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异变陡生。旁边竟是突然蹿出几个人来,似是从天而降,落在了马车近旁。
一人冲向了冯旭,四人守着马车和侍卫对战。其余人则分别去到三处,与冀行箴、常书白和冯旭缠斗。
看到两个侍卫被拖住完全无暇分.身、看到秀芽被人强行拽出车子,冀行箴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他心下慌乱,急欲去到马车旁边,可是对方两人将他死死缠着,他根本无暇脱身。
眼看四人里有一个去到车旁扯开车帘,冀行箴心痛难当,手臂被人刺了一下依然无法不分心,高喊道:“阿音!”
阿音看着车帘打开有人扑过来,赶忙拉起衣袖露出腕上之物。
那里有一个小盒子,看似不过一寸大小,上面有着繁复雕纹好似装饰,里头却另有玄机。扣动机括可以放出金针,金针上淬有痹药能让人瞬间身体僵硬无法动弹,继而昏迷倒下。
阿音心中紧张万分,却努力让自己手不抖心不乱,指尖放在机括上,对准了那扑来之人。
只要一下,瞅准时机只一下,这个人就能被制服。
她正双目圆睁认真估测,谁知还未来得及行动,突生变故。
旁边忽然斜刺里闪出两个人来,厉喝一声扑向那袭来之人。
此二人伸手甚好,不过两三下的功夫就将此人制服。而后两人分开立在马车近旁,任由其他几处战局再如何激烈难当,他们也依然死死守在这里,不挪动半分。
阿音怔在了原处,手指还停在机括上,眼睁睁地看着冀行箴和对方拼斗,这二人却始终守在她的旁边。
阿音怎么也没料到,冀行箴竟然把暗中隐匿的火青川青全留下了护卫她。
那他怎么办?
阿音急急地看向远处,便看到了冀行箴手臂上之前被人刺到的那一处伤口。
她又急又难过,不住催促火青川青:“你们去帮他啊!你们怎能丢下他不管!”
川青道:“这是公子的命令。”
阿音急得快哭了。
“三公子功夫甚好。”火青虽然心中焦急,却还是低声劝阿音:“更何况,您好好的,他才更能放心。”
阿音担忧地想要下去,偏偏她下去后可能反倒更拖后腿。
正在她心急火燎地不知如何是好时,马蹄声已然临近。
二十多名衙役翻身下马加入战圈。
这些衙役却非寻常百姓,而是州府里召集的江湖好手,功夫甚佳。有了他们相帮,不多时崔治这些人便被尽数制服。
眼看着己方再无胜算,被砍断了一腿的崔悦尖声厉笑两声,高喊一句:“士可杀不可辱!”口唇微动,下一瞬竟是口吐鲜血垂头而亡。
不只是他,崔治连同那车夫还有后来赶至的几人尽皆如此。
常书白俯身探了探这些人的口鼻,拧眉摇头。
冯旭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朝地上啐了一口,气道:“他.奶.奶的,白忙活了半天。居然是死士。”
“死士也要带回去看看。”为首的官差朝常书白和冯旭拱了拱手,“还得烦请常少爷和冯少爷一同去府衙一趟。”
他又望向冀行箴,“这位三公子,您的伤势——”
冀行箴不顾旁边衙役关切的询问,眼睛紧盯着马车,快步往马车旁跑去。
阿音之前一直被火青他们两个死死拦在车里不让下来。如今他们刚刚“放行”,她正要跳下马车去看看冀行箴的伤势,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临近,抬眼一看,他却已经来到了车子前。
“你没事吧?”阿音看到冀行箴手臂上衣衫破了一块,有鲜血不住地从里头冒出来,难过得心里发疼,不住询问:“药在哪里?赶紧上药才是!”
说到这儿,她忽然记起来冀行箴的药昨日留在了寺里。
“我有伤药。”旁边一名衙役从怀里掏出药来,“虽是最普通的金疮药,公子也先用着罢!”
川青探手捞过这药,在鼻前嗅了嗅,颔首道:“没问题。”又双手捧着递到了阿音的跟前。
阿音忙把药接过来,也不下车了,赶紧扶了冀行箴上车歇着。
冀行箴上车后顺手把车帘拉好。
阿音什么也顾不得说也顾不得做,看那左臂上伤口没有沾到脏污,忙把金疮药倒在了上面,又从怀里掏出干净的手帕将伤口绑牢。
待到系上顶端打了个结,已经包扎完毕,她七上八下的心方才安稳了点。想到刚刚眼前看到的冀行箴手臂上狰狞的伤,阿音难过至极,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冀行箴抬手轻抚着她的发,温声道:“怕什么?不过是小伤罢了。你看,才这么浅一点,放点伤药就好。”
“可是你明明可以不受伤的。”阿音握着他的手,“火青川青如果在你身边,哪怕只有一个帮帮你,也不至于——”
“又说傻话了不是。”
冀行箴低笑着,俯身凑到她的跟前。顿了顿,最终轻柔地在她唇角落下一个轻吻。
“保你无忧我才能够全力以赴。若你我之间必然有一人置于危险之中,我宁愿那人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啊啊啊啊亲到了亲到了~~虽然只是稍微碰到唇角一点点,可还是开心到飞起怎么办~︿( ̄︶ ̄)︿
第72章
少年这话发自肺腑情真意切, 故而最是动人心弦。
阿音听了后心中百般滋味难以述说,最终还是担忧他的情绪占了上风,横了他一眼,气道:“那也不能这样任性!你若有事,我该如何?”
冀行箴本因着她别不答之前□□心中失落。再一细想, 她这样的说辞其实暴露了她的心思, 不知不觉已经将他放在了心里极其重要的位置。
思及此, 冀行箴欣喜至极, 心中失落也已消弭无踪。但他不敢讲话说得太明白,免得她听了后又要羞窘。
“你放心,我总不会让自己有事的。”冀行箴探手揽她入怀,“我定会让自己好好的, 能更好地照顾你。”
阿音想要挣脱他的怀抱, 挣扎一下后发现他轻轻地倒抽一口凉气, 便知晓这样会扯动他的伤口。她不敢再过多动作,只能僵着身子依偎在他的怀里。
许久后,耳边传来少年的一声喟叹。
“原只知晓生病好, ”冀行箴道,“那样你可以来陪着我。如今方才知道,受伤了更好。最起码你不会拒绝我。”
阿音很轻地推了他一把, “莫不是受伤说胡话了?”
冀行箴莞尔,在她耳边很轻很轻地道:“你就当做胡话好了。”
阿音耳根红了红,轻嗤一声不再搭理他。
这时马车壁上响起了轻叩声。
阿音生怕是有人要掀开帘子看冀行箴的伤势,赶忙坐起身来。不过怕牵扯到冀行箴的伤口, 动作有不敢太快。
她紧张得盯着车帘,生怕有人会探头过来细瞧。
谁知帘子分毫都未动。
车外响起了常书白的声音,“马上要走了,你们打算如何?”
他说话的功夫,阿音已经坐好,又理了理因着相拥而起了褶皱的衣裳,顺口道:“已经包扎好了。”
后看到冀行箴伤在手臂,她生怕骑马会牵扯到他的伤口,就掀开帘子问常书白:“小白,要不然让他坐我车里罢。如今骑马怕是不行了。”
常书白的视线在她衣衫上还未理好的褶皱上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她红红的脸颊和耳朵上。
他垂眸沉吟许久,最终好不容易说道:“好。”又觉只这一个字怕是不太妥当,就道:“就先这样罢。有伤的情形下,是没法骑马。另外那辆车也不适合让他坐。”
阿音点点头,又转回了车子里去看冀行箴的伤势。
常书白对着晃动的车帘出了片刻的神,回身去牵自己的马。
冯旭嚷嚷着问他:“怎么样?三公子伤势怎么样了?”想想不放心,他丢开缰绳往马车跑,“我去瞅瞅!不看看不放心啊!十妹妹哪会给人包扎?”
“别。”常书白一把拽住了他,“你可别去看。”
冯旭停步扭头看他,“怎么着?”
“也没什么。”常书白笑道:“我看过了,小丫头挺厉害,包的还可以。你不劳烦你再跑趟了。”
冯旭不疑有他,啧啧道:“妹子行啊!厉害厉害!那成!咱们赶紧走罢。”说着就重新拽了缰绳翻身上马。
常书白又朝马车方向看了几眼,这才在冯旭的催促下也上了马。
虽说那些死士的尸身都被带去了杨林府府衙,但因一个活口也无,几天里均未找出有利线索。
众人知晓那些人既是敢让死士出马,定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等闲不会留下蛛丝马迹来。故而停留几天后,见事情没有太大进展,就修书一封让人送到大理寺卿那里去后,便继续往南赶路了。
冀行箴的伤势并不太重,只不过到底受不得剧烈颠簸也不能承受太大的气力,长时间骑马是不成的了。他便想以此为由赖在了阿音的车上。
阿音毕竟大了,这样孤男寡女在一个车里太过不合规矩。短时间就罢了,冀行箴这样要养伤一段时日,她们长期这般独处着却是不太好。
更何况这儿还有晟广帝遣来的两个侍卫跟着,他们可是帝王的耳目。
偏偏冀行箴说什么也不肯再雇一辆车。
因此阿音想了个折中的法子,与冀行箴道:“不若这样,你在我车子里休息,我骑马跟在旁边。如此一来,不用再雇车,你还能好好休息。你看如何?”
冀行箴哪肯让她受这样的委屈?看她宁愿骑马在外也不肯和他同承一车,他只能让人又雇了辆车来。二人分开两辆来乘。
冀行箴受伤后,大家游山玩水的兴致少了些,一路上尽量都让他歇着,免得影响了伤势的恢复。又商议好了在归途的时候再游玩,如今只管一路向前就是。
这样专注与赶路的情形下,目的地越来越近。没过多少时候,到了冀行箴的伤势近乎痊愈的那天,众人也就抵达了洪都府。
洪都王封地便在洪都府。因着王爷姓吴,故而洪都府本地人又称洪都王府为吴王府。
此事洪都王在南疆镇守边关,并不在府里,只吴王妃和世子还有郡主在家中。
众人一进洪都府的地界,王府这边就收到了消息。待到他们的车马驶入城内后,吴欣妍便拉着吴南义过来相迎。
进了城门没多久,阿音便听到外头有欣喜的高高呼唤声。她掀开车窗帘子,看到是吴欣妍,不由得开心起来,挥手与她招呼道:“你怎地来了?”
“妹妹到我家做客,我这个当姐姐的自然要照顾周到。过来接你更是理所应当。”
吴欣妍说着话的时候已经开心地驱马靠近马车。待到两人离得近了,她笑眯眯地打量阿音道:“一段时间不见,长得倒是愈发漂亮了。”再仔细看看,又有些惊诧,“为什么你一路晒太阳过来,竟是没有晒黑?”
南地的太阳比起京城来要大许多,也亮许多。
不过阿音平日里倒是没有留意这个,听吴欣妍说起了,方才环顾四周。
大致朝旁边看了看,见身边不远处的冀行箴和常书白也没晒黑,她就笑道:“应当是京城的水土养人。我们几个不都和之前差不多?”
“妹子,咱们做人不能这么没心没肺啊。”幽幽的一声长叹从旁边怨念十足地飘过来,“哥哥我就黑了很多。”
阿音闻言看向冯旭。
他之前是面皮微黑,如今赫然是脸色黝黑了。
阿音望着他抿着嘴笑。
冯旭一脸哀怨地伸开手掌捂着脸撇到一旁去。
阿音和吴欣妍看他这副作态都哈哈大笑。
冀行箴只看着阿音不说话。
常书白扬眉笑问:“郡主,不知王府还有多远,我们赶路这许久,可就等您的一杯热茶、一碗热汤了。”
“好说。”吴南义在旁道:“既是来了,少不了你的。茶水点心早已备好,就等常少爷进去品尝了。”
在京城住着的那段日子里,吴南义关系最密切的少年便是阿音的哥哥俞林琛。不过因着吴王妃和吴欣妍都和阿音来往密切,吴南义连带着与冀行箴也来往不少,与常书白自然也见了不少回。
更何况镇国公府也是以武传家。吴南义因此拜访过镇国公老爷子几次,之后对常家的印象很是不错,就也乐意结交常家的这位九少爷。
常书白倒是不和吴南义客气,听闻后桃花眼里满是笑意,“当真?那我可得赶紧去。骑马骑得我骨头都要散架了。”
冯旭侧首看他,“你这也太不禁事了些。枉你在京城的时候还时常摆威风,却是骑马都禁不住了。”
常书白笑眯眯地望着他,“我不禁事不要紧,起码禁晒。一路过来也没黑。”
这可实实在在地戳到了冯旭的痛处。
冯旭恨恨地瞪他一眼不理他了。
大家看着冯旭哈哈大笑。
吴欣妍也不骑马了,把缰绳往马儿上一抛,钻到了阿音的车子里,与她一同边说着话边往王府行去。
吴南义和常书白、冯旭并骑着说话。
冀行箴策马默默地行在马车旁边。
听闻一行人路上遇到了歹人,吴南义顿时变了脸色,压低声音问道:“可是查出来是什么人了么?”
冀行箴这时候方才搭话,“查不出来。一来是对方隐匿得好,二来是在南边人生地不熟,寻不到合适的法子把主使之人揪出来。”
“无妨。”吴南义道:“杨林府离洪都府不算太远。我到时候遣了人过去看看。不说一定能找到幕后之人,但寻出点蛛丝马迹想必是没问题的。”
冀行箴颔首道:“多谢吴世子。”
吴南义笑道:“您客气了。”
少年们在外面商议着这件要事,女孩儿们缩在车子里却在说着悄悄话。
吴欣妍问候阿音的家里人,把俞家人挨个问了一遍,最后说道:“你大哥最近如何了?”
因着之前说过大堂兄俞林瑞的近况了,阿音便知晓吴欣妍说的是她胞兄俞林琛,就道:“大哥一切安好。功课不错,时常得到先生们的称赞。我想往后他考科举应该问题不大。”
说起自家兄长,阿音很是自豪,不知不觉就说得多了点,“先前姜家举办赏花宴的时候,姜夫人还赞过大哥‘沉稳有度’呢。”
一听说这个,吴欣妍顿时坐直了身子,“姜夫人?可是姜大学士家的那一位?”不待阿音回答,她又沉吟道:“我记得这位姜夫人有个女儿,和你关系还不错,叫什么来着…”
“成珂。姜成珂。”阿音笑道:“难为你还记得她。你俩不过才见过一两次罢?”
吴欣妍哼道:“当然记得她。当日在俞家做客的时候,她可是连夸你大哥好几回呢。”
阿音奇道:“有这事儿?”
回想了下,她实在不记得了,就道:“许是如此罢。不过称赞我大哥的人实在太多,我哪里记得过来。”
少女说这话的时候,眉眼弯弯,晶亮的眼中满是自豪的笑意。
吴欣妍看着阿音笑道:“一夸你大哥你就高兴。”
阿音毫不犹豫的点头认了,又道:“我大哥却是很好啊。”
“是很好。”吴欣妍笑着应了一句,片刻后道:“我瞧着京城不错。改天我得找个机会再去京城一趟才好。”
阿音道:“你尽管来。住我家就好。”
“真的?”吴欣妍开心极了,拉着她的手道:“好妹妹。你答应我的,可不许反悔。”
阿音连连点头。
洪都王府占地很广。马车进到大门后,按理来说是要下了马车去坐轿子。不过阿音坐车坐累了,少年们骑马也骑得乏了。众人商量过后,索性一起走着往里行去。
因着许久不见,阿音和吴欣妍一直在挽着手说话。一路低声细语过去,竟是连风景都没顾得上看。
“对了!我给你收拾了个院子出来,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行至半途的时候,吴欣妍忽地拊掌说道。
阿音没料到自己就来几日的功夫,吴欣妍居然还给她单独整理了住处来。原本想着住客房就好,如今听闻后,意外且惊喜,当即拉着吴欣妍问离这里远不远。
毕竟刚刚到了王府,按理来说应该先拜见王妃。倘若那处离这条路得远的话阿音就不过去看了,拜见完王妃再说。
吴欣妍一听之后了解了她的意思,就道:“那这样罢。我们先不过去,等会儿到了不远的地方我给你指一下?”
阿音笑着应了。
行了好半晌,终是到了一处幽静小道的初始处。吴欣妍就指了那儿与阿音道:“走到尽头就是你的住处了。等会儿我们去看看!”
阿音眺望了会儿,隐约望见路那边有精巧小楼,心下欢喜,笑着说“好”。
不多会儿,吴南义想起一事还未安排好,喊了吴欣妍到他跟前去。
阿音便独自留在后头悠闲自在地踱步而行。
冀行箴见状故意走慢了点,来了阿音的身侧。
看看周围没有旁人,他眉心轻蹙轻声问她:“你真要住那儿?”
“当然。”阿音开心地道:“那里环境不错,离吴姐姐的院子也很近。”
冀行箴薄唇紧抿静静看她,好半晌才憋出来一句。
“…但是,离我的住处很远。”
第73章
阿音绷不住笑了, “与你离得远点又有何妨?左右不能时常串门,近了远了都没甚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