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军七万条人命,这一笔血债,定是要让凌家军血偿。”

孟余见男人面色暗沉,想起那七万同袍,亦是说不出话来。

帐中沉默片刻,忽听帐外传来一道脚步声,谢长风神色匆匆,未得通传便赶了进来;“元帅!”

袁崇武抬眸,见他神情焦急,声音暗哑,便知是出了大事,浓眉顿时紧锁,只道;“出了何事?”

“是大公子,被凌家军的人掳去了!”谢长风话音刚落,就见安氏一脸雪白,神色慌张的冲了进来,刚见到袁崇武,便是声泪俱下;“相公,快救杰儿!快想想法子,救救杰儿!”

袁崇武眉心一跳,只冲着谢长风喝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等谢长风说话,安氏脸无人色,颤声道;“晌午时,妾身说了杰儿几句,他便骑着马跑了出去,妾身赶紧儿去求谢将军,谁知道等谢将军带人追出去后,就见杰儿已经被凌家军的人给掳去了!”

安氏全身战栗,话刚说完,便是死死捂住嘴巴,泪水一行行的往下掉。

“胡闹!”袁崇武心头火起,念及亲儿安危,再也无暇顾及其他,刚要走出主帐,却见安氏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只道了句;“你放心。”

107章为子挡箭

自袁崇武走后,姚芸儿一直没有再睡,而是起身披上了衣衫,未几,就听得帐外号角声响,马蹄声急,袁崇武连夜点兵,率领一支精兵,亲自闯入了敌方的阵营。

安氏立在帐口,眼睁睁的看着男人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却是忍不住的潸然泪下。

七年前,在自己母子三人被凌肃掳去后,他也曾如今夜这般,未曾有丝毫犹豫,便率领三千骑兵冲进凌家军,欲将妻儿夺回,无奈却被凌肃围剿,她更是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凌肃以利箭穿胸而过。七年后,当听闻儿子被敌军俘虏后,他也仍是一如当年,不曾退缩,仍是星夜领兵去救自己的儿子。

安氏又是念起多年前在岭南,在她刚生下袁杰时,一直没有奶水,孩子只饿的哇哇直哭,不知是听谁说鱼汤发奶,虽是寒冬腊月的天,袁崇武却二话不说,每日里去下水捕鱼,无论日子有多冷,她的一日三餐,必是顿顿都能喝上鲜美的鱼汤。

他从没亏待过他们母子。纵使如今他身边已有新妇,安氏扪心自问,却仍旧是无法说出袁崇武一个不字。

安氏的双手紧紧的攥在一起,只觉得喉间发苦,她想起自己可怖的身子,那一身令人作呕的伤疤,她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是再也不能从夫君那里得到一丝垂怜。七年的相思,纵使如今夫妻重逢,又能如何,她早已落下了终身残疾,注定了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夫君去亲近别的女子。

而这一切,却都是拜凌肃所赐!

想起凌肃,安氏只恨得牙根发痒,若不是他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来胁迫自己,她又岂会背叛岭南军,又岂会背负上七万条人命,而她与袁崇武夫妻二人,又怎会落到如今这副田地!

眼下,就连自己的亲儿亦被凌家军掳走,当年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又是再一次的闯入脑海,只让安氏恨得双眸血红,恨不得亲手将凌肃碎尸万段,方解心头之恨。

姚芸儿压根不知出了何事,只以外有敌军深夜来袭,她担心袁崇武的安危,再也顾不得什么,从帐里匆匆走了出来,守夜的士兵见到她,立时躬下身子,唤了句;“夫人。”

“出什么事了?”姚芸儿望向前营,就见深夜中,一切都瞧不清楚,唯有那远去的马蹄声,却依然得得的响着,极是清晰。

“少帅被敌军掳去,元帅领兵前去营救。”士兵如实回答,话音刚落,姚芸儿的脸色便是苍白起来,脱口而出了一句话来;“那他会有危险吗?”

士兵一怔,只道了句;“这…”

姚芸儿心头焦灼,刚想迈出步子去前营看看,可又是想起安氏定是会守在那里,而那些岭南军的将领又向来不喜自己,脚下的步子便是迈不开去。只守在帐外,惶然无措的等着前营的动静。

夜凉如水,寒风吹在身上,冷的人刺骨。

姚芸儿轻轻发颤,柔婉纤细的身子在月下恍若一枝青莲,含香摇曳,柔弱可人。一旁的士兵有些不忍,终是大着胆子上前劝道;“夫人要不先回帐里歇着,等元帅回来,属下即刻告诉您。”

姚芸儿摇了摇头,一双眸子依旧是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前营的方向,一颗心柔肠百转,仿似被人紧紧捏着,要让她透不过气来。

一直到了天亮,就听一阵马蹄声响,前营顿时喧哗起来,不时有士兵上前,只道元帅受了重伤,速将军医请到主帐。

姚芸儿听得这番动静,闻得袁崇武受了重伤,那本就苍白的脸蛋更是连一丝血色也无,只控制不住的迈出步子,那脚步却是踉踉仓仓的,深一脚浅一脚的向着前营奔去。

主帐内。

袁崇武一语不发,唇线紧抿,任由军医将其左腹上的箭头拔出,鲜血顿时涌了出来,上好的白药方才敷上,便被血水冲开,只瞧得诸人脸色大变。

重伤下,袁崇武的面色自是好看不到哪去,就连嘴唇亦是失去了血色,待军医将伤口包好,他抬了抬眼皮,就见袁杰惊恐至极,全身都是轻轻的哆嗦着,他在年幼时便曾被敌军抓去过一次,又曾目睹过母亲被敌军百般折磨,他毕竟只有十三岁,此时纵使被父亲救回,却还是收到了极大的惊吓,半晌回不过神来。

察觉到父亲的目光,袁杰身子一颤,这次自己闯下了滔天大罪,敌军的箭雨袭来时,是父亲将他护在身下,生生为他挡了那一箭,此时瞧着袁崇武被鲜血染透的衣衫,只让他唇角轻颤,却是说不出话来,终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爹!”袁杰的眼眶噙满了泪水,只扑在袁崇武面前,挥起手便是打了自己一巴掌,道;“是孩儿错了,孩儿下次再也不敢了,爹爹原谅孩儿!”

袁崇武望着眼前的儿子,袁杰四岁时,他离家出外征战,待他将安氏母子接到身边时,袁杰已经六岁了,然即使是接到了身边,他也总是在外打仗的多,未过多久,安氏母子便是被凌家军掳走,这七年来也是吃尽了苦头。对这个儿子,袁崇武不是不愧,此时看着孩子惊恐莫名的一张脸,那袁杰眉宇间像极了自己,他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将袁杰扶了起来。

“爹爹,孩儿知错了!您饶了孩儿吧!”袁杰见袁崇武面色不定,心头越发发憷,只不知父亲会如何惩罚自己。

“往后不可在意气用事,记住了吗?”袁崇武终是开口,话音刚落,不待袁杰出声,就见安氏领着袁宇,匆匆赶了过来。

“杰儿!”瞧见爱子毫发无损,安氏顿时松了口气,只上前将袁杰一把揽在怀里,一个字还没说出,眼睛里便是噙满了泪花。

“娘,爹爹受伤了。”袁宇拉着母亲衣衫,小心翼翼的开口。

安氏闻言,这才察觉到袁崇武脸色苍白,腹上缠着绷带,早已血迹斑斑。

袁宇说完,便是走到袁崇武身旁,望着父亲腹中的伤口,带着几分怯意,说了句;“爹爹,你疼吗?”

袁崇武望着小儿子,见他眼瞳清澈,虽是小小年纪,那股子担忧却做不了假,他摇了摇头,只道了两个字:“不疼。”

袁杰也是道;“母亲,爹爹是为了救孩儿,为了孩儿挡箭,才受的重伤。”

安氏听了这话,心头更是拧的死紧,见主位上的男子神色坦然,倒是令她说不出什么,又见次子依偎在袁崇武身旁,遂是轻轻推了推袁杰的身子,要他与弟弟一块过去。

袁杰对袁崇武本是一直心存敬畏,不敢亲近,可想起在战场时,危急关头父亲竟是能够为救自己,连命都不要!

他一直觉得袁崇武不够疼爱自己,可今日亲眼见父亲从敌军手中冒死救出了自己,那心头也是涌来一股孺慕之情,遂是与弟弟一道在父亲身边坐下,刚唤了声;“爹爹…”便是哽咽了起来。

袁崇武望着两个儿子,心头却是想起自己与姚芸儿的那个孩子,那个与自己无缘的孩子,眸心便是一恸,他可以在敌军中救袁杰千千万万次,可那个他最爱的孩子,他却是再也救不回来了。

当下,男人闭了闭眼眸,只伸出手,将两个儿子揽在怀里。

安氏立于一旁,此情此景,只让她说不出话来,微微侧过脸,却蓦然迎上一双秋水般的杏眸。

是姚芸儿。

安氏这才发觉她竟是倚在主帐门口,见自己发觉了她,姚芸儿清纯柔美的脸蛋上微微一怔,那双瞳仁却是失魂落魄的,一张白净的瓜子小脸,那温婉娟秀的五官上,亦是凄凉的,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便匆匆转身离开了主帐。

颇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安氏一动未动,只静静的回过身子,当做她从未来过。

晚间。

姚芸儿收拾好小小的包袱,她并没有多少东西,只有两件换洗的衣裳,今日她本是要由穆文斌送到城里的,可军营出了这等事,袁杰被俘,袁崇武受了重伤,此事便耽搁了下来。

她攥着自己的小包袱,眸心亦是空空洞洞的,想起主帐中的那一幕,只觉得心如刀割。

他们是一家四口,而自己,却是一个外人。

她或许早已该走了。

姚芸儿擦干自己的泪水,望着夜色,只等夜深人静后,好悄悄上路。

听到身后的声响,她回过头来,就见袁崇武已是换了衣衫,走了进来。

“相公。”姚芸儿轻轻开口,这两个字她已是许久没有唤过,当这两个字从嘴巴里唤出来时,从前在清河村时的那些个日日夜夜,点点滴滴又是重新浮上了心头,她望着眼前的男人,却怎么也无法将他与自己的夫君融合到一起去。

袁崇武没有说话,只一语不发的上前,将她抱在了怀里。

他的胸膛一如既往的温暖,直到被他重新抱在了怀里,姚芸儿才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他还是那个怜惜自己,疼爱自己,将自己捧在手心的杀猪汉袁武。

108章你回家看看我,好吗

姚芸儿心头一酸,生怕触碰到他的伤口,只轻轻的倚在他的怀里,一动也不敢动。

袁崇武半晌没有说话,紧紧的箍着她,直到姚芸儿的小手抚上他腹上的伤口时,他微微一震,松开了她的身子。

“还疼吗?”姚芸儿声音轻柔,眼瞳中的疼惜,让人瞧着心碎。

袁崇武摇了摇头,望着女子眼睛里的水光,只让他无言以对。

“你都知道了?”袁崇武开口。

姚芸儿点了点头,“我听士兵说了,你为了救孩子,受了重伤…”

姚芸儿将自己去了主帐的事隐过不提,想起那一幕,便觉得眼眶酸的疼。

“芸儿,”袁崇武声音低沉,只缓缓道了句;“他是我儿子,我必须去救他。”

姚芸儿垂下眸子,袁崇武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心头难受,刚要开口,就见姚芸儿抬起小脸,对着他轻声道;“你是父亲,救儿子是天经地义,我都明白。”

袁崇武见她神色凄清,一张瓜子小脸瘦的只有巴掌大小,下颚尖尖,肤色更是苍白的厉害。

袁崇武看着,只一语不发的将她揽在怀里,他的胡茬早已冒了出来,此时抵在姚芸儿的额前,只扎的她微微的痒。

在清河村时,他最爱用自己的胡茬去扎姚芸儿的小脸,每次都将她逗得咯咯直笑,此时回想起往事,只让姚芸儿心头一酸,几乎要忍不住的落下泪来。

她合上眼睛,伸出小手小心翼翼的避开他的伤口,去环上男人的腰,将自己深深的埋在他的怀里。

“这些日子,委屈你了。”袁崇武说着,粗粝的大手轻抚上姚芸儿的脸庞,轻轻摩挲间,是无尽的爱怜。

姚芸儿摇了摇头,小声道;“我在这里吃得好,穿的好,我知道你事情多,我不委屈。”

袁崇武心头一涩,只情不自禁的将她揽的更紧。

“相公,”姚芸儿倚在他的胸膛,静静的开口,袁崇武揽着她,只道了个字;“嗯?”

“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也想明白了很多事。”

“是什么?”

姚芸儿从他的怀抱里抽出身子,昂起脑袋望着他的眼睛,咬字极轻;“相公,有一件事我从没告诉过你。当初爹娘本来是要将我嫁到云尧镇,去给刘员外做妾的。”

袁崇武眸心暗沉,只一语不发,听她说下去。

“我们清河村地方小,从没有人纳过妾,甚至还有很多家贫的汉子,都娶不上媳妇。我也一直觉得,过日子就是一男一女,夫妻两人白头到老。刘员外已经五十多岁了,当我听说爹娘要把我嫁给他做妾后,我很难过,可如果我不嫁给刘员外,小山就要去战场当兵,其实到了后来,我是愿意的,我愿意去给刘员外做妾。”

姚芸儿说到这里,望着眼前魁梧挺拔的男子,眼眶便是红了,可唇角却是噙出一抹浅浅的梨涡,道;“可是后来,相公娶了我,让我不用给刘员外做妾,我很感激相公,我想好好对相公,和相公好好的过日子,一辈子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我还会给相公生很多孩子…”

姚芸儿想起自己之前失去的那个孩子,泪水终是再也忍不住,从眼眶里落了来,她也不理会,只继续往下说;“等来了军营,我才知道相公以前有过妻儿,现在想来,是我太不懂事,相公已经年过三十,就算曾经有过妻儿,也是最寻常不过的,我一直问自己,我都能愿意给刘员外做妾,我为什么就不愿意给相公做妾呢?”

“芸儿…”袁崇武心如刀绞,只唤了一声她的名字,让她不要再说。

姚芸儿望着男人英武的容颜,一张脸蛋犹如雨后梨花,泪珠晶莹透亮,衬着那双眼睛宛如星波,美到了极点。

“相公,你知道为什么吗?”她的唇角噙着笑,望着袁崇武的目光中,却是无尽的爱恋。

“为什么?”袁崇武已是隐隐猜出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他的声音是沙哑的,带着几分轻颤。

“因为我喜欢相公,”姚芸儿伸出小手,轻轻的抚上男人的面颊,袁崇武这些日子黑瘦了许多,扎着姚芸儿的眼睛,她的手势间是说不出的怜惜与温柔,泪珠却是一滴滴的往下掉,“就连爹,娘,我都没有那样喜欢过,我是太喜欢相公,所以才会觉得,相公就是我一个人的,娘曾经要把二姐嫁给你,我眼睁睁的看着她哭着求我,我都没有答应,金梅是我姐姐,无论她要什么,哪怕她要我的命,我都可以给她,可就是相公,我不能给他,因为相公在我心里,比我的命还要重要…”

姚芸儿说到这里,袁崇武只觉得再也听不下去,只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他的力气那样大,几乎要将姚芸儿揉碎在自己怀里,他俯下身子,声音暗哑而低沉;“别再说了…”

姚芸儿合上眼睛,她不再说话,只将脸蛋紧紧的贴在男人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泪水却是越来越紧。

不知何时,袁崇武将她抱到了榻上,两人已是许久不曾同眠,此时却如同以前在清河村时,无数个夜晚一般,姚芸儿将脑袋蜷缩在他的怀里,袁崇武则是揽着她,将她护在自己的怀里。

他白日里受了重伤,因着失血过多,全身都是十分乏力,又兼得这些日子忙得分身乏术,早已是累的很了,此时又将姚芸儿揽在怀中,身心便是松懈了下来,这一松懈,无穷无尽的倦意袭来,让他抑制不住的,只想沉沉睡去。

“相公…”姚芸儿望着男人的脸色,心头密密麻麻的锐痛,只要她疼的透不过气,她喃喃的低语,道了句;“我不想离开你。”

袁崇武虽是合着眸子,她这一句话他却还是听见了,当下只紧了紧她的身子,低声道;“哪也不要去,我在哪,你就在哪。”

姚芸儿身子轻轻的颤着,见袁崇武呼吸均匀,深隽的面容已是陷入沉睡,她凝视了他好一会,终是开口道;“相公,你还记得咱们的家吗?”

袁崇武沉沉睡着,对她的话已是充耳不闻。

姚芸儿轻轻的从他的怀里坐起身子,将被子为他掖好,望着男人熟睡的面容,只觉得心如刀绞,泪珠又是忍不住的从眼眶里落下。

“无论你会不会回家,我都会在家里等你,一直等你,等你打完了仗,你回家看看我,好吗?”

姚芸儿的小手轻轻抚着男人熟睡的面容,泪珠一颗颗的打在他的脸上,他却是毫无知觉,姚芸儿哭成了泪人,俯下身子,在夫君的脸颊上落上一吻。

她起身穿好衣裳,将早已收拾好的小包袱取了出来,再也不敢去看袁崇武一眼,只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营帐。

因着袁崇武今夜留宿的缘故,为了避嫌,帐口的士兵都是早已撤了,姚芸儿走出帐外,就见四下里静悄悄的,让她趁着夜色,向着前营走去。

未走多远,便遇上了巡夜的士兵,姚芸儿心头一慌,只缩在帐篷的阴影里,不敢动弹,等巡夜的士兵走后,方才迈开步子,向着营口奔去。

巡夜的士兵众多,就听一声;“站住!”姚芸儿双腿一软,却也不敢回头,仍旧是拼命的往前跑。

身后的士兵迅速追了上来,听到这边的动静,驻扎在前营的官兵也是闻风而来,姚芸儿慌了,蓦然,却是有人一个用力,将她一把拉进了营帐,不待她惊呼出声,嘴巴便被人死死捂住。

是谢长风。

“启禀将军,属下方才见将军营帐周围有人鬼鬼祟祟,不知是否惊扰了将军?”士兵的话音响起,谢长风闻言,只道;“本将并未见到鬼鬼祟祟之人,全都给本将退下。”

“是,属下告退。”

未见,就听一阵脚步声远去,待帐外安静了下来,谢长风松开了自己的手,打量了姚芸儿一眼,道;“夫人这是?”

姚芸儿知晓袁崇武身边的人都不喜自己,之前在红梅村时,谢长风待她虽说恭敬有加,却也极是冷淡,此时见到他,更是让她心头微乱,说不出话来。

“夫人是要走?”谢长风见她不说话,又是开口言道。

姚芸儿点了点头,知道凭着自己是走不出这戒备森严的军营的,终是鼓起勇气,迎上谢长风的眸子,道了句:“还望将军成全。”

谢长风眉心一凛,暗自沉吟片刻,便是道;“夫人请随我来。”

冷月高悬,晨曦已近。

袁崇武虽是身受重伤,可毕竟是行伍出身,天色刚亮,他便是醒了过来,下意识的紧了紧自己的胳膊,要将怀中的女子揽的更紧,可不料怀中早已是空空如也。

他倏然睁开眼睛,见自己身上的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可姚芸儿却是不见了踪影。

“芸儿!”他心下一空,立时掀开被子,刚下床,便是扯到了腹中的伤口,只疼的他眉心一皱,却什么也顾不得,向着帐外冲了出去。

109章离别

夜深了,岭南军大帐里的烛火彻夜不息,距姚芸儿走失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夏志生与孟余俱是熬得两眼通红,听着属下的回报。

烨阳城周边就差没被岭南军翻了个底朝天,军营周围更是被掘地三尺,却依旧不见姚芸儿的身影。

袁崇武不顾身上的重伤,亲自领兵前去寻找,他那个样子,几乎已近疯魔,一干人干眼瞧着,竟是连劝都不敢劝上一句。

正值两军交战之际,见岭南军一夕间发生巨变,凌家军立时戒备起来,大战一触即发。

“这军营戒备森严,夫人一介女流之辈,又哪里能跑的出去?”夏志生眉头紧锁,对着孟余道。

孟余想起袁崇武如今的样子,便是不寒而栗,只咬牙道;“无论夫人去了哪,咱们也都要把她给找回来,你瞧元帅为了她急成了什么样子,若寻不回她,元帅还怎么打仗?”

夏志生越发焦灼,沉吟片刻,方才道;“依我瞧,夫人这事说来蹊跷,怕是军中有人相助,若非如此,她孤身一人决计跑不出去。”

孟余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就听帐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接着便是一道高大魁伟的身影走了进来,正是几欲疯魔的袁崇武。

他腹部的伤口早已崩裂,鲜血已是涌了出来,将那衣襟染得血红,夏志生刚一瞧见,便是眉心一跳,刚欲上前劝个几句,却被男人一手攥住了衣领,脚步几乎悬空,被男人拎在了面前。

“说,是不是你?”袁崇武双目血红,周身都是透出一抹森寒之气,那字字暗哑,带着浓浓的戾气。

“元帅…不干老夫的事,老夫…也不知道夫人去了哪…”夏志生的领口被男人紧紧攥着,只让他喘不过气来,好容易吞吞吐吐的将一句话说出,那张老脸已是憋得青紫。

“元帅,有话好好说,夫人总会找到的!”孟余瞧着袁崇武的样子,只觉得心头骇然,一个箭步上前抱住了袁崇武的胳膊。

袁崇武松了手,夏志生一连退后的好几步,不住的咳嗽,隔了好一会,那脸色才慢慢恢复过来。

见袁崇武看向了自己,孟余心头一寒,赶忙道;“元帅,此事与属下无关,就算给属下十个胆子,属下也不敢将夫人给藏起来啊!”

“是,你不敢…”袁崇武隔了许久,方才默默念叨了一句,他转过身子,只觉得自己头疼欲裂,那眸心亦是乱的,抖得,空空空荡荡的,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人撕扯着,疼的他几乎要站立不稳,身子微微一晃,一手扶住了桌子,就那样倚在了那里。

孟余与夏志生两人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都是十分担心,见他的伤口仍是流着血,夏志生走出帐子,刚要命人将自己的药箱拿来,却见谢长风正站在帐外,刚看见他,那神情便是一变。

夏志生瞧着,心头却是微微一凛,只走到谢长风身旁,压低了嗓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谢长风心绪复杂,却是不答反问道;“元帅如何了?”

“元帅都快急疯了,找不到夫人,怕是整个岭南军都别想顺当。”夏志生眉头紧锁,想起袁崇武如今的样子,倒也是焦心的很。

谢长风微微思索,只道;“属下倒是觉得,夫人离开了军营,对元帅,对岭南军,都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夏志生听了这话,却是叹道;“原本老夫也是如将军这般想,可如今见元帅为了她焦急成这样,才知这位夫人是元帅心尖上的人物,万不可有个三长两短。”

谢长风沉默下去,夏志生双目似电,又是对他看了一眼,道;“将军若是知道什么,还是赶紧告诉元帅,不然,元帅这般下去,岭南军非出大事不可。”

谢长风半晌无言,隔了良久,方才一咬牙,向着主帐走了进去。

后营。

听着前营的动静,安氏心头发紧,面色却依旧是平静的,只默默将袁宇揽在怀里,看着他习字。

“娘!”袁杰自帐外匆匆而来,那张年少的面容却是一脸不忿,就连眉心亦是紧紧的皱在一起。

“有姚氏的下落了吗?”安氏抬了抬眼皮,向着长子望去。

袁杰摇了摇头,不耐道;“儿子巴不得找不到才好,为了个女人,父亲也值得闹出这般大的动静,您是没瞧见,父亲为了她都快疯了,孩儿从他身边经过,他甚至都没瞧见孩儿,听高叔叔说,父亲找了姚氏一天一夜,就连伤口崩裂了也不下马!”

安氏听着,容色仍是安安静静的,唯有心头却是涌来一股酸涩,喉间亦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说不出话来。

见母亲如此,袁杰顿时察觉自己说错了话,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母亲,只得道;“娘,您别难受,那个姚氏不过仗着年轻貌美,去拴住了父亲的心。可只有您才是父亲的结发妻子,您还有我和小弟,而且夏爷爷曾说过,姚氏身子垮了,往后怕是都生不出孩子。父亲越是为她发疯,父亲的属下便越是厌恶于她,咱们母子实在无需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