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祈云飞知道,若两国再无战事,那北境便不再需要祈云义。

洪化帝大可将他手中的兵权收回,到时,他又如何与郑氏相抗衡。

狡兔死,良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这样的道理亘古不变。

祈云飞心下一叹,只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大哥,你心里比我更清楚,一旦两国结为秦晋之好,那北境便不再需要如此多的将士驻守,到时候,父皇定会将你召回京师,他.......会收回你的兵权。”

“我知道。”祈云义淡淡颔首,他的话音刚落,祈云飞眼瞳便是一变,他看着眼前的兄长,却是低声问了句:“为什么?”

祈云飞知道,只要两国继续打下去,祈云义的地位便会一直稳固,甚至,洪化帝会给他更多的权利,他本就身为长子,再加上战功彪炳,兵权在手,不论是祈云祚,抑或是他自己,没人能与他争那一把龙椅,那个位子,只会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可他费尽心思,为促两国和谈,不惜任何代价,即使祈云飞是他的亲弟弟,却还是忍不住要问上这一句,为什么?

“云飞,”祈云义平视着弟弟的眼睛,他的神色沉稳,声音也是沉静的,与他一字字的开口:“我不能为自己的私利,就让这战火继续烧下去。”

祈云飞心中一震,一时间却不知该说什么,他久久的看着面前的兄长,却终是不曾再说什么,而是向后退了一步,向着祈云义行了一礼。

礼毕,祈云飞与兄长告别,而后则是跨上了自己的骏马,临行前,祈云飞又一次向着兄长看去,他双手抱拳,最后说了一句:“大哥保重。”

祈云义点了点头,目送着祈云飞一行人向着远去,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

祈云义回到军营,刚进帐子,就见如意坐在榻上为他缝制着一件棉衣,看见他回来,如意便是笑着从榻上起身,向着他迎了过来。

“当心!”祈云义眼皮一跳,立马上前扶住了她的腰,如意如今已是有了四个月的身孕,小腹已是明显的隆了起来,就跟衣裳里塞了个小西瓜似的,刚好祈云义手掌大,每次都可以将如意隆起的小腹整个握在手心,而每逢祈云义抚上如意的肚子,心头都是一阵柔软,总会舍不得放手,要摩挲半晌,和孩子说说话。

如意见他这般小心翼翼的样子,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她偎着丈夫的臂弯,问他道:“夫君,四皇子回京了吗?”

“嗯,刚把他送走。”祈云义揽着如意,将她安顿在榻上坐下。

“四皇子这次回京,是要求皇上派人去漠格求婚吗?”如意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一面问,一面从小桌上倒了一杯水,递给了丈夫。

祈云义的确是口渴了,他接过如意手中的水,手指则是抚上妻子的小脸,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捏了捏。

“嗯,漠格公主也已经返程回了漠格国都,希望......他们两人都能顺利。”祈云义在如意身边坐下,说完,则是举起水杯一饮而尽。

“那夫君,咱们......也要回京吗?”如意又是问道。

祈云义的眼睛落在如意的小腹上,他握住了妻子的手,心下却是破天荒的有了一丝犹豫,如意在北境怀上了孩子,此时若要回京,他担心回京的路途遥远,会让她在路上动了胎气,可若要她在北境生产,祈云义看了眼妻子纤弱的身子,却怎么也不放心让她在军营里生下孩子。

北境的军营不比京师,京师里有御医,有医女,也有稳婆,可这里却只有军医,倘若碰上难产......

祈云义的心一沉,眉心也是拧了起来。

“夫君,你在想什么?”如意不解的看着丈夫。

祈云义回过神来,他紧了紧如意的手,刚欲开口,就听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是侍从的声音传了进来:“启禀王爷,皇上的圣旨到了,还请王爷接旨。”

祈云义眸心微动,他看了如意一眼,只与她吐出了几个字:“在这里等我。”

说完,男人便是走了出去,如意看着丈夫的背影,心里却是隐隐的担心,只不知道那圣旨上会写些什么。

等了许久,也不见祈云义回来,如意终是按耐不住心里的牵挂,只从帐子里走了出去,刚到帐口,就见祈云义站在那儿,他的手中握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面前则是站着几个风尘仆仆的宦官,不知在与他说个什么。

“夫君.......”如意小声的喊了他一句,即使在与旁人说话,祈云义却也还是捕捉到了这一道小小的,只属于如意的声音,他转过身,看见如意出来后,男人便是大步向着如意走了过来。

“夫君,圣旨上说了什么?”如意心头惴惴的,自从上次祈云义与她说过皇上极可能会怪罪丈夫之后,如意总是有些担心害怕。

“如意,咱们要回京了。”祈云义避重就轻,并不曾与妻子说起圣旨上的内容,他的声音温和,只轻声与妻子开口。

“皇上要你回去了吗?”如意问。

“嗯,他要我回去。”祈云义淡淡一笑,他的目光下移,落在如意的肚子上,又是说道:“回去也好,就在京师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如意听丈夫虽是轻描淡写的语气,可心里却还是不安,她攥住了丈夫的手指,祈云义察觉出她的不安,则是安抚着将她抱在怀中,带着她进了帐子。

“如意,等回京后,我会把你送到皇祖母那里,皇祖母会照顾好你。”祈云义在椅子上坐下,将如意抱在自己膝上,他的声音是温和的,几乎是哄着怀里的女子。

“夫君要把我送到太后那里?”如意心下一怔,顿时有些心慌。

“别怕,如意,你听我说。”祈云义温声安抚着妻子,他拍了拍她的小手,只道:“回京后,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需要我去做,这件事关乎到咱们一家三口的生死,如意,我不得不去。”

“是什么事?”如意迷惑的看着丈夫。

祈云义却没有回答,他微微收紧了胳膊,只与如意低声道:“听夫君的话,皇祖母那里是这天下最安全的地方,只有把你和孩子送到那里,我才能放心。”

如意见他没有告诉自己,便不再多问了,可一想着他要把自己送走,要与他分别,如意的心还是难受起来,她的鼻子有些酸,只看着丈夫的眼睛与他说道:“我知道夫君不论做什么,都是为着我和孩子好的,夫君只管去做你的事,我会和孩子在宫里等你的。”

说完,如意的眼泪一个劲儿的在眼眶里打转,两人成亲这样久,一次也不曾分开过,一想到要和丈夫分别,如意的心满是不舍,“只是.......等夫君得了空闲,一定要去宫里看看我和孩子,好不好?”

“傻瓜,”祈云义看着她眼底的泪水,只觉既是心疼又是不忍,他将她的身子环在胸口,与她道:“你和孩子,是我最深的牵挂,我答应你,咱们不会分开太久,在你生产时,我也一定会陪在你身边。”

说完,祈云义心底微微一叹,即使万般不舍,可等回京后,他却不得不狠下心将如意送走,毕竟眼下短暂的分别,是为了以后长久的相守。

111章 胎动

京师,皇宫。

朝阳殿中,洪化帝脸色苍白,眉宇间满是灰暗之色,他坐在龙椅上,眼前的案桌上则是散落着数封已经解开的信件。

“皇上,皇长子与呼延钊的往来书信........眼下可全都在这了。”下首立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手指着那些书信,与洪化帝开口。

洪化帝将眼眸从那些信件上收回,他望着那位老者,哑声道:“你曾是他的老师,他的字迹,你该认得。”

那老者微微一怔,亦是向着那些书信看了一眼,而后面上渐渐浮起惭愧与痛心之色,他低下头,只言了句:“臣有愧。”

“你不必有愧,”洪化帝摆了摆手,他随手拿起一封信,看着上面的那些字迹,却是笑了,一面笑,一面道:“好一个梁王,明里为朕驻守大祁,背地里却投靠漠格,消极打仗,甚至.....”说到这,洪化帝顿了顿,才继续说了下去:“甚至,他还想借漠格的兵力逼宫,将朕从这把皇位上赶下去。”

那老者听着洪化帝的话,却是一言不发,只暗暗叹息。

洪化帝的身子向后靠去,他的眼底透出一股萧索与无力的怅然,道:“原先,朕也想过,此事或许是郑氏故意陷害他,可直到朕看见这些信,又见他违抗朕的命令,朕不愿相信,可事实确凿,朕......不能不信。”

那老者闻言,又看了一眼呼延钊的亲笔书信,那些信上皆是盖了私章,的的确确做不了假,而他身为太傅,教习皇子们读书习字,祈云义的字皆是由他当年手把手亲自教了出来,洪化帝说的没错,祈云义的字,他绝不会认错。

那些与漠格大将军往来的书信,的确是出自祈云义的亲笔。

太傅心下一阵悲凉,却还是争取最后一搏,想为祈云义说两句话,“皇上,这些信关系重大,微臣以为,梁王殿下看完信,便会将漠格人的书信焚烧才是,这些信又为何会出现在皇上面前?”

洪化帝却是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与之道:“正因为这些信干系重大,不论是他,还是呼延钊,都不会轻易焚毁。”

见皇上如此说来,太傅沉默了下去,隔了片刻才道:“不知皇上,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通敌,蓄意谋反,违抗圣命,每一样都是大罪。

洪化帝眼底有精光闪过,他微微坐直了身子,道:“朕已召他回京,等他回京后.....朕会命人先将他收押,这件事关系重大,朕自然会彻查,只不过在彻查前,朕会收回他的兵权,若此事当真是有人在背后陷害他,朕也绝不姑息。”

“皇上,先是收押,再收兵权,会不会有些.......”太傅斟酌着开口,“若皇长子一时冲动,铤而走险.......”

“铤而走险?”洪化帝念着这四个字,却是一记冷笑,“他若当真因此事起兵,更是坐实了他早有谋逆之心,如此逆子,留着做甚!”

太傅心头一紧,顿时不敢多言。

“他最好没那个心思,他若心怀坦荡,朕自会还他一个清白。”

眨眼间,如意已是随着丈夫踏上了回京的路途。

因着她怀着身孕,祈云义只命大军压下了近一半的脚程,如意眼下胎象已是稳定,见丈夫为自己减了脚程,心里只觉担心,生怕丈夫回京太迟,会让洪化帝怪罪。

然而不论如意如何说,祈云义的心意都是十分坚定,仿佛不论何事,也都没有如意与她腹中的孩子重要。

如意见丈夫坚持,也只得依了他,一路上虽然路途遥远,可祈云义说是将她捧在手心上也不为过,她坐的马车宽敞而舒适,为了减轻颠簸,车厢里堆着柔软厚实的褥子,就连车轮上也是捆了厚厚的一层牛皮,如意平时躺在上面,几乎察觉不到旅途的劳顿。

而在餐食上,如意每日的三餐也都是精致而清爽的,若在京师自然不算什么,可在旅途中却显得十分难得而珍贵。

如意听人说过,祈云义在北境时从不以身份压人,他吃的用的都是与寻常士兵一致,除了住的帐子稍大之外,其余并无何不同,可如今为了她,他却这般兴师动众,如意每逢想来,既是觉得甜蜜,又觉担心,生怕有人会在洪化帝面前,以此事为由说祈云义的坏话。

驿站中夜色渐深。

即使如意在路上有丈夫的万般呵护,可这一路千里迢迢,如意又有孕在身,只觉倦的厉害,刚到驿站便是按耐不住的打起了呵欠,只想上床歇息。

祈云义看着她因着赶路而显得疲倦的小脸,再看她高高隆起的肚子,经过这一个月,如意的肚子比起之前更是大了不少,已是圆滚滚的挺了起来,算算日子,她眼下已是有五个多月的身孕,下肢与双脚都是肿了起来。

祈云义命人打来了热水,他看着妻子困倦的样子,只温声安慰道:“听话,咱们洗一洗再睡。”

如意睁着惺忪的眼睛,却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祈云义抚了抚她的脸,待侍从送来热水后,祈云义亲自将木盆端到了妻子面前,那一盆水冒着热气,留着远行的人烫一烫脚最好不过,足以驱走人身上的倦意。

祈云义蹲下身子,握住如意的脚踝,为她将鞋子脱下,就见如意原先白嫩纤巧的脚丫已是肿了起来,如意有些羞涩,只将自己的脚丫从丈夫手里抽回,和他小声道出了几个字:“你别看........”

祈云义心下怜意大起,他的手势轻柔,只将如意的脚丫轻轻的按在盆里,缓解她的倦意。

如意望着丈夫英挺的剑眉,只觉得心里柔软极了,这些日子,但凡祈云义有空,他总会亲自照顾着她洗漱,不会让随行的嬷嬷插手,如意出身农家,一直觉得怀孕无须如此娇气,可这般被祈云义宠下来,倒真是不娇气也要被惯的娇气了。

“让你遭罪了。”祈云义看着如意肿的发亮的一双小脚,低沉的声音中蕴着不为人知的心疼。

“只是怀个孩子,哪里就遭罪了,村子里的那些嫂嫂和婶婶就算怀着孩子,也都要下地干活呢。”如意笑盈盈的,只觉得丈夫小题大做,倒是劝起了祈云义起来。

祈云义微微一笑,安顿着如意歇下,如意上了床,刚欲躺下,整个人却是一怔,小手抚着肚子,一动不动的坐在了那里。

祈云义见着她这样,心头顿时一紧,他俯下身,黑眸中满是担心之色,“如意,怎么了?”

如意向着他看去,她的心怦怦跳着,只一语不发的拿起丈夫的大手,按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是孩子在动。

“夫君,你摸到了是不是,咱们的孩子在动。”如意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喜悦之情,之前孩子也曾在她的肚子里隐隐动过,可那时祈云义却一直不曾在她身边,而这一次的胎动,终是赶在了丈夫在自己身边。

祈云义的手掌刚触到如意的小腹,便是清晰地察觉到了那一股胎动,他神情一震,只觉一股说不清的情绪将他的心攥紧。

“是咱们的孩子,是他在动。”祈云义唇角露出了笑容,就连眼睛里也满是温柔与慈爱的笑意,他俯下身,一手小心翼翼地环住妻子的腰,另一手却仍是抚着她的肚子,他的笑容是那般温暖,只吸引着人移不开眼睛。

“这孩子一定很健康,在肚子里就这般调皮。”祈云义黑眸中仿佛透出亮光一般,他倾下身子将耳朵贴上如意的肚子,神情中满是初为人父的喜悦。

直到胎动渐渐退去,祈云义在如意的肚子上轻轻一吻,他的声音极低,似是与孩子说着悄悄话,而后,方才坐起了身子,将如意揽在怀里。

“夫君,你刚才和孩子说什么了?”如意有些好奇。

“让他乖乖的,不要折腾你。”祈云义声音温和,说完,亦是在妻子的额角亲了亲,与她道:“好了,睡吧。”

如意的确是倦了,她冲着丈夫莞尔一笑,只由着丈夫安顿自己躺下,为过多久便是睡着了。

祈云义在妻子床前守了片刻方才起身离开,刚到门口,就见已是有侍从等在那里。

“如何?”祈云义吐出了两个字。

“回王爷的话,京师那边有消息传来,皇上.......打算等王爷回到京师后,即刻将王爷收押。”

112章 他们......好卑鄙

祈云义闻言,面上的神色仍是沉稳而冷峻的,唯有眉心却是微微拧了起来。

“王爷,您看咱们.......要不要早做打算?”侍从将声音压的极低,在祈云义身后开口道。

“不可,”祈云义摇了摇头,他的眼瞳漆黑,只与那侍从吩咐道:“眼下这个时候,稍有异动都会坐实罪名,传令下去,一切如常。”

“是,王爷。”

“再有,”祈云义又是开口,低声道:“入京后,派人先将夫人送到寿康宫,别让她看见。”

侍从一怔,继而想到如意如今怀着身孕,若是让她亲眼看见丈夫被皇上收押,定会受到惊吓,祈云义不愿妻子担心,方才有此吩咐。

“王爷放心,属下明白。”侍从恭声领命,抱拳向着祈云义行了一礼。

祈云义默默站了片刻,脚步沉缓而有力,倘若他孤身一身,哪怕是龙潭虎穴,他也毫无畏惧,可如今他有了妻儿,每一步都要格外小心。

男人抬眸,看了一眼天边的月色,此地离京师已是十分近了,越是靠近京城一分,祈云义的心便更是沉重一分。

楚王府。

院子里静悄悄的,沈昭盈还不曾歇息。

她如今已有八个多月的身孕,再有一个月便要生产,因着有孕到后期的缘故,肚子沉甸甸的压在那儿,时常让她无法安眠。

这一夜也是如此。

她披着一件单衣,只倚在床头看着窗外的月色出神,就连秋月走近也不曾发觉。

“小姐,小姐?”秋月轻声唤了两句,沈昭盈回过神来,就见秋月将一碗燕窝送到了她面前,轻声道:“小姐将这燕窝喝了,快些歇息吧。”

沈昭盈摇了摇头,细声细语的说了一句:“我喝不下。”

秋月心知沈昭盈心里在想些什么,眼见着到了如今这地步,沈昭盈的一腔心思却还是系在祈云义身上,秋月既是无奈,又觉得心酸,只得上前劝道:“小姐,您别难过,皇长子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这一次他也一定会化险为夷的。”

沈昭盈的眼瞳中有雾气划过,衬着那一双眸子更是明净可人,她仍是看着那月色,声音中却满是苦涩,“秋月,他们母子......好卑鄙。”

秋月心里一“咯噔”,却又不知该拿什么去安慰沈昭盈,只能道:“小姐,您别多想了,再有一个多月您就要生了,您多多保重,顺顺利利的将孩子生下来才是要紧。”

沈昭盈闻言,则是向着自己的高高隆起的肚子看去,她从床上坐起了身子,秋月看着连忙上前扶她,沈昭盈的手缓缓抚过自己的肚子,她的目光凄楚,唇角却是微微一笑,“秋月,等这个孩子出生,祈云祚就会当上太子,而郑贵妃.......也终于会得偿所愿了。”

秋月心头一跳,她在沈昭盈面前蹲下身子,许是因着紧张,只让她的声音都是微微变了,“小姐,您腹中的孩子也不定就是男孩,太子之位眼下还说不准的,说不定您生了女儿,可宋夫人却生了男孩,那太子的位子就是皇长子的........”

“不论我腹中是儿是女,郑贵妃.......都有法子让这个孩子变成男孩儿。”沈昭盈垂下眼睫,即便到了有孕后期,可她的身子还是纤细的,那硕大的肚子压着她,令她看起来几乎要撑不住自己的身子似的。

“小姐......”秋月的心怦怦跳着。

“秋月,你知道吗,我不想,我不想让他们.......让他们得逞。”沈昭盈的胳膊支在床上,撑着自己日益沉重的身子,她看着眼前的婢女,一句话说完,眼睛便是渐渐红了起来。

“小姐,您在说什么呢?”秋月心里没来由地感到心慌,“若是楚王爷当上了太子,您也是太子妃,这样有什么不好呢?小姐,您不要和自己过不去,也不要和您的好日子过不去啊.......”

“好日子?”沈昭盈心头满是苦涩,只道:“我的好日子早已被他们母子毁了,他们要去害他,可我肚子里的这块肉,却可以帮他们,帮他们去害他.......”

“小姐!”秋月大惊,只急的落下泪来,“您别再说了,您忘了郑贵妃曾说过,若是......若是您腹中的孩子有丁点闪失,她要拿整个沈府问罪的!”

沈昭盈听着秋月的话,只觉得心酸难忍,她看着自己的肚子,却是又恨又怜,这是祈云祚的孩子,可也是她沈昭盈的孩子!

“秋月,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沈昭盈侧过身,想起祈云义,眼泪便是按耐不住地从眼眶里落了下来。

“为什么......这个孩子为什么要这个时候来.......”沈昭盈看着自己的肚子,只觉心口剧痛,想要举起手向着自己的肚子上打下去,却又偏偏舍不得。

皇宫,朝阳殿。

郑贵妃进来时,洪化帝正在主位上闭目养神,听到动静,洪化帝睁开眼睛,看到郑贵妃后,洪化帝面色一柔,向着爱妃伸出了自己的手。

“皇上......”郑贵妃眸底隐有焦急之色,只勉强扯出了一丝微笑,坐在了洪化帝身边。

“怎么,有事要与朕说?”洪化帝拍了拍郑贵妃的手,温声与她开口。

“皇上,听闻四皇子祈求皇上去漠格求亲,娶漠格公主为王妃。”郑贵妃语调温柔,徐徐出声。

“不错,”洪化帝点了点头,道:“不知爱妃如何看待此事?”

郑贵妃按耐住自己的心思,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柔而舒缓,“皇上,臣妾一个妇道人家,又哪儿能懂这些?自然是皇上说什么,臣妾听什么了。”

洪湖帝闻言便是淡淡笑了,拍了拍郑贵妃的手。

“只不过.......”郑贵妃嫣然一笑,又是开口道:“漠格公主为番邦女子,若是娶了她,会不会有失咱们大祁皇子的身份?”

“漠格公主是漠格大汗的掌上明珠,身份也是尊贵的紧,又怎会有失身份?”洪化帝不以为意。

“臣妾目光短浅,漠格公主既然身份如此尊贵,那么......若嫁给四皇子,只怕是委屈了她,皇上倒不如下旨,将她嫁给我大祁的皇太子如何?”郑贵妃终是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你想让漠格公主嫁给云祚?”洪化帝一语点破了郑贵妃的心思。

郑贵妃笑意越发温柔,“是啊皇上,两国如今已是停战,大祁与漠格也都已经派出了使者商议和谈之事,咱们大可派人去漠格求婚,只说四皇子身份低微,配不上漠格汗的掌上明珠,漠格公主嫁来,定为太子妃,这样,不更能让漠格人感知咱们大祁的诚意?”

洪化帝没有说话,只静静的看着郑贵妃的眼睛,只看得她心下一突,忍不住问道:“皇上为何这样看我?”

“云祚如今还不是太子。”洪化帝开口。

“昭盈下个月就要生了,太医早已与臣妾说过,她腹中所怀的定是男孩儿.......”

不等郑贵妃说完,洪化帝便是一个手势,打断了她的话。

“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担心漠格公主身份高贵,身后又有漠格支持,她若嫁给老四,日后,老四会是云祚的威胁。”

见洪化帝说中了自己的心事,郑贵妃脸色微变,她暗地里攥紧了帕子,声音却是低柔的,“皇上.....”

“爱妃啊,漠格和大祁征战多年,如今若能用一桩婚事便将这场战事化解,对大祁来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洪化帝轻轻拍了拍郑贵妃的手,他的眼睛笔直的向着郑贵妃看去,却是一字字道:“朕,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老四的这门婚事。”

“可是皇上.......”郑贵妃失声道,一想着祈云飞迎娶漠格公主,只让她坐立不安,可笑她平日只将心思全放在祈云义身上,却不曾想到,一个祈云义还不曾压下去,祈云飞又是冒了出来!

“不必可是,”洪化帝又一次打断了郑贵妃的话,他的眉宇间透着几分严厉,缓缓道:“待昭盈生下孩子,朕会履行诺言,立云祚为太子,可他最终能不能登上朕这把位子,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你可明白?”

“臣妾......明白。”郑贵妃心下一紧,在洪化帝的目光下,不得不垂下了眼睛。

京郊。

祈云义一行人已是赶到了京师城外。

113章 我把她杀了

祈云义一个手势,命侍从停下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