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话音刚落,那侍从就是一惊,似是从不曾想过此事。

“如今大祁兵力薄弱,国力衰退,祈云义用尽手段促成两国联姻,以换取时机供大祁休养生息,假以时日,等大祁国力昌盛,你真以为一桩婚事就能抵消两国多年来的宿怨?”呼延钊的声音是沉静的,听在侍从耳里,却无疑如一道惊雷般。

“可是将军,忽兰公主若嫁到大祁,也定是为襄王正妃,日后也极有可能成为大祁的皇后.......”

听着侍从的话,呼延钊一记嗤笑,接着道:“大祁以儒家治天下,向来看不起胡人,他们视咱们漠格为番邦野蛮之地,自然也看不起漠格的女子,至于忽兰......她不过是被那襄王的外表所迷,等她嫁到大祁,待襄王利用她夺得皇位之后,有的她受得。”

侍从沉思半晌,道:“原来将军是想趁大祁国力衰退之即将其彻底压制,不给大祁喘息的机会。”

呼延钊点了点头,“不错,大祁疆域辽阔,物产丰富,若能将其彻底攻下,可谓一劳永逸,咱们漠格人,也再不用受严寒酷暑之苦......”

说到这,呼延钊想起如今的情形,便是心下一叹,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将军,既然如此,那咱们不妨反了吧,将军统领重兵,大可挥师南下,又何须处处受大汗掣肘......”

“住口!”不等侍从说完,便被呼延钊厉声打断,“此话不可再说。”

“是,属下知错。”侍从立时俯身认错。

呼延钊不再多言,他收敛心神,只策马继续向前行去。

寿康宫。

如意手中捧着一条护腰的垫子,自从那日从连翘口中听说太后病倒了之后,如意心里一直十分记挂,虽然她能感受到太后不是很喜欢她,可如今她住在寿康宫,衣食住行都得太后庇佑,更何况,太后是丈夫的祖母,于情于理,如意都觉得自己身为晚辈,都应该尽一些自己的心意。

是以这几日,如意每日里呆在房中,为太后缝制了一条护腰的垫子,绵软舒适,上了年纪的人用着正合适。

她鼓起勇气让连翘领着自己去了太后的寝宫,进了后殿,连翘便是退了下去,如意透过屏风,就见太后与孙嬷嬷的身影隐隐约约,她刚要出声行礼,就听太后的声音响起:“派人去瞧瞧,云义最近如何了?”

“太后放心,殿下如今虽然人在牢中,可皇上却不曾褫夺他的封号,殿下仍是亲王,量那些狱卒也不敢和殿下做对。”

“话虽如此,哀家还是担心,只怕那郑氏会落井下石。”

“太后放宽心,殿下身边的徐将军,和想王爷也一直都在为殿下奔走,想来再过不久,就可以为殿下洗脱罪名。至于郑氏......”孙嬷嬷说到这,微微叹息,“要说楚王妃腹中的胎儿此番虽是可惜了,可此事到底也是助了殿下一臂之力,郑氏如今消停了不少,就连郑贵妃也是一直躺在病榻上,到现在也没起来。”

太后一记冷哼,“郑氏一族这些年仗着郑贵妃受宠,越发嚣张跋扈,他们家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难道还少?只是可惜了昭盈那孩子,当年......”

太后说到这,心下便是一叹,她并没有说下去,抬起眼睛,便发觉了屏风后的身影,当下,太后脸色一变,喝道:“是谁在那里?”

孙嬷嬷闻言也是一惊,连忙回过身去,就见从屏风后走出来一道虽怀着身孕,却依旧窈窕的身影。

如意攥着腰垫的手不住的颤抖着,她望着榻上的太后,只轻声喊了一声“太后”,竟是连行礼都忘记了。

“你不在偏殿待着,来这里做什么?”太后皱起眉头,有心想要斥个几句,可看着她隆起的肚子,终是将话咽了回去,只道了这么一句。

“我......我不是有意要偷听您和孙嬷嬷说话的,”如意心下惶然,只问道:“夫君他......王爷......王爷被皇上关进牢里了,是吗?”

说到一半,如意看着太后严厉的目光,慌忙改了称呼。

“这不是你要关心的事,你如今唯一要做的,就是将你腹中的孩子好好的生下来。”太后说完,与孙嬷嬷言道:“把她送回去。”

“是,太后。”孙嬷嬷连忙答应着,上前就要去扶如意的身子。

“太后......”如意眼瞳中充满着泪水,她没有走,只向着太后跪了下去,哀求道:“求求您,您让我去看一看王爷,我不会给王爷添麻烦的,求您让我去看一眼......”

“住口!”太后斥道:“不要忘记你自己的身份,云义此番身陷囹圄,却还不忘求哀家照顾你,你不要不懂规矩,辜负了他这番心意。”

如意闻言,眼底有瞬间的失神,一旁的孙嬷嬷扶起了她的身子,瞧着她清纯中尚且透出几分稚气的小脸,念着她对丈夫的一番心意,也是生出几分不忍之意,只劝道:“夫人不必难过,王爷如今虽在天牢,不过是权宜之计,要不了多久,王爷就可以洗脱罪名,夫人不要担心。”

如意怔怔的,只由着孙嬷嬷将自己带出了太后的寝宫,如意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的偏殿,直到孙嬷嬷离开后,她才惊觉自己的手中仍是攥着那护腰的垫子。

如意想起丈夫,只觉得心里难过极了,担心与焦灼只将她的心攥紧,一想着祈云义在牢中受苦,就让她忍不住的想要落泪。

“夫人,四王爷求见。”蓦然,宫女的声音将如意的心神拉了回来,她转过头,就见一道颀长的身影踏步而来,那男子面如冠玉,气宇轩昂,正是祈云飞。

祈云飞刚踏进宫室,就见如意红着一双眼睛,他看着先是一怔,继而拱手行了一礼,喊了一声:“小弟见过大嫂。”

见他像自己行礼,如意慌忙站起了身子,她搁下了手中的腰垫,吸了吸鼻子,对着祈云飞还了一礼。

“大嫂为何哭泣?”齐云飞此番受兄长所托,来此处看望如意,见她眼中带泪,便是问道。

“四王爷.......你......你可以带我去见我夫君吗?”如意眼瞳中水光盈盈,清晰的能映出他的身影,而她的声音又轻又小,透着祈求,只让人不忍心拒绝。

“大嫂......都知道了?”祈云飞问道。

如意说不出话来,只点了点头。

119章 狱中相见

天牢。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祈云义回过头,就见守卫将门打开,一道纤细的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刚看见他,来人眼圈就是红了,不由分说便是扑在了他的怀里。

“如意?”祈云义浑身一震,顿时伸出胳膊抱紧了妻子的身子,他低眸看去,就见如意眼角含泪,只抱着他不愿撒手。

“你怎么来了?”祈云义黑眸灼灼,看着她周身上下都是好端端的,腰身那里比和自己分开时还略微圆润了些,才放下心。

“我求了四王爷,让他带我来的......”如意抬起头,这些日子不曾见面,此时看着丈夫身陷囹圄,祈云义瘦了,也黑了,如意心里就是酸楚极了,她攥住丈夫的大手,难过道:“你被皇上关在了这里,怎么不和我说呢?”

祈云义没有说话,他俯下身,抵上了她的额头,他的目光落在了妻子隆起的肚子上,男人伸出手抚了上去,低沉着声音问着妻子:“你还好吗?孩子还好吗?”

“我们都好,”如意泪眼盈盈的看着丈夫,情不自禁的开口,“夫君,皇上为什么要抓你?他.....要把你关到什么时候?”

“你别怕,”祈云义轻轻揽住她的腰,他看着她的眼睛,与她道:“郑贵妃一脉诬陷我与漠格人勾结,中庭他们已是在收集证据,要不了多久,此事就会雪落石出。”

如意听着丈夫轻描淡写般的与自己开口,她知道,这是祈云义不愿让她担心,扪心自问,在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上,如意心知自己压根没法帮助丈夫,她的眼睛落在祈云义身上的衣衫上,如今天气日益寒凉,祈云义身上却还只是一件单衣,如意鼻子发酸,只问了一句:“夫君,你在这里.......吃得好吗?衣裳够穿吗?”

祈云义心口一动,看着她那双剪水双瞳中满是对自己的心疼之意,男人心下一叹,他揽紧了她的衣裳,与她道:“傻子,就算在牢里,我也还是王爷,我不会缺衣裳,也不会缺吃的,只是你......”

说到这,祈云义微微松开了如意的身子,他凝视着妻子的面容,温声问她:“皇祖母待你好吗?寿康宫中可有人为难你?”

“没有,”如意慌忙摇头,生怕丈夫担心,“皇祖母很疼我,她让我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就连宫里的那些姐姐也都很照顾我。”

祈云义听着如意的话,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他晓得如意的性子,也晓得自己的祖母的脾气,男人知道,即便如意受了委屈,她也不会告诉自己。

念及此,祈云义心头浮起几许怜惜之意,他揽着如意的腰,与她道:“等我离开天牢,就去寿康宫接你,咱们回自己家住。”

如意将自己的泪意忍下,她听着丈夫这般说,便是明白祈云义是心疼自己,太后虽不大待见她,可如意晓得,太后那里对她而言却是整个京师中最安全的地方,祈云义将她送到寿康宫,正是一番为她着想的拳拳心意。

“嗯,”如意点了点头,“我会好好的等夫君来接我的。”

祈云义微微笑了,伸出粗砺的手掌揉了揉如意的发顶,而后,男人的目光落在如意的肚子上,就见一个多月未见,如意的小腹又是变得圆润了许多,祈云义看在眼里,神情间便是一柔,他蹲下身子,小心而温柔的环住妻子的肚子,与她腹中的孩儿道:“一个多月没见,爹爹的乖宝长大了。”

如意听着他低沉的嗓音,只觉心下一阵柔软,她伸出手轻轻抚着丈夫的黑发,就见祈云义弯下腰,将自己的耳朵贴上了她的肚子,静静聆听着孩子的胎动。

如意低眸,刚好能看见齐云义唇角的笑容,看着丈夫的这一抹笑,如意心中却是莫名生出了一抹念头,哪怕是豁出性命,她也要为他生下这个孩子。

祈云义听了许久,直到顽皮的孩子老实了下来,祈云义方才站起身子,重新将如意抱在怀里。

“夫君......”如意小声喊他。

“怎么了?”祈云义摩挲着她的面颊,在她的额角印上一吻。

“楚王妃......前些日子小产了。”如意抬起头,有些不安的看着他,就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在此时提起沈昭盈。

祈云义闻言,手指微微一顿,他点了点头,道:“前几日老四来时,听他说起了此事。”

如意悄悄的看着他,祈云义发觉了她的目光,便是有些无奈的开口:“怎么这样看我?”

“夫君,楚王妃她失去了孩子,你是不是......很难过?”如意终是将自己的心里话问了出来。

祈云义看着她的眼睛,与她低声道了句:“如意,她腹中怀的,也是我侄儿。”

说完,祈云义默了默,又是言道:“即使不是,也觉得惋惜。”

如意听着丈夫的话,她知道,他没有欺瞒自己。

其实不要说祈云义,就连她自己,想起沈昭盈腹中那八个多月的胎儿,她也是惋惜的。

祈云义见她微微出神的样子,念起她如今有孕在身,自己却不能伴在她身边,念及此,祈云义捧起了如意的小脸,低声嘱咐道:“我不在你身边,自己凡事都要当心,知道吗?”

如意收回心神,她看着着丈夫的眼睛,听着他的叮嘱,她的眼眶发酸,只用力地点了点头。

朝阳殿。

洪化帝半倚在龙塌上,皇后亲自在一旁服侍,端着一碗清粥,十分仔细的喂着洪化帝。

那一碗粥只吃了半碗,洪化帝便是摇了摇手,示意不必再用。

“皇上病体刚愈,还是再用一点吧。”皇后声音柔和,轻声劝道。

“不必了。”洪化帝的声音沙哑而苍老,上一次的晕倒,几乎令他老了十余岁。

皇后见状,便是将碗递给了宫女,挥了挥手,示意其退下。

“漠格的人,眼下到哪了?”洪化帝即使在病中,也还是记挂着忽兰与呼延钊一行。

“今儿一早刚收到的消息,说是漠格公主一行人已是经过了楚州,再过三五日的功夫,就能赶到京师。”

“漠格大汗这次,派了谁来护送?”洪化帝轻声咳嗽,一面咳一面问道。

皇后连忙上前为洪化帝轻捋着后背,听的他开口,便是回道:“是漠格大将军,呼延钊。”

“呼延钊?”洪化帝眼睛一动。

“是的皇上,”皇后手势温柔,语气恭敬而柔婉,“臣妾也曾听闻过这一位大将军的名头,据说在漠给,这位呼延将军也是个家喻户晓的人物。”

“岂止是家喻户晓,”洪化帝摇了摇头,淡淡道:“呼延钊在漠格,就如同云义在大祁,他们二人......都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最后一句,洪化帝压低了声音。

皇后心中微凛,并没有接话。

“皇室中,适龄的公主,郡主,一共有多少?”洪化帝向后仰下,靠在软枕上,蓦然问了皇后一句。

“皇上好端端的,怎么问起臣妾这个?”皇后微笑道。

“朕曾听闻,呼延钊还不曾娶妻,他这次护送漠格公主来咱们大祁,若能将他收为驸马郡马,让他当上大祁的女婿,此番一嫁一娶,自然更能保得边境太平。”

听着洪化帝的话,皇后眼睛一亮,含笑道:“皇上圣明,臣妾回宫后即刻拟出适龄的公主与郡主名单,供皇上挑选。”

“不是朕挑,”洪化帝的声音透出浓浓的倦意,“是让呼延钊选。”

说完,洪化帝的眼睛中发出一抹亮光,又是言道:“也不必非要公主郡主,等呼延钊进宫后,你费些心思,举办些宴会,他若看上了谁,不管是公主郡主,还是千金小姐,哪怕是个宫女,不论是何身份,只要他看上,你就为他将此事办妥。”

“是,皇上,臣妾理会的。”皇后深深俯身,恭声答应道。

洪化帝欲闭目养神,却见内侍前来通传,说是御史台周大人求见,洪化帝瞬间睁开了眼界,他向着皇后挥了挥手,示意其退下,待将皇后遣走后,洪化帝方才吐出了一个字:“传。”

120章 他又哪里能知道?

洪化帝声音刚落,就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躬身走了进来,看见皇帝,顿时跪地行礼。

“起身吧。”洪化帝摆了摆手,周大人闻言,谢恩后方才站起身子。

“如何?”洪化帝微微坐起身子,向着周大人看去,沉声问出了两个字。

“启禀皇上,此事已渐渐有了眉目。”周大人站直身子,拱起了双手。

“说。”洪化帝吩咐道,如今殿中只有他们君臣二人,说起话来更是无需忌讳。

“皇上,这些日子微臣多方走访,自郑氏一脉中探出了一个十分重要的消息。”

“是何消息?”洪化帝打起了精神。

“微臣探知,郑氏族人中有人与漠格大将呼延钊来往勾结,以燕云六州为诱饵,让呼延钊相助三皇子夺得皇位。”

“你说什么?”洪化帝眉心紧拧,喝道:“有何证据?”

“皇上请看。”周大人躬身上前,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打书信,放在了洪化帝面前。

“这些乃是郑氏族人与呼延钊的往来书信,其中,有一封是郑贵妃的亲哥哥,秦国公的亲笔信,在信上,秦国公相求呼延钊嫁祸于皇长子,作出皇长子与之勾结的假象,来令皇长子失去继位的资格。”

周大人声音极低,洪化帝打开那些往来的书信,脸色越来越是难看。

“又是这些信!”洪化帝几乎要失去了耐心,“啪”的一声将那些信尽数扔在了案桌上,与周大人喝道:“当初,朕正是亲眼看到了云义与呼延钊勾结的亲笔信,方才将他下入天牢,如今你又拿出这些信来,朕,焉知其是真是假?”

“皇上,”周大人深深一揖,“先前那些所谓的皇长子的亲笔信,微臣也已是探了清楚,其中缘故,还望皇上容禀。”

“你继续说。”洪化帝皱起眉头。

周大人行了一礼,而后则是向着殿外道:“将人带进来。”

随着周大人话音刚落,洪化帝就见有侍从押着一个形色慌张的男子走了进来。

“小人.....见过皇上。”那人刚看见洪化帝,便是忙不迭迟的跪在了地上。

“这是何人?”洪化帝问道。

“告诉皇上,你是何人,又为何会在此处。”周大人看了那地上的男子一眼,沉缓出声。

“是......是......”那人显是怕的厉害,浑身颤抖着,勉强稳住声音,道:“小人姓文,乃是如意馆中为宫里书写书法的匠人。”

“书法?”洪化帝默念着这两个字,让那姓文的男子继续说下去。

“小人.....小人曾见过皇长子的字,见皇长子字迹坚毅,苍劲有力,只觉心中艳羡,便曾私下悄悄临摹,长期以往,倒也将皇长子的字写的有几分相像。”

洪化帝听到此,心中已是明了,当下便是厉声问道:“那些诬陷皇长子与漠格人勾结的信,便都是出自你之手?”

“皇上息怒,那些信.......那些信......”文州城抖如筛糠,咬了咬牙,却是从怀中摸出了几封信,颤抖着捧了起来,“皇上请看,这些乃是皇长子当年写给楚王妃的信,郑贵妃那里足足有上百封,那些信诬陷皇长子的信,便都是出自这些信中!郑贵妃娘娘命我们在这些信中细细寻找着需要用的字,找到,便是拓下,印在了信纸上,是以才会有些皇长子的亲笔信。”

“郑贵妃?”洪化帝眸心一变。

“小人不敢欺瞒皇上,郑贵妃将小人从如意馆带进了凤宁殿,命小人从皇长子写给楚王妃的信中拓下皇长子的亲笔字,凑成那一封封通敌的信,小人没法子,只得暗暗偷了几封出来,皇上若不信,一看就知!”

文州城说着,将身子深深低下,捧着信的手却是高高举起。

周大人取过那些信,递在了洪化帝面前。洪化帝将那些信接过,打开,就见如文州城所说,那的确是祈云义当年写给沈昭盈的信,洪化帝无心理会信中的内容,只一目十行的往下看去,果真见其中许多个字都是让人拓走,只留下一处处的空白。

周大人仍是恭恭敬敬地在一旁立着,余光却是悄悄地向着洪化帝打量,就见皇上握着那些信纸,眼底的神色大变,周大人见状,则是无声的垂下头,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

“你说,是郑贵妃命你伪造出皇长子通敌的信,朕要问你,为何早不来禀报朕,一直等到今日?”洪化帝缓缓放下那些信,盯着文州城的眼睛。

“回皇上的话,”文州城定了定神,鼓起勇气开口:“郑贵妃命小人伪造出信后,小人就晓得自己的这条命怕是保不得,于是才悄悄偷走了这几封信,为的......便是今日。”

“你的意思是,郑贵妃会杀人灭口?”洪化帝眯起了眼睛。

“是.....”文州城声音越发小了下去,他的额上沁出一层冷汗,却也不敢抬手去擦,就听洪化帝的声音又是响起:“你这刁奴,即使你不说,朕也知你心意,若是郑贵妃饶过你,你便将这些信压下,任由皇长子蒙受不白之冤,若是郑贵妃欲取你狗命,你方将这些信呈于朕面前,是也不是?”

见洪化帝说中自己的心事,文州城更是心慌,冷汗也是流的越发厉害,他浑身都是抖的,只不住的哀求:“皇上明鉴!小人......小人也还没法子呀!郑贵妃的兄长在宫外拿住了小人一家老小,小人不敢不听郑贵妃的话啊皇上!”

听着文州城的祈求,洪化帝心下越发烦闷,他的眉头紧拧,不知隔了多久,一旁的周大人终是听到了洪化帝开口,皇上的声音苍老而沙哑,只吐出了几个字:“让郑贵妃来见朕。”

一夕间,宫中风云大变。

一直深受皇上宠爱的郑贵妃不知因何触怒了皇上,竟是让皇上下令禁足于凤宁殿中,就连郑贵妃所出的三皇子亦是让皇上勒令待在自己的王府中面壁思过,唯有三王妃,因着小产身子还未恢复的缘故,被皇上格外开恩,允其在清和宫中休养。

而与郑氏母子的地位一落千丈所不同的,则是先前以通敌的罪名被皇上关在天牢中的皇长子,则被皇上下令释放,并昭告天下,为皇长子平反。

而与此同时,洪化帝身子越发羸弱,朝中恳请皇上立太子的呼声越发高涨,洪化帝许是被郑氏寒透了心,又许是碍于朝臣的压力,终是下旨,只道等皇长子得子后,就会将其立为太子。

寿康宫。

祈云义离开天牢后,第一件事便是赶到寿康宫,先是为太后请安,祖孙多日未见,此番一见自是各有一番悲喜,见过皇祖母之后,祈云义方才去了后殿,去见妻子。

如意并不知丈夫已是离开了天牢,祈云义踏进如意所住的偏殿时,就见如意正呆呆的坐在窗下出神,祈云义并没有惊扰她,他脚步轻缓,只径自走到了如意身后,从后面揽着她的腰,将她带到了自己怀里。

如意一震,慌忙回过头,映入眼帘的便是丈夫的面容,如意有些不敢相信,只失声喊了一句:“夫君?”

“如意,”祈云义眼瞳乌黑,他的大手抚上如意的肚子,温声告诉她:“我来接你和孩子,咱们回咱们的家。”

清和宫。

沈昭盈起了高烧。

秋月焦灼的守在一旁,自皇上下旨,命祈云祚在府中面壁思过之后,比起先前男人在时,沈昭盈这里可谓是一天一地,之前,清和宫中太医,医女,宫娥......服侍沈昭盈的人数不胜数,可如今郑氏母子被皇上所厌弃,不仅那些太医不再来此,就连一些宫娥也是巴不得躲的远远的,宫中的人向来为墙头草,如今眼见着郑贵妃母子失势,对于沈昭盈,众人也无不是想要躲的远远的。

“小姐,您醒一醒?”秋月眼底含泪,眼见着沈昭盈脸色如雪,气息微弱的躺在那儿,只让她的心都揪在了一处。

“皇长子被皇上下令平反了,他没事了,小姐,你知道了吗?”秋月噙着泪,一字字道:“您多傻,您自己打掉了自己的孩子,可皇长子他.....他现在风头无两,手握重兵不说,还是太子的不二人选,皇上说,只等皇长子得子,他就会立皇长子为太子了,小姐,如果这是您想瞧见的,那您就快醒醒吧!”

秋月握着沈昭盈的手,但觉沈昭盈的手冰凉,念起沈昭盈高烧至今,不曾有一个太医来看过,秋月心中悲愤不已,“您为了皇长子差点搭上了自己的命,可他.....他又哪里能知道?”

121章 长乐宫

秋月望着沈昭盈苍白而柔弱的面容,心中却是渐渐生出了一个念头,她的目光坚定,显是渐渐下定了决心,她为沈昭盈将被子掖好,她的声音很轻,在沈昭盈耳旁轻声道:“小姐,您曾嘱咐过奴婢,不可将当年的事告诉王爷,可如今.......奴婢实在是没法子了,奴婢会去找王爷,让王爷来见你,小姐,你挺住好不好?”

秋月一面说一面掉眼泪,语毕,她举起袖子擦了一把脸,起身向着清和宫外走去。

梁王府。

祈云义进屋时,就见侍女已是为如意换好了衣裳,如意如今已有六个月的身孕,精致的宫装下,腹部已是高高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