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知道他的意思。

冀行箴既是早已把冀莼那边的事情处理妥当,自然是早已知道了冀莼之事。

许是昨天半夜。也可能是今天一大早。

但他并未在景华宫中留下任何有关于这件事的话语,以至于阿音直到去了永安宫方才晓得冀莼出事。

听闻冀行箴的话后,阿音摇头道:“自然不怪你。你不想提早和我说的缘由,我大概能够猜到几分。”

或许是怕她连早膳都不好好吃罢。

想她昨夜睡前就和他提过,今日一早就去俞皇后那里。想必他觉得用晚膳后到了永安宫也就能够知道了。

冀行箴其实还另有打算。他听闻了冀莼的事情后,就去着手安排查探冀莼见了阿音后还有没有见到其他人。还有便是冀莼在牢里与旁人说过什么话。

他想着是寻出了冀莼这样做的缘由后再和阿音细说。谁知查探了许久,并未发现任何的异状。

这样一耽搁,结果就到了这个时候。

冀行箴抬手捋着阿音的发梢,轻声说道:“我有件事和你商量。”

阿音抬头看他,“什么事?”

“我觉得这段时间你在京城怕是也无法开心。”冀行箴抬手把她鬓边的发捋到了耳后,“既然吴南义的亲事将近。不若你去洪都府一趟,在那边玩段时日,权当散心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媳妇儿不哭,抱抱~~~︿( ̄︶ ̄)︿

第198章

去洪都府?

阿音听闻后心里有一瞬的犹豫。

如今京中百废待兴, 这个时候离开冀行箴,她的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

不过吴南义的亲事虽然还有段时间才到,京城离洪都府距离着实不算近。如果从京城赶过去的话,不紧不慢地走着,现在出发差不多刚好能够按时赶到。

当时同在四皇子府的时候她就问过冀若芙。冀若芙也说了, 徐家打算过上半个多也就着手准备送徐立雯去南地。

新娘子都快要出发了, 这也说明时间差不多了。再说这一次是打算悠闲着点行路,不可能像那次听闻俞皇后重病时一样急急慌慌日夜兼程地赶着。

可说实话,她更想留下来陪着冀行箴。毕竟如今的状况下, 他在这里实在是…

阿音正想着的功夫,冀行箴已经在旁笑了。

“就这么说定了。”他道:“我即刻让人安排你上路的一应事务。”

“别啊!”阿音拉了冀行箴的衣袖说道:“我还没决定好要不要去。”

冀行箴自然知道她是想陪着他, 轻笑着握了握她的手道:“去罢。你在这儿, 我怕有些人会对你不利。左思右想的话反倒是要分了神。”

阿音知道他这样说不过是想劝她一劝,其实他最主要的还是让她去散散心。

但他既然为她考虑这样多了,她感念他的一片心意,就也不打算拒绝下去。于是笑道:“好。既然如此, 我也让人开始收拾着。过几天就能出发了。”

冀行箴微笑着抬手摸了摸她的唇角。

既是要准备出行,而且是出远门,那么需要准备的物品就很多了。

阿音前前后后地忙碌着,因着全神贯注于一件事情,冀莼那事儿给她心中所带来的纷扰就少了许多。偶尔闲下来的时候, 她还会不由自主一遍遍记起那天的事情,不由自主就去想究竟哪儿出了岔子。

但是更多的时候,她都在命人整理行装, 然后去思量还有甚么必须的物品没有带上,以及随行之人。

冀行箴和她商议好了,到时候会让常书白、火青川青跟她去。另还有玉簪、珍眉、君眉。

阿音想要火青川青两个陪在冀行箴身边,这样她也好放心,毕竟宁王党还有没有残余都难说。谁知冀行箴却道她的安危比较重要。

“你若是不能安全,我又如何安心?”冀行箴道:“更何况火青川青和你相处的久,习惯一些。我这边若是有事情,只需让无相遣了人来便可,再不济就让他亲自来护卫我。你无需忧心。”

想到袁无相干净利落的身手,阿音放心下来。这便让火青和川青准备着出远门。

万嬷嬷年纪大了,经不起舟车劳顿,就留在景华宫里。另外留下的还有孟阳。

只不过还有一个人的去留有些难办。

百草。

依着阿音的意思,若是没有他听到冀行箴和晟广帝的那番对话,给他些银子让他回乡罢了。毕竟不是正儿八经伺候人的,让他继续留着也没甚必要。

再说了,此人与觉空大师相识。就凭着大师的关系也该如此。

可问题是他听到了那些对话。而现在宁王府的人还未到真正处决的时候。虽说他真把那些话传了出去也是给他自己招难,但,经了冀莼一事后,阿音晓得有时候传出的传言当真是有些麻烦。

思来想去,阿音就商量着让冀行箴帮她看管百草一段时间。等宁王府事情有个定论后,就把他放出宫去。

谁知冀行箴并不买账。

“你若真想看着他不若把他带了去。”冀行箴道:“我瞧着他好似也不是坏人。不若就让他随了你去罢。”

这话倒是让阿音有些起疑了。

冀行箴有多么护着她,她是知道的。没道理他会放心让一个陌生人跟她走那么大老远的路啊?

想到之前冀行箴提起过会查一查百草的底细,阿音狐疑地问道:“百草到底是什么来路?让你这么居然放心他。”

冀行箴唇边的笑容丝毫不变,语气平静地说道:“他什么来路?我怎么不知道?”

阿音一看他这状况就知道他肯定心里有了数。轻嗤一声后也懒得和他辩驳,自顾自继续去准备东西去了。

谁知这一回的收拾却是坎坷。先是两人商议事情打断了下,而后又从俞皇后那里传来了一个消息,让她这次的收拾又打断了下。

——崔怀心说自己身子已经没了大碍,坚持着想要出宫去,不肯继续留在宫里。

原本崔怀心说好了要在宫里一直养伤到痊愈的。为何这次匆匆离开不肯多待?

阿音一下子就想到冀莼的离去。想必是爱女的突然离世让崔怀心改变了主意。

阿音想要过去劝一劝她。后来想到了上一次见面时候的情形,迈出去的脚步就又缩了回来。

她能感觉到崔怀心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怪她的。但她自认没有做错什么,她过去是告诉冀莼好消息的,因此无需面对旁人的指责。

再者以崔怀心现在的身体状况,见了她后说不得会有反复。到时候当真是讲也讲不清楚。

这样思量着,阿音终归是没有往崔怀心那里去。免得对方看了她后反倒是加重了对方的病情。

俞皇后终究是没有劝动崔怀心。

“…我和她说了,在宫里待着就是。她却不肯。”俞皇后来了景华宫寻阿音,愁眉不展地道:“她非要说什么冀莼临走前的愿望就是伴着青灯古佛过一生。所以她往后的日子里要循着女儿的遗愿过活。我怎么劝也劝不动,就答应了她明天中午送她走。”

“地方已经选好了?”

“选好了。就是她以前经常去上香的那间庵堂。地方挺好的,山清水秀,也适宜修养。”

俞皇后是真的忧心崔怀心的身体。

阿音劝了她半晌,她才心里好过了些,起身准备离去。

临走前她问阿音:“明日你来不来送她?”

“不了。”阿音轻声拒绝道:“她不一定想见到我。”

俞皇后也察觉到了崔怀心那日里的话语中在伤感中多多少少透着点埋怨的意味。

说实话,俞皇后是觉得阿音完全没有错的。故而她也觉得阿音没必要受到这样的埋怨。

“不来就不来了罢。”俞皇后道:“听闻常家那位姑奶奶近日有好事?你不如去看看她。明天早上出去,下午也就回来了。”

俞皇后的意思很明显。

明儿中午阿音不用待在宫里。那样的话,崔怀心就算是问起来,她也能直截了当地说阿音不在。

阿音感激俞皇后的体贴,挽了俞皇后的手臂道:“多谢母后。”

“没什么。”俞皇后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我还不知道你?自己心里不舒服也一个人憋着,顶多和行箴说说,很少找人诉苦。既是如此,我总得想办法帮你解决了才行。”

俞皇后感激崔怀心救了她。

但是一码事归一码事。

救了她这件上面,是她欠了崔怀心的。

可阿音不欠崔怀心什么。

俞皇后把这事儿说完就离开了。

翌日阿音一早就出宫去往镇国公府去。

其实常云涵那边的事情,她还真的不太知道。毕竟如今皇上和皇后都不太管事,前朝和后宫基本上是她和冀行箴在打理着。镇日里忙得脚不沾地,常云涵又没有来宫里寻她,所以很多事情她是真的无从知晓。

可俞皇后就不同了。

俞皇后和女儿有联系。冀若芙又是常云涵的至交好友。从冀若芙那里,俞皇后也能晓得常云涵的许多事情。

昨天听闻俞皇后说常云涵有好事,今日一见面,阿音当先问起的就是这个。

“常姐姐可是有甚大喜事了?”阿音与她并肩而行,边往常七叔那边走着,边和她道:“你可得与我说实话。倘若有半句的不实在,我可是都要生气的。”

她明显感觉到了这次相见时候常云涵与前些天的不同。

自打回到家里后,以往常云涵也是开开心心的样子。可是现在却比那时候多了点什么。

…是什么呢?

好像眉眼间多了许多羞色,比起往常的开朗和爽利,又多了些女儿家的娇媚。

听闻阿音这样问,常云涵倒是不遮不掩,直截了当地承认道:“被你看出来了?我当自己还遮掩得够好呢。”

四顾看看周围没有旁人,常书白那个小子又去了冯旭家不在,没了多事的人后,常云涵就笑着说道:“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家里人已经同意了。他说他家里人也没反对。等你回来后,怕是就要开始过六礼的。”

这可真真正正的是大好事。

林昭辉与常云涵之间相知差不多十年,如今终于是修成正果了。

这些天来,除了听到的吴南义的婚事,最让人开心的便是这个。

阿音心情大好,在镇国公府耗了一整天方才回去。临走前,她特意叮嘱了常云涵,若是事情真正定下来了一定要和她说。她要送大礼。

“定下来了就送大礼?”常云涵看着坐在马车上的阿音,笑着说道:“莫不是想要省银子,等我大婚的时候就不送礼了罢?”

“我哪儿敢呢。”阿音哼笑道:“明知道常姐姐这样看重收礼,我哪里敢到了正日子不送?一定是两份。这个时候是这个时候的,出嫁前定然还有。”

“等的就是你这句!”常云涵笑着拊掌。

两个人相视而笑,又聊了几句,阿音这便告辞离去。

转眼没多久就到了阿音离开的那一天。

将要离开的时候,阿音才知宁王妃如今应不在那个庵堂。

听闻南地的一位比丘尼来了庵堂,崔怀心有心拜在那位比丘尼的门下,就随她去了南地。

俞皇后和阿音说起这事儿的时候,也提了提自己的猜测。她觉得崔怀心更大的可能是想远离这个伤心地,毕竟再过不多久宁王府的众人就要处决。如果崔怀心还在京城的话,那些事儿少不得要听到。倒不如离得远远的,再不看见。

阿音对此不置可否。

和俞皇后道别后她便上了马车。

先是去了一趟俞府和家里人告别,然后车子就往京郊驶去。

冀行箴一直跟着她一同坐在车上。只不过和以往不同的是,原先两个人在一个车上,只要她醒着,他少不得要逗了她和他一起说话。但是这次他却沉默异常,自始至终都没说几个字儿。

到了京郊,常书白已经骑马等在那儿。在他身边的是四名常服打扮的护卫。这四名护卫皆是御林军儿郎,提早一日回家准备了护送阿音一路出行。

眼看着离别在即,阿音拉着冀行箴的衣袖说道:“你莫不是准备一直不理我罢?”又轻轻晃了晃,“我可是要走了。难不成你打算一直不和我说话么。”

“倒也不是不想和你说话。”冀行箴十分不舍地拉着她的手,神色里满是眷恋和不舍,“我是怕自己多和你说说话,就又不想你去了。”

阿音笑着问他:“你莫不是要反悔罢。”

“还真有些想反悔。”冀行箴凝视着她,喃喃道:“你这还没走,我就开始想你了。倘若你真离开了,我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殿下表示,以后每天想媳妇儿一百遍!/(ㄒoㄒ)/~~

第199章

阿音没料到冀行箴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脸红红地横了他一眼。

原本不想搭理他的,可看到他眼中满是眷恋,紧紧拉她的手半点也不肯松开,她就知他所言句句是发自内心。

阿音思量了片刻,最终踮起脚, 在冀行箴的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

“好了。我该走了。”她几乎不在旁人面前做出这样亲昵的举动来, 此刻脸上热热的,低着头道;“你回去罢。我、我也该动身了。”

冀行箴哪里想到素来怕羞的她会这样?瞧着她那娇羞的样子,他愈发舍不得了。但答应了的事情, 终究是反悔不得。更何况本就是他提出的。

“我等你回来。”冀行箴抬手捏了捏她的耳垂,低声道;“你快去快回。”

阿音笑着应了一声。

冀行箴牵了她的手让她上马车。

“你先走。我等你走了再回去。”他异常坚持。

阿音无法, 这便上了车子, 又撩开车窗帘子不住朝他挥手。

冀行箴看着车子渐行渐远,慢慢地彻底消失不见,这才低叹一声骑马往回行去。

一路向南,天气愈发炎热。好在现在已经是秋初季节, 虽然天气依然热着,但晚上还算凉爽,起码风有点凉了。只要晚上能休息好,第二天赶路时候便没有那么难熬。

火青川青的脾性颇为沉稳,青枫是个不多话的。珍眉、君眉自小就在宫中伺候, 很有分寸。只玉簪叽叽喳喳地在路上话不少。

大家都是在宫里伺候惯了的,早已知道玉簪的这个性子,看她一路上欢快地问个没完, 都没多说甚么。

只百草时常拿手捂着耳朵以示抗议。

玉簪见了后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当即就和他翻了脸。往后有话要说的时候,专挑着他耳朵边的位置来讲。

百草有次气狠了,拔高声音呵斥她:“小丫头,我吃过的盐都比你吃过的米多!休得无礼!”

玉簪抱臂看他冷哼:“你多大?三十多罢?顶多大我十几岁,偏偏还说出这样的话来占便宜。羞愧不羞愧?”

听她这样,百草怒目而视半晌后,最终撇开脸没有接那话茬。

君眉就抽了时间去劝玉簪。

“百草既是奶奶新挑上的,你好歹和他客气着些,往后大家总是要一起做事的。何至于这样与他针锋相对?”

到了外头,太子妃这样的称呼就得注意着不再提起,所以她们出来后基本上都换了称呼。

玉簪其实看不惯百草也是因为知道这人压根就不是宫里人。不是宫里人也就罢了,非要没眼色地跟着去了如意阁。结果他被陛下见到,害得太子妃不得不留他在宫里。

玉簪恼了这人不知进退,所以看他愈发不顺眼。

不过这话和君眉是没得说的。毕竟当时在宫外遇到百草时候君眉不在。玉簪就拉了青枫说百草的不是。

青枫哪里是说人是非的性子?瞪着玉簪半晌,愣是没听懂她的怒气从何而来。

玉簪无奈了,眼看着周围人一个两个的说不通,她又不敢去惹常家那位少爷,最后诉苦诉到阿音这边来了。

“奶奶,您不知道,那百草多可恶。”

阿音倒是不烦玉簪这叽叽喳喳的性子。

要她说,没有冀行箴在的话,这一路过去显得又是漫长又是无趣。有个人在旁边吵吵闹闹的挺好,显得很有朝气,让她也跟着有精神了不少。

许是天气太热的关系,她这些日子总觉得困倦不已,老打瞌睡。可是她怕白天睡得久了晚上就睡不着,所以白天也只补眠一会儿,没让自己多睡。

如今看玉簪过来诉苦,阿音倒是起了兴致,问她道:“百草又怎么欺负你了?”

“刚刚我说外面的野花好看,他就跟我说那个香气对人不好。我说外头的蘑菇可爱,他就和我说那个有毒。您说,他是不是专程来找茬的?”玉簪双手叉腰气呼呼地说道。

她本就生得秀丽,这样气极了的样子倒是更显得可爱起来。

阿音瞧着她这模样不由心情大好,倚靠着车壁说道:“或许不是来找茬。或许说的是真的。我也听说了,很多好看的花不能养在卧房内,不然对身体有损。至于蘑菇,吃了路边蘑菇而中毒的人不知凡几。还是当心些的好。”

玉簪那火气纯粹是对着百草发的。她可是半点儿针对阿音的意思都没有。

听闻太子妃也这样讲,玉簪满心的焦躁瞬间没了大半。她耷拉着脑袋“哦”了声,轻轻道:“原来真是这样啊。”

“是。”阿音笑着与她道:“不过百草也有不对的地方。我们在车上,只看着花好看就是,又不下去闻。只看着蘑菇可爱就好,也不下去吃。他何至于这样打击人?”

“奶奶说得没错!”玉簪的双眼瞬间晶晶亮起来,“我还说呢,他那些话听着怪怪的,却总也想不起哪儿不对。如今被您一提醒,可是被我想通了!不行。一会儿到了地方吃饭的时候,我得和他理论理论去。”

阿音说道:“你往后和他说话,别性子急了什么都不想。动动脑筋再和他辩驳,效果能好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