露出了笑意,林秀才见周显神色改了,私下略略揣测,阿秀从小就看着出挑,难不成进了恒王府做丫鬟,被这小王爷给看上了?

“她如今的确是有了好前程,只是怕有些人加害,所以这次请你来,是有个不情之请。”

林秀见周显这么说,还以为自己的猜测对了,只笑着道:“她要是能做小王爷的妾氏,那是她的造化,我必然守口如瓶,不再去和她攀亲带故。”

周显见闻,脸颊却是稍稍有些热了,他虽对阿秀有心,只可惜他们两人永远不可能了。

“你错了,她并不是要做本王的妾氏,只是本王已经认了她做亲妹子,所以以后还请林先生和阿秀划清界限,本王不想让更多人知道阿秀以前的事情,毕竟她如今是王府的郡主,那些事情对于她来说,是不光彩的过往。”

林秀才万万也没想到阿秀居然有这等造化,顿时惊的说不出话来,只疑惑道:“阿秀果真是…?难道真的是?”当年兵荒马乱,林秀才进京赶考的路上,遇到一个年迈的老妪,阿秀是她临死前交给她的,可惜她话也没多说几句就死了,所以唯一能证明阿秀身世的,只有当时盖在她身上的那一张百子被。

虽然林秀才也怀疑阿秀的身世必定富贵,可是金贵到这个程度,也大大的超出了她的想象。

“对,她是我的亲妹子,是我父王在江南平乱的时候,和妾氏所生的孩子,林举人,如今你已经得知真相,还请对天起誓,阿秀小时候被卖这件事情,不要再让任何人知道。”

林秀才这会儿子只觉得如梦似幻,有些不太真切,可周显句句确凿,可想而知必定是真的,况且皇家做事一向严明,混摇皇室血脉,那是重罪。林秀才只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阿秀的事情,我不会再对任何人提起。”

周显微微一笑,从袖中拿出一张银票,推到林秀才面前,只开口道:“这里是王府的一个别院,并无他人知晓,朱家的院子必定人多杂乱,也不便先生您研习备考,先生就在这边住下吧。”

林秀才这时候越发就明白了起来,周显邀他住下,表面是说外面喧杂,其实难保没有一丝想要监视自己的意思,可林秀才一想,他一介草民也没有什么资格和皇室抗衡,便也只点头应了下来。

周显走后,林秀才幽幽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萧二老爷说的今科必中这句话,只怕是要不保了。有小郡王插手,林秀才觉得自己似乎现在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周显对林秀才到底不放心,如今萧谨言要回京,下个月又有春试,几件事情夹杂在一起,京城必定热闹,若是这个时候出什么事情,也必定是件大事,周显只巴望着这林秀才这一科没中,早早的会乡去才好。不过对于林秀才说起的阿秀并非她亲生一事,到也出乎周显意料之外,不过其中有两种可能,却也不得不考虑:第一,林秀才怕自己卖女儿的事情被人揭发,科考资格不保,第二种就是林秀才说的是真话,阿秀确实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但是如今从林秀才的立场来看,也只能是第二种了,毕竟金榜题名是没个读书人的梦想。林秀才为了这个,也不能承认阿秀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周显在马车里前思后想,觉得不能放过任何一丝可疑现象,遂决定回了王府之后,好好的问问阿秀,她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情?周显只叹了一口气,心里就生出几分不舍来,阿秀小小年纪就被林秀才卖了,若是她根本不知道林秀才所说的,还一直把他当亲爹,如今那这样的话告诉她,必定也会让她伤心一阵子的。但此事事关重大,周显也确实不能不闻不问。

周显回王府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明姨娘那边已经传了膳,周显进去的时候就瞧见阿秀已经在明姨娘那边等着,只稍稍向她点头一笑,阿秀便慌忙低下头避过了。

周显心下微凉,给明姨娘请过安之后,三人便坐了下来。

第80章

明姨娘用膳素不喜人服侍,丫鬟们摆过杯盏之后就退出了偏厅。阿秀向往常一样用公筷为两人添了菜色,明姨娘只开口道:“阿秀,你坐下吧。”

阿秀诺诺应了,坐下来小心翼翼的拨起了饭来,视线却有意无意的瞟了周显几眼,只见他精气神挺好的,便安心低下头用膳。用过晚膳之后,许是怕两人一同出去,明姨娘留了阿秀下来闲聊几句,让周显先回清风院去。周显心里还揣着事情,自然是不愿意回去,却又怕明姨娘不高兴,便先告辞,去了阿秀的凝香院里等阿秀回来。

明姨娘眼瞅着周显应该回了清风院,这才放了阿秀离开,阿秀明白明姨娘的心思,因此虽然心中有几分伤感,面上还如以前一样恭敬,知道到了凝香院门口,瞧见跟着周显的小丫鬟在门口候着,才知道周显还在里面等着她。

阿秀身边的几个丫鬟都是明姨娘指派的,虽然后来她自己也选了两个,终究年纪小,只在外头留用,并没有随身服侍,周显这样堂而皇之的进了凝香院,只怕不肖片刻,明姨娘那边就有消息。阿秀只郁闷的撇了撇嘴,提着衣裙进去。

房里的丫鬟早已经为周显沏了平素他爱喝的茶,周显以前常来阿秀的房中小坐,兄妹两人或是对弈,或是闲聊,无不畅快,如今想来,那些日子当真是一去不复返了。

“哥,你身子不好,怎么不先回房歇着?”阿秀对周显只有兄长之情,虽然在知道周显的情愫之后略显别扭,但她仍旧心疼这个哥哥。

周显走了一下午,脸上亦是掩盖不住疲累之色,招呼阿秀坐下之后,将丫鬟们都遣到了门外。

阿秀瞧着丫鬟们都出去,稍稍有些紧张,如今正是非常时期,若是让明姨娘知道他们两人独处一室,也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事来。

“阿秀,坐下。”周显见阿秀神情稍有些紧张,只忍不住开口道。

阿秀看着丫鬟离去的背阴,略略回头过来,眼神带着几分不确定问道:“小王爷有什么事吗?”

周显脸上的神色带着几分无奈,只无奈笑道:“你有很多年都没有这样喊我了。”

阿秀低下头,在周显对面的靠背椅上坐了下来,拧着手中的帕子,却听周显开口道:“阿秀,你知道我今日为什么一定要出门吗?”

阿秀见周显的话语中分明带着几分端倪,只抬起头看着他,周显便微微一笑道:“我去找了林秀才。”

阿秀倒吸了一口冷气,手握着靠背椅扶手,略探出身子问道:“他…他还好吗?”

周显脸上的笑又多了几分无奈,阿秀是他见过最纯真善良的姑娘,即使林秀才卖了她,她非但没有憎恨,还想着他过的好不好。

“他把你卖了之后,倒的确也是时来运转了。”周显端起查咱略略抿了一口,抬起头看着阿秀,她俏丽的脸庞早已经没有了初来时候的青涩,这样出色的阿秀,让周显自己也始料未及。

“去年在金陵中了举人,所以今年进京赶考来了,我看过他的文章,写的很有见地,说不定还真的能高中,只是…”周显说到这里,又顿了一下,“若是他真的中了,他日他入朝为官,对于你来说总是一个祸患。”

阿秀如何不明白周显的意思,但阿秀虽然重活了一世,但是前世年幼时林秀才想科举取士的那种渴求却一直留在阿秀的心里,阿秀低着头默想了片刻,小声问道:“就不能给他一些钱,让他不要把这事情说出去吗?听说卖了女儿的秀才是没有资格考科举的,我想他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是他的女儿。”

阿秀终是狠不下心肠,虽然她知道以周显现在的能力,只要稍作手脚,只怕林秀才就只能失望返乡,但是阿秀依旧是选择了让林秀才能有一次公平的机会。

周显又叹了一口气,林秀才有阿秀这样的女儿,不懂得珍惜也就罢了,如今还要说她并非自己亲生,周显想一想都觉得很难过。

“阿秀,有一件事情我要对你说,也许反而会帮了你。”

阿秀见周显一本正经,心中莫名就有些紧张,只挺起了腰背等他开口。

周显便看着她徐徐道:“阿秀,你爹说,你并非他所亲生,所以…他才会卖了你的。”

阿秀愣了片刻,一时不置可否,当初林秀才跟她说过同样的话,但是人伢子大叔说,所有卖儿卖女的人都会说同样的话,那一句不过只是一句玩话而已,可此时再听到这句话,阿秀却有些不相信,这只是一句玩话。

阿秀努力回想着前世和林秀才度过的日子,却也因为时间久远,也想不出任何的蛛丝马迹。阿秀摇了摇头,垂下脑袋,周显见她神色伤感,只忙安慰道:“也许他是为了给自己脱罪,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毕竟秀才是不可以买卖儿女的,不然是会被夺去功名的。”

阿秀此时的情绪却已经稍稍平复了一下,脸上带着几分涩笑道:“其实也没什么,这些话,他当初卖我的时候就说过了,我一直只当成是玩话,如今想想却又未必了。”

周显并不知这其中还有这么一截,见阿秀这么说,便索性问道:“若你真的不是他的亲生女儿,那你的亲生爹娘又在何处,你身上可有什么东西,能寻得一些蛛丝马迹。”

阿秀想了想,只摇了摇头,她哪有什么东西,唯一的信物还是周显给自己的。阿秀低下头,眼角却瞟见了她手里拽着的绣花手帕,上头绣着一株红梅,正是那百子嬉春披风上的纹样,阿秀眉梢透出几分疑惑来,只开口道:“当初我爹卖掉我的时候,给了我一件绣花披风,如今想来,那件披风的料子却是上好的绸缎,并非是我们那样的人家能买的起的,况且那件披风我倒是记得清楚,只有我一个人有,我的两个弟妹都没有。”

“那如今那件披风呢?”周显只忽然觉得又有了几分希望,阿秀的身世如今像一根鱼刺一样梗在他的喉头,不管如何都要先想办法弄清楚。

“那披风在国公府,世子爷帮我收着呢!”

周显闻言,稍稍松了一口气,既然东西在国公府,那自然是丢不了的,只要等萧谨言回来,再拿着东西好好寻访,必定是有所结果的。

且说国公府里这几日为了国公爷和萧谨言回京的事情,是忙的不可开交,孔氏更是让丫鬟们好好的把文澜院整理了一番。萧谨言自从出征之后,这文澜院里头也鲜少人来,所以只留着两个原来随身服侍的小丫鬟并几个洗扫丫鬟,其他人不是分配到了别处,就是到了年纪放了出去。

孔氏便趁着萧谨言还没回来的档口,又挑了几个年少出挑的丫鬟,命去文澜院服侍。这日恰巧打扫的是书房,书房里原本丫鬟们也鲜少进来,平日里也有丫鬟隔三差五过来洗扫,所以并不脏乱,几个丫鬟将一应的桌椅都擦洗了一遍之后,便开始开箱整理,等打开书架后头的箱子时,才发现里面放着一个锦缎包裹。因为衣物都是摆放在内间的五斗橱内的,所以小丫鬟就把它取了出来,拿到外面放着。

孔氏见了,只含住了问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随处乱放?”

那小丫鬟忙回道:“奴婢也不清楚,想来是世子爷的衣物,就先拿出来了,一会儿交给浆洗房的人,洗干净了再放起来。”

孔氏见包裹的一角露出一个大红色的面子来,心道萧谨言并没有这种颜色的衣服,便让那丫鬟呈了过来,只让她打开看看。

包裹里是一件大红色的披风,面子上绣着百字嬉春图,左右边角绣着红梅、桃花、杏花、李花的样子,看着喜气又漂亮。孔氏只由衷赞叹道:“真是好绣工啊,这要绣这么一件斗篷出来,只怕不得要几个月才行呢。”

孔氏又翻看了几眼,见那边角上的梅花纹样倒是和以前阿秀绣给她们的差不多,再想一想这里头的关联,只怕不是阿秀的东西,自己的儿子也不会保存的这般细心,遂笑着吩咐下去:“让浆洗上的人小心着点洗,晒干熨烫平整了再送回来,就放在世子爷平日放衣服的柜子里便好了。”

小丫鬟领命,只抱着包裹去了。

国公府的浆洗房除了赵老太太那边是单独的之外,其他几个院子都是合用的,二房回来之后,便还跟着原来的规制。孔氏这两年也是懒得和他们计较,赵老太太在,自然是不能分家的,可二房外放的时候,国公府确实少了好一份的开销,如今回来了,处处都要走公中的账务,亏得孔氏不是一个小心眼的人,不然也能气死过去了。

第81章

且说田氏自恃能力别孔氏强,人缘比孔氏好,性情比孔氏讨喜,奈何就亏在了排行上,所以对孔氏的积怨也越发深了。再加上如今周显得皇帝重用,孔氏一副能和恒王府结亲的的派头让田氏非常不爽,所以连带着每次瞧见阿秀回国公府,也就更不爽了起来。再加上她向来疼爱自己那对双胞胎女儿,以前外放时,作为地方父母官,那对双胞胎更是受众人追捧,如今回了京城,京城到处都是金枝玉叶,高门闺女,原先受人奉承的双胞胎居然也备受冷落,使得田氏的更年期病情也提前发作了起来。

这日正好是田氏起身,向正想穿一件平常喜欢的袍子,命丫鬟去找出来,那丫鬟只开口道:“这几日浆洗房的动作比前两日慢了许多,说是世子爷和国公爷要回来,这两日大房那边拿了好些东西去浆洗,一时间抽不开人手,所以昨儿晚上,我让小丫鬟去取衣服,那边人回话说是还没熨好,等熨好了,再亲自送过来。”

这本就是小事一桩,奈何田氏最近几天正是更年期发病,这些小事也就成了大事。田氏也顾不得去荣安堂请安,只带着丫鬟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就往浆洗房去了。

负责浆洗房的人是孔氏身边王妈妈的嫂子,人称福嫂,因为王妈妈在孔氏身边得脸,所以她才得了这样的差事,虽是苦差,她当管事的倒也不必亲自动手,不过就是指派人手而已,所以孔氏那边送来的东西,自然是第一时间浣洗的。

以前遇上下雨天也曾有几日不能往各方各院送衣服的事情,但是住在院子里的都是主子,哪个主子没有个十套八套的浣洗衣服,所以也从来没有人摆着架势过来催衣服的,因此福嫂并没有料到田氏会亲自过来一趟。

外头的小丫鬟进来传话,说是二太太过来了,福嫂还不信,只笑着道:“就我这腌臜地方,连个落脚的地儿也没有,二太太来这里做什么呢?二房的衣服昨儿不是才送过去一批吗?你何苦唬我。”

福嫂的话才说完,那边田氏已从外面进来了,只冷笑道:“国公府还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你昨天送过来的衣服,那是哪一天的?别当我心里不清楚。”

福嫂瞧见真的是二太太来了,心里虽然十分不屑,脸上却装出了一副恭敬的表情道:“二太太您说哪里的话,这国公府自然二太太想去哪儿去哪儿,只不过我这地方脏乱,怕污了二太太您的衣服罢了。”

田氏只瞥了福嫂一眼,早有丫鬟进了院子,从房里搬出一张靠背椅来,用抹布擦干净了让田氏坐下。福嫂瞧了就越发不屑了起来,平日里孔氏见了她,也都是和颜悦色,哪是这样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

“我瞧着你这浆洗房看着也不是十分忙乱,怎么二房的衣服就偏不能准时送了呢?”

“二太太说这话,可就冤枉奴婢了,平日里都是准时送的,可不巧前日刚下了一场雨,好些衣服都没来得及干透,所以才耽误了一日的,二太太的衣服也早已经洗好了,里头正安排人熨烫呢,只等好了就给二太太送去,想来是耽误不了什么的。”福嫂平常虽然有些托大,但是对这些主子还算恭敬,况且这国公府的人谁也不是吃饱了闲着的,为了一件衣服就跑到这下人地方来大发雷霆。

田氏一听这话,原本就火着的心就越发火了,只起身怒骂道:“你觉得耽误不了什么,就耽误不了了吗?我今儿偏就想穿那件衣服,可你偏没送过来,岂不是耽误。”

福嫂听田氏这话,就知道她是来找茬的,平常她也略有耳闻,说田氏和孔氏不和的,今儿便愣是不肯迁就了这田氏,只开口道:“二太太又不像我们奴才,统共只有两三件衣服替换,二太太这样说,未免也太冤枉奴才了,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的,奴才又不是东海龙王,能管着这雨水不让它落下来。再说了,各房各院都知道最近国公爷和世子爷就要回京了,好些东西要浆洗准备,这浆洗房总共就只有那么多人,我也凑不开人手。”

田氏就等着她说这些话来激怒自己,她好去赵老太太跟前哭诉一番,如今见她果真上钩了,只冷笑道:“你们都听见了吧,这狗奴才原就是这么服侍主子的。”

说来也是巧合,孔氏那边正派了小丫鬟来问话,说是前两日送过来的斗篷可是洗干净了,今日世子爷房里正好在整规箱笼,若是好了就赶紧送过去放好。

福嫂见是孔氏跟前的丫鬟,当下便把田氏给撇下了,只亲自进去将整烫好的斗篷给拿了出来,陪笑道:“姑娘,这斗篷一早就好了,原本是一会儿就想给送过去的,这不二太太来了,给忘了。”

田氏这时候气的脸都绿了,见福嫂手里的斗篷,虽然有些年份,但看着还算精致,且上头的绣花纹样复杂,瞧着便有几分喜气,只是这颜色花样,分明就是给女儿家用的,可听那丫鬟却说这是萧谨言房里的,不免就生了几分疑惑,见那丫鬟正要接过去,只上前一步,将那斗篷抖开了,看了一眼道:“这斗篷瞧着倒是喜庆的很,佩兰,你去跟太太说一声,就说这斗篷我看着不错,留下给四少爷用了。”

那小丫鬟不过就是一个跑腿的丫鬟,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见田氏这么说,早已经吓的傻眼了,倒是福嫂反应灵活一些,只开口道:“二太太说笑了吧,四少爷能缺这一件斗篷,二太太还是给了这小丫鬟让她拿回去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田氏自然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她就是奇怪,就这样一个算不得好东西的斗篷,缘何孔氏还要亲自关照了洗干净放好。她素来觉得阿秀一夜之间成了王府的郡主,是件再不可思议的事情,所以也私下里想着法子打探了一下阿秀的来历,只知道是当年被人卖了的,至于卖他的人,如今却已找不到了,田氏查到这里也没什么下文,所以就停滞不前了。如今瞧这斗篷,一看就不是国公府之物,她脑子灵活,一下子就想到那房面去了,所以更是不肯还回去,只笑着道:“那你跟太太说一声,就说我看上了这上面绣花的样子,拿去给针线房的绣娘看一眼,等过两日就还回去。”

小丫鬟早已经苦着一张脸,可田氏都已经这么说了,她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倒是福嫂还站在一旁干着急。两人看着田氏把那披风给拿走了。

等田氏走后,福嫂才忙问道:“那斗篷到底是谁的,二太太拿了去又是要做什么?”

小丫鬟更是一脸担忧害怕,只小声道:“我听念夏姐姐说,那是当年恒王府的小郡主进国公府时候留下的东西,太太命洗干净了收好的!”

福嫂自然知道恒王府的小郡主指的就是阿秀,便又开口道:“那二太太要了过去做什么呢?”

小丫鬟自是不知道的,只一味摇头。

田氏方才一时怒气,得了这件斗篷回到自己的住处之后,倒是稍微静了下来一些,她原本对阿秀就带着几分唾弃,只是后来碍于阿秀的身份,反倒觉得自己矮了一头,至于孔氏,将来是阿秀的婆婆,怎么说还是高高在上的。

这时候帘子一掀开,刘妈妈从外头进来,手里拿着那斗篷道:“去针线房问过了,这手艺是南方人做的,并不是北方人的做发,倒是瞧着像苏绣,看材质也有十几年的历史了。”

田氏素来就自负有几分小聪明,便分析了起来道:“王府的闺女怎么会有南方人做的斗篷呢?”

那刘妈妈便解释道:“听说恒王府的明姨娘就是南方人呢,当时王府丢的那姑娘,就是在南边战乱的时候丢的。”

田氏只拧眉想了想,嘴角一勾道:“按照这么说,这东西必定就是那丫头随身之物了,只怕明姨娘也一定认识,不如我们物归原主的好。”

田氏心里想的很清楚,明姨娘若是认得这东西,那说明阿秀是真的郡主,明姨娘若是认不得这东西,只怕阿秀的身份就有些可疑了,田氏的如意算盘打的好,便只笑着,拿了剪刀将这斗篷剪开一道口子,裁了一个绣花片放进了信封,派人往恒王府送信去了。

且说明姨娘听说那日周显进了阿秀的凝香院,嘴上虽然没说,心里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趁着没人的时候,又耳提面命道:“阿秀,如今言世子归来的日子也近了,最近你也要潜心赶制嫁衣,我想了想,家里头终究人多嘴杂,不如你去王府的别院住一阵子吧?”

瞧着周显日日深陷,明姨娘也不得不出此下策。阿秀指尖微微一紧,只跪下道:“姨娘,您的恩情阿秀没齿难忘,只是世子爷尚未回京,我的嫁期还未定,姨娘就这样把我移到别院去,若是哥哥问起来,姨娘要怎么答呢?”

第82章

明姨娘和阿秀毕竟三年朝夕相处,见阿秀泪流满面的模样,如何也狠不下心来,只上前将她扶了起来道:“你起来,我也是没有办法,我曾经答应过王爷,要好好抚养小王爷,你若没有认亲,哪怕你当他的侍妾正妃,我都不会嫌弃于你,可如今这事情,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只怕王府会有一场劫难,我不得不担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