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武握住她的小手,放在唇边亲了亲,他闭了闭眼眸,终是再也忍耐不住,又是将姚芸儿一把扣在了怀里,紧紧的扣在自己的胸膛上。

姚芸儿伸出胳膊,环住他的身子,她的脸蛋埋在男人的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轻轻柔柔的开口道;“相公,真的是你吗?”

袁崇武俯身在她的发顶落上一吻,声音暗哑低沉;“自然是我。”

“你是怎么进来的?”姚芸儿蓦然想起此事,慌忙从袁崇武怀里抽出身子,见男人一袭侍卫装扮,小脸顿时一白,一双眼睛不住的在男人身上打量,颤声道;“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人看见你?”

138章快想疯了

袁崇武箍住她的纤腰,将自己的下颚抵在她的额上,低声道;“我没事,别怕。”

姚芸儿听着他的声音,直如恍然若梦一般,忍不住将身子埋在他的怀里,却是说不出话来,直到男人托起她的小脸,才看见她的脸蛋上又是落满了泪痕。

瞧着她哭,袁崇武既是心疼,又是无奈,只伸出手为她将泪水拭去,姚芸儿也知道自己一定是哭的不成样子了,她一眨不眨的望着眼前的男人,努力的想要将泪水憋回去,却终是徒劳。

她用手擦了擦眼睛,唇角却是露出一抹梨涡,赧然道;“我也不知怎么了,看不见相公的时候想哭,如今看见了相公,还是想哭…”

袁崇武听着这句话,黑眸中的心疼便是越发深邃,他一语不发,只重新将姚芸儿抱在怀里,俯身在她的发丝上印上一吻。

姚芸儿好容易才止住了泪,轻轻的开口;“相公,我真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袁崇武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手势间如同哄着一个婴儿般的轻柔,听到她的话,也只是低语了一句;“傻瓜。”

姚芸儿环住他的腰,美眸中浮起一层氤氲,小声道;“爹爹和娘亲都要我忘了你,他们说,我现在是大周的公主,再也不是清河村的姚芸儿,我和相公,也是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了。”

袁崇武闻言,黑眸便是一沉,只将姚芸儿揽的更紧了些。

姚芸儿将脸蛋贴在他的心口,声音轻柔而温软,一字字的融进男人的心。“他们都不知道,我不稀罕什么公主,我只想和相公在一起,如果要我离开相公,别说是大周的公主,就是大周的女皇,我也不稀罕的。”

袁崇武听着这一番话,只觉得心头一窒,竟是要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得低声唤了一句她的名字;“芸儿…”

姚芸儿从他的怀里抽出身子,一双泪眼盈盈的看着眼前的男子,眸子里却是带着满满的恳求,颤声道;“相公,就算芸儿求你,你不要在和我爹爹打仗了,爹爹很疼我,咱们一块去说,爹爹一定会答应的,好不好?”

袁崇武一语不发,就那样凝视着她,只看得姚芸儿的泪珠又是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她轻轻的摇着男人的衣袖,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看得人心头不舍。

袁崇武依旧是没有说话,面对自己心思单纯,涉世未深的小娘子,只让他微微一哂,满是苦涩。

两军多年来深仇血恨,都是恨不得吃其血肉,置对方于死地方解自己的心头之恨。岭南军七万条性命折损于凌家军之手,抛开此事不谈,纵使岭南军对抗朝廷,死不足惜,可他们的妻儿老小,又有何罪?那些老人何辜,稚子何辜?凌家军当年对岭南军翻犯下的滔天恶行,又岂可一笔勾销?

更何况,他深知朝廷定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岭南军,纵使招安,也不过是一时的缓兵之计,到头来,仍是躲不过朝廷的围剿与诛杀。与其如此,不如放手一搏。

这些事情,他都无法一一去与姚芸儿说。他的仇人,毕竟是她的爹爹。

当下,袁崇武抚上姚芸儿的小脸,那一双黑眸雪亮,只无声的摇了摇头。

姚芸儿心口一酸,黯然道;“相公,哪怕是为了我,也不成吗?”

袁崇武遂是无奈,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姚芸儿心里难受,也不愿再去逼他,隔了许久,方才轻声细语道;“爹爹年纪大了,这么多年一直是孤身一人,如果你真要和他打仗,我只求你,往后你若是在战场上见到了我爹爹,你不要伤害他,好吗?”

袁崇武抚着她的长发,听着她在自己的怀里柔声祈求,那孱弱的身子仍旧是不堪一握的,倚在他的怀里,柔若无骨。

他沉默了许久,直到姚芸儿泪眼迷蒙的看着自己,他的心顿时便软了,只微微一叹,终是道了句;“别哭,我答应你。”

姚芸儿听了这话,心口便是松了下来,忍不住抿唇一笑,袁崇武瞧着她的笑靥,眉宇间便是一柔,大手捧住她的小脸,又一次擢取她的唇瓣,深深的吻了下去。

姚芸儿搂住他的脖子,两人依偎良久,唇齿间的缠绵是那样醉人,男人的呼吸亦是越来越重,仅存的理智克制着他,让他终是松开了姚芸儿的唇瓣。

姚芸儿轻轻的喘息着,淡淡的粉色仿若从肌肤里面渗透出来似得,白里透红的一张小脸,分外可人。

袁崇武平息着自己的呼吸,粗粝的大手只在她的脸蛋上轻轻摩挲,姚芸儿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只垂下眸子,向着他依偎过去。

“芸儿,你听我说,我在京城不能待太久,只等时机成熟,我会立马过来接你,记住了吗?”袁崇武深吸了口气,将体内的躁动压了下去,大手则是揽住姚芸儿的腰肢,轻声嘱咐道。

姚芸儿抬起小脸,迷茫道;“相公,你这次进京,不是要带我走吗?”

袁崇武心头一涩,大手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拍了拍,却是哑然,道了一句;“傻芸儿。”

姚芸儿想起父母,也是柔肠百转,若是袁崇武真要带自己走,她也不知自己能否将父母舍下,跟着他去。

两人沉默片刻,袁崇武就着烛光,见她气色尚佳,身子虽然仍是纤瘦的,可比起之前在自己身边时,却还是稍稍圆润了些。

他瞧着,心头说不清是怜惜还是歉疚,只俯身将自己的额头抵上她的,低声道;“这些日子,照顾好自己,不要多想,等着我来接你,知道吗?”

姚芸儿点了点头,声音却是十分的小;“那你,别让我等太久…”

袁崇武便是笑了,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声音低沉而温和,道了一个字来;“好。”

姚芸儿心里一甜,小声道;“相公,我不在你身边,你会想我吗?”

袁崇武紧了紧她的身子,唇角微勾,却是自嘲。

他这次甘冒大险,千里迢迢的进京,路上一共花了五天五夜的时间,累死六匹宝马,为的却不过是来见她一面,此事就连他自己瞧着,也都是荒诞可笑到了极点,也只有这个傻乎乎的小娘子,才会这样问他。

“想,”他点了点头,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淡淡一笑,低声道了句;“快想疯了。”

姚芸儿鼻尖一酸,听着那四个字,眼睛又是红了一圈,男人瞧着便是忍俊不禁,又是将她扣在怀里。

姚芸儿心里又是酸楚,又是甜蜜,也不愿去想往后,只愿这一刻长长久久,生生世世。

未过多久,却听窗外传来一道极其细微的声响,袁崇武一听,黑眸中顿时精光一闪,知道此处已是不可久留。

他咬了咬牙,轻轻推开姚芸儿的身子,姚芸儿不解的看着他,她似是明白了什么,轻声道;“相公,你要走了吗?”

袁崇武压下不舍,只点了点头,捏了捏她的小脸,说了句;“听话,等着我。”

姚芸儿心头一恸,小手紧紧的攥着男人的衣袖,虽然知道他的处境危险,却又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松开手去。

袁崇武见她落泪,只上前抱了抱她的身子,在她的脸庞亲了亲,姚芸儿终是松开了自己的手,哽咽道;“你要小心…”

袁崇武颔首,“我知道。”

说完,就听窗外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是袁崇武与属下之间的暗号,袁崇武听着,心知再也无法逗留,只狠了狠心,不再去看姚芸儿一眼,只松开她的身子,转身便走。

姚芸儿望着他的背影,那一颗心顿时空了,冷了,全身都是再也没有一丝力气,瘫在了床上,唯有泪珠却是一滴滴的滚落了下来。

袁崇武一行就着夜色掩护,离开了京师。

途径浔阳时,早已是人疲马倦,遂是留在城中,寻了处客店打尖。

未几,就见百姓们皆是向着城墙涌去,原来是朝廷新贴了皇榜。袁崇武瞧着,遂是命人前去打探,自己则是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

而待方才的属下回到客店时,一语言毕,男人的脸色顿时“刷”的变了。

皇榜上的昭告的不是旁的,正是太后义女思柔公主,与凌家军少将薛湛的婚期。

榜中只道二人男才女貌,实为天作之合,太后亲下懿旨,待明年开春,便为两人亲自主婚。

袁崇武听着属下一字不落的将榜上的话尽数告诉了自己,握着酒碗的手却是抑制不住的用力,直到“啪嚓”一声脆响,那碗竟是被他捏成数瓣,男人的脸色更是阴沉的可怕,只站起身子,对着诸人道了句;“出发。”

而后,便是大步走出客店,翻身上马,向着烨阳驶去。

京城,皇宫。

姚芸儿赶到披香殿时,徐靖正倚在美人榻上,由一旁的小宫女轻捶着肩膀,闭眸养神。

听到女儿的脚步声,徐靖睁开眼睛,便是挥了挥手,示意身旁的宫女退下,自己则是亲自迎了过去,柔声道;“你这孩子,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了,怎生急成了这样?”

徐靖一面说,一面取出自己的丝帕,为姚芸儿将额上的汗水拭去。

“娘,您将我许配给了薛将军,是吗?”姚芸儿只觉得身子发冷,殿内虽是暖意融融,她却只觉得冷,打心眼里的冷。

徐靖见女儿神色有异,便是将殿内的宫人全部喝退了下去,而后拉住女儿的手,温声道;“湛儿是你父亲义子,无论是品貌,还是家世都是没得挑的,将你许配给他,不仅是娘的意思,也是你父亲的心愿。”

姚芸儿摇了摇头,小脸却是变得雪白;“不,您和爹爹明明知道,我已经嫁过人了,我的相公是袁崇武,除了他,我不会在嫁给别人!”

徐靖脸色一沉,语气里已是有了严峻的味道;“芸儿,你不要忘了,你如今是大周的公主,而袁崇武却是一介反贼,你和他,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

姚芸儿的泪水涌上眼眶,“扑通”一声,对着母亲跪了下来,祈求道;“娘,女儿求求您,您和爹爹不要把我许配给别人,我求求你!”

徐靖见女儿落泪,心头便是软了,只将姚芸儿从地上扶起,轻声细语的劝说了起来。

139章娘,你难道也会忘了爹爹吗

“你这孩子怎么这般死心眼,那袁崇武比你年长十四岁,家中有妻有子,娘真不知他是哪一点好,将你迷惑成了这样。”徐靖望着女儿满眼的泪水,心头不免又气又疼,只牵着女儿在榻上坐下,苦口婆心道;“先不说他与你爹爹对战多年,单说他家中的妻儿,你可曾想过,你若与他在一起,又要如何与他的妻儿相处?”

闻言,姚芸儿一怔,腮边依旧是挂着泪珠,一声“我…”刚从嘴巴里唤出,心里却是想起安氏与袁杰,那余下的话,便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世间女子梦寐以求的姻缘,芸儿,听娘一句话,袁崇武不是你的良人,更不会是你的一双人,你是我和你爹捧在手心里的宝,你难道要爹娘看着你去给一个反贼做妾?”

姚芸儿说不出话来,唯有眼泪一直往下掉。

徐靖为女儿拭去泪水,柔声道;“你瞧瞧薛湛,他待你一心一意,又年轻有为,单说相貌也是与你十分般配。在这京城里,也不知是有多少官家小姐想嫁给他为妻,更难得他打小就在你爹身旁长大,最是知根知底的,爹娘也只有把你嫁给他,才能放心的下。”

姚芸儿摇了摇头,轻声道;“娘,女儿已经嫁过人了,还失去过孩子,大夫曾说过,女儿往后都生不出孩子了,我知道您和父亲是为了女儿好,可是…薛大哥是好人,我不想害了他。”

徐靖眼皮一跳,握紧了女儿的手,道;“宫里的御医只说你是滑胎后不曾好好调养,才落下了病症,往后只要细心调理,孩子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民间的那些庸医,又怎能与宫里的御医相比?再说,你父亲从未逼迫湛儿,是他心甘情愿的想娶你为妻。”

见女儿不说话,徐靖十分心疼,只道;“芸儿,娘知道你心里惦记着袁崇武,你听娘说,这世间的好男儿千千万万,爹娘为你另觅佳婿,待你与湛儿相处久了,你一定会忘了他,你眼下年纪还小,定是觉得难以割舍,其实日子一久,也就淡了。”

徐靖一面劝说着女儿,一面在女儿的小手上轻轻拍了拍,她的声音极是温柔,也不知姚芸儿听进去没有。

半晌,就见姚芸儿终是抬起了眼睛,向着母亲望去,她动了动嘴唇,轻轻的道出了一句话来;“娘,你难道也会忘了爹爹吗?”

徐靖的脸色顿时“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就连半分血色也没有,她想起了凌肃,蓦然间只觉得心痛难忍,不得不收回了自己的手,侧过了身子,整个人都是抑制不住的颤抖。

姚芸儿默默坐在那里,有一大颗泪顺着她的眼角滚落了下来,她低垂着眼睛,极其小声的说了句;“娘用了一辈子的时间,都不曾忘记父亲,娘做不到的事,女儿也做不到。”

她说完,便是从榻上站起身子,对着母亲行了一礼,而后走出了披香殿。

瞧着女儿的背影,徐靖刚站起身子,却是觉得眼前一黑,又是软软的坐在了榻上。她几乎要忘了,她当年也曾如女儿这般痛哭流涕,也曾这般生不如死,也曾有过这般的情深似海。

这么多年来,她在这宫里一日一日的熬,与那三宫六院的女子一道去争抢一个男人,她真的忘了,自己当年不得不与情郎分离时,也曾泪如雨下,也曾伤心如狂。

徐靖闭上了眸子,只觉得自己头疼的厉害,她与凌肃此生不得相守,只望女儿能寻一个真心相爱的男子厮守一生,可这男人,竟会是朝廷的头号敌人。

“冤孽,真是冤孽…”徐靖叹了口气,缓缓的呢喃出一句话来。

西南,慕家。

慕夫人推开女儿的房门,就见慕七正倚在窗前出神,她微微一笑,只道;“岭南军的人已经到了,我儿怎没出门,去瞧瞧热闹?”

慕七转过身子,露出一张俊秀明媚的面容,见母亲今日依然是一袭戎装,虽已年过五旬,却仍是英姿飒爽。

“有什么热闹可瞧,不过是一群草莽武夫,真不知爹爹是如何想的,竟会与这些人结盟。”

慕夫人听着女儿的牢骚,遂是淡淡笑起,与女儿一道坐下。

慕家与朝廷的恩怨,已是积攒了上百年,慕家功高震主,尤为历代君主忌惮,虽然历朝皇后皆由慕家所出,但为了防止外戚专政,慕家女儿大多不过是挂名皇后,诞下子嗣者凤毛麟角,尤其是近年来,朝廷对慕家更是屡次三番的压迫掣肘,逐一削弱慕家的势力,怕是再过不久,慕家的兵权,便会被皇帝逐一收回。

慕玉堂早有反意,这些年趁着朝廷与岭南军对战,暗地里却一直是秣兵历马,积蓄粮草。

“如今朝廷催的紧,要你爹爹送你入宫,你爹爹一而再,再而三的以各种理由拖延,眼见着是拖不下去了,不如与岭南军联手,揭竿而起。”

“娘,咱们慕家世代驻守西南,慕家祖训里,第一条便是要慕家子孙效忠朝廷,咱们又怎能与反贼同流合污?”慕七秀眉紧蹙,年轻的容颜上,清冷而幽静。

“这世间的事,向来很难说清。如今,你尚可口口声声的唤袁崇武为反贼,只因他并未得到天下,若有天他成了这天下的主人,又有谁敢说他是反贼?”

慕七一记冷哼,眸子里极是不屑;“就凭他带着那几个草包属下,也想得到这天下?不过是痴心妄想。”

慕夫人颔首,道;“凭着岭南军如今的实力,的确是不容易,可若是有咱们慕家助他一臂之力,他这江山,便是八九不离十了。”

慕七眼皮一跳,只道;“可是母亲,咱们为何要帮他?”

慕夫人面上却是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淡淡道了句;“小孩子家,问这些做什么,你爹爹自有他的打算。”

慕七知晓母亲的脾气,见她如此说来,便知道定是问不出什么了,当下便是闭上了嘴巴,不再多言。

慕夫人望着女儿如花般的容颜,想起她这些年来女扮男装,一直随着父母征战沙场,不由得极是心疼,只握住孩子的手,道;“七儿,这些年爹娘要你女扮男装,实在是苦了你了,如今咱们慕家已是脱离朝廷,你自是无需入宫为后,从今日起,你便换回女装,如何?”

慕七心头一震,失声道;“女装?”

慕夫人含笑点头,牵起女儿的手,道了句;“来。”

主厅中,慕玉堂坐于主位,袁崇武坐在右首,慕家其余六子皆是在一旁陪坐,诸人皆是常年征战沙场,酒量素来极大,这般你来我往,见袁崇武话虽不多,喝酒却是干脆,不免对他起了几分好感,不消多久,倒席间气氛倒也是十分融洽。

袁崇武当日方才回到烨阳,便是一路马不停蹄,领了一支骑兵向着西南赶去。慕家世代驻守南境,慕玉堂在西南更是如同天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倒也难怪朝廷忌惮。

酒过三巡,孟余悄悄附在袁崇武耳旁,低声道;“元帅,慕玉堂有七子,席间却只见了六位少爷,唯独不见那位最宠爱的小公子,倒是不知为了何故。”

袁崇武这些日子一直是风尘仆仆,如今一碗接着一碗的烈酒下肚,眉宇间遂是浮起几分醉意,却尚能自制,只道;“此等小事,无需在意。”

孟余恭声称是,方才站回身子,就听闻一道男声响起;“夫人到,七小姐到!”

140章他要的不是芸儿,是这天下

这一道话音刚落,岭南军诸人皆是脸色一变,孟余与穆文斌对视一眼,再看袁崇武依旧是不动声色的坐在那里,两人收敛心神,齐齐向着门口望去。

就见慕夫人与一位年约十*岁的女子踏进了主厅,待看清那女子容貌时,诸人无不是觉得眼前一亮,那女子一袭白衣胜雪,乌黑的秀发尽数披在身后,以一支玉簪松松挽住,全身上下再无任何缀饰,却是冰肌玉骨,暗香怡人。

一张鹅蛋脸面,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更妙的是那女子的眉宇间不同于一般美人般满是柔媚,而是透出淡淡的清冽,犹如雪上梨花,容不得人轻贱。举手投足亦是落落大方,毫不扭捏,竟有几分英气流露其间。

慕玉堂瞧着女儿换回了女装,遂是一记朗笑,对着妻女招了招手,命夫人与慕七一左一右坐在自己身旁,而后则是向着袁崇武道;“袁将军有所不知,慕某六子一女,因着朝廷的缘故,这些年小女一直是女扮男装,随在军中,倒是让将军看笑话了。”

袁崇武淡淡一笑,举起酒道;“慕元帅慈父心肠,亦是人之常情。”

慕玉堂哈哈一笑,也是举起碗来,与袁崇武一饮而尽。

慕七坐在父亲身边,眸心在袁崇武身上撇过,唇角却是浮起一抹嘲讽,见他丝毫不曾留意自己,遂是收回目光,只端坐在那里,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宴席一直持续到深夜,一碗接着一碗的烈酒下肚,慕玉堂早已是红光满面,对着袁崇武道;“今我慕家军与岭南军联手,日后自是不必在忌惮朝廷,惟愿两军齐心协力,共建大业!”

一语言毕,慕家其余六子手中无不是举着烈酒,向着袁崇武敬去。

袁崇武黑眸中暗流涌过,他喝的酒自是不比慕玉堂少,此时眼底醉意俞浓,面上却仍是喜怒不形于色,只牢牢端起酒水,与慕家诸人逐一而敬。

宴席结束后,慕玉堂已是被人搀扶着回到后院歇息,袁崇武只觉得头昏欲裂,胸口处更是热乎乎的,五脏六腑都是火烧火燎一般,难受到了极点。孟余与穆文斌一道将他扶起,他却是伸出手将两人推开,只低声道了句;“我没事。”

孟余与穆文斌对了个眼色,都是十分担心,只得紧紧跟在其身后,一行人刚走出主厅,被外间的寒风一吹,袁崇武更是觉得烦闷欲呕,一手扶住廊下的圆柱,停下了步子。

孟余刚要上前,却听一道女声响起,那话音里透着轻蔑,一字字都是十分清脆;“咱们西南的酒向来极烈,袁将军既然酒量尚浅,又何故如此牛饮,在这里醉态百露,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袁崇武眼眸一扫,却见当先一人,正是慕七。

何子沾心下不忿,刚欲开口,就见袁崇武一个手势,令他闭嘴。

“七小姐说的不错,袁某的确是失态了。”袁崇武淡淡开口,一语言毕,则是对着慕七拱了拱手,道了声;“告辞。”

而后,便是领着身后诸人径自从慕七身旁经过,竟是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他的这种漠视并不是故意为之,而是淡然自若,仿似她慕七在他眼里,与一堵墙一棵树,或者与幕府中的任何一位仆人侍从都是毫无分别。

慕七银牙紧咬,从小到大,她在西南一直是呼风唤雨,无论谁见到她皆是小心翼翼,那些人也是从不看她,不为别的,只因为心存敬畏,不敢看她。而那个男人,她瞧得清楚,分明是不屑看她!

慕七双眸幽冷,对着袁崇武离去的方向瞥了一眼,妍丽的脸庞上浮起一抹鲜艳的鄙薄,终是拂袖而去。

回到岭南军客居的庭院,袁崇武刚踏进屋子,终是再也忍耐不住,醉倒了下去。侍从们慌忙上前,将他扶到床上歇下,这些日子,袁崇武马不停蹄,不眠不休的在各地奔波,体力早已是透支的厉害,如今又兼得慕玉堂与慕家诸子轮番劝饮,更是醉的一塌糊涂,待诸人七手八脚的为他将戎装褪下,他早已是人事不知,昏昏沉沉的睡在那里。

命侍从们退下后,屋子里便只留了孟余与孟文斌二人。

“先生,您说慕家如今与咱们结盟,到底是什么意思?”穆文斌与孟余一道在桌旁坐下,低声道。

孟余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递到穆文斌面前,开口道;“慕家与朝廷嫌隙已久,朝廷这些年来一直是暗中削弱慕家的力量,慕玉堂忍耐多年,这次是忍不住了,之所以与咱们联手,也无非是想借助咱们的力量,多一层胜算罢了。”

“属下还有一事不解,元帅之前对结盟之事并不热衷,此番又为何会一反常态,亲自赶往西南与慕玉堂联手?”

听了这话,孟余便是一叹,苦笑道;“这个自然是因着思柔公主了。”

穆文斌心头一震,失声道;“莫非元帅是要将思柔公主抢回来?”

孟余点了点头,“元帅待她用情至深,朝廷已是昭告天下,要将公主许配给薛湛为妻,元帅如今,也只有和慕家联手,才有可能打败凌肃。”

“可她是凌肃的女儿!“穆文斌冷笑连连,眸心更是森寒的可怕。

孟余张了张嘴,却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沉默了下去。

“若早知她是凌肃之女,当初在烨阳时,便该将她一刀杀了,以慰我岭南军七万亡魂!”穆文斌一拳打在桌上,恨得咬牙切齿。

孟余眼皮一跳,只道;“穆将军,你对元帅一直是忠心耿耿,如今…”

穆文斌大手一挥,道;“我忠心相对的,是从前那个以大局为重,能领着兄弟们成大事的元帅,而不是如今这个被美色冲昏了头脑的元帅!”

“穆将军…”

“先生留在此处,若等元帅醒了,还望先生能劝劝元帅,文斌先告辞。”不等孟余说完,穆文斌便是打断了他的话,只站起身子对着孟余拱了拱手,继而大步走了出去。

孟余瞧着男人怒意冲天的背影,念着如今的岭南军,亦是深叹了口气。蓦然,孟余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眼睛却是一亮,苦苦思索片刻后,那紧皱的眉峰终是舒展开来,捋须自言自语了一句;“如今之势,倒也只有此计可行了。”

京城,皇宫。

京城,皇宫,夜。

徐靖独自一人置身于漪兰殿中,待那抹熟悉的身影赶到时,徐靖心头一跳,顿时迎了过去。

“肃哥…”女子声音轻颤,自朝廷收到密报,道岭南军与慕家军已是联手后,她便是坐立难安,连夜命青叶出宫,请凌肃伺机进宫,好与其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