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此人对她也都是十分有礼,不曾有丝毫不敬,姚芸儿见他没有恶意,心里倒也是踏实了些,可想起袁崇武,还是觉得自己与这般年轻英俊男子同行实属不妥,生怕让人知道,会损了袁崇武的名声。

她一步步都走的极慢,缠过的小脚犹如玲珑的软蹄,经过男子身旁时,姚芸儿屏住呼吸,刚要跨过他的身子,脚踝便被男子一手握住,再也动弹不得。

姚芸儿脸庞顿时一红,回头道;“你这人,快放手!”

薛湛依旧沉沉睡着,似是不曾听见姚芸儿的话,呼吸亦是沉稳不已,满是一副熟睡的样子。

姚芸儿又气又脑,试了几次,也不能将男人的大手挣开,心里便是急了,万般委屈涌上心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竟是小嘴一咧,哭了起来。

听她哭,薛湛一惊,顿时从地上坐起身子,大手自然也是松开了姚芸儿的脚踝,无奈道;“快别哭,我不欺负你便是。”

姚芸儿这一哭,倒是要将这些日子的心酸委屈全给宣泄出来似得,眼泪竟是落个不住,对着薛湛道;“我好心好意的救你,你却不让我回家,这世上怎会有你这样的恶人…”

薛湛哑然,“我哪有不让你回家,只不过这外头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孤身女子,怎能单独上路,我不是和你说了,等我将手上的事处理好,就送你回清河村。”

姚芸儿摇了摇头,道;“我不要你送,若是要人看见我和你在一起,会有损我夫君名声的。”

就着月色,薛湛见姚芸儿那张小脸清纯温婉,眼瞳是极为认真的神色,倒不像是说假话糊弄自己,当下,男人眉心一紧,只道;“你真的嫁了人?”

见姚芸儿点头,薛湛顿时火了,从地上一跃而起,对着她道;“你今年才多大?十五?还是十六?”

姚芸儿被他吓了一跳,忍不住退后了两步,嗫嚅了一句;“快十七了。”

薛湛心下烦闷,他虽常年打仗,可也知道一些村子里的女孩儿大多是早早嫁了人的,十六七岁成亲的,也属寻常,这样一想,薛湛紧紧的凝视着面前的女子,道;“你既是嫁了人,那你夫君是谁?”

姚芸儿听他问起袁崇武,心头既是酸涩,又有淡淡的甜意,她轻声开口,道;“我相公是我们村里的屠夫。”

“屠夫?”薛湛眉头拧的更紧,只以为自己听错了。

姚芸儿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他不仅手艺好,就连地里的活做得也好,他还会下河捕鱼,上山采药,他什么都会,在清河村里只要提起了他,没有人不夸赞的。”

想起从前的日子,姚芸儿的心头满是柔软,唇角亦是噙起甜甜的笑涡,在谈及夫君时,就连眼瞳中亦是轻盈似水,那是发自内心的爱恋与欢喜,衬着那张小脸越发温柔可人。

“既如此,那他现在又在哪,怎会让你这一路风餐露宿,吃尽了苦头?”薛湛声音淡然,已是透出了几分冷冽。

闻言,姚芸儿唇角的笑意顿时凝固在了那里。

“怎么了?”见她不出声,薛湛将声音缓和了下来,开口道。

姚芸儿垂下眸子,想起袁崇武,只觉得心头疼痛难忍,就连呼吸,也都是一丝丝的抽着疼。

“我们原来一直都很好,他只是我的相公,可后来,不知道怎么了,他突然成了别人的相公,还有两个儿子,比我小不了几岁…”姚芸儿声音说起来,只觉得心口疼的厉害,当日主帐中,袁崇武与安氏一家四口在一起的画面又是闯进了脑海,只让她眼圈一红,赶忙咬牙忍住,不让自己哭出来。

“这样说来,他之前娶过妻子,只是一直瞒着你?”薛湛闻言,便是捋清了这前因后果,声音亦是恢复如常。

姚芸儿摇了摇头,咬字虽轻,却极为坚决;“不,我相公为人磊落,才不是那些坑蒙拐骗的人,他没告诉我,是因为他以为自己的妻儿不在人世了,不然,他一定不会娶我的。”

见她这般死心塌地,薛湛倒也没说什么,只问了句;“那你,是要回家等他?”

姚芸儿“嗯”了一声,道;“一直等他。”

“你就不怕他忘了你?”薛湛皱眉。

姚芸儿摇了摇头,泪水划过面颊,轻语了句;“他不会的。”

“他有妻有子,你又怎知他不会?”薛湛心头无奈,对着眼前这娇滴滴的,心眼却实的要死的小娘子毫无法子。

那一句“有妻有子”,宛如一把尖刀,狠狠的刺进了姚芸儿的心口,只让她的脸蛋瞬时失去了血色,泪珠亦是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

见她如此,薛湛再也不忍多说,刚要说个几句宽慰,却见她伸出小手,擦去了腮边的泪水,一字字的开口;“就算他忘了我,我也还是会在家里等他,等一辈子。”

薛湛心头一震,月光下,姚芸儿身姿纤细,柔弱似柳,巴掌大的小脸清丽如画,那双眼睛因着刚流过泪水,更是显得清澈纯净,灵透到了极点。

这样一个弱女子,却对夫君这般忠烈,望着她的眼睛,只让薛湛说不出话来,隔了许久,方才一记苦笑,道了句;”你相公能娶上你,倒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那,你能放了我吗?”姚芸儿心头忐忑,不安的看着他。

薛湛闻言,只道:“一个对夫君这般忠烈的女子,我薛湛敬佩的很,但让你孤身上路,我实在放心不下。你放心,我定会将你妥善的送回清河村,不会有人说闲话。”

姚芸儿一听,迎上他坦荡磊落的黑眸,便是放下了心,忍不住抿唇一笑,那一笑间是皎洁似月的美丽,让薛湛看得心头一动,只一语不发的转过了身子,唇角微勾,浮起一股淡淡的苦涩。

烨阳,岭南军大营。

烛光下,安氏手持针线,在为袁杰缝制着衣衫,袁杰望着慈母手中的线头,道;“娘,您是父亲的的妻子,为何每回见了父亲的属下,你却对着他们行礼?”

安氏微微一笑,道;“杰儿,母亲与你说过多次,那些叔叔伯伯,他们只是你父亲的属下,不是娘的属下,更不是你的属下。他们对咱们尊重有礼,看的也全是你父亲的面子,如今他们对咱们越是尊重,咱们便越不能怠慢了他们,你记住了吗?”

见儿子似懂非懂,安氏停下了手中的伙计,将儿子拉到自己面洽坐下,温声开口。

116章怎么,吓到你了?

“杰儿,你如今在岭南军中,被人尊称一声少帅,只是因为你是袁崇武的儿子,与你自己毫无干系。若要别人打心眼里的尊重你,像尊重你父亲那样,待下谦和是远远不够的,你必须用真本事震住他们才行。听懂了吗?”

袁杰闻言,眸心便是一亮,郑重的对着母亲点了点头。

安氏微笑起来,眼底划过一抹欣慰,伸出皲裂的手指抚上儿子俊朗的脸庞,目光里满是慈爱;“明日你便要与你父亲一道启程,娘不能陪在你身边,你一定要万事小心,无论出了什么事,都要先向着你夏爷爷和孟伯伯他们先商量,得到他们首肯你才可以去做,千万不能冲动,要答应母亲,照顾好自己。”

袁杰想起即将到来的分别,心头不禁一酸,只道;“娘,父亲为何要将你和弟弟留在烨阳,不将你们一块带走?”

安氏道;“如今新皇登基,朝廷里乱的厉害,凌家军眼下还抽不出手来对付你父亲。烨阳如今已是安稳了下来,我和宇儿留在这里,委实最好不过。”

袁杰知晓母亲说的也是实话,弟弟身子不好,的确不宜跟着大军长途跋涉,再说此番岭南军趁着如今新皇即位,朝野震荡的空当,向着益阳,秦州围攻过去,是为扩展自身势力,而母亲身为女子,也的确不宜留在军营。

“娘,孩儿舍不得您。”袁杰虽知道父亲已为母亲与弟弟打点好一切,可他自出娘胎后,便未有一日离开过安氏,此时骤然与娘亲分别,心头自是不舍。

安氏心头一酸,只将袁杰揽在了怀里,温声道;“傻孩子,你已长大了,往后,你要像你父亲一样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哪能这样依恋母亲?”

娘儿两又是说了几句,许是说话的声音大了些,袁宇从被窝里伸出头来,揉了揉眼睛,见母亲揽着哥哥,顿时也是从榻上跑了下来,拱到母亲怀里,颇有几分撒娇的味道。

安氏抿唇一笑,将两个儿子紧紧揽在怀里,这两个孩子,便是她的命,是她的一切。若没这两个孩子,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活下去…

浔阳。

薛湛与姚芸儿赶到时,正值午后。

姚芸儿望着这里,眼眸则是向着薛湛看去,迷茫道;“这是哪里?”

“这里是浔阳。”

“浔阳?”姚芸儿一怔,蓦然想起当初袁崇武带着自己离开清河村时,途中遭逢追兵,他将自己藏于山洞,临去前曾叮嘱,若他一直不回来,便要自己拿着身上的玉佩去见官府,要他们送自己去浔阳,找凌家军。

是以此时听见“浔阳”二字,姚芸儿心里便是慌了,对着身后的男子道;“我不要去浔阳,我要回清河村。”

薛湛无奈,只得温声劝她;“等我将军中的事处理好,禀明义父后,定是会亲自送你回去。”

“军中?”姚芸儿默念着这两个字,突然间恍如福至心灵一般,望着薛湛俊美阳刚的面容,失声道;“你…是凌家军的人?”

薛湛点了点头,“不错,我是凌家军的少将。”

姚芸儿脑子一轰,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时心软,所救的男子竟会是夫君的敌人!

许是见姚芸儿脸色变得苍白,薛湛眉头一挑,有些好笑道;“怎么,吓到你了?”

姚芸儿说不出话,就连唇瓣亦是褪去了血色,她想起前几日,岭南军的人将那一地的尸首烧了个干干净净,当日隔得远,她并没有听清岭南军的人究竟说了什么,此时想来,那一地的尸首,自然也是凌家军的人了,也难怪,岭南军的人会恨成那样。

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自己竟是这般糊涂,救了敌军不说,甚至现在就连人也落在了凌家军的手里!

若要这个男人知道,自己是袁崇武的女人,他又会如何对待自己?

薛湛自是不知她心头所想,见她默不作声,还以为是自己的身份惊着了她,当下便是低语道;“这一路并非我有意隐瞒身份,只不想告诉你后,平白令你担心受怕。如今到了浔阳,纵使岭南军有通天的本领,也是不敢过来,你不用怕。”

姚芸儿回眸,正好迎上他黑亮的眸子,她想起自己身上的玉佩,当真是心如藕节,不知要如何是好。

“我不要去军营,你放了我,要我回家。”姚芸儿祈求着,只巴不得与凌家军隔得越远越好,若被他们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还不知会如何折磨自己,若她将身上的玉佩拿了出来,证实了自己的父亲真是凌家军里的人,那她和袁崇武,怕是永远也不能在一起了。

姚芸儿胡思乱想着,只觉得心里乱滔滔的,手脚亦是冰凉冰凉的,惶然无措。

薛湛见她如此,眉心便是蹙起,大手刚碰上她的小手,姚芸儿便是一震,满是惊恐的看着他。

薛湛顿时收回了自己的手,只淡淡一笑,道;“凡事有我,别怕。”

那一张年轻的面容随着这一笑,更是显得清俊帅气。这一句说完,他不在去瞧姚芸儿,而是一夹马腹,让那骏马再次狂奔起来。

呼啸的狂风淹没了姚芸儿的话语,身下的宝马领着他们一路向着凌家军的军营驶去。

京城。

一袭明黄色宫装的女子静静立在城头,望着远去的队伍,一颗心却是抽的紧紧的,痛的几欲麻木。

明黄色,向来是这世间最高贵的颜色,而这一身明黄色的宫装,在这宫中也不知是有多少女子期盼了一辈子,渴求了一辈子,都不能如愿将它穿在身上。

她已由靖贵妃变成了皇太后,从未穿过明黄色的她,终是穿上了一个王朝最高贵的女子才可以穿的凤袍。

可她的眸子里却没有丝毫的喜悦,整个人如同一具木偶一般,直到凌肃大军离开了京城,上了官道,她的泪水方才落了下来。

新皇登基,内乱四起,他为了她,早已征战了一生,即使如今年逾五旬,却还是不得不为她的儿子去平定天下。

青叶上前,将一件披风为太后披在身上,温声道;“太后娘娘,岭南军不过是些乌合之众,侯爷此番亲自领兵前往,定是会旗开得胜,稳固圣上的大周基业。”

太后垂眸无语,只紧了紧那披风,隔了一会儿,方才道;“要你去打听的事儿,有眉目了吗?”

“回太后娘娘的话,奴婢已是命人打听,可得到的消息却皆是与朝中流传的一模一样,只道慕玉堂征战一生,得了七个儿子,西南慕家这一辈,竟没有女儿。”

徐靖闻言,眉头顿时紧锁,想起成帝临终前的话,却是不解,沉思了片刻,只道;“先帝生前曾嘱咐本宫命人去慕家提亲,若这慕家没有女儿,先帝此话岂不是多此一举?再派人去西南打探,务必要给本宫查个一清二楚,这慕家若真是没有女儿,倒也罢了,若有女儿,定是要依循祖制接进宫来,立为皇后。”

“太后恕奴婢多嘴,玉茗太后乃是慕玉堂亲妹,这慕家有没有女儿,她定是一清二楚,太后,何不去问问她?”

“本宫与她斗了一辈子,即使本宫去问,她也不会说,本宫又何必自讨没趣。”徐靖说完,便是对着青叶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待城楼上只剩下自己一人时,徐靖再次将视线投向城外的官道,却见凌肃的大军,已成了一小块黑点,未过多久,便再也瞧不见了。

浔阳。凌家军,军营。

薛湛下了马,伸出手将姚芸儿从马背上抱下,守在军营外的士兵见到他,皆是惊喜不已,赶忙有人进去通传,未过多久,凌家军一众高位将领,皆是从营内匆匆奔了出来,同袍相见,自是欢喜。

姚芸儿惴惴不安,刚想悄悄离开,岂料还不等她迈开步子,自己的衣袖便是被薛湛一把攥住,又是将她拉了回来。

诸人早已发觉薛湛带回来一个貌美娇小的女子,瞧着薛湛的目光中也是带了几分挪揄,此时见状,便有人笑道;“前几日便收到了侯爷的飞鸽传书,只说已率大军离开了京城,怕是要不了几日便会赶到浔阳,少将军此番,难道是要带着媳妇来拜见公爹不成?”

军营中想来枯燥,薛湛与一众将领私交甚笃,私下里也是玩笑惯了的,就听此人话音刚落,众人皆是哄笑出声,一双双眼睛皆是在姚芸儿身上打量,暗自里却皆是赞叹,只道这天仙般的姑娘,倒不知是如何要薛湛给遇上了。

薛湛瞧着姚芸儿,通红通红的一张脸,似是窘迫的快要哭了,便是微微一笑,制止了诸人的嬉闹,只道;“这位姚姑娘,是薛某的救命恩人,此番途中遭遇埋伏,若不是姚姑娘相助,只怕今日,薛湛是再也见不到诸位了。”

说完,薛湛的脸色便是沉了下来,而一众将领的脸色,也是渐渐凝重起来。

117章慕家七小姐

天色渐渐暗了。

姚芸儿待在营帐,白日里薛湛与诸人前去议事,遂命人将她送到这里,未过多久,就有士兵端来了洗澡的木桶,将热水倒满在里面,此外还送来了清水馒头,肉块青菜,临去前,士兵对着姚芸儿拱了拱手,十分恭敬;“少将军说姑娘一路辛苦,还请姑娘洗漱用膳后,便早些歇息,明日一早,将军自会来见姑娘。”

语毕,不等姚芸儿说话,两人便是行了礼,退出了营帐。

姚芸儿的确是又累又饿,这些日子一路奔波,风尘仆仆,衣衫上早已是沾满了灰尘,此时望着那一大桶热水,倒真是巴不得可以去泡一泡身子。

她环顾四周,见帐篷皆是被捂得严严实实的,就连方才那两个士兵,听脚步声也是走的远了,姚芸儿放下心来,将身上的衣衫褪下,刚将身子埋在温热的水里,顿时觉得全身上下莫不是舒坦到了极点,只好好的洗了个澡,换了衣衫,乌黑的长发则是随意的披在身后,往下滴着水珠。

望着案桌上的食物,姚芸儿不由得觉得饥肠辘辘,这一路已许久不曾好好的吃顿饭了,当下便是拿起馒头,吃了起来。

待她吃完饭,先前的那两个士兵则是将她用过的木桶连带着她吃过的饭菜,全都端了下去,许是因着薛湛的缘故,整个凌家军上上下下都是对姚芸儿十分和气有礼,这两个士兵更是如此。

待他们走后,姚芸儿实在是累得很了,脑袋几乎刚沾上枕头,甚至没来及去想一想自己如今的处境,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

姚芸儿正在喝粥,就听薛湛的声音在帐外响起,她定了定神,刚开口答应,帐帘便被人一掀,一身戎装的男子大步走了进来。

眼前的男子黑发高挽,剑眉星目,身上的戎装更是衬的他清俊英气,满是统率三军,神采奕奕的少将风采。

先前的那一路上,薛湛只着寻常衣衫,身上又是伤痕累累,虽是面目英俊,可终是无法与此时相比。

见她怔怔的看着自己,薛湛便是微微一笑,道了句;“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姚芸儿回过神来,这才看见他手里竟是拎着的东西,当下那双眼睛就是一亮,欣喜道;“兔子!”

话音刚落,姚芸儿唇角噙着笑涡,满怀喜悦的伸出小手,将那只兔子接了过来,薛湛见她欢喜成这样,心头便是一软,只在她身旁坐下,看着她逗弄那只兔子。

见怀中的兔子通体雪白,十分温顺,姚芸儿只觉得可爱,不禁伸出小手,轻轻抚了上去。

薛湛看了她一会儿,眼见着她那张小脸上笑涡盈盈,清透无暇,遂是移开目光,道;“军营里没什么好东西,就让这兔子陪你解解闷,我得空便会来看你。”

姚芸儿听了这话,又见他要走,便是赶忙道;“你不是说过,要送我回清河村吗?”

薛湛闻言,遂是解释道;“义父这几日便会回到军营,待我将一些事禀明了他,定是会送你回去。”说完,薛湛的眸子在姚芸儿苍白的脸蛋上淡淡划过,又是道;“再说你身子不好,这几日便在营里好好歇歇,再赶路不迟。”

姚芸儿心绪纷乱,却也知道薛湛说的没错,若是她孤身一人上路,路上遇上那些响马流寇,可真不知要如何是好。

念及此,姚芸儿只垂下眸子,不再说话了。

薛湛刚回军营,诸事缠身,自然也没空多待,离去前见姚芸儿闷闷不乐的样子,遂是言了句;“若是在帐子里烦闷,便出去走走,不过可不能乱跑,知道吗?”

姚芸儿听他这般说起,心里便是好受了些,点了点头。

薛湛又看了她一眼,只微微勾唇,转身离开了营帐。

刚走出去不远,就见士兵匆匆而来,对着他抱拳;“少将军,侯爷大军已赶到了浔阳,怕是再过不久,便能回到军营。”

薛湛闻言,心头便是一喜,面上却依旧如常,只点了点头,道;“传令下去,三军于校场整装,迎接元帅回营。”

“是。”

午时,凌肃大军浩浩荡荡,赶至军营。

主帐内,待一身铠甲的男子在主位上坐下,帐中诸人皆是拜了下去,口中齐声道;“恭迎主帅回营。”

凌肃抬了抬手,示意诸人起身,眼眸却是向着薛湛望去,口中只道;“湛儿,过来。”

薛湛抱拳称是,上前走至凌肃身边,恭声道了句;“义父。”

“身上的伤怎样?”凌肃已是知晓薛湛在路上遭人埋伏,身受重伤之事,一路上心头都甚是挂念,此时相见,便是出声问道。

凌肃征战多年,膝下却是无儿无女,薛湛乃其义子,自小跟在他身边长大,两人虽不是亲生父子,但多年来父慈子孝,与亲生父子丝毫无异。

“有劳义父挂怀,孩儿身上的伤已痊愈。”

凌肃见他气色极佳,念着他到底年轻,遂是放下心来。

薛湛话音刚落,就听凌家军中的大将,蒙文虎对着凌肃笑道;“元帅,您就甭担心少将军的伤了,您还不知道,少将军这次回来,还给您带了个娇滴滴的儿媳妇。”

一语言毕,主帐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诸人大多是些叔叔伯伯辈的,打小就是看着薛湛长大,此时虽是碍于凌肃素来的威势,不敢造次,可大多数人却已是面露笑意,竭力忍着。

凌肃闻言,眉心便是微挑,唇角也是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看着薛湛道了句;“此事当真?”

薛湛面露尴尬之色,只道;“义父容禀,孩儿当日身受重伤,幸得姚姑娘出手相助,姚姑娘只是孩儿的救命恩人。”

“少将军如今也是到了成家的年纪,既然人家姑娘救了你的命,要属下说,少将军还不如以身相许,既报了恩,又娶了媳妇,还不是两全其美。”

许是见凌肃面露笑意,底下诸人胆子也是大了,不知是谁这般挪揄了一句,主帐中的人皆是笑出了声来,齐齐向着薛湛望去,只将薛湛看得哭笑不得。

凌肃也是微微一笑,薛湛今年已是二十有五,这些年一直东征西讨,倒是将成家的事给耽误了。自己也曾想过要为他娶一位大家闺秀,岂料这孩子却总以岭南军未灭,何以成家的话来搪塞自己,如今听属下这般一说,凌肃微微沉吟,倒也的确要为这孩子说一门亲事了。

薛湛见状,赶忙转开了话头,对着凌肃道;“义父,当日孩儿领兵于回京途中被人偷袭,若孩儿猜得没错,偷袭孩儿的人,定是西南慕家。”

他这一语言毕,帐中顿时安静了下来,凌肃脸上的笑意也是隐去,颔首道;“本帅知道。”

“元帅,慕家这些年来屡次以下犯上,这一次新帝即位,慕家更是连份折子也没有上奏,去贺新皇登基之喜。如此大不敬,难道圣上便这样饶了他们不成?”

凌肃脸色深沉,只道;“慕家手握重兵,镇守南境,等闲不可轻举妄动。更何况眼下岭南军作乱,势力日益壮大,咱们眼下最要紧的,便是连同慕家,将岭南军彻底镇压下去。”

凌肃话音刚落,诸人皆是一震,王副将只道;“元帅,慕玉堂心胸狭隘,阴险多疑,与您向来不和,若要慕家出兵相助,属下只怕…”

“为今之计,便是要慕家将女儿嫁到宫中,如此一来,慕玉堂亲妹亲女皆在京城,倒不怕他不出兵。”凌肃说完,眉头却是皱的更紧,道;“只不过本帅听说,慕玉堂有七个儿子,却唯独没有女儿。”

帐中静默了片刻,却见一老者上前,对着凌肃拱了拱手,道;“元帅,老朽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凌肃抬眸,见此人正是军中德高望重的老者,蔡先生,遂是道;“先生请说。”

“元帅容禀,十八年前,老朽曾在西南慕家军中,当过军医。”蔡先生这一语言毕,诸人皆是哗然,蒙文虎最先忍不住,道;“老蔡,这样说来你是慕家的人?”

凌肃一个手势,命诸人安静下来,他那一双眸子锐利似刃,对着老者道;“先生继续说。”

老朽拱了拱手,接着说了下去;“慕夫人乃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多年来随慕将军一起镇守南境,被当地人尊称为‘南境女帅’,便是这样一位女将军,为慕侯爷生下六位公子。”

“慕玉堂不是七个儿子吗?”有人问道。

老朽捋须,摇了摇头,唇角却是浮起一抹淡淡的苦笑,“此言差矣,这天下人人只道慕家七儿个个英伟不凡,殊不知,慕侯爷夫妇的第七个孩子,不是儿子,而是女儿!”

闻言,凌肃眸心一窒,只道;“先生又是如何知晓此事?”

“因为当年,是老朽亲自为慕夫人接的生,那分明是个女孩儿,老朽决计不会看错。”

“那慕家为何要隐瞒此事,这可是欺君之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