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芸儿眸心是抖得,就连声音亦是抖得,她不敢去看男人的眼睛,只轻语了一句;“你去歇息吧。”

“你要赶我走?”男人微微皱眉。

姚芸儿说不出话来。袁崇武重新将她箍在了怀里,沙哑道;“你还在气我?”

姚芸儿挣扎着,却压根逃脱不了男人的禁锢,她生怕将孩子吵醒,只发出一声低浅的呜咽;“你放开我。”

袁崇武瞧着她充满抗拒的眸子,眉心不由得拧的更紧,只粗哑道;“姚芸儿,你究竟要我怎么做?”

姚芸儿眼瞳中水光盈然,微弱的说了句;“你杀了我娘亲。”

男人眸心一阵剧缩,声音沉着有力;“明日我会带你去一个地方,将这些全说给你听,眼下,还有一件事,比所有事都更重要。”

姚芸儿的手腕被他攥在手心,剪水双瞳中却是浮起一丝迷茫,脱口而出道;“是什么?”

袁崇武看着她懵懂的样子,眉心已是微微舒展,他的黑眸似海,不轻不重的言了一句;“给我生个儿子。”

他这一句话音刚落,不待姚芸儿回过神来,他已是将她一个拦腰,压在了床榻上,姚芸儿本就是熟睡中被他惊醒,身上只着了一件轻丝寝衣,哪里经得住男人的凶猛,只不过三两下,那薄如蝉翼的寝衣便是如水般的从姚芸儿柔滑的身子上滚落了下来,露出白皙如玉的肌肤,更是让人血脉膨胀,恨不得将她一口饮下。

青丝墨染,美眸迷离,姚芸儿孱弱的身姿仿若案板上的小鱼,被男人禁锢着,再也逃脱不得,她扭动着身子,想要躲开男人的轻薄,殊不知自己的动作不异于火上浇油一般,只让身上的盛年男子更是情浓如火,蓦然,她的嗓子溢出一声低吟,那一身低吟十分细弱,在辗转间,便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姚芸儿咬紧了牙关,死死抿着嘴巴,魁伟的男子肆意的在她身上驰骋,只让她不得不弓起身子,噙着泪承受。

她怕惊醒孩子,偶有几声抑制不住的轻吟,在暗夜中犹如清柔的晚香玉,透着蚀骨的妩媚,只让男人更是无法释怀,一次次的占有,只让身下的女子犹如雨后梨花,娇柔婉转。

袁崇武双眸火热,终是抵着她的柔软,将自己的一腔热情尽数抛却,身下的女子已是泪水连连,他吻去她的汗水,声音浑厚而温柔;“芸儿,为我生个儿子。”

189章合葬墓

姚芸儿经过这一番缠绵,只觉得手脚酸软,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袁崇武为她将被子捋好,见她一张小脸汗津津的,眼瞳中满是爱怜,只伸手为她将汗珠拭去。

姚芸儿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他起身披上了衣衫,走至桌前倒了一杯水,而后将她揽在怀里,将水杯喂到她唇边。

姚芸儿方才香汗淋漓,此时倒的确是口渴的紧,她轻轻抬眸,就见袁崇武正凝视着自己,他的面容逆着光,只显得模糊不清,但眉眼间的温和与宠溺却是清清楚楚,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

姚芸儿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刚低头,就有一大颗泪珠顺着眼角滚落了下来,袁崇武瞧着她的泪水,心头便是一紧,只俯身为她将那颗泪珠吮去,男人温热的唇触到姚芸儿的脸颊时,只让她的身子抑制不住的微微一颤,而袁崇武的声音已是响起;“芸儿,每次看见你落泪,你不知我有多心疼你。”

姚芸儿垂着眸光,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轻声道;“你今晚怎么了,为什么一直说这些话。”

袁崇武便是勾了勾唇,握住了她的小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温声道;“我素来不太会说话,如今想来,很多事都没和你说清,倒是要你憋在心里,苦了你了。”

姚芸儿抿着唇角,没有说话。

袁崇武复又将水杯端来,道;“来,先喝点水。”

姚芸儿伸出手,欲从男人手中接过杯子,岂料袁崇武却是道了句;“我喂你。”

姚芸儿脸庞微微一热,见男人神色如常,让她就着自己的手,喝下了一杯水去。

喝完,袁崇武为她将唇边的水珠擦去,对着她温声道了句;“睡吧。”

姚芸儿心头凄楚,他待自己愈好,愈是让她不知该如何面对,她躺在床上,只转过了身子,将脸蛋朝着里口,察觉到身后的男子亦是躺在自己身旁,翻了个身,不由分说的将自己揽在了臂弯。

他实在是累了,几乎刚合上眼睛,便是沉沉睡了过去。

姚芸儿双眸依旧清亮,她丝毫不敢动弹,唯恐会吵醒了身边的男人,她知道他这一路风尘仆仆,定是累到了极点,又加上方才与自己欢好,姚芸儿脸庞浮起一抹红晕,只盼着他能睡一个好觉,解解乏。

不知过去了多久,外间的天色已是蒙蒙亮起,就听摇篮里的溪儿翻了个身,啼哭了起来。

姚芸儿一怔,赶忙轻手轻脚的将男人落在自己腰际的大手拿开,起身之际小心翼翼的为他将被子掖好,做好这一切,方才落足极轻的下了床,将女儿抱在了怀里。

溪儿向来跟母亲睡惯了,醒来时骤然见自己被扔在了摇篮里,那一张小嘴撇的可怜兮兮的,再看见姚芸儿后,哭声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是愈演愈烈,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溪儿乖,快别哭,咱们不要将爹爹吵醒。”姚芸儿焦急不已,只抱着孩子不住的轻哄,见女儿哭的实在厉害,姚芸儿连鞋子也不曾穿,便慌忙将孩子抱到了偏殿,生怕会吵到袁崇武的清梦。

翌日清晨,袁崇武睁开眼睛时,但觉宫殿里空无一人,姚芸儿母女尽数不见了踪影,他心下一凛,赶忙掀开了被子,刚下床,便有内侍与宫人听到了动静,捧着盥洗之物走了进来。

“娘娘和公主在哪?”男人道。

“回皇上的话,娘娘与公主正在大殿,等着皇上洗漱后,一并用膳。”当先的宫人毕恭毕敬,闻言,男人的脸色稍齐,换过衣衫,梳洗过便是大步向着前殿走去。

姚芸儿果真已是带着孩子等在那里,在看见男人的刹那,姚芸儿站起身子,对着袁崇武躬身行了一礼,不待她俯下身子,便已被男人一把拉了起来,袁崇武眉心微皱,低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早膳已经摆好了,皇上先用膳吧。”姚芸儿轻声细语。

袁崇武看了她好一会,她那一声皇上,狠狠刺痛了他的心。

“来人,”男人的语气不急不缓,不高不低,听不出任何情绪。

“皇上有何吩咐?”宫人战战兢兢的上前,恭声道。

“摆驾景陵。”

景陵乃是前朝陵寝,大周朝的历代君王俱是葬在此处,距景陵不远处还有一座定陵,埋葬着历朝以来对大周的江山立下过汗马功劳的权臣,陪葬定陵,对朝臣来说一直都是无上的荣耀,甚至就连整个家族,亦是会感到无比的自豪。

姚芸儿压根不明白袁崇武为何要带着自己来到此处,直到鸾车停下,袁崇武亲自将她从鸾车上抱下,她方才见自己已是置身于一处绿意静深,山清水秀的墓园之中。

“这是哪?”姚芸儿不解的看着男人。

袁崇武一语不发,只拉起她的手,向着前面走去。随行的侍从与宫人,皆是一个个如钉子般的站在那里,未得奉召,不敢上前。

直到走至一处宏伟气派的陵墓前,男人方才停下步子,对着她道;“你的亲生父母,便是葬在此处。”

姚芸儿听了这话,小脸顿时变得雪白,她怔怔的望着墓碑上的刻字,依稀识得几个“大周”,“南陵王”,“凌肃之墓”几个大字,从前的回忆汹涌而来,凌肃待自己的好亦是点点滴滴,萦绕心头,只让她膝下一软,情不自禁的跪在了凌肃的坟前,呢喃了一句;“爹爹…”

在养母一家被亲生父母下令斩杀后,她曾说过自己再也不想当他们的女儿,可是,真当父母全都离自己而去后,姚芸儿方才惊觉自己竟是会时常想起他们的好,尤其当自己生下溪儿后,原先的那股恨意,居然在不知不觉间,慢慢消退了下去…

“出来吧。”袁崇武的声音淡然,一语言毕,就见从墓园旁走出一位容貌敦厚,粗衣麻裤的妇人。

姚芸儿骤然见到此人,只觉得眼熟,细瞧下去,不由得怔在了那里,这妇人不是旁人,竟是原先一直服侍在徐靖身旁的永娘!

“小小姐!”瞧见姚芸儿,永娘亦是泪如雨下,只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一点点的挪到了姚芸儿身旁,还没说话,倒是先拭起了眼泪。

“徐姑姑,你,你还活着?”姚芸儿先是惊,再是喜,怎么也不曾想到永娘还会尚在人间。

永娘含泪点了点头,举目望去,就见袁崇武已是走的远了,她攥住了姚芸儿的手,温声道;“小小姐有所不知,当初岭慕大军打下京师,皇上自尽殉国,奴婢与太后在披香殿里亦是准备了结自己,是岭南军的人救了咱们,他们不分日夜的守着我们,不许我们寻死,直到后来,袁崇武进了京…”

姚芸儿心头一颤,哑声道;“杀我娘的人,是不是他?”

永娘摇了摇头,眸子却是转向了那一座坟墓,对着姚芸儿道;“小小姐,这是你爹娘的合葬墓,太后临去前,曾留下心愿,希望死后能与侯爷合葬,大梁的皇帝成全了她,将她安葬于此,并答允了奴婢,要奴婢在这里守墓。”

姚芸儿盯着永娘的眼睛,颤声道;“徐姑姑,你告诉我,我娘是怎么死的?是不是他…逼死了我娘?”

永娘的眸子里是一片深沉的慈爱,她为姚芸儿将散落的碎发捋好,轻声道;“小小姐,你娘是自尽的,大梁的皇帝本要将咱们主仆送至西峡寺,也能得养天年,是你娘,她求了大梁的皇帝,希望能见你一面,方可无牵无挂的上路。”

“她为什么要这样?”姚芸儿声音沙哑。

“你娘苦了一辈子,最大的心愿,便是能与你父亲在一起,侯爷去世后,她已是生无眷恋,在后来,大周灭亡,亲儿自尽,即使大梁的皇上有心饶她一命,她也不愿苟活。”

永娘的话说完,姚芸儿已是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她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望着眼前的那一座气势恢宏的陵墓,不知过去了多久,她终是颤抖着双唇,唤了一声;“爹…娘…”

永娘跟在一旁抹泪,只叹了句;“恕奴婢多嘴一句,你爹与你娘得以合葬于此,亦是大梁皇帝因你之故,若不是为了你,怕是你爹的坟墓都早已被人掘开,连尸骨都要被人给挖了出来。小小姐,以前的事,你都忘了吧,往后,好好儿的和大梁皇帝过日子,啊?”

姚芸儿听着永娘的话语,自己已是说不出话来,她在父母的坟前的跪了许久,只觉得漫天漫地,凄惶无助。

七月,豫西的战事已停,两军久久对峙,无论是慕家军,还是岭南军,都是不敢跨雷池一步,僵持之态,不知要维持多久。

袁杰待听闻父皇将温丞相的千金许给自己为妻后,心头的喜悦便好似要炸开一般,成日里精神抖数,军营的事莫不是在副将的协助下处理的井井有条,偶有空闲的功夫,温珍珍绝美娇嫩的容颜,总是会浮在心头,只让他恨不得可以立时回京,看一看心上人才好。

终于,七月初,袁崇武一道圣旨,命皇长子回京。

190章温家父女

丞相府。

温珍珍坐在梳妆镜前,镜子里的女子肤白胜雪,丽色天成,鸦翼般的黑发挽成一对飞仙髻,淡扫鹅眉,剪水双眸,一张鹅蛋脸难描难画,桃腮潋滟,兰花般娇嫩的手指留着长长的玉色指甲,扣人心弦。

柳儿是自小伴在她身边服侍的,即使见惯了自家小姐的美貌,可此时亦是怔在了那里,只呆呆的看着她。

温珍珍听到她的脚步声,仍是在慢条斯理的梳着自己的长发,淡淡道了句;“是不是皇长子来了?”

听到自家小姐开口,柳儿方才回过神来,赶忙福了福身子,对着温珍珍道;“回小姐的话,皇长子一早便来府里拜访,到了此时,已是等了两三个时辰了。”

温珍珍一声冷笑,眸子里浮起的是不屑的光芒,道;“去告诉他,就说本小姐近日身子不适,要他不必再来了。”

柳儿颇为踌躇,只小声劝道;“小姐,皇长子自从回京后,日日都会前来府中拜访,您一直回避着不见,奴婢只怕,会惹恼了皇长子。”

温珍珍听了这话,手中的梳子便是“啪”的一声,搁在了梳妆台上,柳儿听着这声音,便知是小姐动了怒,当下亦是浑身一颤,再也不敢多话了。

“惹恼了他正好,省的整天缠着我,烦也烦死了。”温珍珍眉头紧拧,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分明是倾国倾城的一张脸,自她及笄后,见过她的男子无不是被她美貌所震,却唯有一人,偏生对自己视而不见,要她怎能咽下这口气。

想起袁崇武,温珍珍更是心烦意乱,她怎么也不曾想过,他竟是会将自己许给他的儿子,这太不可思议,她实在不懂,他为何要这样做!

“小姐,恕奴婢多嘴,皇长子是皇上亲儿,又是长子,如今在军中也算是多有建树,与您年岁也是相仿,您若是嫁过去,那也是正正经经的皇子妃,若以后皇长子继承了大业,您更是了不得,这门亲事,奴婢瞧着也并无不好。”柳儿轻声细语,生怕惹怒了眼前的女子。

温珍珍回过身子,冷若寒霜,斥道;“你懂什么?皇上如今正值盛年,待姚妃生下麟儿,你以为皇上还会器重皇长子?再说,皇上今年也不过三十有四,即使皇长子被立为储君,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登基,我嫁给了他,难道是要做一辈子的皇子妃不成?”

柳儿心知自家小姐心性儿极大,一直都是要当皇后的,当下遂是道;“小姐,只要姚妃娘娘没有生子,这皇位总是会落在大皇子身上,您且熬一熬日子,等皇长子登基,您也是正儿八经的皇后。”

温珍珍默了默,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那一张如花容颜如娇似玉,许是越美的女人,越是怕老,虽然她今年不过才十六岁,竟也担心自己会有衰老的那一天,她怜惜而轻柔的抚上了自己的脸蛋,道;“到了那时,我已经老了,就算当上了皇后,又有什么意思。”

柳儿闻言,便是不敢说话了。

温珍珍缓缓放下了自己的手,眸心一片清亮,一字一字的吐出了一句;“再说,皇后与皇后不同,袁崇武的皇后,那是大梁的开国皇后,袁杰的皇后又怎能与之相比?”

还有一句,温珍珍却没有说出口,她要么不嫁,要嫁,便是是要嫁给这世上最强大的男人,若能当上袁崇武的皇后,才算是不枉此生。

柳儿对这些自是一窍不通,正寻思着说些好话来讨好小姐,就闻一阵脚步声向着温珍珍的闺房走来,柳儿回过头,慌忙俯下身子,道;“奴婢见过老爷。”

来人正是温天阳,温天阳对着柳儿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待婢女离开后,屋子里便只剩下父女二人,温珍珍自幼便被父亲娇宠惯了,是以此时见到了父亲也并未行礼,只从锦凳上站起身子,糯糯的喊了一声;“爹。”

温天阳瞧着女儿,神色满是温和,只道;“皇长子已是在前面等了你半天,怎又闹小孩子脾气,如此怠慢人家。”

温珍珍不以为然,道;“他若是真有骨气,早该瞧出女儿不待见他,即便如此还好意思日日上门,也不怕失了身份,被人瞧轻了去!”

温天阳闻言便是笑了,只摇头道;“你这孩子,还是这般牙尖嘴利,无论怎么说,他始终都是皇长子,听为父的话,好歹出去见一见,免得传进皇上与安妃的耳里,怕要被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编排你的不是。”

温珍珍不耐道;“随他们说去,爹爹,女儿早和你说过,女儿才不要嫁给那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您为何要答应这门亲事?”

温天阳在椅子上坐下,听得女儿的质问,也只是微微一叹;“这门亲事是皇上亲自下的旨,为父哪里说得上话。”

温珍珍心头气苦,只道;“爹爹你身为当朝宰相,首辅大臣,怎生连女儿的亲事都做不了主,女儿不管,女儿绝不嫁给那个有勇无谋,胸无点墨,事事全要仰仗皇上的…”

“珍儿!”许是听女儿越说越不像话,温天阳的脸色一沉,终是出声打断;“为父知道,嫁给皇长子是委屈你了,为父也一直都说,凭着咱们的家世,凭着你的容貌,进宫为后简直是易如反掌。当日的除夕宴,为父装傻充愣,有意顺着慕成天的话要你觐见,本以为皇上见了你,自是会起了心思,可如今看来,他竟然要将你许给皇长子,你还不明白?”

温珍珍心头一凉,眼眶中已是起了一层雾气,心头既是不甘,又是不忿,只道;“女儿不懂,无论是容貌,还是家世,女儿都远胜姚妃,可他将姚妃视若珍宝,却正眼都不瞧女儿一眼,当日在玉芙宫,他还当着宫人的面羞辱女儿,女儿究竟是哪里比不过姚芸儿?”

温天阳眉头微皱,只道;“皇上比你年长十八岁,你又何苦执着,按为父看来,你与皇长子年岁相当,也莫不是门良缘。”

温珍珍眼眸噙泪,不服道;“皇上出身庶民,却凭一己之力统领三军,打下天下,从草莽当上了皇帝,这种男人世所罕有,哪是皇长子能比得了的?”

“珍儿,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既然皇上无心,咱们父女便要顺势而为,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非嫁给皇长子不可。皇上已是亲自下旨,将你们的婚事通告天下,此事便是再无回转的余地,即使你不愿嫁,怕是这世间,也在无人敢娶你。”

温珍珍心口一颤,眸子里浮起一抹惊恐,只呆呆的看着父亲,紧咬唇瓣。

温天阳站起身子,在女儿的肩头拍了拍,叹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你相信爹爹,等你嫁给皇长子,凭着为父的势力,自是会襄助他得到皇位,到了那时,你依然会是大梁的皇后。”

温珍珍一语不发,隔了良久,她似是接受了眼前的事实,只默念了一句;“那,若是姚妃生了儿子,又要如何?”

温天阳面色微沉,眸心却有一抹冷锐的光芒一闪而过,缓缓道;“你放心,有安妃娘娘在,姚妃定是生不出儿子。即便她生了儿子,能不能长大,也是两说。”

温珍珍眼瞳一亮,瞬时明白了父亲的意思,她微微颔首,终是吸了口气,道了声;“多谢父亲提点,女儿明白了。”

皇宫,玉芙宫。

许是天热的缘故,姚芸儿近日来都是身子倦怠,每日里都觉得恹恹的,胸口亦是沉甸甸的难受,成日里仿似睡不饱一般,就连照顾熙儿,也都是有心无力起来,一些琐事只得交由乳娘去做,自己则是伴在一旁,乳娘若有不尽心的地方,她便是亲自动手,精心护着孩子,生怕熙儿受暑。

这一日午后,刚将溪儿哄睡,姚芸儿独自一人坐在后殿,亲手挑着燕窝里的细毛,这些日子袁崇武忙于政事,每晚都是熬到深夜,姚芸儿成日里换着花样,按着御医的嘱咐为他炖着补品,这燕窝只是其中一样,姚芸儿只怕宫人打理的不够干净,袁崇武的衣食,事事都是她亲力亲为。

瞧着手中的燕窝,姚芸儿的神智却是飘得远了,还记得许久前,那时候的袁崇武还不是皇帝,只是清河村的一个屠夫,在她初初有孕后,他不知是从哪寻来的这些燕窝,去为她滋补身子,担心她心疼银子,甚至和她说这燕窝与粉丝一个价。

想起往事,姚芸儿唇角浮起一抹笑涡,眼瞳亦是温温柔柔的,只沉寂在过去的回忆里,宁愿沉醉不愿醒来。

袁崇武踏进宫门时,瞧着的便是这一幕。

他几乎已是忘了,他有多久没有看过她这般的笑容,她的笑容还是那般的清甜,眉眼如画,依稀间,还是清河村的那个小媳妇。

他一步步的像她走去,姚芸儿终是察觉了他的动静,刚抬起脸颊,便落进了一道深邃滚烫的黑眸里去。

191章相依为命,形单影只

姚芸儿见到他,心跳立时变的快了起来,她刚站起身子,还不等她行下礼去,袁崇武已是上前,将她揽在了怀里。

“芸儿,别再这样折磨我。”男人声音低沉,揽在她腰际的大手微微用力,似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怀里。

这些日子,姚芸儿仍是对他无微不至,无论吃的穿的,全是出自她之手,她那样悉心的打理着他的一切,甚至连溪儿都是情愿交给乳娘照顾,也要亲手为他缝制过夏的衣衫,袁崇武常年打仗,身上伤痕累累,尤其肩膀与胳膊更是受过寒,每逢阴雨天便会格外酸痛。如今正值酷暑,天气炎热,而他又是贪凉,元仪殿中早已上了冰块,让人一走进去,便是凉丝丝的。

御医说是要冬病夏治,若想驱除皇上体内的寒气,夏天里则是万万不得受寒,方才能将寒意逼出去,姚芸儿牢牢记在心上,细心挑了轻薄舒适的料子,最是柔软吸汗,在关节处又是细细的缝了一层棉纱,既是透气,又不至于让他因贪凉受寒,总之是想尽了法子,既不愿他受热,又是担心他受凉的,事事都为他想到了。

可唯独两人单独相处时,面对着他,她却是变得谨小慎微,再也不似从前般娇憨随意,见到他,她亦是会如旁人一般,对着他行下礼去,口中只道皇上,就连她自己都记不清,已是多久没有唤过他相公了。

相公,这两个字仿似留在了过去,留在了清河村,在这座皇宫,没有她的相公,有的只有大梁的皇帝,他是她的君,她是他的臣。

姚芸儿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她那样温顺,如今就连在床事上,她也是乖巧的不成样子,任由他肆意的要着自己,即使他心中因着沉痛,恨得加重了力道,她也是默默承受着这一切,不得不弓起腰肢,迎接他近乎粗暴般的占有。

袁崇武诸事缠身,即使身在宫中,朝堂上的事却也是将他缠的分身乏术,数日顾不得后宫亦是常事。玉芙宫中宫门深锁,姚芸儿如同惊弓之鸟,除了打小照顾溪儿的乳娘以外,就连玉芙宫的宫人也是近不了孩子的身,孩子贴身的事全由母亲一手包揽,从不敢假以他人之手,姚芸儿天性单纯,只得用最土的法子来保护自己的孩子,自从溪儿磕到了眼睛,母女两如今连御花园都去的少了,成日里守着一座玉芙宫,寂寥度日。

相比,玉茗宫却是门庭若市,自袁杰回京后,往来巴结之人数不胜数,数日前,凑巧赶上了安氏的生辰,虽然袁崇武忙于舟山的洪灾之事,未曾前来,袁杰却依然为母亲大大操持了一番,朝中贵妇俱是前来,贺寿的礼物更是流水介的涌了进来,甚至连库房都塞不下,只得胡乱堆在宫室里,由一个精干的嬷嬷领着好几个手脚伶俐的宫人,整整一天都没有理完。

晚间,丝竹之声随着风声遥遥传来,更是衬着玉芙宫凄凉孤苦,姚芸儿素日性子温软,从不为难宫人,日子一久,虽然姚芸儿时有恩宠,但服侍的人多多少少也有些不将她看在眼里,宫里的人向来最是擅长拜高踩低,自袁杰与温小姐的婚事通告天下,诸人得知皇长子得了这样一位丈人,两宫间的地位,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姚芸儿抱着女儿,听着远处的喧闹,低眸,就是母女两的落在地上的影子,她不知怎的,心头默然浮起八个字来,相依为命,形单影只。

袁崇武紧紧的抱着怀中的女子,姚芸儿安安静静的倚在他的怀里,柔顺的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袁崇武终是松开了她的身子,见她那一张瓜子小脸消瘦了不少,脸色也是泛着微微的青,气色十分不好,他心下一疼,大手捧起她的脸颊,见她那一双眼睛澄如秋水,看着自己时,没有一分灵动之气,她整个人轻如蝉翼,仿似他一个用力,就会将她碰碎了,一发不可收拾。

他又急又痛,双眸似乎能喷出火来,他捏住她的肩头,再也忍耐不住的粗声道;“姚芸儿,你给我一个痛快,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姚芸儿移开目光,只觉得浑身上下累到了极点,没有一处不疼,心口处更是被人捏住一般,疼的人透不过气来。

“你告诉我,行不行?”袁崇武的双手加重了力道,姚芸儿疼的小脸一白,却只是将脸蛋垂下,逆来顺受,强撑了下去。

袁崇武心疼到了极点,每次来见她,都是相思无法可解,他那样想她,没日没夜的处理完政事,第一件事便是来玉芙宫中见她和孩子,可结果,却总是让人撕心裂肺。

他再也不想看她这个样子,再也不想。

他终是松开了她的身子,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玉芙宫,走到宫门口时,男人身子顿了顿,停下了步子,回头望了一眼。

他希望自己看见的,是她守在原地,一如从前般满是不舍与依恋的看着自己,若是如此,他定是会回到她身边,不管不顾的将她狠狠抱在怀里,可他看见的却只是她随着宫人一块跪在地上,她的脸庞依旧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丝的不舍与留恋,与周围的宫人毫无二致,恭送圣驾。

袁崇武的黑眸看了她好一会,再坚韧的心,也会千疮百孔,他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子,大步离开了玉芙宫。

玉芙宫外,圣驾已是恭候于此,见他走出,一位相貌娟秀的妇人立时俯下身子,向着男人行下礼去。

袁崇武颔首,对着她道;“起来说话。”

永娘站起身子,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只道;“日后,你便留在玉芙宫当差,芸儿身子不好,一切,便都仰仗姑姑照料。”

永娘一怔,口中只道不敢;“皇上此话折煞奴婢,能够服侍姚妃娘娘,是奴婢的福分。”

袁崇武淡淡点头,不再说话,只一声不响的向着前头走去,一大群的宫人内侍紧随其后,渐行渐远。

袁崇武自知诸事缠身,陪在姚芸儿母女身边的时日实在太少,他心知姚芸儿的性子,此番将永娘请进宫中,亦是不得已而为之,但为今之计,永娘却也是最合适的人选。她久居深宫,对宫中险恶之事了如指掌,自是能护的姚芸儿母女周全,再有,便是她与姚芸儿生母名为主仆,实为姐妹,多多少少,也会对姚芸儿母女生出几分真心,此外,他也盼着有永娘在,姚芸儿不至于太过孤苦,身旁有个能说话的人,总归是有些益处。

这样,待他离宫打仗,亦或是在元仪殿处置政事,多多少少也是能放下心来,不必太过牵挂担忧。

晚间,夜已是深了,因着再过不久便是中元节,袁崇武已是命礼部着手准备祭祀大典,大梁开国尚短,袁崇武又是开国皇帝,此番祭祀,自是不为祖先,而是为当日征战天下,横死的诸位同袍,其中,便有渝州之战时,岭南军的七万冤魂。

此大典甚是隆重,有关祭祀典礼上的诸多琐事,礼部俱是一一详细的禀明了袁崇武,男人待此事亦是十分重视,稍有瑕疵,便是驳回重置,只让礼部忙得人仰马翻,苦不堪言。

“皇上,何子沾将军求见。”听得内侍的通传,男人抬了抬眼皮,道了句;“让他进来。”

一身戎装的何子沾单膝跪地,先是行了君臣之礼,袁崇武的眼眸落在奏折之上,淡淡道;“免礼。”

何子沾站起身子,一一将军营中的诸事回禀了男人,袁崇武笔下不停,一面批阅着小山般的奏章,一面将何子沾的话一字不漏的听了下去。

何子沾追随袁崇武多年,向来为男人心腹,直到袁崇武将最后一本奏章合起,啪的一声将其落在桌上,袁崇武的眼眸方才向着何子沾望去,免不了将要紧的事一一吩咐,何子沾毕恭毕敬,待男人说完,只垂下头,抱拳道;“属下遵命。”

待何子沾请安告退,袁崇武眸心一皱,似是想起一事,只喝道;“等等。”

“皇上还有何吩咐?”何子沾立时转过身子,垂首道。

“你命人去一趟荆州城,寻到王家村,找一个名为王大春的人,记住,他有两个女儿,你让人把那两个孩子接到京城,送进玉芙宫。”

何子沾听了这话,心头便有些不解,可又不敢多问,当下只是领命而去。

中元节。祭祀大典如期进行。这一祭祀典礼,乃是大梁自袁崇武登基后,规模最为宏大的典礼之一。

文武百官俱是身穿朝服,一一立在崇德门前,待那抹明黄色的身影走至高台,诸臣皆是一一跪了下去,口中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忠烈堂中满是岭南军数年来阵亡的将士灵位,一眼望去,密密麻麻,怎么也望不到尽头。

袁崇武神情肃穆,亲自拈香,深深拜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