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面无表情地看着吴南义。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傻大个居然会把这样的话直愣愣地就说出来了。

这傻不愣登的问题让人姑娘怎么回答?!

无论说好还是说不好,都不成啊!

阿音静静看着徐立雯。

她发现徐立雯虽然哭着谴责,却都是说吴南义这话说得不对。只字不提讨厌吴南义之类的话语。

或许有戏?

阿音快速思量着,心念电转间,厉声喝道:“这般的登徒子,着实可恶。来人!把吴南义给我拖下去!重打八十大板!”

这话一出来,所有人都愣住了。

吴南义不敢置信地看着阿音,“妹子,八十?”

八十大板可是能要人命的。

阿音朝他使了个眼色,而后冷声道:“来人,拖他下去!”

徐立雯看着吴南义被人扣住了双手背在身后,眼泪一下子就吓没了。

再怎么高大壮实,被八十大板打后,那基本上都没有命了的。

徐立雯眼睁睁看着吴南义被人一步步带走,眼睛慢慢地再次湿润。

想到吴南义百般地讨好她,想到他一次次小心地与她说话,半点都不敢惹恼了她。徐立雯心里不知怎地愈发难过起来。

眼看着吴南义将要被人带出院子,她急急地拉着阿音的手道:“太子妃,能不能别罚他了。别罚他了。有话,有话好好说。”

冀行箴原本是昭宁殿里伏案处理政事,听闻云峰磕磕巴巴说御花园发生了大事,而且闹得还挺厉害,他怕阿音会因此而受到影响,就赶忙过来看看吴南义究竟做了甚么。

却没料到居然是这样的一番情形。

冀行箴将身形隐匿在假山侧旁,好整以暇地看着吴南义那边,但笑不语。

阿音很快发现了冀行箴的所在。旁的不说,假山旁那月白色衣裳边角处绣着的翠竹纹饰,刚才一起吃饭的时候她还多看了几眼呢,非常熟悉,断然不会认错。就是冀行箴的没错。

阿音看吴南义和徐立雯正说得火热,两人断然不会留意到她的离去,索性放轻步子走到了假山旁,而后“哈”地一下冒出头去,望向假山侧旁的那个人影。

谁知她刚刚冒出头刚刚轻声喊了这么一下,就被人搂住腰肢旋身一带,紧接着就跌入了个熟悉而又温暖的怀抱。

阿音笑着推冀行箴,“做什么呢。鬼鬼祟祟的,也不怕人发现。”

“发现了又如何。”冀行箴浑不在意地说着:“左右即便我偷看被瞧见了,也没人敢说我什么。何乐而不为。”

阿音哭笑不得,抬手戳他胸膛,“看看你,一肚子坏水。平日里瞧着道貌岸然的,一到关键时候就露馅了罢?”

冀行箴一把抓住她的手握在掌心。

他正要开口说话,偏这个时候吴南义那边响起一声高喊。

“太子殿下曾经说过,搞定了徐家最重要的那个人,那我就能娶到你了!”

吴南义也是被逼急了,实在没了办法,生怕再耗下去这媳妇儿就不是自己的了,索性豁了出去,能说的不能说的全都讲了出来。

他脖子一梗,顺手从旁揪了一朵花,拿着举到徐立雯的跟前,诚恳地说道:“徐姑娘,我是真心实意想要求娶。还望你能答应!”

阿音注意到了吴南义话中的头先那句。

她拉着冀行箴的手,侧身望着他,问道:“太子殿下,您口中那句‘徐家最重要的人’,请问是哪一个呢?”

冀行箴一脸平静地看着她,“你觉得呢?”

“谁都不是!”阿音太了解冀行箴了,一听这话就知道冀行箴是在忽悠吴南义。

她抬手拼命去挠冀行箴的手心,脸上带着笑,口气恶狠狠地说道:“忽悠个大傻子,你愧疚不愧疚!”

“当然不愧疚。”

冀行箴十分理所当然地说着,又去看吴南义手里那朵刚刚被揪下来的那朵月季花。

他眉心轻蹙,喃喃说道:“改日我得写封信给洪都王府,就说吴南义私自毁我花朵。那花名贵异常世间难寻。不如…让他们送上一整车的花种子,权当作赔偿罢。”

第169章

听冀行箴这样说, 阿音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

——不过是朵月季花罢了,他也真好狮子大张口!

冀行箴不以为意地笑笑,“你放心好了。吴家一定舍得给。”

“当真?”阿音轻嗤一声。心说改天她见到吴王妃的时候亲自拆他的台。看他怎么办。

一看到阿音神色,冀行箴就约莫猜出了她的想法,莞尔道:“你莫要以为我做不成。到时候莫说是一车种子了, 便是十车, 洪都王府也会给。”

阿音脱口而出:“你打算仗势欺人?”

话音刚落,额头上就被屈指轻叩了下。

“你当我是那种人么。”冀行箴淡淡地笑着,朝吴南义他们那边望过去, 又示意阿音去看,“照着他们这个趋势下去, 二十车恐怕也是使得的。”

刚才他们两个人一直在说话, 没有留意吴南义和徐立雯那边。

此时再看,二人间却是与刚才情形大不一样。

吴南义乐呵呵地笑得眼睛成了一条缝都快看不到了,而徐立雯则是低头拿着花,脸红红地不抬头。

阿音大奇, 想着过去瞧瞧怎么回事。迈开两步后想起来自己旁边还有一个人,就打算拉着他一起去看下。

结果转身望向假山侧旁的时候她才发现,刚才还站在那儿的某人此刻已经没了踪影。

“溜得可真够快的。”阿音小声嘀咕了句,又不死心地来回看看,确认周围确实没有冀行箴的身影后, 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往吴南义他们那边去。

还没靠近,就听到吴南义欣喜的说话声。

“你放心,我必不负你。我爹不纳妾, 我妹夫不纳妾,家里的男人都很好,我也不纳妾。”

阿音一听顿时乐了。

这人。抬高兴了,说话都开始颠三倒四的。

她故意重重地咳了一声。待到吴南义和徐立雯两人都有点慌张地看过来后,方才负手前行,“我怎地听吴世子提到了我哥哥?不知是何事情?不妨说来听听,我也好多给你点讯息,参考一二。”

吴南义的妹夫便是阿音的兄长俞林琛。

听到阿音这么说,吴南义想到自己刚才那句话里提及俞林琛的情形,也不敢立刻答话,只嘿嘿笑了两声,连声道:“没什么。没什么。”

阿音朝他笑笑,在徐立雯看不到的角度朝他眨了下眼,眸中闪着狡黠的光。

吴南义有些反应过来,敢情妹子这是故意的?

他登时神色一凛回过劲儿来。吵阿音挑衅地笑了笑,低头看了看地面,再抬头望向那心里想了无数遍的少女时,再开口,就冷静了许多。

“我说到做到。”吴南义认真保证道:“徐姑娘若真能帮我劝动徐大人,若我真有荣幸得以娶到姑娘,定然会百般爱护,绝不让你受半点的委屈!”

这最后的话语他说得铿锵有力气势十足。

徐立雯沉默地看了他几眼,脸上红晕更盛。

许久后,她轻点了下头,声若蚊蚋地道:“你要记得你说过的话。”

说罢,她快速地向阿音行了个礼,捂着通红的两颊跑向一边去了。

吴南义还欲再追。

阿音却知道这事儿到此就基本上定下了。徐立雯有些内向,这个时候需得有点时间来缓和下情绪。倘若吴南义这个时候再追过去怕是会适得其反。

阿音就朝吴南义示意了下,送他出了院子。

吴南义依依不舍地走着,时常回头去看那少女消失的方向,心里惦记得很。

将要出院门的时候,吴南义趁人不注意,小声与阿音道:“妹子太不够意思,竟是捉弄哥哥。”

分明说的是刚才阿音提起兄长时候的话语。

“你就知足罢。”阿音挑眉笑看他道:“你该谢谢我才是。没看你刚才太紧张了连话都说不清楚么。”

吴南义身形一顿,仔细想想,当时虽然欣喜万分,但也好似真的是太过狂喜而有些说话词不达意了。

不过在阿音搅合了一通后,他就慢慢恢复了冷静,在徐立雯的跟前也不至于失了仪态。

吴南义躬身朝着阿音深深一揖,“多谢妹妹相助!”

“罢了罢了。”阿音摆摆手道:“看在那一车花种子的份上我自然也会帮你。”

南地的花与京城这边大不相同。从南地送来的花种子,说不定能种出来许多京城没有的种类。

想想就开心。

相对于阿音的开心盘算,不远处的吴南义则是一脸茫然。

…太子妃口中说的花种子,到底是什么?!

他怎么不知道!

徐立雯虽然害羞,却还是把刚才的事情大致与阿音说了。又与阿音道歉,说事前她并不知晓吴南义会这样做。

“他与我说了,是假借了太子妃的名义喊了我出来说话。”徐立雯低着头,声音细细弱弱地,带着微微的颤,显然十分紧张,“我想,太子妃先前恼了他想要打他板子,一个是他行为有失妥当,一个便是这件事他自作主张了罢。”

阿音自然不好说自己当时就是故意的。

思及徐立雯提及这事儿的时候的神色,她想看看徐立雯是个什么态度,便顺着对方的话,没肯定也没否认,只问道:“那立雯与我说起这个,是打算如何呢?”

徐立雯揪着自己的衣角,有些忐忑地说道:“我想求了太子妃,莫要因为他的一时冲动而惩罚他。”她咬了咬唇,“毕竟这事儿是因我而起。他本也不坏。”

阿音一听乐了。

这就开始帮吴南义说话了?看来徐立雯已经把吴南义当自己人了。

如此一来此事能成的可能性又提高了许多。

徐大人原本也只是担心距离太远罢了,对吴南义的人品是很认可的。他这么疼女儿,只要女儿点了头,在被女儿磨一磨,这桩喜事就也能够敲定下来。

阿音开心不已,当即说道:“我不会和吴世子计较太多的。你放心就是。”

“真的?”徐立雯欣喜地抬头看向阿音,握了她的手道:“多谢你了。”

今日天气不错,现在御花园中的景色颇佳。

阿音心事已了,就想着与徐立雯一同在御花园中逛一逛。

谁知徐立雯却犹豫着婉拒。

“多谢阿音好意。”徐立雯面带笑容地道:“只是我还得回去赶紧寻了父母亲说些事情,今日怕是不能成了。往后我来宫里探望你,我们在一起玩,可好?”

阿音知道徐家有意向要开始张罗给她定亲的事情,她这样急着走怕是想要尽快把今日的事情禀与双亲,故而爽快地答应下来。

将要分别的时候,徐立雯忽地想起一件事来,在阿音耳边轻声说了几句,然后才告辞离去。

没过几日,阿音就和冀行箴一起便服出宫去到京郊。

这次出行不为别的,只为了送别常书白。

虽说是送人,但是马车到了京郊后她才发现,被送的人早已到了。只不过未曾离去,正在路边亭子里静静地等着。

亭中少年身穿锦衣,正斜斜地倚靠着凉亭遥望天边。平日里总是带着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却没了那般的熠熠神采。许是因了将要离开,此刻的双眸中慢是离别的愁绪。

阿音掀开车窗帘子,遥望着常书白。

原本还有一段距离。他却似有所感,忽地调转视线朝她看了过来。

阿音笑着朝常书白挥了挥手。

常书白静静地看了她片刻,方才勾唇笑笑,也朝她摆了摆手。

不多时车子到了。

冀行箴先下了马车,又扶了阿音下来。

阿音因着心急,往下跳得有些猛。幸好冀行箴护着她将她一把抱住,不然的话指不定要跌一跤。

“看你毛毛躁躁的,若是离了我,怎么能行。”冀行箴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给她理好了刚才因着相拥而让衣服起的些许褶皱。

常书白踱着步子过来,慢悠悠说道:“小两口感情真好。明明是来送我的,偏要给我看这一个恩爱的场景才肯让我走。”

冀行箴斜睨了他一眼没接话。

阿音笑眯眯地道:“我家夫君就是疼我。你羡慕嫉妒地话,赶紧找个常家九奶奶回来。你瞧,吴南义这么傻不愣登的都要有结果了,偏你还是孤家寡人。”

常书白冷哼一声,扭头不肯她,说道:“冯晔不也没着落?我不急。”

冯晔是三公主冀薇原本的未婚夫婿。原本两人的亲事是在上年年底,却因冯夫人的“卧病在床”而一拖再拖。

在场的三人俱都知道这“病”是怎么回事。

阿音听闻后笑了下,并未接那一个话茬,而是四顾环视了圈,疑惑着问道:“怎地不见镇国公府的人?还有那些兄弟们呢?怎么一个都没来?”

不算冀行箴带来的这些护卫。周围除了几丈外的大树旁栓了一匹马外,就再没有旁人在了。

刚才阿音看到常书白的时候太过开心,只顾着和他打招呼了没留意其他。如今细细回想,刚才便只有他孤身一人在这儿,不见旁人送别。

此时阿音确定之后就把心中疑惑问了出来,还有些忧心地加了句:“你不会就这么一个人走罢?”

常书白拍了拍身侧带着的长剑,笑道:“我哪需要别人来送?一剑一马足够我走到目的地了。”

冀行箴在旁眉心紧拧,“你莫要任性而为。须知安全第一重要,我终归还是希望你安稳妥帖一些。”

“没事儿。”常书白浑不在意地道:“我在家里就已经和他们道别过了,只想着再见见你们,所以单独来这亭子一趟。一路过去,又没什么大事,也没什么不安全的地方,哪里就需要人护送了。”

冀行箴看了他一眼,回头望向不远处的那队御林军,扬声喊了两个人来。

“你们两个,护送常九少爷去军营。一路必须跟紧了不准把人弄丢。不然的话,回来后以失职论处!”

常书白一听急了,往前跨了两步挨近冀行箴,“你何至于这样?”

冀行箴冷笑道:“我吩咐我的人做事,与你何干。”

他这样的语气已然是动怒了。

常书白也有些生气,挑眉嗤笑:“太子殿下好生威风,竟是能派了人来跟踪我。这是怕我寻不到路去军营?”

冀行箴凤眸半眯正要答话,阿音看着俩人之间剑拔弩张起来,赶忙侧走一步半横在两人之间。

“有话好好说。”阿音不动声色地推着冀行箴往后,“大家马上就要分别了,有什么不能心平气和地来谈?”

眼看冀行箴不肯后退,阿音也急了,声音拔高地说道:“我不管你们两个是怎么了。总之我是不希望以后想起咱们这一次的离别时,脑中充斥的全都是争吵声!”

她最后那句话一出来,冀行箴和常书白俱都沉默了。

阿音看他们两个人终是不再互相对峙着,终于松了口气。

常书白望着阿音脸上犹带着的火气,抬手转了转腰间玉佩,勾唇笑问;“你生气了?”

阿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不理他。

冀行箴去拉阿音的手,被阿音给甩开来。

太子殿下暗探口气,彻底没了辙。

他知道这丫头脾气拧。如果他们两个不好好说话的话,她就不搭理他们了。

冀行箴朝着常书白扬了扬下巴,说道:“咱们好生商量下罢。这样,我先说。我不愿你出事。一路过去,长途跋涉。且不论这路上是不是真的没有艰难险阻,我只担心着万一你半路病了累了,没人跟着伺候。所以想有人跟你后头,倘若你真的需要帮助的话,好歹他们也能搭把手。”

常书白垂眸笑了笑,却没有接他的话,而是笑问阿音:“我不想多问旁的,只想问妹妹一句。依着妹妹的意思,我是答应他的人跟着好,还是不答应他的人跟着好?”

“跟着好。”阿音低声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也不希望小白半路上如果遇到事情后,举目无亲的连个帮手都没。”

“那好。”常书白干脆利落地朝冀行箴点了下头,侧首与那两个被冀行箴点出列的御林军儿郎道:“那就劳烦两位兄弟了。”

原先常书白就是在御林军中任职。这两人都曾在他手下干过。

此刻听闻他这样说,两人抱拳行礼,“常大人客气。”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

因着那两人被派遣得太过突然,一切东西都未准备。所以冀行箴就示意云峰了下,让云峰把随身带着的那个装了银子和银票的荷包给了二人。让他们路上使用,方便打点一切。

常书白看着冀行箴吩咐着这些事儿,半晌后忽地长叹一声,摇头道:“行箴是个细心的。这一点我怕是比不上他。”

“有么?”阿音听闻后道:“我觉得小白也很细心,也很好。”

“这样啊。”常书白缓缓笑了,桃花眼中满是愉悦的笑意,“有妹妹这句话,哥哥也就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