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力刚才贴着门听了个十足十。此刻再听这喊着嘲讽意味的话,不由得对着锦屏怒目而视。

锦屏还是不怕她哥的。毕竟这些年家里人都是她养着!他的债也是她想办法给还的!

锦屏怒视回去,“我回来了。怎么样?你不欢迎?”

刚说完脸上就啪地被打了个巴掌。

“你回来做什么?家里可没有养你的闲钱!”王力大声吼道。

锦屏没料到会这样,捂着脸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她母亲听到这里的吵嚷声走了出来,看到这一幕后赶忙去拦王力,又训斥锦屏:“你哪里得罪了贵人?赶紧道歉!”说着朝郑惠冉扬起笑脸,“贵人,她不懂事,你们打她也好骂她也好,让她混个差事好好做就行。她这丫头很能吃苦的,做牛做马都是使得 。”

锦屏听闻后一抹眼睛跺脚道:“什么做牛做马?我可是伺候主子的!”

她母亲朝她胳膊狠狠拧了一把。见周围人都目光中含着深意地看着她,忙陪笑着看向郑惠冉。

她们王家原本还过得不错。后来王力染上赌博,日子愈发穷困,甚至于被债主追债。

后来锦屏有了门路还钱后,她们才过得重新好起来。

虽然说锦屏现在没有再帮王力还钱了,可是王家还是在继续指望着她的。毕竟家里就这么一棵摇钱树!

如今眼看着指望不上了,她们如何安心?!

锦屏疼得眼泪直流,“娘你怎么能这样!”

“不然怎么样?”王力在旁喊道:“你自己做事不用心被人赶出来,说你两句还不成了?”

他们母亲也在旁指责锦屏。

周围的人都议论纷纷地看着这一家人的笑话。

郑惠冉看火候差不多了,就朝公公们知会了一声,准备坐车回去。

王力赶忙过来扒住她的车子,“别走!你们还落下她了!”

“她,我们不要了。”郑惠冉冷冷说道:“如果你还拦着我不让走,信不信我把你手指头割下来。”

王力看周围那几个公公都目露凶光,被这些人的气势所逼,吓得松开手连连后退。

郑惠冉上车离去。

车子行驶出一段距离后,她远远地听见了后面传来锦屏的哀哭声,还有王力与他们母亲不住的叫骂声。隐隐的还能听见巴掌声。

郑惠冉扯扯嘴角笑了下,也懒得拉开帘子看过去了,直接吩咐了车夫快走。

*

阿音这次能够平安,常书白功不可没。若非他及时寻到了阿音,事情会朝着怎样的一个方向发展都未可知。

此次常书白保护阿音有功,被赐武勇伯爵位。殿前行走。

这是极大的殊荣。

镇国公老爷子为此设了三天的流水席来庆祝。逢人就夸自家的幺孙乖巧懂事。

程氏知道阿音有孕后,和吴欣妍一起来了宫中探望她。知晓她一切平安后就也放下了心。

没多久,崔怀心被寻到了。

袁无相的手下找到她时,她正伪装成一名农妇在喂猪。猪屎把她身上染得臭烘烘的,她也丝毫都没有抬头,依然十分努力地喂着猪食。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在那块地方待得太久了些。直到她被带回京城换了身囚牢的衣裳,身上好似还有着那股子臭烘烘的味道未散。

冀行箴并未在昭宁殿里见她。

崔怀心,还不够资格入昭宁殿。

听闻她被带来了,冀行箴只是随便说了个旁边荒废的宫殿名字,让人把她带到了那儿跪等着。待到他处理完手中的事务,方才踱步往那里行去。

虽然是荒废了的宫殿,但是宫里头自然也有人长年打扫着。只不过这里久不住人,所以总散发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霉味。

这种霉味和崔怀心身上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当真是污浊不堪得很。

云峰一进屋子就高声说道:“殿下,这种腌臜地方太委屈了您。不若有甚话要问的话,就让小的去罢。这种人也没甚值得您亲自问的。”

简单几句话,把原本曾经高高在上的宁王妃瞬间给贬低到了连下人都不如。

冀行箴朝云峰扫了一眼,平静道:“不必。”

云峰躬身应是。

待到走进屋里,冀行箴只留了火青和径山在侧,其余人都退了出去,又从外关上了屋门。

崔怀心戴着枷锁和脚镣跪倒在地。花白的发散乱成一团,纠结着像是麻草一般干枯。

冀行箴倒也不急,落座后稍微停了一瞬方才说道:“你究竟是何时开始觉得你不是崔家女儿的。”

崔怀心冷笑一声,扭过头不答话。

“你不说也可以。”冀行箴低笑着抬指轻叩椅子扶手,“我听说你在十七岁那年曾经让心腹去过杨林府,还去了惠觉寺。我想,你应该那个时候就有猜测了。”

崔怀心猛地抬头看向了他,带着血丝的凶狠目光中头一次现出了不敢置信的情绪。

“你胡说。”她扯着沙哑的嗓子说道:“你没有证据。你胡说!”

冀行箴并不搭理她,自顾自地淡笑着说道:“其实我想,你对你的身世也是抱有怀疑态度而已,并不能十分确定。毕竟你不过是凭着蛛丝马迹来猜测,并不能真实肯定下来。”

他这话让崔怀心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想到了自己刚刚成亲后的诸多情形。

崔家和俞家不和,所以对各自府上的具体状况并不知晓。连带着身为皇后的俞皇后,也对崔家并未过多关注。

比如崔家人的病症具体是个什么样子,俞家人并不清楚,俞皇后也不太清楚。

而俞皇后是入主皇宫后方才开始身体渐渐出现诸多问题。

身为皇后,她的身体状况是极其保密的,她的病症也是外人所不能知道的。旁人只道皇后身体抱恙,但具体是怎么样了,外人却是无从知晓。

原本崔怀心也是只知道自己亲人生病是个什么模样。并不知道俞皇后诸多事情。

可问题是,她在十五岁那年嫁给了皇上的六弟,宁王。

身为宁王妃,她得以时常见到俞皇后,也就能够知道俞皇后的身体状况了。

长期的两相比较之下,崔怀心自己心里生出了疑惑。

身边有妈妈是崔府的老人。

崔怀心无意间听妈妈说起来当年她和俞皇后是在同一个地方同一个时候出生的事情…

这才有了派人去杨林府惠觉寺的事情。

说实话,太子的那双凤眼就和崔家人很像。郑胜章的凤眼就是像他母亲崔大姑奶奶。崔家儿女有好几人都是这样的眼眸。而太子的与崔家人十分相近,只不过比崔家的更好看、更有神罢了。

她是唯一一个既和俞皇后亲近,深知宫中情形,又深知崔家状况的人。

也只有她,能够窥得当年那件事情的全貌!

崔怀心想到往事,激动得身子不受控制地晃动起来。

正当她心中的兴奋达到了近乎顶点的时候,却听屋子里忽地响起了重重的一声响。

砰地一声,旁边的一个花架被人踢到在地。然后便是木质断裂碎开的声音。

“你个毒妇!”火青收回刚刚踢出去的脚,恨声说道:“你个毒妇!”

他知道自己这样是有些过火了。太子还没发话,他就失了控制忍不住自己的情绪。

可他记得太子妃当时是个怎么样的情形!

差点人就救不回来了!

火青怒气上涌,拳头握得死紧,关节咔吧作响。

看着这震怒之中的人,刚才一直不曾开口的崔怀心反倒是笑了。

“我毒妇?”她笑得凄苦而又无奈,“永安宫里的那个夺走了我的一切!她的位置,本该是我的。她的所有,都原本是我的。我慢慢夺回来,又有什么不对!”

说出了积压几十年的话,她忽地暴怒起来,嘶吼着说道:“我没有什么不对的。我才是俞家人!我才是应该坐上那个位置的人!我才…”

“你不是。”冀行箴淡淡说道:“你以为当年的事情是如你所想那般吗?”

冀行箴这话一出来,径山眉心一跳,不由得看向了自家主子。

互换之事基本上是铁板钉钉的。为何主子还要这样讲?

念头闪过,径山忙把头压得更低了些。

崔怀心一脸的不敢置信。她太过震惊,以至于忘记了说话也忘记了责问,只那么呆呆地看着冀行箴。

冀行箴冷笑道:“若我说,你的猜测是错的呢?”

“不可能。”崔怀心喃喃道:“这事儿我查了那么多年。”

她为此付出了许多努力。

其实原来她是很喜欢俞雁音的。毕竟那是俞家的孩子,是她真正的亲侄女儿。

可俞雁音为何与那个女人的儿子那么好?她的侄女儿,怎么能够与那个女人的儿子那么恩爱!

她恨永安宫里的那个女人。她也恨那个女人生下的孩子。

她甚至于找了两个人来冒充二哥的孩子,为的就是把崔家搞得一团乱。虽说这计划半途夭折了,可是她努力了那么多年!

看着崔怀心张皇失措的样子,冀行箴语气愈发笃定地道:“你的猜测是错的。你的所得,便是你的所有。你是在妄想原本不属于你的一切。”

这个老妇让她夫君谋朝篡位。

她意图害他母亲。

她意图害他挚爱的妻子。

这一件件一桩桩,让他恨之入骨,恨不得剐其皮肉!

是不是真的又有何重要?

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让她带着满心的疑惑和恐惧,还有无边无际的绝望而死去。

“拖下去吧。”冀行箴淡淡说道:“我心善,不用凌迟。免得你死得太过难堪。”

径山躬身问道:“那用哪种?”

冀行箴凤眸微眯,轻声道:“记得大理寺卿说过,车裂好似十分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意外不意外?惊喜不惊喜?︿( ̄︶ ̄)︿

崔怀心:…

第210章

崔怀心被抓起来后没多久就被处置掉了。

这个过程很快。快到阿音刚刚听闻她被抓的消息, 还没来得及见到冀行箴细问,下一个收到的消息就是崔怀心已经被太子下令处斩,即刻行刑。

阿音觉得这事儿太过突然,有心想要问一问究竟。哪知道冀行箴对此并不愿多说,只轻描淡写地讲了一句“人已经不在了”就作罢。

他越是遮掩, 阿音心里的好奇心越盛。

行刑的人是谁, 她无从知晓。事情定然是大理寺接受去做的。她只能寻来了当时在场的径山和火青细问。

径山没敢和她说。只因那刑罚十分残酷。

火青当日亲眼见了太子妃遭受的一切。他不觉得太子对那姓崔的女人做的有什么不对。他甚至于觉得,太子妃应当听一听那女人的下场,也好解了心里的怒气。

于是火青直接嘿嘿一笑, 提示道:“车裂。”

简短两个字,让阿音心里猛地跳了下。

竟然是, 五马分尸啊…

想到那个刑罚, 她的浑身忍不住泛起了一层的冷汗。

她不会同情崔怀心。

对于一个想要她命的女人,她提不起半点的同情心来。

可是她知道那是个十分痛苦的刑罚。

阿音平复了下心情,这便让径山和火青出去了。

一出景华宫的院门,径山就忍不住低声责怪火青。

“谁让你乱说的?谁让你乱说的?”径山气得直哼哼, “太子妃如今正怀着小皇孙。若是被你吓得有点什么不好,殿下定然饶不了你!”

火青听了后忍不住浑身抖了抖。

“不至于罢。”火青后怕地回了回头,“太子殿下会责怪我?”

径山没好气地斜睨着他,“这不废话?如果想让太子妃知道,殿下不早就自己说了?还用得着你提!”

听闻这话, 火青先是紧张了会儿,而后又释然了。

“责怪我就责怪我罢。”他道:“我总得让太子妃知道真相才行。不然她心里搁着这个疑问,憋也得憋坏了。如今晓得答案是什么, 太子妃反倒可能会不放在心上了。”

径山想了想,太子妃的性子倒是真有可能这样。于是扬起一巴掌朝着火青的脑袋给了一下,嘟囔道:“算你小子有点理。”

这时候旁边有人笑着问道:“两位在说什么?刚从太子妃那里过来?”

这声音有点耳熟又有点耳生。

俩人齐齐侧头看了过去,便见那名唤百草的人正抱着一个药箱往这边走来。

“刚去给太子妃请安了。”径山生怕火青话多说错话,赶忙绕过火青站在了他的前面挡住他,如此说道。

当时太子妃怎么得救的,径山已经听火青他们提过了。也正因为知道了百草是正儿八经的董家子孙,所以他对百草提防的同时也多了几分敬佩。

见径山警惕着说话,百草的视线在他们之间溜了一圈,笑笑并未多说什么,就抱着药箱进了景华宫。

旁人只道他是帮忙拿了药箱过来。只曾经跟着阿音去到杨林府的几个人知道,百草实际上是要过来给太子妃把脉看诊的。

君眉忙拉了珍眉守在门外。

而玉簪则和万嬷嬷一起引了百草进到屋子里去。

——万嬷嬷虽当时不在杨林府,但她是阿音信任的人,所以玉簪后来就把事情叽叽喳喳地和她讲了。

进了屋子后,万嬷嬷上前扶了太子妃到窗下的桌旁落座。

百草这便行至桌前静心诊脉。

阿音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都了。如今最要注意的,是她怀着的胎儿。

因着经历过大起伏,这孩子就有些不太稳,需得好生养着才能保住养好。

百草两边的脉都仔细把过,拧眉沉思了会儿方才落笔书写。之后把方子捧到阿音跟前让她细看。

“你心里有数就行了。”阿音笑道:“我哪里知道这是些什么。”

百草笑说道:“知道不知道的也得看看。这样您心里好歹有个数不是。”

阿音就拿了方子让玉簪去太医院抓药。

玉簪刚刚跑出屋子,正巧遇上了往这边行来的冀行箴。玉簪匆匆行了个礼就继续前行。

冀行箴迈步而入,笑着与阿音说道:“你这丫鬟总是毛毛躁躁的。也难得她竟是能在宫里待下来。”

虽然玉簪现在的身份是宫女,可她入宫前是阿音身边的丫鬟。冀行箴自小和阿音熟悉,便这样称呼了她。

阿音听闻后横了他一眼,“什么毛毛躁躁的?我们玉簪好着呢。你没见她平日里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让她寻个什么消息,素来比旁人得到的快。你倒是说说,她哪里不好了?”

冀行箴看着她这十分护短的样子,忍俊不禁,拉了她的手走到她的身边,揽入怀中。

“是是是,我知道你身边的人最好不过。”冀行箴轻笑着道:“那你对我怎地没有那么好?”

阿音正要反问一句我待你还不够好么,就听旁边响起了一下轻咳。

百草掩唇瓮声瓮气地说道:“那个…小的还有急事要做,嗯,就不打扰太子和太子妃了。”深深揖了一礼,“小的先行告退。”说着就要转身往外走去。

百草是在御林军那边暂住着,所以每日里需得早一些回去那边。一来是因为御林军那边的规矩和内宫中不甚相同,二来他本是其实是个男子,为了避讳也是早早离开。

冀行箴平日里回景华宫比较晚。于是当他回到这边的时候,百草往往就不在了。

平日里他倒是时常在白天传了百草到昭宁殿问话,为的就是时刻了解阿音的身体状况。可是有些话,在昭宁殿那种地方说起来终究有些不好。冀行箴就一拖再拖地没有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