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景恒警惕地看向外面,不出菱兰所想,看到她的马,那个人肯定是不会坐视不顾的。紧接着,就看到曾献羽挽着马鞭从外面进来。锦弗和吴景恒有些始料未及,没想到菱兰在曾献羽眼中居然是如此要紧,单单只是看到她的马,就一定会紧张若斯。

“曾将军。”同朝为官,吴景恒自然是不敢怠慢,赶紧迎上去见礼。

“这儿不是朝房。”曾献羽一看是他们,冷凝的脸顿时和缓下来:“我说菱兰怎么还不回去,原来是见到你了。”还跟从前一样,曾献羽看到锦弗难得地一笑。

“我也是不认得她了,要不是她叫我怎么知道是菱兰。”锦弗心底悬着一块大石,她始终放不下方才说的事情,如果他们说的多是真的,如果那个人真是小姐的话,近些时候必然会见面,小姐照例说是不会进京的,此时前来却是为何?

曾献羽不说话,锦弗看着这个颇为熟悉的神情,仿佛是想到了什么。那时候,小姐在京城的时候,偶尔也会有这样的沉默。

第三卷边塞第五十八章旧友

锦弗下意识看了眼吴景恒,外人面前他总是一如既往地沉默着,好像是他做的礼部侍郎一样,凡是以礼为先,依礼行事。从不会做出任何失礼的举动,至于非礼勿言绝对是他的行为准则。

为此,锦弗不止一次问过他,怎么总是如此沉默寡言。吴景恒笑笑:‘少年时看多了悲欢离合,或者人的心就那么沉下来,以后一辈子都是这样了。’

锦弗见过他笑得很开怀的时候,只有一家三口在的时候算是一种。其次便是从前在乡间的时候,就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小姐那么一个不爱笑,多半时候都是自己做自己事情的人,怎么能够让人在她面前不设防,很多时候甚至都能看到最轻松最放开的一幕,她不明白,但她在沈菱凤身边无疑是最放松的时候。

曾献羽在旁边,菱兰显得有恃无恐。何况锦弗是小时候就相处惯了的,即使不识得吴景恒,怎奈吴景恒不插言不说话,就更显得热闹非凡。

“我隐约听到菱兰说,姐姐回来了?”曾献羽刻意用一种很轻松地语气说道,让人觉得他真是不在意:“你们见到了?”

“想是将军听错了?”锦弗笑起来:“方才菱兰见到我,也是说姐姐回来了。我还以为是小姐来了,后来才知道是说我呢。这也是我自己一门心思乱想,想想怎么可能呢。小姐,小姐可是再也回不来了。”锦弗微笑着,好像是跟她已经毫不相干的一件事,若是曾献羽真相信小姐早已不在,那么这么多年过去,也该是棺木早拱。便是尚在,也已经是隔院花红。不论那份休书是不是他亲手所写,沈菱凤已经是曾家下堂妻。

小姐都不在乎这个名头,他又何必苦苦执着与此?难道真以为小姐在他身边,他们就能从头来过?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小姐何必走开?打从他们成亲那天开始,这或者就是小姐最不愿有的接过,只是他不自知而已。

从前没人说,是因为小姐。如今却是因为曾献羽位高权重。何况所有人都觉得事情过去这么久,谁还会记在心里。所有人都能丢开,只有他一人丢不开而已。

“菱兰,是这样?”曾献羽看向菱兰,菱兰嘴角一撇:“你们大人的事儿,我哪知道呢。再说,姐姐是不是回来了,我又不知道。姐姐是谁的娘子,便应该问谁。我还巴望着见姐姐一面呢。”

菱兰到底是小姐从小调教出来的,锦弗在心里暗暗说道。换个人。必然是不敢在曾献羽面前出尔反尔说这些话,但是菱兰说得很是自然,一点雕琢的痕迹都没有。是谁的娘子便该谁去问,那么不是谁的娘子就必然不能去问。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曾献羽不懂。

“这外头风雪这么大。不知道怎么选了这么个日子回来。”几个人都还没来得及说话,马上就听到有人说话进来。妇人笼着火红色的狐腋裘皮大氅,头上戴着同色的昭君斗篷。男人则是一件溜光水滑的水貂皮大氅,两人看上去非富即贵。

男人细心为女人拍去身上的雪花:“让你别走这么快,非要敢在这个时候回来。是不是,赶上这场大雪了吧。”

“难道这场大雪还是为我下的不成?”一行说一行笑起来,顺手挡去男人身上的雪花:“这出锋的皮子倒好不知道的真以为是寻常貂裘。说实话还真是这貂爪仁来得好。”

“澜惠?”锦弗隐约认出来人是谁,今日可真是巧得很,这该见着的,不该见着的全都在京城这处小小的点心铺子里见到了,若是以前说什么都不会信,人生想要相逢真难。或者近在咫尺都不知道几时会见面,可是远隔天边,说不定下一刻转身就能见面了。

“谁?”听人叫到自己名字,不论是谁都会下意识扭过头去看。方才还在埋怨被人照顾得不够仔细小心,下一刻已经是四处张望:“谁呀。谁叫我?”

“真是澜惠。”锦弗忘乎所以,她几乎是冲过去的。自从吴景恒为官以后,她都是诰命夫人了,时时处处都要做出个中规中矩的样子。但是这时候,她什么都顾不得了。打从那年分开之后,多少年没见。他们是一起长大的,跟着沈菱凤从孩童时期长起来的异性同胞姐妹。

“锦弗,是锦弗。”澜惠大说大笑,两人毫不避讳拉着手同时笑起来:“怎么会是你,咱们居然还在这儿见到了。你,你好吗?”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她的鬓发,跟自己一样挽着乌黑的云髻,不远处还有个男人目光时有时无落在她身上,当即会心一笑:“你什么时候成亲的,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

“怎么跟你说?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你的消息。”笑着去看她身边那个把她宠得不成样子的男人,是穆云。小姐当日对她是多少不放心,曾经说过若是他们成婚便能知道宜王在军中一举一动,仿佛所有事情都在小姐掌握中,最后才知道,小姐所掌握的一切也不过是替她们打算一番,在她能够做主的时候,用最好的方式把她们全都放了出去。

“原来还是位大人。”澜惠眼尖,看到吴景恒腰间悬着的印玺,金龟钮,看来官衔还不小呢。无端嫁得金龟婿,辜负香衾事早朝。这是穆云不务正业常说的一句话,本来嘛,堂堂四品带刀护卫,结果就是不想为官,干脆辞官而去。

带着她云游天下名山大川,生下的两个宝贝女儿也交给穆辰这位大伯带着,还有一件趣事:沈鼎玢沈老爷子,对这两个丫头跟自己孙女一般看待。谁让小姐从不让老爷子见她,也不叫自己的宝贝跟老爷子见面。这样的话,也就只剩下他们两个大闲人四处游荡了。

“咦,怎么曾大人也在这儿?”澜惠本来到了嘴边的话,赶紧咽了回去。难道是锦弗还有他夫婿都是曾献羽一处的?上次小姐还说呢,曾将军如今位极人臣,以他的性子而言,未见得是件好事,若是如此,麻烦岂不是大了?

第三卷边塞第五十九章叙旧

“这是京城,我难道不该在这儿?”曾献羽看到周遭都是熟人,全都是当年府中诸人。尤其是锦弗跟澜惠两人,仿佛她们的存在就是沈菱凤还在府中一样。

澜惠笑起来:“曾大人如今乃是司隶校尉,满朝上下谁不知道。我等小民百姓仰仗大人神威庇佑,哪里还敢说大人不该在这儿?”

“你倒是一点都不知道收敛,都是做母亲的人了。”曾献羽难得一笑,平时他根本就不会跟人说笑,不说是妇人便是同僚,都难得听到他闲谈。或者他也有不设防的时候,只是如今那些人都看不到罢了。

吴景恒一直在旁边抱着怀中的儿子,别人不知道,他却知道。跟曾献羽同朝为官,她是文官,又是礼部侍郎。平时难得跟曾献羽说得上一句话,只是他的为人却跟传说一样人尽皆知。

此时见到的人,仿佛跟传言中是两个人了。难道一个人会有两张面孔?或者这其中只有一个是真正的曾献羽,另外一个不过是带着一张人皮面具而已,掩盖他真正性情而已。

“见了大人就混忘了这些大小规矩,还以为是从前在将军府的时候,凡事都有人教我,不懂事也只是在将军府里,谁让将军是看着我从小长大的?”澜惠再不是那个一着急就会说话结结巴巴的小丫头了,穆云万般宠着她,自然是处处都是让着她护着她,别人艳羡都来不及。又会有谁去为难一个时时处处有男人护着的女人?

“你还是这么个样子,穆云倒是不管管你。”曾献羽笑笑,看向一旁的穆云:“多年不见,好几年都不曾回京城了。”

“是,难为大人记挂着。”穆云点点头,他跟吴景恒不熟,跟曾献羽却是曾经在边塞共同抵御外族入侵的同袍之谊:“这几年辞官之后,倒也是悠闲自在。寄情于山水之间。两人走走停停所以一直未曾回过京城。”

“神仙眷侣理当如此。”曾献羽朝菱兰招手:“你两个姐姐都在这儿,说什么你都是不会同我回去的。记得早些回来。”

“大哥哥,今日怎么这么好说话了?”菱兰喜笑颜开,她倒是很久没见过曾献羽阴郁的脸上有这么开怀的笑容。当下几个人的心绪都跟着好起来。

曾献羽被她说破也没有十分恼火,反倒是跟从前一样:“你总是这般伶俐,将来如何了得。”说这话的时候,一脸宠溺。这个神情被锦弗跟澜惠看在眼里,都有些心惊。她们见过同样的眼神,只是那时候看着的人是小姐。

不可否认,菱兰确实在很多时候像极了小姐。当日就有很多传闻,说菱兰是小姐跟宜王的女儿,这都是无稽之谈。只是曾献羽也有疑心不是么?多次拐弯抹角向小姐澄清,小姐在日就说得很清楚。她不会做出任何有违妇道之事。菱兰正是因为当日像极了小姐幼年之时,才被小姐抱回家抚养长大。难道是曾献羽见到菱兰跟小姐的相似,才把菱兰抚养长大?若果是这样的话,菱兰的将来又会如何?

两人不约而同互望了一眼,神情间全是一样的担忧。或者这么多年不见面。只是这份幼年间就有的默契却是不用多余言语就会有的。当着各自夫婿的面,尤其是当着菱兰的面,这些话更加不好说。片刻的沉默过后,方才洋溢在室内的浓浓暖意,就因为这一下的沉默而消逝了打扮

穆云跟吴景恒看她们都不说话了,连一直说话不停地菱兰都安静下来,以为是因为他们两个男人在此不好十分放肆。说女人间的闲话。对于两个宠爱各自媳妇到了心里的男人来说,说什么都不会让各自媳妇不高兴。

“咱们家在这儿不远处不是有间小院子,比这儿暖和也比这儿舒服,干脆过去那边,岂不是便宜?”吴景恒笑道:“我想着你们说话,恐怕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

“瞧瞧。可是我疏忽了。”锦弗失口笑道,转眼看向澜惠:“如何,就到我那不成敬意的小屋子坐会儿,顺道让你们谒见歇在这边,省得住在客栈里处处不便。”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菱兰难得遇到这么好的事情,岂有不趋之若鹜的道理,早就嚷嚷开了:“姐姐,姐姐,不能丢下我一个人,我也要去。”

“嗯,一起去。”澜惠笑起来:“这等便宜不占,我才没那么傻呢。”锦弗笑起来,也不好让吴景恒抱着孩子。伸手接过孩子,小家伙在襁褓中睡得正熟。澜惠凑过来摸脸:“跟我们家那两个一样,睡着了就闹不醒。这要是立男,才不会这么乖。”

“立男?”锦弗确信自己没听错,跟吴景恒迅速对视一眼,看来他们真的见过面。只是不知道小姐是不是真的只有立男一个孩子,她跟王爷本是良配,怎么能够没有孩子?只有一个立男,显得太冷清。

“可不是立男。”澜惠一点都不担心被她知道的样子,说话的时候根本就没有顾虑:“如今都进学了。淘气得很,见了他就知道,这小子简直是精力过剩。”

“立男,跟我只差一个字儿。是谁啊?”菱兰耳朵尖得很,听到她们说这番话已经凑过来:“是不是澜惠姐姐家的宝贝儿?”

“这儿冷的慌,先到我家去,大家一面吃蛋一面说话岂不是好?”锦弗很见机地打断了菱兰继续问下去的好奇:“将军不是答允你今日不用家去,索性在家里住两日,有什么你尽管问好了。”

“好吧,你们总是这么说我就是了。”菱兰有点失望,却又充满了好奇,跟她们在一起,总是有无尽好玩的事情。

一路上,澜惠跟锦弗两人一直都没有说话,明明是有很多话要说,却因为身边人太多了,反倒是一句话都问不出来,只好彼此闷着,闷到无话可说。菱兰时不时回头看看他们,发觉他们比自己还要闷,有点生气也只好闷着不做声。

第三卷边塞第六十章沈菱凤的故事

菱兰本是满心要跟锦弗和澜惠说话,没想到锦弗的大女儿也在家中,菱兰从小没有玩伴,少不得要跟女孩子玩到一起去。而穆云跟吴景恒是不会到一起说话的,这下就只剩下他们两个,反倒可以无拘无束说点体己话。

“立男好?”不敢先提沈菱凤,担心提到她就勾起很多往事,那年分开之后就再没见过面。

“好得很,正是跳脱不羁的时候。”澜惠点头一笑:“唯独就是一点不好,小姐管束紧得很,反而王爷宠得多。若是小姐不在家,就是个无法无天的小霸王。”

“都吃过亏了?”想到小姐宠孩子的景象,很难想象。dagai小姐总是素着一张脸,让孩子不敢放肆:“只有这一个?”

“还有个小的,才半岁。也是个小子,小姐抱怨说是,没有打扮女儿的命。”澜惠唏嘘半天:“这个小的,才是让小姐吃亏不少。遍访名医,你也知道小姐的身子,不太好生养。王爷说儿女都是先天缘分不可强求,小姐怎么能答应。也就只好顺着她了。”

“你跟小姐倒是能够常常见到。”锦弗感叹着:“我想念得紧,方才不是听说那位赫赫有名的夜盗又出来了,心里还在寻思别是…”话到这里,担心外面有人听见,只好住口:“料想也不会是。当年跟曾将军两两对峙之时,都还是少年时。”

澜惠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这就让人心里生疑。一开始锦弗心中就在犯嘀咕,将军府里的路径寻常人岂可来去自如。只是小姐并不会第二次踏足将军府,这个人就令人生疑了。

“难道知道这奇门遁甲的人,只剩下小姐了?”看出她的疑虑,澜惠忍不住笑道:“你就别猜了,告诉你不是你想的那人便是。”

“不是。”锦弗盯着她看了半晌:“那你知道是谁咯。我就知道你才不会轻易来趟这趟浑水,遇见你必然是有缘故的。”

“难不成吴夫人预备把我说出去,也好替吴大人立功不成?”澜惠笑笑:“这可是佛家说的,佛曰不可说了。”

“你少在我跟前弄鬼,我是那种人的话,恐怕小姐早就把我撵走了。”锦弗有些着恼,不是第一天认识,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我跟你说笑着玩呢,还当真了。”澜惠笑着端起茶抿了一口:“难道大家是什么性子,旁人都不知道了。只是方才看到菱兰那个样子。多少有点担心。从前却也看不明白,如今倒是懂了。小姐嘴上不说,心底多少还是给人留了地步的。这几年,小姐根本就没和老爷见面。老爷心里很是不舒坦,倒是王爷常常带着立男过去,小姐不答应却也不反对。我想见小姐一面,都不容易。”

澜惠的话,说起沈菱凤还真是历历在目。锦弗没说话,眼睛盯着清澈见底的茶汤。“你也别想得太多。有些事咱们是左右不了的。小姐这几年安心做zi的事情。沉珠脂粉,你没用过?”

“沉珠脂粉?!”这个被无数闺阁女子奉若上品神物的闺中用物,谁家女子若是出阁之日能够有胭脂头油香粉和香露,作为妆奁之物。必然是被无数人所艳羡。不止是脂粉头油贵的离谱,便是那些盛装的器皿,也是名窑所制。若是富贵人家,还会预先订制用上等白玉装盛。谁知道居然是沈菱凤所为:“是小姐所制?”

澜惠点头:“王爷常说家中并不缺少银钱,偏偏小姐就爱这些东西。一应用物必然要是最好的,稍有差池绝不采用。”

“沈绣倒是少了。谁知道还有沉珠脂粉。”锦弗曾经见过京中有人尚存有沈绣的绣屏,已经成为那些人得意炫耀的珍藏:“小姐天生就是做这个的。”

“所以老爷才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没想到相府的大小姐,最喜欢做这些事情。这士农工商,没想到小姐独独对这些爱不释手。”澜惠只要想到沈鼎玢无可奈何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偏生小姐又不见老爷的面,老爷见了王爷就抱怨不止,可是王爷每次带着立男一起去,刚抱怨了两句,见到外孙子也就舍不得说了。”

“这必然是王爷跟小姐商量好的,让老爷消了气还见到了外孙子,可是难得。小姐精明得紧,老爷也知道呢。”锦弗心中多少有些遗憾,她跟吴景恒都是无父无母之人,想要寻找父母含饴弄孙的滋味,真是难得。

“所以王爷去得多,小姐难得出门。便是出门,也是幕幂遮掩本来面目。上次我去见小姐,就听得有人说,这沉珠脂粉的掌柜必然是无盐之姿,否则怎么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况且,也只有生得丑陋,才会有功夫研制这些脂粉爱物。”一面说,澜惠已经是乐不可支:“小姐听到这话,显见得是十分无奈的。最近多了个小的,王爷跟小姐倒是欢喜得紧。”

两人正在说话,外面响起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菱兰的笑声。两人互看了一眼,这话显然是不能多说了。菱兰这个位子倒是尴尬得紧,如果曾献羽有何不堪的粘土,落在菱兰身上,恐怕也是小姐不愿看到的。

“姐姐,你们家大妞妞真是漂亮。”菱兰笑着在他们旁边坐下,桌上是刚做好的零食,伸手拈起一块放进嘴里:“还跟从前的一样好吃。”

“你倒是一点都没改,难道将军府的好东西还没这儿的好吃?”澜惠笑着给她斟了杯淡茶:“要是你不说,我都不知道是菱兰呢。”

“我本来就是菱兰,一点儿都没变。”菱兰撇嘴:“你们跟着大姐姐一起走了那么多年,如今你们都回来了,大姐姐就没了影子,我都不惯呢。”

“大姐姐都不在了,还提这些做什么。”澜惠略略带着些失意,本来就是这样。从沈菱凤离开京城以后,就再也没有沈菱凤了。

第三卷边塞第六十一章大结局

“娘,给你。”沈立男跑进屋子里,带着一身浓重的寒气:“爹说,这是你最喜欢的东西。”

“什么?”埋首在一本厚实书本里的人抬起头,淬不及防就被胖乎乎的小手捂住脸颊:“沈立男,你又捣蛋了。”

“没有啊,不信娘看看。”肥乎乎的小手里果然攥着一个亮晶晶的东西。拉住他的小手,很仔细地看了一眼:“哪儿来的?”

“我跟爹去打猎了,爹猎到一头雄麝,没等它把肚脐戳到就先剜了下来。”沈立男没敢攥得太紧,爹说了,要是捏碎了就可惜了。这么好的麝香,真是难得。

“你们就不肯安生一日。”接过儿子手里的东西,先不去看东西而是看儿子。果然不错,早间刚给他换的新虎皮坎肩,已经变了个样子:“小子,你这是烧窑的还是卖炭的,我可没你这样的儿子。”

沈立男慌忙把腾出来的手拍打着衣服上的灰渍:“我是娘的儿子,不是烧窑的也不是卖炭的。就是一个人掉进了雪窟窿里,被爹捞出来就成这样了。”

“雪窟窿?多大的雪窟窿?”沈菱凤多少有点担心,即使看着他平安无事活蹦乱跳在面前,只要一想到曾经掉进雪窟窿里,担忧说什么都少不了。

“多大的雪窟窿,我也不知道。就是爹跟我一样,都是娘说的,不知道是烧窑的还是卖炭的。”沈立男又变成了笑嘻嘻地臭小子,浑身上下唯一白净的手忍不住在沈菱凤脸色摸了又摸:“娘,你看,我不是好好的。”

“沈立男!”沈菱凤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烦:“你又皮痒了是不是?”

“没有啊,昨天您才用戒尺给我挠过痒痒了。”沈立男双手攀住她的脖子:“娘,爹猎回来一只狍子,晚上吃狍子肉哦。”

“你要是不给我惹祸,我比吃了龙肉还高兴。”嘴上如是说,还是抱着他起来:“我就盼着以后弟弟不像你这样。要不真是要折我的阳寿了。”

“娘要做长生不老的寿星婆呢。”沈立男满嘴像是抹了蜜,甜言蜜语随手拈来。

“我今天可是没采到蜂蜜,男儿,你打哪儿吃的蜂蜜?”男人好气又好笑的声音从屋外传来。紧接着就是有人打起帘子进来,看着抱成一团的母子两个:“这团麝香是男儿一直装在口袋里,就怕一路上不小心掉了,回来不好交代呢。”

沈菱凤看到他也是平安无事,彻底安心:“你们两个都是不省事的,一定要我在家里坐着都不安生才好。”

“在家也是坐着,不如出去走走还能有点事儿做。”早已不是宜王的男人,跟她一样都是最寻常的布衣,哪怕沉珠脂粉已经名声在外,根本就不缺银子。他们都已经是最寻常的饮食男女。没有那么多光环,也不会再有纷争。

“我真拿你们两个没法子。”沈菱凤抱着儿子到了铜盆边,试试水温刚好,给他洗干净脸和手:“以后在外头千万要看路,这回是爹跟着。你掉进了雪窟窿里没事,下次一个人怎么办?”

“我想法子出来啊,上次爹不是说有功夫可以出来的。对了,叫轻功的。我要学那个,就是上树都不怕会掉下来。”沈立男趁势在沈菱凤脸上亲了两下:“娘,你香香的。是不是又有新的香香出来了?”

“沈立男,我告诉你。你要是在外头这样没规矩,看我怎么罚你。这哪是孩子,简直就是个小魔头。”沈菱凤躲都躲不开,侧脸看到那人一脸兴致盎然的笑意:“你就不能教点好的,每次被人埋怨沈立男没规矩,很好听是不是?”

“这有什么啊。小孩子天真无邪是最好的,你要他学那一套又一套的规矩,烦不烦?”男人一脸大不以为然:“我不会教好的。”说着大步过来,把母子两个抱进怀里,然后在沈菱凤脸上重重亲了两下。沈菱凤的脸顿时涨红。

沈立男乐不可支地大笑,小手还不住拍巴掌:“娘,这回躲不开了吧。”

沈菱凤狠狠瞪了男人两眼,拗不过他的力气只好作罢。屋外骤然响起的脚步声打断了屋子里的笑闹声。

“沈娘子可在家中?”说话的声音很是陌生,沈菱凤看了眼男人。沈立男溜下地,自己掀起门帘跑出去:“我娘在家里,你找我娘什么事儿啊?”

“上次拜托娘子给我家小姐做的香粉和胭脂很是合了小姐心意,薄薄谢礼不成敬意。”显然是知道家中有人,却又不愿出来见面。好像是跟大人说话一样,将银袋教给沈立男。

沈菱凤隔着窗户看看外头的人:“这人是谁,我怎地没见过。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有这种事?”她的记忆可不是一般两般好,只要是她说没见过,那就是一定没见过:“说不准是人多了,混忘了也是有的。”

“一定不是。”沈菱凤点头:“我有那么老,就连这点事都记不住?”

“那银子还要不要?”不忘揶揄她一句,不过心里已经想好这件事该怎么办。

“不要,不是我的一定不能要。”沈菱凤摇头:“拿在手里烫的慌,说不定还有麻烦。你忘了前些时候的事儿了,区区一点银子,害得我好几宿没睡好。”

“那是你前怕狼后怕虎。”冲她摇摇手:“行了,这件事你交给沈立男就行。这小子精得很。”

沈立男没看到父母出来,手指在银袋上晃荡了几下:“娘说过,货物出门概不退换。上次你们来买了东西就已经付了订银,这银子说什么都不能收的。”好像是天底下所有爱玩但是听话的孩子一样,把银袋扔到地上,转身跑进屋里。

沈菱凤要笑还是忍住了,看向匆匆跑进屋的儿子:“怎么不拿那个银袋子?”

“里头装的是石头。”沈立男撇嘴:“欺负我是小孩子,不知道这里头装的是石头。娘,以后不卖给他好东西了。”

“嗯,下次不卖给他。”男人从后面抱起儿子:“看样子想要骗男儿,还真要多下点工夫。这点微末本事不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