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点了点头,“这个自然,香烛和冥币我已经备下了,明日一早便去。”

姚芸儿想起枉死的亲人,心里还是难过不已,她竭力忍住眼眶里的泪水,对着袁崇武道;“我一直都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把我娘和姐弟全杀了呢?”

袁崇武闻言,见她伤心欲绝的一张小脸,遂是低声道;“芸儿,你的身世特殊,凌肃与徐靖为了守住这个秘密,自是要杀人灭口。何况自古以来,掌权者对庶民皆是视为蝼蚁,他们下令杀死一村的人,和拧死一只蚂蚁,没有任何区别。”

姚芸儿一颤,眸子里已是有了惊慌的味道,对着男人轻声道;“相公,若有一天,你也成为掌权者,那你…也会将庶民视为蝼蚁吗?”

袁崇武眸子黑亮,听了这话,亦不过是微微一笑,他没有说话,只伸出胳膊,将姚芸儿揽在怀里。

姚芸儿没有继续问下去,两人沉默片刻,姚芸儿又是道;“在京城时,太后曾要我杀了你,去为南陵王复仇。”

“你不唤他们爹娘了吗?”男人问。

姚芸儿眸心一黯,她挣扎了许久,方才摇了摇头,对着袁崇武道;“相公,我从没恨过别人,无论是谁,就连当初在红梅村,那些马贼害的我没了孩子,我也没恨过他们,我只怪我自己没护好孩子。”

听她提起他们失去的那个孩儿,袁崇武的黑眸中便是浮起一抹蚀骨般的痛意,心口亦是犹如针扎,他没有开口,只听着她静静说了下去。

“可是现在,我却恨他们,只要想起姚家的人好心收留我,他们不感激人家,却还把人家灭门,我就恨不得从来没认识他们,我更恨自己,是他们的女儿…”

姚芸儿说到这里,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袁崇武捧起她的小脸,为她吮去泪珠,低声道;“芸儿,他们毕竟是你的亲生父母。不要恨他们。”

姚芸儿眼圈通红,她抬起眼睛,声音十分的轻;“我知道他们是我的亲生父母,我可以不恨他们,可我…再也不想做他们的女儿了。”

袁崇武捏了捏她的脸颊,颔首道;“你是姚家的女儿,你是姚芸儿。”

姚芸儿听了这话,隔了许久,唇角终是浮起一丝柔弱无依的微笑,呢喃着;“相公说的没错,我是姚家的女儿,我是姚芸儿。”

袁崇武见她能想开,自是欣慰,担心她日后钻牛角尖,遂是道;“此番皇上与太后送你去大赫和亲,换来五万兵马,你欠太后的生育之恩,便已经全部还清,往后不要在想他们,嗯?”

姚芸儿点了点头,想起自己当初已是做好了自尽的准备,只等送亲的队伍赶到大赫的京城,她便会了结自己。若不是薛湛与袁崇武赶至大赫,怕是她如今早已是不在人世。

而当日在宫中,徐靖却是连一句挽留的话也不曾说,姚芸儿心头也是一片寒凉,她没有在说话,只在男人怀里垂下脑袋,合上了眼睛。

袁崇武拍了拍她的后背,低声哄着她入睡。

翌日一早,天刚麻麻亮,两人便是起身,收拾好了行装,去了姚家的坟地为姚家二老磕过头,又在姚金梅与姚小山的坟头上了香,方才离开了清河村。

姚芸儿极为不舍,直到被男人抱上马背,仍旧是一步三回头,直到小小的村落再也瞧不见后,一行泪珠从眼眶里滚落,终是没忍住,潸然泪下。

一路虽是艰辛,但袁崇武待她极为怜惜体贴,便也算不得苦,到了渝州后,守城的官兵瞧见二人,俱是行了大礼。

袁崇武没有在继续前行,而是带着姚芸儿来到了一处华贵精美的宅子前。

161章哪里抵着你?

姚芸儿疑惑的看向了男人,道;“相公,你不是要带着我去烨阳吗?”

袁崇武牵着她的手,带着她走进了宅子,温声道;“岭南军数月前便将渝州打了下来,我一直没抽空过来看上一眼,如今咱们先在渝州住上几日,再走不迟。”

姚芸儿听他这般说,便是点了点头,心口却是微微松了口气,对她来说,能迟一天去烨阳,也总是好的。

袁崇武将她安置好,宅子里仆妇众多,两人还未说上几句,就有侍从匆匆而来,跪地禀报道;“元帅,宇文将军与张将军求见。”

袁崇武拍了拍姚芸儿的手,让她早些歇息,自己则是离开了屋子,他这次一走既是一个多月,此番回来,自是有数不清的军务在等着他。

姚芸儿知道他事多,当下也丝毫不觉得委屈,反而只有心疼。一路颠簸,她也实在是倦的很了,遂是在仆妇的服侍下洗了个澡,换了干净的寝衣,头刚沾上枕头,便沉沉睡去。

袁崇武回来时已是深夜,姚芸儿睡得正香,男人在她身边躺下,拥她入怀。

姚芸儿刚洗过澡,头发还湿漉漉的,袁崇武刚探上她的后背,便惊觉手心里湿漉漉的,凝神一瞧,眉心顿时一皱,见她睡得香甜,也不舍得将她吵醒,只拿过汗巾子,将她的长发轻轻的揉搓起来。

姚芸儿实在是困得厉害,直到袁崇武为她擦干了长发,她都没有醒,男人见状,唇角既是浮起一丝浅笑,把她从床上抱了起来,倚在自己臂弯,另一只大手则是将她寝衣上的扣子一个个的解下,为她褪去了被水珠打湿的衣衫。

女子裸露的肌肤宛如凝脂,白花花的烧着他的眼,寝衣褪下后,姚芸儿身上便只着了一件肚兜,这些日子她瘦了许多,纤弱的腰肢更是给人不盈一握之感,乌黑的长发贴在身上,更是衬着雪肤花容,美不胜收。

袁崇武只看了一眼,眸心便是变得滚烫起来,他移开目光,迅速掀过被子,为姚芸儿盖在身上,而后揽着她睡下。

怀中的肌肤滑如玉璧,凉如秋水,姚芸儿身上的体香更是丝丝缕缕的往他的鼻子里钻,袁崇武揽着她,闭目养神,唯有呼吸却是控制不住的粗重。

许是没穿衣衫的缘故,男人粗粝的掌心抚在自己身上只咯的她不舒服,姚芸儿迷迷糊糊的,在男人怀里扭动了几下身子,想要躲开他的大手,她这么一动,袁崇武倏然睁开了眸子,低哑着嗓子唤了声;“芸儿!”

姚芸儿睁开惺忪的眼睛,就见袁崇武面色隐忍,似是在竭力控制着什么,她本就睡得极沉,此时被男人唤醒,声音更是软软的,带着几分娇憨;“相公,你回来了。”

袁崇武在她的脸蛋上亲了亲,声音仍是沙哑粗重,只道了句;“好好睡觉,别乱动。”

姚芸儿不解的看着他,眼眸一扫,这才发觉自己的衣衫不知何时已被他脱去了,当下,那一张粉脸顿时飞上一抹红晕,蚊子般的哼道;“你…你怎么把我的衣裳脱了…”

瞧着她娇羞的模样,袁崇武更是难耐,只得强自将身体里的燥意压下,抵上她的额头,道;“怎么也不等头发晾干就睡觉?”

姚芸儿这才明白,定是自己的头发把衣衫弄湿了,她垂下眸子,有些赧然的开口;“我太累了,刚躺下,就睡着了。”

袁崇武捏了捏她的耳垂,将她揽在自己的胸口,哑声道;“那便睡吧。”

岂料姚芸儿的脸庞比起方才更是火烧火燎了起来,她刚动了动身子,男人的声音便是响起:“别动!”

姚芸儿果真不动弹了,白里透红的瓜子小脸浮上几丝窘迫,对着袁崇武道;“你…你那里抵着我,我睡不着…”

袁崇武忍俊不禁,沉声道出几个字来;“哪里抵着你?”

姚芸儿脸如红霞,只伸出手向着男人的胸口推了一把,声音越发的让人听不清楚;“你净欺负人。”

袁崇武便是笑了,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而后便是起身披上了衣衫,姚芸儿见他欲走,自己刚要坐起身子,却被男人的大手按了回去。

“你先睡,我去营里看看。”

“这么晚了,你去营里做什么?”姚芸儿探出半个身子,裸露的肩头恍如洁白的象牙,晃着人眼。

袁崇武将被子为她掖好,实在不好和她说自己是怕控制不住,要将她裹于身下缠绵。只得微微一哂,抚了抚她的小脸,道;“听话,快睡。”

说完,袁崇武刚站起身子,孰料自己的胳膊却被姚芸儿攥住,烛光下,女子的肌肤泛着淡淡的粉色,那是羞极了才会有的颜色,她低眉垂目的倚在那里,锦被从她的身子上滑落,露出白皙柔软的身子,对着他糯糯的开口;“相公别走,留下来陪我。”

袁崇武简直濒临失控,不得不俯下身子,刚要将被子为她盖上,岂料姚芸儿竟是伸出白花花的胳膊,搂住了他的脖子,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亲。

怀中的身子轻颤着,亲吻过自己的小娘子则是羞的连头也不敢抬,袁崇武抱紧了她,低哑出声;“芸儿,你身子还没养好,我怕伤着你。”

姚芸儿轻轻摇了摇头,鼓起勇气看着自己的男人,她没有说话,而是昂起脑袋,将自己柔软的唇瓣,贴上了男人的嘴唇。

她的气息是那般的清甜,袁崇武的眼眸倏然暗沉的怕人,他的大手紧紧箍住姚芸儿的腰际,恨不得将她融进自己怀里,他的呼吸滚烫,加深了这一个吻。

姚芸儿被他吻得透不过气来,甚至自己是何时被他压在床上的都不知晓,她身上的肚兜早已被他撕下,男人的手劲那样的大,简直要将她坳碎在自己怀里一般,不由分说分开了她的双腿,狠狠的侵入了她的身子。

姚芸儿呜咽着,下身的不适那般强烈,两人已是许久不曾云雨,在清河村的这些日子,袁崇武怜惜她的身子,虽然每晚都要将她抱在怀里爱抚一番,纵使姚芸儿分明能察觉到他箭在弦上的欲望,可关键时他却仍是克制了下去。

姚芸儿心疼他,可自己的身子的确不好,就连偶尔亲吻时,袁崇武稍稍用了些力,她都要难受许久,这段日子她一直都在好好调养,膳食上也是有了些胃口,不在如从前一般动不动就乏力头晕了,这才敢主动了一回,依着袁崇武趋情纵欲。

“相公,轻点…”姚芸儿支撑不住,趁着他去吻自己的肩头时,好容易别开小脸,吐出这句话来。男人置若罔闻,他隐忍了这样久的日子,此时真是什么也顾不得了,由着自己在她的身上肆意驰骋,怀中冰肌玉骨,惹得他不能释怀,直到姚芸儿带了哭腔,来祈求自己,他亦不过是吻了吻她被汗水打湿的鬓角,口中不断的安慰她快好了,就要好了,可身下的动作仍是没有停歇,无论怎样掠夺,都还是不够。

天色破晓。

姚芸儿全身酸软,简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倚在男人怀里,乖巧的如同一个婴孩,袁崇武紧紧的搂着她,他的呼吸已是平稳,深隽的眼睛久久凝视着怀中的女子,直到将姚芸儿看的羞赧起来,将脑袋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

男人一笑,在她的发顶落上一吻,环在她腰间的大手微微收紧了些,由得姚芸儿小声抗议,却依旧不松开。

袁崇武与姚芸儿在渝州待了三天,第四日时,烨阳主营中的人得知袁崇武身在渝州的消息后,顿时遣人送来了飞鸽传书,恳请袁崇武早日回营。

袁崇武亲临渝州前线,命渝州守将重新部署了布防,紧接着,又是去了训兵营,视察渝州新征的一批士兵,直到将一切处置好,已是第七日了。

而何子沾与李壮,则是领着人快马加鞭,从烨阳赶至渝州,恭请袁崇武回去。

袁崇武点了点头,与渝州守将连夜商议好守城布局,回到总兵府时,却见姚芸儿还没有睡,正倚在窗前等着自己。

见到他回来,姚芸儿赶忙迎了出去,袁崇武揽过她的身子,回到房间,袁崇武则是开口道;“芸儿,明日咱们启程回烨阳。”

姚芸儿心里一个咯噔,见她神色有异,袁崇武握住她的肩头,低声道;“怎么了?”

姚芸儿摇了摇头,对着他开口;“相公,我想过了,你将我留在渝州,不要带我去烨阳,好不好?”

袁崇武眉心一蹙,道;“你让我把你丢在渝州?”

这让他如何放心的下。

姚芸儿环住他的身子,轻声细语的说着;“相公,岭南军的人都不会想看见我,还有你身边的幕僚,他们都不会让你把我留在身边的。”

袁崇武刚欲开口,就听姚芸儿又是道;“还有你的妻儿…我,我真的害怕看见他们。”

162章姚芸儿有孕

袁崇武听了这话,黑眸中便是浮起几许怜惜,想起烨阳如今的情形,有安氏与慕七在,他也实在不愿要姚芸儿去淌这趟浑水,但要他将她留在渝州,却又无论如何都是放心不下。

姚芸儿知晓他的心思,又是轻声道;“相公,府里有嬷嬷,丫头,老妈子,她们会照顾好我的,我自己也会很小心,你别牵挂我。”

袁崇武握住她的手,沉缓道;“渝州与烨阳相距甚远,我怎能不牵挂你。”

姚芸儿想起与他的分别,心里也是不舍,她伸出胳膊将自己埋在夫君的胸口,柔声道;“那等相公不忙的时候,就来渝州看看我,好不好?”

袁崇武揽住她的腰,见她实在不愿跟自己去烨阳,也不忍心勉强,只得道;“我会将亲兵留下来,让他们保护你的安全,等我将烨阳的军务处理好,我便回来。”

姚芸儿点了点头,搂住了他的脖子,黑白分明的眸子中满是依恋。

袁崇武迎上她的目光,心头却是一疼,他捧起她的脸蛋,眉宇间颇为无奈;“芸儿,眼下,的确是委屈你了。”

姚芸儿抿唇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娇柔尽显;“我不委屈,能和相公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了。”说到这里,姚芸儿顿了顿,将眼睛微微垂下,又是轻语了一句话来;“我知道,一切都会好的,我相信相公。”

袁崇武心头一暖,乌黑的眸子里更是无尽的深情,他没有说话,而是俯下身子,含上了她的唇瓣。

这一吻缠绵悱恻,当男人松开姚芸儿时,女子的雪白的脸庞上已是落满了红晕,倚在他的怀里,轻轻的喘息,袁崇武黑眸一暗,伸出手将她的发簪取下,那乌黑的长发便是垂了下来,柔软而顺滑。

这一夜,两人心头俱是浓浓的不舍,男人将她压在身下,又一次深深的吻了下去。起先,袁崇武一直是克制着律动,到了后来,却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完整的,深入的,与她融合到一块去。

翌日清晨,袁崇武睁开眸子,怀中的小人依然在甜甜睡着,念起昨晚自己的放纵,此时瞧着她娇美柔弱的样子,心头便是一软。

他轻手轻脚的收回自己的胳膊,将被子为她盖好,姚芸儿呼吸均匀,乌黑的睫毛根根分明,乖巧的像个孩子。

袁崇武压下心头的不舍,大手抚上她的发顶,在她的额前落上一吻,也没有吵醒她,便是起身穿好了衣衫,大步走出了屋子。

直到男人的脚步声远去,姚芸儿方才睁开眼睛,瞧着袁崇武离去的方向,一大颗泪珠从眼眶里掉了下来,摔得粉碎。

袁崇武离开渝州时,将自己的亲兵尽数留下,守在了总兵府外,里三层外三层的,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一行人风雨兼程,刚到烨阳城外,就见孟余与袁杰已是领着诸人候在了那里,看见袁崇武的刹那,众人皆是齐刷刷的下马行礼,口唤元帅。

袁崇武勒住骏马,对着诸人微微抬手,沉声道;“不必多礼,诸位请起。”

“谢元帅。”众人站起身子,俱是毕恭毕敬。

袁崇武依然端坐于马背上,目光在袁杰的脸上划过,见此儿低垂着脑袋,也不抬眸看他,只盯着地面,目光十分阴沉。

袁崇武知道自己此番与慕家联姻,惹得袁杰心里不快,可一来这孩子年纪尚小,二来心胸狭隘,纵使自己与他解释,只怕也只会让他觉得自己是欲盖弥彰,为另娶寻找借口。如此,袁崇武心头微沉,只希望等这孩子年纪稍大些,方能权衡利弊。

“回城。”男人收回目光,低声吐出这两个字来,而后扬起马鞭,向着烨阳城飞驰而去。

袁崇武这次离开烨阳两月有余,军中的军务日积月累,主帐中的案桌上,文书早已堆积的如同小山一般,袁崇武顾不得其他,迅速将一些紧急的军务连夜处理了,而后又是将岭南军中的高位将领召集在一起,眼见着凌家军与大赫兵马汇合,不日便要向着烨阳打来,袁崇武一连数日,都是与诸将通宵达旦,不眠不休的商讨战局,回到烨阳许久,还不曾踏过元帅府一步。

这一日,众将方从主帐退下,走至帐外时,却见一道身影正向着主帐踏步而来,一袭戎装衬着她英姿飒爽,唯有头发却是不似从前那般高挽,而是作妇人装束,全部绾在脑后,颇有几分巾帼不让须眉的味道。

正是慕七。

见到她,岭南军众人皆是行下礼去,恭声道了句;“参见夫人。”

慕七微微颔首,也不理会,只径自向着主帐走了过去。

当日袁崇武在二人婚期前夕领兵赶往大赫,这对于世间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是奇耻大辱,可这慕七却是淡然自若,不见丝毫怨怼,以至于岭南军诸人私下里谈起此事,无不是啧啧称奇。

这些日子慕七作为新妇,却也不曾住在烨阳城中的元帅府,而是一直留在军营,也仍是一袭戎装打扮,倒与慕夫人当年十分相似。

袁崇武回营后,连日来皆是宿在主帐,两人虽不同宿,但慕七熟读兵书,对如今的战局更是了若指掌,素日里话虽不多,但每每出口,定是会艳惊四座,只一针见血的指出岭南军战局上的不足,不仅让孟余夏志生等人侧目,就连袁崇武,也是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

是以,慕七在岭南军的威信日益高涨,就连她出入主帐,亦是来去自由,没有人敢说上一句。

听到她的脚步声,袁崇武抬起眸子,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英气明媚的面容,慕七肤白胜雪,贝齿朱唇,让人眼前一亮。

男人看见她,眉心便是微蹙,平静的声音不高不低,沉声道;“何事?”

慕七睨了他一眼,在一旁坐下,道;“方才收到父亲的飞鸽传书,凌家军与大赫的兵马已在池州汇合,父亲让你趁着这个机会,速速自立为王,以振军心。”

袁崇武闻言,黑眸深沉如水,面色仍是一丝表情也无,只淡淡道;“除此之外,他还说了什么?”

慕七摇了摇头,道;“没了,眼下只有这一件事儿。”

说完,慕七一双妙目在袁崇武的身上打量了片刻,淡淡一笑道;“袁崇武,我倒真没想到,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连岭慕大军结盟这般重要的事,都能弃之不顾。”

袁崇武依旧是一目十行的看着手中的文书,听到慕七的话,也只是勾了勾唇角,没有说话。

许是见惯了他这般沉默寡言的样子,慕七也不以为意,袁崇武今年三十有二,正值盛年,浓黑的剑眉,高挺的鼻梁,因着身在军中,黑发高挽,一袭铠甲更是衬着身姿魁伟挺拔,不怒自威。细细看来,竟是颇有统率三军的将帅之气。

这些时日,她眼睁睁的看着岭南军中的诸事全担在袁崇武一个人身上,上阵杀敌的是他,运筹帷幄的也是他,而他的那群手下…

慕七想到孟余与夏志生诸人,唇角便是一记冷笑,不料男人即使埋首于军务中,却仍是低声道了句;“你笑什么?”

慕七收回眸子,只淡淡道了句;“没什么,我本来觉得你是一个无趣的人,可现在,却觉得你还挺有趣的。”

男人抬黑眸深邃,一语不发的看向了她。

慕七却是不再多言,临去前留下一句话来;“我明日回府,等着你自立为王的消息。”

周,洪元二年,岭南军主帅袁崇武者,于烨阳封王,麾下将士士气高涨,所向披靡,与朝廷划溪水而治,夺得大周半壁江山。凌家军与大赫十万大军,向烨阳进逼,袁崇武亲披战甲,其夫人亦为女中豪杰,夫妻联手,将大赫兵马牢牢困于玉蚌口处,逼得赫连隆日无法南下一步。——————《金史杂谈—大周朝—将相侯篇》

渝州。

姚芸儿这些日子总是奢睡,成天成夜都睡不够似得,这一日刚起来没多久,便是觉得身子困乏,就连丫鬟请她去院子里走走,她也是摇了摇头,温声拒绝了。只觉得自己的那一双腿仿似灌了铅一般,沉甸甸的不想走动。

姚芸儿微觉赧然,只道自己的身子是越发懒怠了,她倚在了美人榻上,闲来无事,便是为袁崇武纳了好几双鞋垫,想着等下次看见他时,好让他换着穿上。

与男人分别的这些日子,姚芸儿每日里都是抓心挠肝的想着他,她处于深宅,也不知外头的情形,每当此时,心头便是涌来阵阵悔意,若是当初自己能勇敢一些,跟着他一块去了烨阳,也好过成日里的挂念…

高嬷嬷走进屋子时,就见姚芸儿在那里出神,高嬷嬷微笑着上前,将一碗当归羊肉汤递到了姚芸儿面前,温声道;“夫人,这是小厨房刚刚炖好的,您快趁热吃些,补补身子。”

姚芸儿将针线活搁下,刚坐起身子,孰料甫一闻到那股气味,胸口便是涌来一股反胃,竟是抑制不住的干呕起来。

163章相公,不行…

瞧见她呕吐,高嬷嬷顿时慌了,忙不迭迟的为她拍顺着后背,一声声的道;“这是怎么了?夫人是不是着凉了?”

姚芸儿伸出小手,将那碗当归羊肉汤推远了些,直到闻不到那股气味后,方才觉得胃里松快了不少。

“高嬷嬷,我这几天嘴巴里没胃口,您告诉厨房,要他们不要再给我炖这些油腻的东西,我想吃点清淡的菜。”

高嬷嬷听了这话,遂是笑道;“夫人有所不知,元帅离开渝州的时候,可是特意叮嘱过厨房,要他们换着花样给你做好吃的,那些清粥小菜的,又怎能滋养身子。”

“来,您若是吃不下肉,那就喝点汤,这当归羊肉汤最是补血,您快趁热多喝一点。”

见姚芸儿不在呕吐,高嬷嬷又是将那碗汤端了过来,央着姚芸儿多少吃些,姚芸儿想起自己孱弱的身子,也是想将身子养壮一些,好让袁崇武放心。念及此,遂是结过汤碗,刚舀起一勺汤水送进嘴巴,羊肉的那股膻味便是弥漫开来,只让她哇的一声,又是全给吐了出来,比起方才更甚。

周嬷嬷这次倒是看出了点门道,一面为姚芸儿拍着后背,一面压低了声音道;“夫人,老奴多嘴一句嘴,您这个月的葵水来了没有?”

姚芸儿连酸水都是吐了出来,一双眼睛里水汪汪的,听到周嬷嬷的话,心里却是一震,缓缓的摇了摇头。

周嬷嬷顿时喜上眉梢,喜滋滋的开口;“夫人,您该不会是有喜了吧?”

姚芸儿脸色苍白,想起当日袁杰的话,整个人,整颗心,都是冷冰冰的,她垂下眼睛,情不自禁的抚上了自己的小腹,难道,上天当真会如此垂怜,再赐给她一个孩子吗?

周嬷嬷见她不说话,还当她是脸皮儿薄,害羞,只笑道;“夫人您先歇着,老奴这就去请大夫,来给您把上一脉,若是您真怀上了,元帅还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瞧着周嬷嬷喜笑颜开的模样,姚芸儿满是惶然,好容易才勉强扯出一丝笑来。

周嬷嬷临走前还将那碗当归羊肉汤给端了出去,直到走了老远,姚芸儿还能听见她在那嘀咕着;“这当归汤活血化瘀,有了身子的人可碰不得,还好夫人没喝,要不然我这条老命,怕是保不住咯…”

而当渝州首屈一指的名医赶到总兵府,为姚芸儿诊治后,竟是告诉了她,她当真是有了身孕,并且已经一月有余!

那句话便如同一记惊雷,炸在姚芸儿耳旁,要她一动不动的愣在了那里。

“先前我曾小产,有大夫说,我往后再也不能生孩子了,您…是不是诊错了?”隔了许久,姚芸儿方才回过神来,喃喃开口。

那名医便是一笑,捋须道;“夫人小产后的确曾伤了身子,但夫人日后定是服用了极珍贵的补药,将身子的亏空重新填了回来,所以才得了这个孩子。”

姚芸儿听了这话,嗓子里好似被东西堵住了,说不出话来,眼眶却是红了一圈。

大夫收拾了药箱,临去前留下了安胎的方子,又是细细叮嘱了一番,方才被人好生护送着,离开了总兵府。

姚芸儿姚芸儿望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心头却是更加的思念起袁崇武。

“相公,咱们的孩子终于回来了,这一次,我一定要为你保住他。”姚芸儿的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这一句话刚说完,一颗凝聚着酸楚与欣喜的泪珠,从眼睛里滚落下来。

烨阳,元帅府。

“娘,明日里,父亲便会将慕七册为王妃。”袁杰取下自己的头盔,往桌子上一搁,发出一声闷响。

安氏正在为袁宇一针一线的缝制着衣衫,听到大儿子的话,遂是点了点头,道了句;“娘已经知道了,慕家的小姐,自然会是岭南王妃,这没什么好争的。”

瞧着母亲淡然处之的样子,袁杰眸心暗沉,只一语不发的坐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母亲穿针引线,那细密的针脚,就连袁杰瞧着,都觉得眼睛要痛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