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忙活着,蓦然却听铺子的大门被人拍的山响,姚母声音凄厉,只唤着女儿女婿开门。

不等她从灶房走出,袁武便已是大步上前将门打开,姚母面色惨白,整个人都是簌簌发抖的,刚瞧见女儿女婿,便是嚎啕大哭;“芸丫头,你大姐不见了!只不过打个盹的功夫,她就不见了呀!”

姚芸儿听了这话,当下六神无主,小手本能般的攥住男人的衣袖,一张小脸也是如姚母一般,骇的雪白。

袁武握了握她的手,只沉声安慰道;“你在家看着孩子,我去找。”

姚芸儿茫然无措,可听着男人的声音却是踏实了下来,她刚点了点头,就听姚母哑着嗓子,告诉袁武姚父和姚小山已是去了村后的山林子里,言下之意便是要袁武一道过去。

男人却是摇了摇头,说了句;“我去王家村看看。”

语毕,便是大步走出了铺子。姚芸儿望着他的背影,心里却蓦然想起他还没吃饭,当下只对着姚母打了个招呼,便匆匆跑去灶房里拿了几块馒头,用棉布包着,一路小跑着追了出去。

“相公…”姚芸儿气喘吁吁,她的脚力哪能与袁武相比,一直追到了村口,才远远瞧见袁武的影子。

听到姚芸儿的声音,袁武转过身子,刚瞧见她,便是三五步的走了回来,因着赶路,姚芸儿一张小脸变得红扑扑的,让他看着心头既是一软,只抚上她的小脸,为她将脸颊上的灰尘拭去。

“相公,你拿着留路上吃。”姚芸儿喘着气,方才跑的太快,在路上呛了风,一句话刚说完,便咳嗽了起来。

男人黑眸浮起一抹疼惜,为她拍顺着后背,直到她缓过气来,方才道;“好了,快回去。”

“相公,你一定要找到大姐。”姚芸儿昂着脑袋望着自己的夫君,这一句刚说完,鼻尖便是一酸,一双眼睛更是水汪汪的,让人怜惜。

袁武点了点头,伸出大手为她将耳旁的碎发捋好,沉稳的声音道出了三个字来;“你放心。”

待男人走后,姚芸儿心头忐忑,刚回到家,就见大妞和二妞也是起来了,正与姚母一道坐在堂屋里,两个孩子许是从外婆口中知晓母亲不见了,刚瞧见她,便是泪眼婆娑的扑了过来,口口声声的要娘亲。

姚芸儿只柔声安慰,告诉她们外公和舅舅,还有姨丈都是帮她们去找娘亲了,要不了多久,娘亲就会回来。

照顾着两个孩子吃过饭,姚芸儿见姚母魂不守舍的坐在那里,刚要去劝上几句,却见姚金梅也是从家里赶了过来,只道姚小山带回来消息,他和姚父几乎将后山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瞧见姚金兰的影子,眼下已是和姚父一道去了清河,希冀着可以找到大姐的踪影。

姚母听着,只觉得一颗心沉甸甸的,难受到了极点,就跟刀剐似得疼,不住的抹眼泪。

一直守到晌午,就见村西头的顾婶子匆匆赶到了袁家铺子门口,待姚家母女走出去,顾婶子开口便是一句;“金兰她娘,你赶紧儿带人去王家村瞧瞧吧,你家金兰今儿一大早的跑到了王家村,一头撞死在了王家门口,听我家大虎说,你家三姑爷也赶去了,我说这事可真是造孽,这金兰咋就这样想不开,做这等傻事,她倒是两脚一蹬的啥也不知了,可你说那两个小丫头往后该咋整…”

那顾婶子平日里最爱说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事儿,一说起来便是没完没了,姚母哪有心思听她说这些,刚听到那一句“一头撞死在了王家门口”便是连哼都没哼,就昏死了过去。金梅和芸儿也都是骇的七魂没了六魄,一个在那揉心口,一个不住的喊娘,隔了好一会,姚母方才悠悠醒转了过来。

姚母脸色白的吓人,无论两个女儿怎样用力,也都是没法子将她扶起来,直到一些街坊上前七手八脚的帮忙,才总算是将姚母抬进了屋子。

没过多久,姚父和姚小山也是从请河边回来了,见家里没人,一打听才知道姚母与金梅都在袁家,父子两刚过来,就听得金兰出了事,姚父只觉双腿一软,也是瘫了下去。

姚家二老这么一倒,姚家顿时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姚小山年幼,自然是指望不上的,而姚金梅与姚芸儿都是妇道人家,也是不能抛头露面,这一切里里外外的事儿,倒也只有落在袁武身上了。

一直到了临晚,姚金兰的尸首方才被人抬了回来,如今闹出了人命,里正也不得不出面。姚金兰既被夫家休弃,自是算不上王家村的人,而清河村历来都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被夫家休弃的女儿也算不得村里的人,姚金兰的尸首便被抬进了祠堂,容后商议了再说。

072章相公,我很想你(三更到)

而当姚家二老得知女儿已被送到祠堂后,遂是跌跌撞撞的被人搀扶着赶了过来,刚到祠堂,就见姚金兰的尸首躺在地上,身上盖着一块白布,姚母不管不顾的上前,一把将那白布掀开,待看见女儿那张惨无生气的脸后,顿时撕心裂肺的干嚎了起来,村子里的街坊也是围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惨剧皆是啧啧咂嘴,只觉不忍。

姚芸儿也是哭的不能自抑,怎么也想不到大姐居然会出了这种事,早上还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祠堂里乱糟糟的,她刚要上前想将母亲扶起来,就觉得有人一个用力,将她拉到了自己怀里。

“相公,这到底是怎么了,大姐好端端的,怎么会撞死在王家门口?”瞧见自家男人,姚芸儿泪眼婆娑,只摇着袁武的衣袖,哽咽道。

袁武望着眼前哭成泪人儿般的娇妻,自然十分心疼,眼见着祠堂里的人太多,袁武遂是揽着姚芸儿避开人群,道;“等我赶到王家村,你大姐就已经不在了。”

“怎么会这样?”姚芸儿想起大姐过的那些苦日子,又想起大妞和二妞,那心里更是难受的紧,泪水越发控制不住。

袁武面色深沉,只伸出手为她将泪珠拭去,低声开口;“我去了才知道,今天是王大春娶妻的日子。”

姚芸儿愕然,大姐本就有失心疯,若在被她瞧见王大春迎娶新妇,肯定是承受不住的,可又是怎样的绝望,才能让她连孩子都不要了,一头撞死在王家门口。姚芸儿念及此,只觉得悲戚到了极点,将脑袋埋在夫君的怀里,哭个不住。

而姚家二老骤然失女,都是瞬间的苍老了下去,姚父先让人搀走了,姚母则是一直守着姚金兰的尸首,无论旁人怎么劝,就是不愿意离开女儿一步,一直哭到了半夜,才让人给抬了回去。

需要料理的琐事极多,姚家家贫,在清河村里向来都是人轻言微,若是出了啥事,家中也是连个挡浪的人都没有的,如今家里出了这天大的事,便只能仰仗了女婿。

袁武让姚芸儿回家,自己则是留在祠堂里,他不是本地人,对清河村的丧葬习俗不甚明了,里正只说,姚金兰虽是姚家的闺女,但到底是嫁过人了,村子里的坟地是不能埋的,言下之意,便是让姚家想法子从后山上觅一块荒地出来,将姚金兰葬在那里。

里正的话音刚落,周围的街坊们皆是出声附和,清河村地处偏僻,村民们极是迷信,这嫁过人的女子,是万万不可葬在本家墓地的,似姚金兰这般又没有夫家可葬的,便只能在荒山上寻一处地方埋了,不然,说不准可是会被她坏了风水,连带着一个村子都交上霉运的。

袁武听着,倒也没吭声,里里外外,出钱出力,一切琐事全都交给他打点,他虽是外乡人,却也是将姚金兰的身后事办的十分体面,无一不妥。

送葬的那一天,姚母只哭嚎着要去和王家人拼命,好歹让街坊们劝住了,熙熙攘攘了一天,姚金兰总算是入土为安,只不过可怜了大妞和二妞,自母亲走后,这两个孩子可真真成了孤儿,往后只得寄人篱下的过日子了。

姚家这几日自然也是一片的愁云惨淡,姚母自金兰下葬后,便是一病不起,整日里下不了床,连饭也吃不下去,姚老汉比其她也是好不了多少,整日里的连一个字也不说,从早到晚,都是一声不响的蹲在门槛上抽旱烟。

娘家这种情形,姚芸儿也是放心不下,这些日子便一直待在娘家服侍着母亲,已经是好几天没回家了。

这一日,姚母稍稍恢复了些力气,只倚着金梅的身子坐了起来,姚芸儿端了米粥,刚要喂母亲吃,就见姚母摇了摇头,将米粥一把挥开,对着女儿道;“芸丫头,你回去和姑爷说一声,你大姐的事,咱们姚家多亏了他费心,我和你爹都很承他的情。”

听母亲这样说来,姚芸儿赶忙摇了摇头;“娘,您别这样说,他是姚家的女婿,帮衬着您和爹爹,也是应该的。”

“得了这么个姑爷,也是咱们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姚母气若游丝,缓缓道;“芸儿,咱们家如今垮了,你爹的身子大不如前,小山还没长成,往后怕是少不了要女婿多多帮衬了。”姚母声音微弱,还没说个几句,便是微喘了起来。

姚芸儿赶忙为母亲顺着后背,姚母歇了一会儿,又是言道;“咱家还有些银子,你待会儿拿回去,告诉女婿,就说劳他去官府里走一趟,为你大姐伸冤。”

姚芸儿闻言,眸子里顿时一惊,只道;“伸冤?”

“咱家虽穷,可也不能让你大姐死的不明不白。”姚母眼眸凄厉,一口咬定姚金兰是被那王家母子害死的,非要去告官不可。

“娘,王家村的村民也全都看见了,说是大姐见王大春娶妻,才会一时想不开,做了傻事,那么多人瞧着,咱们去告官,只怕也告不成啊。”姚芸儿知道母亲难过,便是柔声宽慰着,这些天姚金兰的事在两个村子里都是闹得沸沸扬扬,那日里姚金兰跑回王家,恰逢王大春迎娶新妇,家里家外都是站满了人,无数双眼睛眼睁睁的瞧着姚金兰一头撞死在王家的大门上,血溅三尺,硬生生的将一场喜事搅成了丧事,若要告王家母子谋害大姐性命,肯定也是不成的。

王家母子在村子里也差点被人给骂死,风言风语的,络绎不绝,有的人甚至说晚上瞧见了姚金兰的鬼魂在王家外面徘徊,正好还赶着姚金兰头七那天,简直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落进王大春新娶的媳妇耳里,也是吓得不轻,当天便生了场大病,到现在都没下床。

女儿说的话,姚母压根听不进去,见母亲坚持,姚芸儿便是说等回家和夫君商议一下,听听他怎么说。

如今的袁武便好似一家人的顶梁柱似得,姚母闻言,便是催促着女儿赶快回去,姚芸儿念着已经好几日没有回去了,心里也实在惦记的紧,当下收拾了些东西,看着大妞和二妞,便想着一道将她们带回去。

姚母瞧出了女儿的心思,只唤住了她,言道;“大妞和二妞先留在娘这里,你这么久没回家,家里的事也多,先回去把家里的事儿忙好,啊?”

姚芸儿应着,又和大妞二妞说了几句话,方才离开了娘家,匆匆往家里赶。

好几日没回家,姚芸儿心里着实牵念的厉害,她不在的这几日,也不知袁武一人在家过的怎样,平日里吃的好不好,晚上睡得好不好,衣裳够不够穿,有没有冻着…

姚芸儿一路上都在想着这些,快到家时,远远的瞧着家里的铺子,那心头便是一安,脚下只走的越发快了。

这几日姚芸儿不在家,袁武一个人的确是过的不舒坦,听到小娘子的脚步声,袁武顿时一震,连忙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刚出门,就见姚芸儿站在院子里,几日没见,姚芸儿纤瘦了不少,却更显得楚楚动人。

“相公。”姚芸儿刚看见他,眼圈便是一红,只提起裙摆,向着他跑了过去,伸出小手刚环住他的腰,声音里便是酸涩起来;“我很想你。”

袁武也是搂住了她,声音沉缓道;“我也是。”

两人依偎良久,姚芸儿从男人怀里抽出身子,不放心的将他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番,见袁武比起自己走时没什么变化,那心里方才微微踏实了些,只温声道;“相公,这几天家里的事太多,真的委屈你了,你这几天是怎么吃的,自己做饭,能吃饱吗?”

男人听着便是笑了,只抚上她的小脸,温声道;“傻话,哪有什么委屈。我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会饿着不成?”

姚芸儿依然是心疼,握住了他的大手,柔声道;“那相公今天想吃什么,我现在就去给你做。”

袁武瞧见她眸底的心疼,心中也是一软,只伸出大手复又将她揽入怀中,沉声道;“不急,先让我抱抱你。”

姚芸儿这几日在娘家白日里要做家务,晚上还要照看母亲,也实在是累的很了,此时蜷缩在袁武的怀里,只觉得他的怀抱是那样温暖,舒适的让她连动都不想动,就想这样倚着他,倚一辈子才好。

“相公。”姚芸儿轻声唤他。

“嗯?”

“娘要我回来和你说,让你去官府走一趟。”

“官府?”袁武眉头微皱,道;“去那里做什么?”

姚芸儿依然是倚在他的怀里,只将姚母的话和他说了,她垂着脑袋,却是没有瞧见袁武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你明日里回去告诉岳母,大姐的事就算去了官府,也只是白花银子,没什么用。”袁武说着,大手扣在姚芸儿的腰际,眉宇间的神色却是越发深邃。

073章你自己都还是个孩子

“可是娘听不进劝,一心要你去官府里走一遭。”姚芸儿说着,从袁武怀里抽出身子,轻语道;“相公,要不明日里你去城里看一看吧,也好让娘了却一桩心事。”

袁武闻言,乌黑的眸心中暗流涌过,他没说话,只微微点了点头。

这一晚,姚芸儿自是做了一桌可口的饭菜,吃饭时也是不住的为男人夹菜,想起这几日自己不在家,他每日里定是随口吃些去填饱肚子,那心里便是疼丝丝的,只将袁武的碗里塞得满满当当,生怕他吃不饱一般。

到了晚间,自然又是好一番的缠绵,有道是小别胜新婚,两人分开了这些日子,袁武早已是**满涨,肆意要着身下的女子,而姚芸儿娇软的身子,在暗夜中犹如丝绸一般的光滑细腻,冰肌玉骨,惹得男人不能释怀,一任自己趋情纵欲。

残月偏西,晨曦已近。

姚芸儿软绵绵的倚在夫君的臂弯,乌黑的长发披在身后,触手光滑而柔软,袁武的大手轻抚她的发丝,揽她入怀。

“相公,我有件事儿,想和你说。”小娘子声音青嫩,带着几分欢愉后的慵懒,一张小脸更是白如美玉,带着几分娇憨。

袁武瞧着她,眉宇间情不自禁便是一软,只扣着她的纤腰,将她抱的更紧了些,低声道;“你说。”

姚芸儿垂下眼帘,颇有些开不了口,磨蹭了好一会,方才搂住夫君的颈,柔声道;“相公,大姐如今不在了,留下大妞和二妞没人照顾,爹娘年纪大了,二姐明年也要出嫁,我就想着,咱们将大妞和二妞接回来,当女儿养,好吗?”

姚芸儿说着,眼睛里弥漫出一层雾气,只显得那眼瞳清莹莹的,仿佛随时要落下泪来。

袁武闻言,倒也不说话,就那样凝视着她。

姚芸儿见他不开口,只以为他不愿意将孩子们接回来,顿时着急起来,又是恳求道;“大姐命不好,在王家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只留下这两个孩子,相公,算我求你了,你就让我把她们接回来吧。”

见她落泪,袁武深隽的面容上遂是浮起一抹无奈,伸出手为她将泪珠拭去,温声道;“别哭,我答应你,这两个孩子我不会不管。”

“真的?”姚芸儿顿时破涕为笑,衬着一张小脸,恍如梨花带雨。

袁武颔首,道;“让她们住在岳母那里,需要银子的地方,咱们多给一些,往后家里无事,你也可以回去帮着照料。”

“这么说来,你还是不许我把她们带回来?”姚芸儿一听这话,心里便是一酸,声音也是越发小了下去。

见她一副委屈的模样,袁武只得耐下性子,低语道;“你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又哪能照顾得了她们?”

姚芸儿听了这话,脸庞便是微微发烫,袁武说的没错,将两个孩子接到家里的那几日,姚芸儿每天都是忙得不得了,她年纪本身就小,又从没照顾过孩子,一天下来,往往都是累得筋疲力尽,袁武瞧在眼里,自然是不会答应她将孩子接回来了。

“可是…”姚芸儿还要再说。

“没什么可是,”男人打断了她的话,将她箍在臂弯,沉声道了句;“睡吧。”

姚芸儿抬眸,见他的脸庞隐在黑暗里,一片模糊不清的阴影,她知道自己要将大妞二妞接回来,本就没有道理,这世上又哪有姨丈养活外甥女的事,更何况他既然说了往后不会不管两个孩子,并答应会拿银子出来,就已经十分难得了。

念及此,姚芸儿终是不再开口,只默默垂下脑袋,将身子蜷在男人的怀里,没多久便是沉沉睡去。

接下来的几日,姚芸儿都是如男人所说,得空了就回娘家看看,袁武给了她一袋银钱,让她交给了姚母。眼见着快要过年了,无论家里发生了什么事,这日子总还是要往下过的,姚家本就不富裕,如今又多了两个孩子,那日子过得更是捉襟见肘,见到女儿送回来的银钱,姚母心头难安,又是感激,又是酸涩。

自姚金兰去世后,大妞和二妞便如同刚出壳的雏鸟一般,整天眼泪汪汪的,大妞年纪大些,倒还好上一些,二妞年纪小,时常咧着嘴,在那里哭着要娘亲,无论姚母怎样哄都不行,每次看她哭,姚芸儿心里也都是刀剐般的疼,只抱着她一道落泪。

这一日,姚芸儿在家里做了些点心,打算送到娘家,刚走到路口,就见前面围满了人,隐约还有孩子的哭声,定睛一看,才瞧见两个妇人扭打在一块,正是王婆子与姚母!

却说王婆子待金兰死后,好些日子都没敢出门,王家村的村民私下里都说是她活活将金兰逼疯逼死,那姚金兰的鬼魂定是不会放过她,这话不知怎的落进了她的耳里,一直到如今过了七七四十九天,等煞气过了,她才敢出门。

而她这次来清河村,不为别的,只为从姚家将大妞和二妞带走。

说到底大妞和二妞终究还是王家的人,可姚母知道这王家母子的为人,孩子落进王家就是羊入虎口,又哪里肯让王婆子将孩子带回去,于是两人互不相让,在姚家便是破口大骂了起来。

姚母一想起女儿在他们家受的苦,落得的下场,只恨得牙根发痒,还没说个几句,便是扑了过去一把抓住王婆子的头发,那王婆子也不是善茬,当下两人便厮打了起来。

这一闹腾,周围的街坊都是赶了过来,大伙儿都晓得那王婆子是个难缠的泼辣货,都是一个村的,街坊们生怕姚母吃亏,一些婶子婆子便是假意上前拉架,暗地里往王婆子身上你掐一把,我踢一脚的,总之要让这老妇讨不了巧去。

王婆子叫嚷的厉害,只道姚母仗着人多,要害她性命,这般闹了片刻,王婆子终是再也支撑不住,只想着落荒而逃。

姚母哪里肯放过她,两人都是披头散发,拉扯着一直到了路口,这便有了姚芸儿开头瞧见的那一幕。

姚芸儿担心母亲吃亏,将点心往街坊的手里一塞,便是匆匆赶了过去,姚母形如疯魔,拼了命似得往王婆子身上打,王婆子心里本就发憷,时间一久,只被姚母打的嗷嗷叫唤。

姚芸儿见母亲红着眼睛,心头一个咯噔,赶忙上前和那些婶子婆子一起,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姚母劝住,而那王婆子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就连衣裳也是落满了脚印,瞧起来狼狈不堪,一直跑了老远,才敢扭过头来,对着姚母嚷道;“死老婆子,你扣我孙女儿,老娘明儿就去官府告你,你们姚家一个个的就等着被抓牢里,给老娘吃牢饭去!”

姚母气的浑身发抖,作势还要上前和她拼命,街坊们赶忙将她拦住,那王婆子瞧着这阵仗又是怕了起来,只扭着小脚,匆匆忙忙的走远了。

街坊们三三两两的,都是上前劝着,好容易将姚母劝回了家,便也纷纷散去了。姚母深吸了口气,见到一旁站着的女儿,遂是开口道;“前些天就让你和姑爷说,劳他去城里一趟,怎地到现在都没消息?”

听见母亲开口,姚芸儿赶忙道;“娘,相公昨日里去了城里,可官府里的老爷们都说,大姐这事还是要找里正,他们不管的。”

姚母一听,倒也觉得有理,便是微微点了点头,道;“也罢,那王婆子若是敢去报官,老娘就和她拼了,就算砸锅卖铁,也不能要她把大妞二妞带走。”

姚芸儿见母亲气的厉害,唯恐说多了火上浇油,当下便沉默了下去,只倒了杯水,递到母亲手里。

姚母骂了半天,正是口干舌燥,此时见到女儿端了水来,那心口便是一暖,瞧着姚芸儿柔美清纯的小脸蛋,也是存了几分疼惜,招手唤了女儿在自己身旁坐下,叹了口气道;“芸丫头,家里这阵子事多,咱娘两也是好些日子没说些体己话了。”

姚芸儿握住了母亲的手,温声道;“娘,您甭担心,相公已经说了,往后大妞和二妞的事他不会不管,您和爹爹只要将身子养好,其他的事,交给他就行了。”

姚母听了这话,心下便是百感交集,隔了片刻,却是压低了声音,对着女儿道;“你和娘说说,你这成亲也不久了,咋还没个动静?”

姚芸儿小脸先是浮起一股茫然,而后才想明白母亲话中的含义,当下便是臊的粉脸通红,只低下眸子,羞得连话都不敢说了。

“不是娘说你,姑爷年纪不小了,你可一定要赶紧儿给他生个儿子,才算是拴住了他的心,不然你瞅瞅你大姐,若她有个儿子,又哪还能落到这步田地?”姚母说起大女儿,又是忍不住的悲从中来,只挥起衣袖拭泪,姚芸儿瞧着心里也是难受,在娘家也没待得多久,便起身回家了。

刚到家,就见男人正站在院子里劈柴,隆冬时节,他身上却只着了一件单衣,魁梧的身躯高大挺拔,似是蕴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074章这样,我就能拴住你了

姚芸儿担心他着凉,便是将他的棉袄取了过来,道;“相公,快将棉衣披上吧,小心着凉。”

袁武将斧头搁下,只摇了摇头,说了句;“我不冷。”

“不冷也要穿,若等骨头里进了寒气,上了年纪后每日里都会疼的。”姚芸儿不依,只将棉衣解开,非要男人穿上不可。

袁武心下无奈,微微杨唇,终究是顺着她的心意将棉衣穿在了身上。

“方才,王婆子来了。”姚芸儿踮着脚尖,一面为男人扣着棉衣上的扣子,一面轻声细语;“她要把大妞和二妞带走,娘气极了,和她打了一架。”

“哦?”袁武淡淡笑起,道;“那谁打赢了?”

姚芸儿嗔了他一眼,也是微微笑了起来。

为他将扣子扣好,姚芸儿心里却还是有些不安,又是开口道:“相公,王婆子临走前,说是要去官府告状,说我娘扣着她的孙女,要把咱们都送到官府里去坐牢。”

男人听了这话,遂是握住了她的小手,安慰道;“她不过是随口说说,不要紧。”

姚芸儿见自家男人这样说来,心头顿时踏实了不少,想起自己离开家时,母亲说的那些话,脸庞便是微微发烫起来,只觉得心里甜丝丝的,忍不住将身子埋进男人怀里。

“怎么了?”见她一声不响的钻进自己怀里,袁武不免觉得好笑,只伸出胳膊,揽住她的腰肢。

“相公,咱们生一个小娃娃吧。”姚芸儿抿着唇角,梨涡浅浅,秋水般的瞳仁里满是羞涩,就那样在男人的怀里昂起脑袋,凝视着他。

袁武黑眸一窒,声音倏然低沉了下去;“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姚芸儿脸庞一红,轻声道;“方才在家,娘和我说女人只有为男人生了儿子,才能把男人的心拴住。我…我想给你生个儿子,”姚芸儿说到这里,轻轻垂下眼帘,声音已是低不可闻;“这样,我就能拴住你了。”

袁武望着她娇羞的脸蛋,耳旁听着她那一句“这样,我就能拴住你了,”只觉得忍俊不禁,微微一笑,复又将她按在自己怀里,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听得人忍不住要沉溺下去;“傻瓜,不管有没有儿子,你都已经拴住我了。”

姚芸儿脸庞上的红晕更是深了一层,心头满是甜蜜,只伸出胳环住男人的健腰,小声道;“相公,你没骗我?”

“没骗你,”袁武拍着她的后背,黑眸深邃锐利,望着这座农家小院,终是轻轻一哂,低着声音道了句;“我被你栓的紧紧的,一辈子都跑不了。”

说完,男人英挺的面容浮起一抹自嘲,他抬起眸子望向天际,终是勾起唇角,淡淡一笑,而那抹笑,终是慢慢化为无尽的怅然,眉宇间,亦是说不出的萧索与沧桑。

临近年关,大雪纷扬而下,清河村的村民瞧着这大雪,每个人都是喜滋滋,只道是若雪兆丰年,来年定是有个好收成。

岂料,这大雪竟是没完没了,眼见着一连下了数日,就连那通往镇子里的路都给堵上了,村民这才慌了,这大雪若一直下下去,只怕还没被饿死,就要被冻死了。

因着连日以来的大雪,姚芸儿这几日都没有出门,只和袁武待在家过着自己的小日子。袁家什么都不缺,灶房里的两个大水缸都是满满当当的,米缸面缸里也是满的,尤其是柴火,几乎堆满了半间屋子,因着快要过年,姚芸儿腌了好几块猪肉,也都是垂在灶房里,早已被风干,想吃便可以吃了。

此外,袁武前些日子赶着大雪封路前去了一趟云尧镇,将年货也是置办了齐全,尤其还为姚芸儿买了些小媳妇们都喜欢的小玩意儿,至于点心糖果之类的,更是没得说,今年算是姚芸儿长这么大,过的最丰盛的一个年了。

这一日大雪依旧是下个不停,屋子里生着火,倒是暖融融的,两人吃了晚饭,便是早早了上了床,姚芸儿倚在袁武的怀里,小手却是握着一把剪子,正在那细细的剪着花纸,打算等过年时,好贴在窗户上,加点儿喜庆。

袁武将她抱在怀里,从他胸膛是上传来的暖意源源不断的往姚芸儿身上钻,只让她忍不住的扭了扭身子,嗔了句;“相公,你别抱着我太紧,我热。”

袁武便是笑了,只将被子为她掖好,望着她白皙如玉的颈弯,忍不住俯下身子,用自己胡茬扎了上去。

“相公,你别闹,”姚芸儿被他扎的痒,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一面儿躲,一面笑道;“我这马上就要剪好了。”

想起她手中还拿着剪子,袁武便是停了下来,姚芸儿手巧,没会儿便剪出一朵窗花,那红艳艳的颜色十分喜庆,若贴在窗户上,也定然是十分好看了。

“好了,余下的明天再剪吧。”袁武见她剪好,便是沉沉开口,那双手又是不老实起来,只探进她的衣襟里去,在姚芸儿细腻柔软的肌肤上游移。

姚芸儿却是摇了摇头,“不行,明天还有明天的事儿,我还要做年糕,炸圆子,今晚一定要把这窗纸剪好才行。”

袁武见她依旧是埋首剪着窗花,柔美的侧颜粉雕玉琢,落进他的眼底,只让他心头一软,甚至觉得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什么,会比这一刻更好。

炉子里烧着柴火,不时发出“噼啪”声,姚芸儿晚间还将吃完的的橘子皮扔了进去,整间屋子都是沁人心脾的橘香,在这寒冷的冬夜,让人嗅着,更是觉得无限温馨。

见他一直瞧着自己,姚芸儿小脸一红,轻轻动了动身子,便觉得那硬邦邦的东西抵在自己腰间,只让她越发赧然,轻轻说了句;“你在等我一会儿,等我剪好了,就可以了…”

“就可以什么?”袁武故意问她。

姚芸儿虽然脸皮薄,可此时心里却也是甜丝丝的,唇角一对甜美的酒窝,蚊子哼似得道出了一句话来;“就可以生小娃娃了…”

袁武心头说不出是何滋味,望着小娘子清甜的笑靥,他默不作声,只将她紧紧揽在怀里,将自己的脸埋在她的发丝里,隔了许久,方才呓语般的唤了两个字;“芸儿…”

“嗯?”姚芸儿没有听清,却也没往心里去,心思仍旧在那几张纸上,袁武也不再开口,只合上眸子,静静的揽着她。

待姚芸儿将窗纸剪好,夜已经深了,刚收拾好东西,姚芸儿却是觉得肚子里叽里咕噜的响了起来。

姚芸儿很是羞赧,但还是转过身子,对着男人软软的说了句;“相公,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