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的?”沈菱凤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原本奴婢不知道,前两天我跟着太医去后头煎药。隐隐听见赵姑娘跟大人说,有一件大功劳,大人要是不要。大人问她是什么事儿,她就说她知道那天在大街上白日出现的黑衣人是谁。还说若是大人不去办的话,不止是大功劳被人抢了去,就连性命都难保。大人一再问是谁,他只说只要大人答应她一件事,她就告诉大人。大人答应了,然后就听见大人狠狠说是无稽之谈,至于说的什么我没听清楚,大人的脸当时很难看。奴婢不知道赵姑娘要做什么事儿,只是觉得她绝不是个简单人物。”澜惠说这话的时候,一点结巴都没有,而是很流利,把她听到看到的事情全都说出来。

“怎么知道她说的是我?”沈菱凤笑笑,曾献羽如果知道是她,那么会变得很有意思。

皇帝一直都在追究这个人到底是谁,他要做的事就是告诉皇帝这个人是谁,然后真的是平步青云了。但是赵敏告诉她,这个人是她沈菱凤的时候,曾献羽第一反应是不相信,然后驳斥说是无稽之谈。这是因为他清楚得很,一旦确定是她沈菱凤,株连九族会不会不知道,但是曾献羽自己就逃脱不过连坐的罪责,这样的话,他还会相信赵敏吗?

“赵姑娘说,你要是不信就罢了。我亲眼瞧见她车上有带血的剑柄。”澜惠说出来的话,两人同时都吃了一惊:“大人说,夫人做什么你都知道,那你在做什么?赵姑娘就说是一直都在盯着小姐,当时大人没说话,拂袖而去。后来是什么样子,奴婢就不知道了。”

第二卷相对第三章什么是江湖

沈菱凤没说话,端起桂花藕粉吃了一口:“哟,凉了。”

“我去换一碗。”澜惠答应着要去,沈菱凤拦住她:“不必了,她既然盯着我,那就不止是盯着我一个。你们都被她盯着了,一举一动都用了心。”

“她怎么能进咱们院子?”澜惠不相信:“更加不能看到咱们鞍车里的东西。”

“带血的剑柄,她没看见怎么会知道?!”沈菱凤笑起来:“盯着就盯着好了,我看她能看多久。”话虽这样说,她心里却有个疑窦,赵敏既然告诉了曾献羽,曾献羽不论信或者不信,都已经成了定局。

“小姐,那怎么办?万一大人真的疑心到小姐身上,岂不是多了几层麻烦?”澜惠有点担心,要是被赵敏那个不省事的给抖搂出去,一场**烦。

“是你的,逃不掉。”这种事她早就不在乎结局如何,对于她来说,有的时候结局来的坏些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曾献羽**不明的态度才真的让人生疑,赵敏不过是想得到她梦寐以求的东西,而曾献羽不是。

澜惠不敢接话了,不知道继续说下去会听到什么样的话,对于这些事情,沈菱凤的思绪中的敏锐绝不是寻常官员所能比拟的。她绝对称得上是见多识广,当年老爷子多少事情都没瞒得过这个宝贝女儿。

“沈姑娘,好久不见。”午后,在蔷薇架下闲坐的人看到了赵敏。她会随着季节的变化换不同颜色的衣裙,看来上次在城中的成衣店买了不少。

“好久不见。”沈菱凤笑笑,如果真是大户人家的女孩子,更换的不止是衣饰的颜色,就连衣饰上的纹饰花样,衣料的质地每日都不应相同。倘或这话被赵敏知道,第一个可怜的应该是曾献羽已经不厚实的银袋了。

“病好了?”赵敏在她对面坐下,跟从前一样端起茶盏无所顾忌地喝茶吃东西。沈菱凤手边是一斛当年的玫瑰花露,浓郁的玫瑰花香带着蜜糖的甜味。还有两碟玫瑰花糕和桂花糕,都是应季的花卉制成。赵敏不得不感慨,古代的女人还真会给享受生活。

“差不多好了,这些时候难为你惦记着。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若是不嫌弃,跟我一起吃这些东西。”沈菱凤慢吞吞吃东西,好久才吃了半块玫瑰糕。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赵敏才没有那么好的吃相,而且她也不在乎这些事情。看到沈菱凤遵循那么多的规矩礼数,她好像有很多故事,但是这些故事都是不能跟人分享的。不爱她丈夫,却要生活在一起。干嘛不离婚呢?好聚好散也不错啊,他们不存在婚后财产分配吧?

说是休憩,沈菱凤手边还真是放了两样足够消遣的玩意儿。不是上次赵敏看到的九连环,这次是一本琴谱一本棋谱,琴棋书画她好像每一个都很内行。

“这上面写得都是些什么啊,弯弯扭扭跟蚯蚓似的。”赵敏亏得是中文系毕业的,辨认繁体字还好,基本上能猜出个大半。可是沈菱凤手里这本书,上面的字居然一个都不认识。

“这是琴谱。”沈菱凤不知应该嘲笑她的无知还是不善掩饰:“是晋朝嵇康的琴谱。”

“笑傲江湖?!”赵敏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不知道是不是该埋怨爹妈给她起了个赵敏,以前还不觉得。自从都看过金大侠的以后,认识他的人都说她在等张无忌。

要是真有个优柔寡断的张无忌,一定会把她气死。谁知道穿越以后,遇到的这个曾献羽比张无忌更可恶,他居然对自己屡次示好视而不见,说不定还要想脚踏两只船!去你的,我才不打算跟沈菱凤分一个曾献羽,跟沈菱凤在一起明显没有优越感好吧。

“什么?”沈菱凤一头雾水,笑傲江湖是什么?嵇康的琴谱,天知道这个东西有多难得。

“笑傲江湖,你不知道令狐冲和任盈盈,总该知道东方不败咯!”赵敏一脸无害的笑容,好像是在嘲笑别人孤陋寡闻:“你还能不知道这些大侠客?”

沈菱凤想起澜惠说的事情,赵敏怎么会对这些事情了若指掌?她究竟是什么人?

“东方不败?!什么人!”沈菱凤眉头皱了一下:“侠客又是什么?”

“日月神教的教主啊!大名鼎鼎的东方教主,你都不知道。”赵敏一脸爱莫能助的表情,然后摊手:“好吧,这么有名的江湖人士你都不知道,侠客也不知道?你不就是大侠,蝙蝠侠,罗宾汉就是你这样的。你应该叫做蝙蝠女吧?沈姑娘!”

“你越说我越不明白了,这都是哪跟哪儿啊!江湖又是什么?”沈菱凤听她满嘴胡诌,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了东西。

“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赵敏想了想,好像她还真不应该知道这些。这都是金老头儿金大侠笔下的江湖,至于东方大侠,好像真没有这号人物。

沈菱凤早就对赵敏的来历不明存疑,这下就更加笃定自己当初的怀疑是正确的。那天让穆云去打听她的来历,穆云认识的人可谓是无孔不入,只要天底下有赵敏这号人物,就一定可以找出来。

“夫人。”专管内事的女管家带着两个妇人过来:“给夫人请安。”

“什么事?”难得的休息,第一下被赵敏搅了,第二下就是他们:“她们两个专门处置外头事情的人,怎么跟着你过来了?”

“是有件事要回禀夫人知道。”跟在管家后头的女人赶紧福了一福:“奴婢方才接到两张帖子,平素这些事情多是奴婢们自己去问,然后自己去办。今儿倒是有些棘手,只好来回禀夫人。”

“说吧。”看到两张红艳的喜帖,一看就知道里头有故事,若是没记错的话,这个应该是外藩的帖子,只有外藩的帖子才会这么郑重其事。

“礼部和光禄寺两处的大人,午后送来帖子。说是光禄寺设宴,下月初二赴宴。宜王回京大婚。”妇人把帖子举得高高的:“请夫人过目。”

宜王大婚?!到底还是来了,穆云说谎了。曾献羽没有瞒着她,告诉她一个真相,早来晚来都要来的真相。

第二卷相对第三章心病

“宜王?!”惊讶了一下,有点做作:“宜王妃是哪一位?”

“来的大人们没说,京城没有人见过宜王妃。这是边关来的信笺,说是宜王月底带着王妃进京。皇上手足情深,一定要为兄嫂重办一次大婚礼。”妇人恭恭敬敬,甚至还是小心翼翼不敢有一点怠慢。

“行,我知道了。”沈菱凤自己都不觉得,手指居然微微颤抖着。想要端起茶盏,试了两次都是涟漪阵阵,只好放弃这一举动:“好生预备一份厚礼,说什么都不能怠慢。”

“奴婢省得,奴婢们告退。”三个人行礼后退下,一直畏寒的人,坐在阳光下借助太阳的热力让自己暖和起来,这一下真的暖和起来了。从手指尖到头发丝,都是血脉喷张。

“沈姑娘!”赵敏看到她一口鲜血从口里喷涌而出,搞什么,这是走火入魔还是学林妹妹的冷月葬花魂?好吧,现在是艳阳高照,她又不是学医的,干嘛要她见证这个急救的时刻?

锦弗刚走到花圃边,听到赵敏变调的声音,什么都不顾跑过来,看到沈菱凤嘴角还挂着血丝,脸色惨白。这样的红白相间,绝对是天底下最惊悚的颜色:“小姐,小姐怎么了?”

沈菱凤手指紧紧扣在锦弗的手上:“去叫太医来,我要吃药。”

“传太医,传太医。”锦弗声音里夹杂着嘶哑的哭声,她不能出事,她一定不能出事。

曾献羽甚至比太医更早过来,赵敏也跟着进了沈菱凤的屋子,电视剧里见多了的桥段出现了,老太医颤巍巍给她看病。西医出现以前,中医绝对是牛逼哄哄的。

“夫人先时脉相虚浮,这会儿反倒是沉下来了。方才不过是血不归经,没什么大碍。这一下倒是一件好事,让夫人能够静下来,不出三日必然大安!”太医自信满满,说来也怪。前几天一直都是时好时坏的脉相,怎么一下就安稳了?

“三日不好,我必然叫人拆了太医院!”曾献羽就差打人了,这个白胡子老头儿还在这儿自吹自擂,没看到女人都呕血了吗?

“不敢不敢。”老太医估计是听成了曾献羽要亲去太医院道谢,连连摆手。骠骑大将军,上门道谢,想都不敢想。诚惶诚恐的,带着十二分虔诚。

这样子,叫人笑也不是怒也不是。一大早出去的时候,她睡得好好的。这才出去几个时辰,她又呕血了。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她血不归经。

这两天她睡得比前几天安稳多了,而且身上也比前两天暖和一些。至少不像前些时候,头上沁着汗,身上居然是一块寒冰。太医说,上次实在是硬撑了好久以后,终于迸发出来的一场大病。

“你跟夫人说了什么?”赵敏跟他说是管家跟沈菱凤说了什么,想要学却学不来。听这话,好像是四五门子的话。曾献羽叫人把她带来,脸色冷森。

“奴婢从门口带来的帖子,面呈给夫人。是礼部和光禄寺送来的,请大人和夫人下月初二赴宴,宜王和宜王妃入京,皇上兄弟情深。”亲眼看到沈菱凤呕血,管家也吓坏了: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好有什么说什么。

“胡闹。”曾献羽脸色陡变,他不愿相信沈菱凤真的跟宜王有什么,在沈菱凤面前说谎,说宜王已然成婚,没想到一语成谶。她突然呕血,便是真的确有其事。

太医给沈菱凤诊脉,须臾从医箱取出金针,在几处要紧穴位和脉门开始针灸,白皙纤细的手腕上,醒目的金针灵巧地转动。沈菱凤的眉头微微蹙着:“?z,痛!”

要是梦的话,是不是可以永远都不要醒。还是早点醒来,让自己走出这个没有尽头的幻象。睁开眼看到曾献羽一脸焦急的神情,高兴还是担忧,好像都有。

“醒了?”好像等待她睁开眼睛,差不多需要一生这么长。绝对是考验人耐性的最好方法。

“我没事。”沈菱凤不用人扶着,已经挣扎着坐起来。

“还说没事。”曾献羽一时没看见,她就坐起来了:“方才那是怎么了?”

“我怎么了?”嘴里全是腥甜的味道,枕边的帕子上隐隐透着血痕:“有点上火吧?”

“没事没事,就是血不归经。”太医在旁边打圆场:“夫人只是禀赋素弱,过了这会儿就好了。”说着又给沈菱凤的穴位扎上几根金针,沈菱凤眉头时不时皱紧,真不知道穴位怎么会找得这么准,一下就扎上去了。

“夫人郁积在心,急火攻心之下自然会血不归经。”好像是老师傅考校他背书的功底,大概神农本草经和黄帝内经都已经难不倒他。关键是,人都不是按照书上生的病。

“你这儿若是有老君的仙丹,先给我一份。吃了就不给你找麻烦。”沈菱凤也不喜欢大夫掉书袋,吃药就吃药,加上针灸那就是内外一起难受。

“要是有老君的仙丹,我要先尝尝,看是不是可以长生不老。”太医跟沈菱凤说话,趁机戏谑了几句:“不过那时候夫人肯定怨恨我,有这么好的东西也该给夫人留着了。”

“我才不要长生不老。”说急了,又开始咳嗽。曾献羽在一旁干瞪眼,锦弗已经端着热气腾腾的药汁进来:“小姐,吃药了。”

“什么味儿?”浓重的药味直冲鼻翼,要是看着太医一大把年纪,说不定就把碗一摔,绝对不吃了。

“良药苦口。”太医收拾起一脸老顽童的笑容,皱纹都变得严肃起来:“大小姐,吃了就好了。身子是自己的,何必跟自己过不去?黄鹰抓住鹞子脚,扣了环儿的事儿,就别想了。”

沈菱凤愣了一下,自己的心事这么容易被人猜到。曾献羽可以,这个白胡子太医也可以。是不是找个地方躲起来,不叫他们知道自己有多难堪才是最好的?

“这药里头加了什么,怎么粘滞得很?”沈菱凤吃药的本事也不是开玩笑的,里头加了她不知道的东西一定会问。

太医无奈:“加了上等的阿胶,谁让大小姐血气两虚,党参黄芪都不能算作是补气。曾大人方才已经给皇上上折子,请旨皇上御赐御药房的上等白参。”

“御药房有的,家中就有。”沈菱凤看了眼曾献羽,目光停留在锦弗身上:“带着太医去药库里,要什么就在里头挑。”

第二卷相对第四章又病了

“是。”锦弗答应着,带着太医往外边走。太医到了外头,朝着锦弗笑:“小姑娘,你们家药库里有什么,难道我不知道?凤丫头最是见不得别人说她家里没这个那个,跟她那个古怪老头的爹一个脾气。过去多久的事儿,还记着,何苦来?”

“您知道这么清楚,干嘛不劝劝小姐?”锦弗始终为她的病担心:“小姐这些时候一直都不好,焦躁坏了。”

“也不是大不了的病,只要解了心里的扣儿就好了。”太医笑笑:“我看也是差不离了,就冲方才跟曾献羽说话的口气,你想想从前她跟公子说话的时候,简直就是两个味儿。到底是长大了,知道自己要什么才是最要紧的。”

前面说的话,锦弗还觉得有道理,可是到了后头就觉得是太医跟她说笑了。要是小姐能跟曾献羽好好的,怎么想都不像是真的。

“药库里还全是好东西,瞧瞧,这白参比宫里头出息多了。还有这么好的灵芝,茯苓。当真难得,真应该叫那些不懂药的人来看看,好东西还是有的。”白胡子老太医有点嘴碎,不过还真是有大本事的人,不多功夫就捡好了药:“行了,熬药够了。”

“太医,您还没告诉我,我们小姐身子要紧不要紧呢!”锦弗被太医说了老大一通,自己要的结果却始终没听到。

“不急不急,没什么大不了的。”太医笑眯眯地,真是急惊风遇到了慢郎中。

赵敏把曾献羽拉到外面唧唧歪歪说了一盏茶的时间,好像是曾献羽问赵敏一些事情,说不准就跟那天的事情有关。沈菱凤故作不见,她也没什么要当做正经事来做的。赵敏满口胡诌的本事,已经领教了不少。

“好些了?”看到她吃了半盏药,苦涩的味道肯定是在嘴里萦绕不去,要不怎么会吃了一枚乌梅又拈起一个送进嘴里:“这药很苦?”

“刚才不是说良药苦口的?”沈菱凤也不像是大病一场的人,大概睡了七天以后,呕血都不算什么大事。

“能这样说话,显见是好多了。”曾献羽在她对面坐下,看她意犹未尽要吃东西的架势,干脆把食盒递到手边:“礼部和光禄寺的帖子,不想去就不去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这可是大事儿,怎么不去?”神智清明得很,才不会做叫人诟病的事情,若说刚知道信儿的时候,确实是心里难受也是觉得他居然让人来骗自己,让自己以为他还在守着一些事情,好像全都是自己的不是一样。

谁都不知道水落石出这天来得这么快,仅仅只是穆云离开京城几天之后,就有了这道帖子出来,人算不如天算。

“你若是去,自然是好的。”曾献羽目光停留在她脸上,脸色不好,却恢复了一些只属于她的神采,这是他最喜欢看的:“还当做是你不预备跟我一起去。”

“大人这么说,原是我不懂规矩到了这般地步。”沈菱凤面前只有苦药,很有点心烦。只好把手放到他递过来的食盒里,翻检着她最喜欢的几样零食,蜜渍金桔看起来还不错。放进嘴里,不忘吮吸一下指尖的甜蜜。

这个样子惹得曾献羽笑个不停:“真是个孩子,这么好吃?”

“比起药,好吃多了。”绝对是拿天壤之别的两种东西,这也能比?

“太医说你想吃什么都成,只要你愿意吃就行了。”曾献羽从心底希翼着,她能够多吃点,快一些好起来。宜王跟他的王妃,跟她没多大干系。他只要她好好的,别人好不好,都不要紧。

轮到沈菱凤无话了,曾献羽反复的态度,真的让人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如果他要做什么,一定是在布局。只是她不愿去猜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如果曾献羽真想让她身败名裂的话,那就尽管来好了。一步步走到今天,是她沈菱凤自己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皇帝从太医那里知道沈菱凤先前生病后来呕血的事情,来龙去脉不说也知道唯一让人纳闷的是,曾献羽对这件事毫不追究。不知怎么一下想到曾献羽身边,那个跟沈菱凤截然不同的女人,说话的时候眉飞色舞。曾献羽并不出众,但他身边的女人却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

“好了?”背着手站了半晌,皇帝终于发话:“要用什么药?”

“已经用过药了,曾夫人是血不归经。好好休息一段日子就好了。”太医心中忖度着,怎么说话才有用。他是太医,多少年了从不敢介入大臣甚至是皇帝间的权力倾轧,但是有件事他也是清楚的。

“嗯,好好诊脉开药。若是她家里没有,朕的御药房多的是。”

“是,微臣遵旨。”太医等他无话,才倒退着出了御书房。

皇帝背着手,太医出去以后也没有改变一下站姿。宜王到底会不会回京,谁都不知道。至于宜王妃,到底是不是个幌子,除了宜王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沈菱凤对这件事的态度,意料之中。

她跟宜王,一切都过去了。若是没有过去的话,是不是自己跟皇后都应该让贤?或者,沈菱凤一直对自己桀骜不驯正是因为这个,他对她毫无办法,还可以说成是无可奈何。明知道如此,遇到她犯了脾气的时候,会起了要杀人的心。心中却始终清楚一点,绝不可能再前进一步,止于此是最后的底线。

沈菱凤在不远处的凉亭里坐着,不梳髻罩着一件厚厚的夹衣。“阿弥陀佛,小姐可算是好了。”澜惠跟锦弗两个,双手合什念佛不止。

“好好的,念什么佛?”沈菱凤笑起来:“这可是从没有的事情,你们不是一直说不准不灵的?”

“才不是呢,以后我们就吃长斋天天念佛,保佑小姐无病无灾。”锦弗往沈菱凤后背塞了个软枕:“小姐,若是累了咱们还是进屋去。外头风大了些。”

“你们都穿夏天的裙子了,我都还要穿这么厚实袍子,依着我的性子,早就扔到脑后去了。”药膳真是不好吃,太医一再交待,不吃药就要吃这些。想想,好歹这些还能吃,最起码厨娘每次做的时候,都很用心去掉药的味道。比起苦涩的药,这些已经是天下美味。

第二卷相对第五章皇帝特旨

“小姐,这可不能怨旁人。要是小姐不生这场大病,比奴婢们可是要穿得出跳多了。”澜惠拿着件披风过来:“小姐要多吃东西,还要穿着厚实些。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们事儿真多。”沈菱凤认命,明知道她如今是多走几步都不成,只能是听凭别人安排,不论是乐意不乐意都要受着。

“小姐全好了,自然就不用这样事事凭着奴婢们安置了。”澜惠给她把披风系好:“午饭让厨娘做了几样小姐喜欢的小菜,既然是小姐都能出了屋子,自然不敢多给小姐吃那些不喜欢的东西了。”

“算你们有良心。”沈菱凤点点头,手边一碟牛奶做的点心,都要吃清淡可口的东西了,谁还要喝牛乳来着。甜腻腻的,好像掉进了糖锅里。

“昨儿是说什么来着,我在屋子里听得迷迷糊糊的。”杏子还有樱桃是时鲜,不时不食。能吃到这个已经是格外开恩,这种时候两个丫头就跟她没上没下,一起吃东西一起说闲话。

锦弗努力回想了一下,确认她说的事情是哪一件。想了想,知道说的是赵敏跟曾献羽在外头大声唧唧哝哝说的话,那哪是耳语来着。简直就是扯着喇叭嗓子在外头唱大戏了。

“赵姑娘问大人,赶明儿进宫去,是不是能带她一起去,说是要开开眼界,见识一下皇宫里与众不同的繁华。”锦弗掩嘴笑道,这件事要是沈菱凤绝对不会多说半句,好好的进宫干嘛。

“答应了?”私自带人进宫,有点不知死活。朝廷命官命妇进宫,所带的人必须要发给腰牌,私入宫禁,谁有这个胆子。

“不知道,我出来看的时候,都走远了。”澜惠接口:“小姐也预备去?”最近这段日子,不知道是因为养病还是别的,她都不再说任何一句跟宜王有关的话,很多时候也只是官称宜王,好像那个人只是宜王了。别的事情都跟她隔了十万八千里。

“夫人万福。”管家拿着宫中来的帖子进来:“宫里内监出来传话,过几日大人和夫人进宫,请赵敏赵姑娘跟着一起进宫看看热闹。赵姑娘毕竟是岭南王的侄女,不能太多怠慢。”

这是口谕还是随口说说?前面刚说了赵敏跟曾献羽说要到皇宫看热闹,后面马上皇帝就有了话,要让她进宫去看看,这么郑重其事,难道皇帝老毛病又犯了?

“皇上既然有此口谕,自然是要赵姑娘一同进宫朝觐的。”沈菱凤点点头,看到小丫头端着托盘过来:“拿的什么?”

“是酿好的梅子藕。”小丫头掀开盒盖子,淡淡紫色染就的莲藕,两种颜色互相渗透,拈起一个放到嘴里,酸甜可口的确是消暑的佳品:“还不赖,搁这儿好了。”

转过脸看向管家:“你去安排就行,我这个风吹吹就倒的风灯,还不知道去得去不得。到时候要是去不了,就让大人跟赵姑娘一起,也省了好些事。”

澜惠跟锦弗两个人站在旁边,互看了一眼。赵敏要是跟着她进去还算是女眷,她不去的话,是要取而代之吗?如果是,她自己算什么呢?

“对了,给赵姑娘比照身量做几套新衣裳,别叫她穿那些外头沽衣店里买的衣裳,进去了还不被人笑掉大牙?”沈菱凤第一次说起赵敏的穿戴,都不知道忍耐了多久。

“是,这就叫人去预备。”管家马上答应了,她很少过问这些事情。主要是因为沈菱凤身边的人,很知道该怎么打扮自己。比如说锦弗和澜惠,偶尔出去,比那些三品夫人还要出挑得体,赵敏绝对是个特例。

“小姐,真要她去啊?”澜惠有点着急,磕巴着问道。

“我说了不算,不是有话传出来?”沈菱凤没多在意这个,赵敏进不进去都不关紧要,曾献羽不会那么傻去跟皇帝说这个,明知道是给自己找麻烦,他还去问?这么算下来,还剩下什么,谁心里不跟明镜儿似的。

“总不会是皇上上次来这儿,就看中她了吧?”澜惠自言自语:“看到皇上就往前头钻,难道皇上有那么好?”

锦弗看沈菱凤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外加上澜惠的话,澜惠恐怕还真是说到点子上了,要是澜惠说错了,小姐一定会拦着她不许胡说。不过这次没有,由着她说下去,这叫人不往这方面想都不可能。

“你怎么出来了?”三个人说说笑笑,谁都没发觉曾献羽从远处过来。看到病怏怏好久的人,能够坐在凉亭中说笑,是他最意外但是最希望看到的景象。

“大人。”两个丫头看到他,纷纷起身行礼。

“好了就出来了。”沈菱凤没起身,曾献羽已经抬手按住她:“你好好坐着就行。”

场面有点尴尬,沈菱凤不觉得,端起玫瑰露喝了一口:“方才宫里有人传话出来,说是过两日进宫,要让大人跟赵姑娘一起进宫。我吩咐人给赵姑娘做了几件得体的礼服,等会儿再让嬷嬷去给赵姑娘说说宫里的规矩礼仪,第一次去,不能丢了体面。”

“她进宫?!”曾献羽愣怔了一下:“谁答允的?”

他不知情?这一反应好像是在印证刚才沈菱凤自己的想法,曾献羽不像那些文官们肚子里有那么多弯弯绕,要是一摁机括浑身就动的话,恐怕出来的玩笑就更多了。

“是皇上命人来传的话,说赵姑娘是岭南王的侄女儿,到了京城就该到宫里去见见世面。这也是大人和赵姑娘莫大的体面。”沈菱凤不疾不徐地说着,跟大病之前安稳多了。或者是大病一场以后,有些事情比之前看开多了。

“这个体面,哼!”曾献羽冷笑一声,在沈菱凤对面坐下,自顾自倒了盏玫瑰露喝了两口,香甜可口沁入心脾:“不要也罢。”

沈菱凤笑笑,摆弄着手里的细腻茶盏。舍得还是不舍得,都是他的事情。要真是皇帝想要做的事情,恐怕皇后坐不住了。

第二卷相对第六章证据

上次巡城御史他们帮皇帝张罗的事情,惹得皇后大发娇嗔。要不是碍于身份,醋缸醋瓮都不够说这话了吧。明面上皇帝还是要跟皇后琴瑟和谐,却又不愿让臣子太为难,官职和俸禄就那么不显眼但是毫无意外的涨上去了。皇后也只能是打落牙齿和血吞,不过心里对那两个溜须拍马的高手,只怕也是恨急了眼。

曾献羽看多了她这种不以为然的神色,高兴或是不高兴,一般人都看不出来。就算是下一刻立即发火,你都感受不到她的不高兴。这应该是男人的气度,但是沈菱凤轻而易举做到了。

“好些时候没看到菱兰,你把她送走了?”曾献羽不是十分在意一些小事,唯一觉得菱兰在这里,大概沈菱凤就会欢喜多一些,笑容都会出现得频繁些。

“嗯。”病了好久,担心会让菱兰觉得有人刻意冷落她,澜惠他们根本就无暇顾及她,既然是这样,就送回庵堂去住上些时候再回来,这样的话对她对自己都好。

“等她回来了,请个先生教她念书好了。”如果能有人让沈菱凤高兴起来,哪怕只是短暂些,都是好的。

沈菱凤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件事,大人挺上心的。”

“因为是你的事情,别人的事情犯不着。”曾献羽不耐烦地摆摆手,锦弗跟澜惠两个人先前还有点不解,嫌着她们了?要真是嫌着她们了,还是走远点好。沈菱凤不说话,是准允还是不答应?

“大人这话我就不知道说的什么了。”沈菱凤睫毛动了一下,看得出来是让他们走远些,两个人互看了一眼往花径那边走。

“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做了好多年。”曾献羽明显意有所指,她要的东西很简单,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这个,可是她真的这么做了吗?就是她身边的这么多人,又有哪一个是简单的?要是有人以为她要的东西真的那么简单容易,

那就应该有人给予她。只是这么久了,谁都不敢轻易说这话。

“糊涂,明白?大人这是说笑话呢,我哪儿知道这么多事儿。”慢吞吞磕着玫瑰瓜子,一枚枚的瓜子壳跟瓜子瓤完整的分开,黑白分明,一如她的眼眸。

“还有什么不知道?”曾献羽笑笑,神情间带着沈菱凤没见过的怪异:“这个东西,我想夫人还是认识的。”从袖袋中拿出一块黑色的织物放在桌上。

“黑乎乎的,什么呀?”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时间却也想不起来。

“先看看再说,不急。”曾献羽同样在对面嗑瓜子,男人就是男人,瓜子壳掉了一地。瓜子瓤还是完整的,衣服上也全是瓜子的碎屑。

左右端详了一番,认不出这东西是哪里的。微微抬起眼帘看了眼曾献羽,严肃而认真。好像他扔在面前的东西是一件极其要紧,不容忽视的事情。

“有什么话,大人直说好了。”沈菱凤拢了拢披风,神情一如既往。

“前些时候,京城最繁华大街上,光天化日就有人拿着剑指着人,都见了红了。寻常人都了不得,何况此人是皇亲国戚。可见此人胆大妄为,目无王法到了什么地步。皇上勒令京畿府巡城御史加上我严厉督办此事,这东西就是胆大妄为之人遗于现场的。”曾献羽脸色冷凝,看向沈菱凤的时候目光略一停留就挪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