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菱凤莞尔一笑,忍不住咳嗽起来:“大人,这件事该到大堂上对着人犯去说,在这儿跟我说,难道是说这东西是我的?若是这样的话,恐怕就轮不到大人来说了吧。我早该去刑部候审,才是正理。”

曾献羽好像事先就知道沈菱凤必然有此一说,伸手展开那块黑纱:“毫不起眼的一块尺头,也不能说这是谁的不是谁的,只是这上头隐隐透着金丝。能在黑纱里夹杂着金丝的,除了一个人旁人无此特权。”

沈菱凤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这话她知道是谁。各色绸缎尺头,能够夹杂金丝的人,是她。这话也不是皇帝今日准许的,是她十岁那年就有的僭越。诚然,在旁人看来是僭越。因为除去皇室,没有人敢有这份殊荣。至于曾献羽没说完这话,就把东西扔到面前,是说他还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我瞧瞧。”沈菱凤伸手拿起黑纱,对着斑驳的光线看了半晌,密密麻麻的界线中确实夹杂着若隐若现的金丝,她再疏忽都不会在夜行衣中露出马脚。笃定一点,黑纱不是她的。不过有人刻意栽赃就再明显不过了。

“界线中倒是真的有金丝,不过金丝并不是赤金金丝,只是外头裹了一层金粉,稍稍一捏就算都散落了。对着光看看,都是星星点点的。”一脸坦然:“大人不若去城中各家沽衣店看看,谁家有这么样子的尺头缎子,说不准还真能缉拿凶手归案。”

曾献羽看了看她的手心,细腻白皙的手掌里闪烁着点点金粉,裹的金粉果然跟赤金织就的金线不同,她身上披的披风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耀眼的金光,这才是赤金金线能织就的美丽。

事实摆在眼前,曾献羽无话可说。他拿到这块黑布的时候,心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沈菱凤。疑窦丛生,沈菱凤可能是做出这种事的人?但是那人言之凿凿,除了曾夫人,谁都不能有这个殊荣。没想到,自己同样不知道赤金金线和裹着金粉的丝线,出来的结果是天渊之别的。

看看沈菱凤的拢紧披风,手绢捂着嘴巴时不时咳嗽两声的样子,忍不住正视她的眼眸,又是那种可有可无的神情,她早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只是这么久还是没能改过来,该对她生疑的时候,一定毫不犹豫的对她充满质疑。

“夫人,该吃药了。”澜惠端药过来,打破了可怕的静谧。

“好苦。”皱眉喝完药,第一句话就是这个。至于曾献羽方才做的事说的话,对她没有丝毫效用。她沈菱凤是什么人,只要病好痊愈,根本就不是寻常人可以企及的。

“我方才没有旁的意思。”曾献羽迫不及待解释着自己的初衷,他的确没有想那么多。好像是要说清楚这个,不过再解释这个,是不是有点徒劳无功,或者说是他竭力撇清自己,还要能说得通?

第二卷第七章不是她的

“嗯,我知道。”沈菱凤点头,旁的意思?恐怕曾献羽还想不到那么深远,有人想要栽赃,那么这个人就是熟知内情的。锦弗说,那天被赵敏看出些许端倪。若真是的,曾献羽听信了赵敏的话,他必然还会做旁的事情。

“肚子有些饿了,今儿厨房预备了什么?”不搭理她的话,沈菱凤转脸看向澜惠:“不要油腻腻的,让厨娘预备一碗清粥和两样小菜就好。”

“已经预备了,等着夫人吩咐就端上来了。”澜惠笑着,侧过身果然旁边小丫鬟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还有沈菱凤常用的碗箸。

“我也在这儿吃。”曾献羽不拿自己当外人,在沈菱凤对面坐下,等着人给他拿碗箸过来。

锦弗很见机地将他用的那一份碗箸放到手边,亲眼看着小丫鬟把预备好的几样精致小菜和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红稻米饭和紫米粥端出来,最后端上来的是一碗冒着浓郁香气的清汤,隐隐飘着几片鲜笋

“油腻腻的,谁吃这个。”筷子点在那碗金银蹄上面:“你跟澜惠两个晚上吃这个罢了,别忘了叫厨娘预备两样时鲜,什么节气了,居然预备这个。”

“太医吩咐说,要让小姐多吃些补中益气的东西,火腿炖肘子虽然油腻,也是太医吩咐小姐要多吃的。”锦弗笑着解释:“小姐还是先喝点汤好了,这碗汤里头还有新送来的虾仁和野鸡崽子。”

“嗯。”对面,曾献羽倒觉得这些饭食虽然清淡,倒是比他素日吃的那些大鱼大肉要香甜得多,赵敏喜欢吃各色鸡鸭做成的肴馔,偏偏大厨房里送来的都是温火膳,吃起来食不知味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锦弗给她盛了半碗汤,还有一碟新做好的八珍茯苓糕:“小姐试试这个,厨娘特意把莲子茯苓山药那么多东西,愣是依照太医说的凑成了八样,做成的八珍糕。太医说小姐能吃什么,厨娘就预备了什么。”

“倒是难为她想着。”夹起一枚八珍糕,吃了一口。虽然是药材,丝毫没有苦涩的味道,隐隐透着八种食材的本身味道,淡淡的甜味和清香在唇舌间萦绕着:“还不赖,拿两个小金锞子给厨娘。”

“小姐先用饭好了,说不准大人吃得欢喜了还要打赏更多呢。”锦弗刚准备布菜,看到两人不说话,只是吃东西就知道自己若是动手了,简直就是多余。

曾献羽难得看到她胃口不错,大病初愈尤其味短,能够安安稳稳喝下半碗汤,然后还吃了两快所谓的八珍糕,就连她之前说的什么清粥小菜都退后,本来心里还有些疙疙瘩瘩的事情,也因为胃口不错干脆放到脑后去了。

“肯定有赏。”曾献羽微笑着,从袖袋里拿出两个金锞子给锦弗:“连同你家小姐方才给的两个金锞子一起,交给厨娘。只要她用心巴结差使,以后夫人每餐多吃一块肉,我就多赏一两银子,在她每月月银之外,重重有赏。”

“谢大人。”锦弗没想到曾献羽会这么说,除了道谢还真不知道该做什么。这回是沈菱凤一语不发了,曾献羽总会在极不恰当的时候,做出一些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比如说这件事,就是多余。

曾献羽没想那么多,他还是跟上次一样,觉得沈菱凤只要能多吃点,就是他最高兴的事情,何不合乎规矩礼节,不是他说要计较的事情,只是在除开他的所有人开来,就是沈菱凤都不会领这份情。

“大人,赵姑娘在外面。”不知从那天开始的规矩,曾献羽命令所有人,除了沈菱凤身边最贴身的人以外,所有人都要经过通禀才能进来。好像是因为上次赵敏进来说了什么话,就惹得沈菱凤再次呕血,当然这话谁都没有多说,不过这个新的规矩颇有点不打自招的意味。

“什么事?”曾献羽语气颇有点不耐烦,好像某件事没有碎了心愿,然后又被人追问结果的样子。

小丫鬟有点委屈:“奴婢不知道,只是照顾囊在外头等着见大人。”

曾献羽想要解释清楚内情,可是看看沈菱凤意犹未尽地啜着汤,不忍打断她的食欲,掸掸衣摆出去了。

沈菱凤虚抬着眼帘看了眼锦弗,锦弗微微一笑跟在后面出去。紧接着朝澜惠招招手:“这些日子我也没问问菱兰,他这些时候都安心念书?”

“是,大人看小姐病着,不好让小姐费神。几次命人带着些菱兰喜欢的的东西去庵里看过菱兰,嘱咐她多听师太的话,只等小姐好了就接她回来。”澜惠前后回想了一遍,最近这些时候总是觉得怪怪的,要是不说出来肯定不好过,沈菱凤说过她心里存不得事儿,事到临头想想,真是这样的。

“心里存着事儿呢,有就说出来,省得等会儿闷坏了怪难受的。”漱过口,沿着花径慢慢散步,身体一天天好转,唯一希望的是自己不要错过某件事。其实曾献羽最近这段时日,都是在跟她说这些事情,无非是想要她不要去赴宴,那个光禄寺预备的宴席。

“小姐,我总觉得大人最近总是有些古里古怪的举动,只要是从外头回来,哪儿也不去,就在这边呆着。这可是从前没有的事情。”澜惠一个人琢磨了好久,也不知道曾献羽到底想怎么样。

“你先看看这个。”沈菱凤把方才那块料子掖在袖子里,递给澜惠的时候,金屑不知往下掉。

“哎呦,这是什么呀,直往下掉的。”澜惠手上粘糊糊的,也不知道这些是什么。手指仔细捏了捏,还是不知道闪闪发光的东西是什么。

“有人说光天化日之下,剑指皇亲国戚的人,穿的黑衣就是用金线捻织成的丝线做的衣裳,细想想除了沈菱凤还有谁有这份殊荣,然后曾大人就拿着这个来给我看,顺便要看看我是不是做贼心虚,做了这种是还不敢应承,想想我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说都说不清楚了。”沈菱凤拈了一朵**花在手里,嗅了嗅便松开枝条,看着花朵在枝头颤动。

“咱们家的织料什么时候流传到外头去了,瞧这一手黏糊糊不知道是些什么物件,难道小姐会用这样的料子?”澜惠鼓着嘴,刚好些就给她添堵。何况还是些查无实据的东西,她做的事情还会被人看到?

第二卷相对第八章太医的担忧

“也罢了,我倒是不想追究这个。”有些厌倦的神情,想想也知道她心里该多烦。好不容易才好些,马上就有这些事情出来,曾献羽这边盼望着她多吃些,紧接着就能做出让她绝对会不舒服的事情。

“小姐,外头赵姑娘跟大人唧唧哝哝,小丫鬟跟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说是赵姑娘问大人,上次让大人留心的事情,是不是有什么结果了。还说只要大人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到了皇上面前一定是可以扬眉吐气了,让朝中的大人们也知道大人不是徒有虚名的。”锦弗匆匆过来,把小丫鬟传回来的话,一五一十说给沈菱凤听。

“行啊,不是说黄鹰抓着鹞子脚了吗?那就让他们继续纠葛着好了,要不旁边这么多人跟着看什么呢?累不累!”多走了几步路,气喘吁吁地。澜惠找了个干净的山石,铺了块手帕子才让她坐下:“这儿背着风,干净清爽的,小姐闲坐坐也不错。”

“看来赵姑娘倒是满肚子心思,只是不知道大人领不领这个情分了,若是领情倒也好说。倘若是不领情,岂不是赵姑娘一份心思全都白费了?”锦弗跟澜惠两个在她身便伺候着,手里多了盏清凉的木犀花露。

“不会的。”沈菱凤忽然想到那天说的事情,只是最近都是晕乎乎的,没那么多闲心思去计较这件事,只是当每一件事都到了心头就知道,这些事情都是有人在里头撺掇出来的,一肚子心思钻研着,不知道她究竟想要做什么。如果是要得到什么,她这么做了一定会得到她要的结果。

赵敏走的每一步路好像都是计划好的,尤其是她来了这么久,本来就不够安静的将军府,事情似乎更多了。以前只是她沈菱凤一个人在面对所有事情,周遭所有人都知道沈菱凤不好说话,也就没有那么多人跟她为难。赵敏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然后敢于做任何事情,是她不好还是她不好,谁又能说清楚?

很有一段日子,沈菱凤不愿让自己去想太多,除了累就是从心底冒出的疲惫。不论是谁,都在或真或假的骗她,真不知道骗了她有什么好处。是说她沈菱凤不堪一击,就是几句假话都能让她彻底认输,还是觉得骗了她就能得到更多的东西?

要是换做以前,她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了她的人。从小到大,父亲虽然不认同她去做些让人不敢正视的事情,但是女儿受到欺负,绝对不准许她忍辱负重,委曲求全。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三从四德这些话,还真是从小都没有教给她。这也就让她在成年之后,尤其是在婚姻大事上,受过一次委屈,一直都不肯原谅父亲,父女俩许久不见面的结果。

早知道是这个后果,不知道老爷子会不会后悔给了女儿太多的自在?

一场大病,让人看透了很多。还有当初跟亮哥的那场称不上惊天地泣鬼神,却又足以让人回味很久的相遇。忽然觉得自己一直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不论周围这些人说的是真是假,也或者他会不会带个宜王妃回来,好像都跟她没有多大关系了。男已婚,女已嫁,还要说什么?

夫妇自夫妇,情爱自情爱?!说起来可笑,想想其实是心底莫大的悲哀。至于亮哥心中,是不是还有她,难道还要她去问不成?就是有,又如何?她跟他还能在一起?

“小姐,花都碎了。”澜惠看她眉头时蹙时松,手掌上掐的那朵扶桑已经成了一堆花泥,掉在地上一瓣一瓣的,不知道心里又在琢磨什么,只要她这样子,就知道一定是心里有事还不能明说,只能是一个人慢慢想。

太医一再嘱咐说她就是心事太重,又不喜欢拿出来说,只好闷在心里。后来是不是闷出了什么心事就不知道了,总之这些病就是心事多了才有的。

“弄成花泥,做胭脂不用石臼了。”自嘲地笑笑,锦弗小心翼翼把手里的玫瑰花露晾凉递到她手里:“小姐喝口茶,天热并不敢用冰,只是晾凉了。”

“什么时候进宫去?”想了想,进宫这件事是立等要办的:“东西收拾好了?”

“都预备了,等小姐看过没事就吩咐人先行送进去。”澜惠赶紧答应着:“全都是苏杭两处的绣娘赶制的,依照小姐的吩咐,全都是龙凤纹饰和百子图。”

“依着我说的就行,不看了。你们看着没事儿,叫人送进去就行。”沈菱凤喝了口花露,想到她们说的百子图,恭奉宜王早生贵子,百子千孙,是不是莫大的讽刺。

她为什么不能有个孩子?只要她愿意,曾献羽没有不答应的。一次又一次,他屡屡在这里碰壁,最后的缘由不就是因为,自己不想要孩子见到父母之间仅仅只是面上过去,即使万般爱他,却也不能让孩子真的从心底里欢喜。

不由自主叹了口气:“太医早间来诊脉,怎么说的?我隐隐听着好像有什么,问他又不说。”

“太医说,小姐不能多吃哪些七七八八的药了,身子虚得很,若是长此以往,只怕子嗣堪忧。”本来想要瞒着她,想想到底不是个法子,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想的什么,他身边的人,谁不巴望着她能有个孩子。一个人孤寂惯了,曾献羽又不体贴,在没个孩子,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只说了这个?”已经不止一次听到类似的话,每次听过来都觉得太医是危言耸听,哪有那么玄乎的事情?也没有往深处去想,不过这次居然会想要把心静下来好好想想,菱兰每次跟在身边的时候,心里是安静的,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扔到一边,别人家的孩子都能这样子,自己的呢?

“小姐还要听什么,这还不要紧啊!”锦弗差不多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跟小姐差不多时候成亲的人家,都是两三个小娃儿绕膝了,上次还有位夫人,小少爷都要念书了,小姐浑然不觉。

“行,我知道了。”沈菱凤摆摆手,不想再听。端着

第二卷相对第九章自辩

“行,我知道了。”沈菱凤摆摆手,不想再听。端着茶盏倚在山石上,看那边的小丫鬟采摘鲜艳的玫瑰花儿预备做胭脂。

赵敏跟曾献羽唧唧哝哝说了好多,看起来效用不大。是曾献羽有意跟她打马虎眼吧,沈菱凤之前当佐罗的事情,绝对没有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听人说,沈菱凤的衣料都是掺杂着金线织就的,所以给了曾献羽一块绸缎,不管是不是沈菱凤用过的,总而言之就是告诉他,沈菱凤就是他每次想要缉拿归案,最后无功而返的大盗。

可是他不信啊,还以为自己是在跟他说寡淡无味的武侠故事。有那个必要费了这么多唾沫,最后得到的就是哼哼哈哈不着边际的答应,沈菱凤利害不是第一天知道,不过两个人并没有正面交锋过,谁也不知道是什么结果,无功无过最能够形容她们两人目前的相处状态。

这件事踢球到最后,打了个零比零的平手,没意思。绝对要分出胜负才能让人甘心,最好的结果就是她赵敏胜出,拿到最后属于她的那一份奖赏,她要做风风光光的一品夫人。

“你说的我知道了,你这两天好好休息,养精蓄锐。皇上传出来口谕,过两日进宫观礼,你要和我们一起去。”曾献羽笑笑,不管她说了什么都不会让她知道自己心里究竟想些什么:“这算不算一份意外之喜?”

“什么?”赵敏怀疑自己听错了,皇帝居然会要自己跟他们一起进宫观礼,这是真的?难道一直都在暗自较劲的事情实现了,小说中那么多脑残女主都能毫无障碍的在宫闱中一展身手,赵敏这么聪明这么漂亮的女人,只能堕落到跟一个已婚的古代妇女,分享一个不太出息的古代男人,这也太没天理了。

“真的是皇上让我进宫观礼?”赵敏确认一遍,皇帝会想到让自己进宫观礼,是不是上次觉得自己太出众了,所以才会想起自己。听曾献羽某次说过,皇帝颇有点好色,对方是长得不错的女人,绝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这样的话,简直就是个绝对的利好消息。

“难道我还骗你不成?”曾献羽并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皇帝可以让任何一个人进宫去观礼。沈菱凤对这件事好像并不感冒,说起来一点情绪都没有。

“观什么礼啊?”观礼,说起来好像是很盛大的事情。皇帝已经大婚了,想要做皇后好像有点不可能,但是能够做贵妃的话,绝对可以。话说当年杨贵妃,那可是宠冠六宫的。

“皇上的亲兄长,也就是宜王要回京补办一场大婚,皇上兄弟情深,一定要给兄嫂补办这场盛大的大婚。”曾献羽很自然地说完,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年到头,这种官家的事情还少?

“宜王?”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宜王一直都是四哥跟十三之间的称呼,放在这里怎么听怎么别扭:“是不是上次你到边塞去见到的那个人?”据说他还跟沈菱凤有故事,要是这样就真有好戏看了。

故作无知的卖萌,恰到好处提醒了曾献羽。他怎么事先没想到这件事,就是沈菱凤提起来的时候都没有多想,皇帝让进宫就进宫呗。赵敏这次一说,自然而然就联想到一起了。脸色顿时灰暗到可怕,难怪会有一场大病,关心则乱。她始终不肯丢开手,不肯放下她跟那人所有的一切。

赵敏知道自己说的话肯定是起了效果,要不曾献羽才不会变脸变色。他这个人或许不像是表面上看到的木讷,而且少言寡语。他心里的事情多得很,只是曾献羽缺少情趣,根本就是书上说的那种烽火佳人的典范。

“行了,你就好好收拾收拾。凤儿预备让人给你裁衣裳,再就是多跟着那些嬷嬷们学点规矩,家里都是自己人也无甚妨碍,到了宫里恐怕就由不得你了。万事谨慎小心为上。”曾献羽差不多命令自己强打着精神,嘱咐赵这一番话:“我还有事,你先过去。”

赵敏嘴角泛起一丝笑容,有点捉摸不透。曾献羽心里那缸醋翻了,等会儿沈菱凤就有好戏看了,要是增鲜真给她点颜色瞧瞧,也是一定的。

刚刚进屋,来不及解下外头的披风。门外重重的脚步声引得几个人通通回头去看,澜惠下意识站到沈菱凤身边,担心进来的这个人会做出什么让人无法想象的事情。

曾献羽毫无顾虑,一把掀起绣帏。沈菱凤慢条斯理松着披风上的系带,澜惠跟锦弗两个人的脸色却不太好,好像是被人看破了心事,然后不得不小心翼翼放着被人知道。

“你们两个出去。”瓮着嗓子,听起来跟重伤风的人差不多。

沈菱凤垂着眼帘不说话,两人有点为难。大病初愈,万一再跟曾献羽怄场气,这要命不要了?

“下去吧。”沈菱凤看了两人一眼,淡淡吩咐道。

“是。”两人先后福了一福,退出了屋子。

曾献羽盯着她的侧脸:“是心病,对不对?我素来没问过你任何事情,向往你有什么都跟我没关系。在我跟你成婚以后,不管我跟你过得怎样,我都不会让你跟他见面的,你记住我的话了?”

“跟谁?”沈菱凤在妆台前用篦子慢慢篦头:“大人这话,没头没尾,叫人摸不着头脑。”

“是谁,你还用来问我!”曾献羽冷笑一声:“气得呕血急怒攻心,是不是?难怪太医说你心事太多,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一个人蒙在鼓里,这可是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

沈菱凤扭过头,好像是没见过他一样:“大人说这话,我才觉得是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我急怒攻心也好,气得呕血也罢,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人一再听人挑唆,我尚且没有去追究,大人反而来质问与我。试问,我一个妇道人家被人诬陷成光天化日之下,都成了江洋大盗了。这份委屈,我跟谁去说?”

曾献羽没想到她会翻出这件事,语气虽然很慢,却不会给人反驳的机会。要是换个人,或者会给人咄咄逼人的感觉,沈菱凤没有。一如既往的安静祥和,只是谁也不敢插嘴说她错了。

第二卷相对第十章勾缠

“你说不是就不是,我并没有说是你做的。”曾献羽有点泄气。大病初愈的人,还是让人觉得很压抑,跟以前一样,她不会妥协:“这件事,谁都会存疑,任何人都一样!”

“大人问过赵敏?”早就预备好这番对话,只要曾献羽说起,她就一定会问。

“她,不可能。”曾献羽脱口而出,这根本就不可能。就从赵敏那个样子,骑马都是强撑着,你要她去做江洋大盗,简直是开玩笑。

“大人宁可信她,也不信我?!”沈菱凤淡淡笑着,说的事情跟她毫无关系。

曾献羽舌头有点打结,这话他还真不知道怎么说。不是信任不信任,而是赵敏拿出那块布料的时候,第一念头就是沈菱凤。只有她才能用金丝织就的锦缎,至于皇室中,谁会跟自己过不去?

沈菱凤趁他张口结舌的片刻时间,已经到一旁坐下:“既然如此,我无话可说。大人说的话,我当做是真的好了。”停了停,看向曾献羽:“大人想知道什么,是我跟宜王之间的过往吗?行,我告诉大人好了。要是当初我稍稍迟疑片刻,宜王妃算什么,就是中宫皇后也是我囊中之物。至于旁的,还要细说吗?当今皇上,恐怕就只是偏安一隅的藩王罢了。这话,可是大人想听的?!”满是挑衅的眼神,根本就不在乎自己说的话是不是碍语。

曾献羽心底动了一下,真的是胆怯。到她身边,下意识捂住她的嘴:“不要命了,这也是能胡说的?”

沈菱凤扭动一下,用力甩开他的手:“怎么,你在这儿都不敢放心说话,担心这些话被人听了去,到别人面前去卖乖讨好,误了你的前程?!”

“不许胡说!”曾献羽低头看到她略显苍白的脸色白得更厉害了,双唇的颜色微微发白,还有点干涩。松手的一瞬间,心随之柔软起来。稍稍迟疑了一下,俯下身含住她的唇,温柔地舔舐着。

沈菱凤推了他一下,根本就推不动。她也是第一次在知情人之外,说起她跟亮哥的事情。曾献羽为什么会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胆怯,好像是担心失去什么东西?难道这个人是她沈菱凤?不会的,曾献羽跟那个赵敏之间,好像都是暗度陈仓了。她也不在乎再给曾献羽新添一房妻妾,人之常情,她没那么不开窍。

曾献羽小心翼翼勾动着她的唇舌,还有潜藏的*。一点点勾缠着,好像是要安抚心底的不安,他宁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沈菱凤刚才什么都没说,这就足够了。早知道是这样,就不要刨根问底。她跟宜王,根本就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唔。”沈菱凤推了推他,胸腔里的空气不够用了。曾献羽毫无反应,比刚才更近了一步。手臂渐渐箍紧,似乎要把她紧紧禁锢在自己生命中,不许她离开。

“我透不过气了。”实在是勾缠不过,间隙中沈菱凤声音微弱,曾献羽察觉到情形不大对头,放开沈菱凤。一向没什么血色的脸颊上泛起两朵红云,扶着椅背微微喘气。

有些懊悔自己过了头,曾献羽跟在她后面跟做错事的孩子没什么分别:“哪儿不舒服,要不让太医来看看,是我莽撞了,你刚好。”急于说清楚自己真的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要跟她在一起,甚至私下里盼望这样的情形永远持续下去,他不会眼睁睁放任她离开自己。

“不用。”捂着前胸,胸口剧烈起伏。胸腔里的氧气被挤压干净,随时都有可能被挤破,压迫得难受。

曾献羽在她面前不止一次软语求人,就是要拿出平时驰骋疆场的架势,最后也不得不收敛一二。他跟她之间,要是真要变成绝对服从的将军和士兵,那么将军也是沈菱凤不会是他曾献羽。闺房中,认小服低也不为过。

上前打横抱起她,猝不及防地人又被他吓到了。牢牢抓住他的衣襟,脸上的红云还没褪尽,这下又冒了出来:“你干什么!”想要很严肃地跟他说,偏偏气息不稳,都变成撒娇了。

“你能不去见他?”曾献羽就差跟她说,我求你别去见他了。宜王不会真心对她的,要是真心对她,还忍心带个什么宜王妃回来,非要在她面前做这一场戏?一个男人真心爱一个女人的话,是不会放任她伤心的。沈菱凤已经不止是伤心,到了伤神伤身了,一场病刚好些,又开始呕血,任何人都受不了,何况她身体本来就不是属于健硕的那种。

沈菱凤对上他的眼,心中偶然间泛起一丝不忍,飞快低下头装作没看见。一点点的逃离,在男人这里变成了欲说还休。他想要她,只有这个念头。抱紧她,放到床上:“我会很小心,要是你不舒服我就不碰你。”很小心地放下两边的绣帏,然后让两人陷入一场在白天出现的黑暗中。

背对着他不说话,其实是心底根本就不知道再拿什么样的心情对他,曾献羽还是那个莽夫吗?那个赵敏出现以后,他就不一样了。以前的曾献羽是让人心生厌恶的,潜移默化之间,厌恶好像消失殆尽了。是她变了还是他变了?

曾献羽从后面环住她:“还好么?”有点担心,方才太尽兴了,说过要小心一点,没想到还是没忍住,最后是*战胜了理智,却又担心她哪里不舒服,或者是自己太放纵,所以让她不高兴。

“嗯。”懒洋洋答应了一声,这哪里是不想说话,简直就是撒娇。

“手好凉。”情热的时候,还不觉得手凉。以前她有点虚应故事,甚至侧着脸不理睬。方才跟以前不同,手心里全是汗。纤细的手臂环在脖子上的时候,汗津津的,细密的喘息和诱人的呻吟在耳边回荡,以前说什么都不会有。

嘴上说着,把她的手裹进掌心里,跟她的纤长手指比划着,似乎要看看两人的手指有多少不同。

“赶明儿我必然是要进宫去。”笃定自己的想法,就一定会去做。

曾献羽心底多少不高兴,当女人在身下说出要去见另外一个男人,而且是别人在她心底说什么都比不上的男人,换做任何一个有血性的男人,都不可能忍受这种屈辱。他不知道她是真还是假,只是在她那里,还是没人比得上那个将她视若敝履的宜王。

第二卷相对第十一章穆云又来了

“你先把身子养好,进宫的事情到时候再说。”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就是不答应,难道谁能扭转沈菱凤的心思?

“到时候再说吧。”她也没有一时下定论,曾献羽的注意力始终都在那个赵敏身上,除了保证她在见到皇帝的时候不太出格以外,要想赵敏不出问题好像不太可能,有时候弄巧成拙说的应该就是这种人,沈菱凤也不想跟她多说话,除了觉得她心思深重以外,更多觉得她好像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平日言行举止太过古怪,当初对曾献羽直呼其名已经是见怪不怪,但是更多的是她所作所为根本就是寻常人家女子该有的。至于说她是岭南王家的侄女儿,太荒谬不过。

“夫人,府门外有人要见您。”能够跟以前一样在花厅里坐着就很不容易,准备在进宫之前定下心看看府里最近的一些账目来往,锦弗不止一次说这些时候有太多古怪事情。

“什么人?”专心看东西的人抬起头:“你们认识?”

“奴婢不认识,只说是夫人上次吩咐的事情有了回音,必须要面见夫人才能说。”管家身边跟着的小厮,一五一十说道。

“澜惠,去看看。”听这话已经知道是什么人了,暂时不想跟他较真,是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说谎。穆云不会跟自己说谎,这是一定的。但是亮哥有没有要他说谎就不得而知了,时过境迁谁也不能要谁还跟当年一样,何况他如今更多的是要给自己妻室着想,而不是她。

“是。”澜惠答应着跟管家一起出去。

穆云在外面等了好久,看到澜惠跟在管家身后出来:“澜惠,是我。”

“诶,小姐说得还真是的,果然是你来了。”出来的时候,沈菱凤悄悄嘱咐了几句话,果然派上了用场:“上次小姐托你打听的事儿怎么样了,还等着信呢。”

“压根就没有什么岭南王的侄女儿,岭南王一家当年谋逆,不是先帝在的时候就给灭门了,怎么会冒出个侄女儿来?何况岭南王一脉,本来就是外藩封王,也不是皇家血脉。郡主身份,说什么都是假的。”穆云明显就是义愤填膺的口气:“我去打听这个,回来禀报王爷,被王爷一顿好说,直说这是谁让打听的。我哪敢提小姐两个字,只说是朋友托的,拼着被王爷骂一顿就罢了。”

“这么说还真是让你说委屈了,等会儿我跟小姐说了,小姐肯定要好好谢你呢。”澜惠可以想象出那人骂人的样子,不过小姐这场大病让她也对曾经的公子心存怨怼,要是公子不是宜王的话,肯定就不会是现在这幅光景了。

“对了,有件事儿我问问你,小姐不许我打听呢。”澜惠想了想,有意把话往那件事上引:“过几日王爷回京,这位王妃主子是谁啊,我们见过没见过?小姐这些时候都病着,预备贺礼的事情都是我跟锦弗两个,你也知道小姐那个性子,万一东西预备的不好,到时候挨骂倒也罢了,要是拿出去的东西被人说些闲话,岂不是辜负了小姐跟公子这么多年的情分,说什么也要称呼未来王妃一声大嫂。”

“什么王妃,惠儿你说些什么啊?”穆云被澜惠的话弄得晕头转向:“你是说王爷回京?我走的时候,王爷明明是在戍边。别人不知道咱们还不知道,爷跟小姐是天底下第一号的大好人,也应该是天底下第一等的夫妻和主子。要是没有爷,我今日还不知道身在何处。至于小姐,穆云别的不敢说,要是有人敢欺负小姐,我第一个不答应。你说什么王妃,哪来的什么王妃。”

“圣旨都下了,还能有假。”就是他们这两个人亦真亦假,还有个曾献羽跟着搅和进来,要不是这样,恐怕小姐也不会闹这场大病,差不多丢了半条命了。

“圣旨,哪有什么圣旨?!”穆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来的时候,爷还吩咐我早些回去,说是边疆天气多变,担心我在回去的时候遇到风雪阻路,耽搁在路上可是**烦。”

“这么些人说话,总有一个人说的是假的一个人是真的,不论是谁都已经不重要了。”沈菱凤不知什么时候出来,大概是穆云说方才那番话的时候就在里面听着了:“沈菱凤早已不是宰相娇女,实在不堪王爷青目。穆侍卫回去对王爷去讲,就说这世上早已没有沈菱凤这号人物了。”

“主子。”穆云被沈菱凤这番话吓得直挺挺跪下,他是外家高手,寻常人根本无法近身。却被沈菱凤这话吓得跪在地上,等抬头看到弱不禁风的沈菱凤,更是怀疑自己看错了:“主子瘦了好多。”

“多蒙关照,不过是在鬼门关捡了条命回来。”沈菱凤淡淡道:“京城繁华,穆侍卫还是早些离京,毕竟边塞守将擅自回京多有不妥。至于宜王是否回京,有无王妃陪伴,过几日自然揭晓谜底。孰真孰假,一眼分明。”

“主子。”穆云无言相对,他只跪过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唯一的女人,就是沈菱凤:“属下无能,爷实在不是始乱终弃的人,难道主子还信不过爷?爷远在边塞,时时刻刻都把主子记在心上。主子若说爷另有了王妃,属下都替爷叫屈。”

沈菱凤脸色清淡,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也罢了,你先去吧,这儿也没别的事儿。烦劳你替我办这么要紧的事儿,也不多,拿去买双鞋穿。”一张现银银票递给穆云,转身进去。

曾献羽一直都在不远处,手里挽着马缰绳。从朝房回来,恰好撞上这一幕。她果然跟宜王还有往来,跪在地上的这个人,他见过。是宜王的贴身侍卫,一向自视甚高。除了宜王本人以外,据说皇帝面前都是桀骜不驯的。

怎么会对沈菱凤唯唯诺诺恭敬有加,远远听到他称呼沈菱凤是主子,还有位爷。没错的话,那位爷应该就是宜王了。他们之间的事情远不止自己看到的那么简单。

“小姐,穆云说的是真的么?”澜惠心中惴惴不安,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问的是哪件事,不论是赵敏的身世还是宜王是否成婚,这都是一件晴空霹雳。不管是谁,对小姐来说,都是麻烦。

第二卷相对第十二章教她规矩

“没有他打听不出来的事情。”岭南王一案,是当初的成王也就是如今的皇帝亲手侦办,是不是灭族,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若说是错案,那就是先帝不对;真的灭族,怎么会有赵敏这条漏网之鱼。所以不论对错,都是藉口。

由此可知,项庄舞剑志在沛公,而赵敏才是皇帝真的要见的人。岭南王的面子,一个死了的人还有什么面子可讲,何况还是灭九族的反叛之人?

“那公子的事儿呢?”百转千回,话题又回到这件事上面来。简直是避无可避,根本就不是有心为之,真的是没办法。

“什么事儿?”沈菱凤站定脚:“宜王大婚的事儿吗?国之重礼,谁还想管什么闲事?”

“不是担心这件事让小姐难受么。”澜惠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宜王宜王,我才不拿他当宜王,从小到大,我叫他公子来着。”

“等明儿见了,你就这么叫好了,看人家王妃饶不饶得了你。”沈菱凤本来想说句笑话,脱口而出以后,变成了有些警告意味的话。

“我才不怕她呢!不是还要小姐吗,公子面前,谁敢跟小姐相比。就是有王妃又如何,小姐不是说过夫妇自夫妇,情爱自情爱的。”澜惠反驳道。

“澜惠,你在说什么!”沈菱凤没说话,说话的人是曾献羽。一脸戾气看上去是要杀人的架势,澜惠不懂那话对于曾献羽来说有多难听,沈菱凤知道,曾献羽知道。

“奴婢没说什么啊。”澜惠浑然不解,不知道曾献羽虎着脸的缘故,她只知道当初小姐说那话的时候,是知道要跟曾献羽成婚之后,在老爷面前唯一一次发脾气说的,老爷当时的脸色并不比此时曾献羽好多少,是因为小姐顶撞了老爷才会有这种变脸变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