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还太早,又是深冬,即便是早上,也还没什么人。

墨蓝的晨光,冷冷清清的,安静的厉害。

地上是湿的,树上几片枯叶,也好似滴着水。

她隐约记得,醒醒睡睡中,昨夜下了很大的雨。

她站在医院的门口,突然之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全身的力气好似都散尽了。

她抬头看着还是被压得很低的阴沉的天空。

墨时谦现在是醒着,还是仍然在睡?

他昨晚回家了么。

睡得好么。

还是也会因为她而恼怒生气的睡不着?

会不会恨她…大约不会吧,对他那样的人而言,深刻的爱才会衍生出蚀骨的恨。

他对劳伦斯也许都谈不上恨,何况是她。

她深吸一口气,漫无目的,还是踩着阶梯下去了。

医院的阶级下两端是停车的区域。

她正准备拦辆车回十号名邸,也许是没睡,也是睡得不好,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灌满了铅,沉重的让她的精神只剩下疲倦。

回去睡一觉吧,太累了。

还没走到路边拦的士的地方,一辆车的驾驶座车门突然就开了。

身形颀长穿着黑衣黑裤的男人从里面走了下来。

池欢无端的感知到了什么,她顿住了脚步,侧首看了过去。

等看清楚他冷毅俊美的脸,还是忍不住瞳眸一震。

她几乎没有任何的思考就能断定,他不是来的这么早,他是一晚上都没有走。

清晨的空气里,还带着深冬的寒意和昨晚雨水的凉意。

空气很冷,却也很干净。

他穿着黑色的大衣,挺拔而笔直,深沉的双眸静默无言的注视着她,平静,又似谁都翻搅不动的死水。

半响后,池欢听到自己的声音,僵硬的深处是细密的颤抖,“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以为他走了,就不会再回来。

他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好像全世界就只有她一个人的存在。

其实很平淡,只是太专注。

男人淡淡的道,“等你。”

她又喃喃的问道,“为什么?”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个为什么,究竟是在问什么为什么。

也许她只是迷茫,只是不解,所以才问了。

可墨时谦还是回答了,“我想,是因为我爱你。”

池欢呆呆的看着他,脸上像是没什么表情。

因为风太冷了,吹得她的面部神经都麻痹,麻痹得没有什么表情。

可是她清晰的感觉到,她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这句话彻底的压得坍塌了下去。

她好不容易战胜自己的贪念,狠下心反复的给自己洗脑。

她也一直跟自己说,墨时谦其实不爱她,她不会伤他多深,因为她也伤不了他多深。

就像当初梁满月和唐越泽暧昧时,他冷静冷清的说——

【人的一生中,谁会真的死心塌地的喜欢一个人。】

她往后退,“不…不是,你别这么说,墨时谦,不是这样的。”

墨时谦见她后退,瞳孔一缩,长腿两步跨上了前,双手搭上了她的肩膀,低头就吻住了她的唇,堵住了她重复着不知道有没有说完的话。

池欢想要挣扎,可是在他的怀里完全的软弱无力。

墨时谦圈着她的腰,将她抵在了车身上。

古斯特昨晚被淋湿了,但又被风干了。

他单手将池欢的半边脸扣在掌心,固定住她的脑袋。

男人的气息笼罩下来,淹没她所有的呼吸,“你要分手,我答应你。”

正文 第319章 池欢,你是不是想死?

她松了一口气,但更多的是无穷无尽的怅然若失。

可一对上他的眼神,她就预感到了什么。

他说的分手,不是她要求和“希望”的那样。

男人声音低低沉沉的,跟说分手相比,更像是在说情话,“你不喜欢我不准你分手,不喜欢我限制你的自由,以后都不会了,你对我还有什么不满,嗯?”

她的嗅觉里满满都是他的气息味道,耳边是他的声音。

目之所及,是他的模样。

心里也是他,池欢觉得她的全世界都快要被他填满了。

她的背抵在车身上,好半响才反应过来,僵硬的问道,“什么意思…墨时谦,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低眸,视线锁住她的脸,薄唇弥漫着淡淡的笑,“你要分手,我答应了,但是继续追求你的权利,我还是有的,对不对?”

对不对三个字,被他拖得格外的长,悠长而性感。

池欢觉得他即便是在现在,仍旧带着股势在必得的味道。

她想往后退几步,远离他气息的包裹,也远离他的蛊惑。

可她的身后没有丝毫的退路,她整个人也都被困在他的怀里。

“可是…我已经…”

男人直接打断了她,“已经爱上莫西故还是已经跟他在一起了?”

她倒吸一口气,撇过脸道,硬着声音道,“你既然等了我一个晚上,就应该知道,我昨晚陪了他一个晚上。”

他的眼神明显暗淡了下去,下巴也绷紧了几分,嗓音却转淡了,“知道,是我的错,那女人是我替你惹来的,也是我保护不到位,才会给了其他男人替你挡刀的机会。”

池欢张了张口,“墨时谦,你为什么就不能…”

“可是我已经答应跟他在一起了。”

男人的手指强制性的将她的脸扳了过来,薄唇溢出三个字,“你没有。”

她瞪大眼睛,“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他轻描淡写的答,“因为你的心理创伤还没有痊愈,你现在是性一冷淡。”

虽然当初她没有选择跟他分手,但是以池欢的性格,没有解决这个问题,是绝对不会再跟其他的男人再在一起的。

池欢看着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

“那我也只是不想耽误他而已。”

“那你来耽误我。”

她不知道说什么,脑子乱,心里也乱的很,索性一把将他推开。

墨时谦没防备,真的被她推开了几步。

池欢从他的身边慌不择路的走了过去。

她想去拦辆出租车,穿过人行道时刚好看到一辆的士停下有客人下来,她想也不想的就要走过去。

轰隆隆的机车几乎是呼啸着冲了过来。

等她发觉时侧首看过去那机车已经像是冲到了她跟前。

人在极度的惊慌和无措下会头脑空白。

池欢只听到身后男人沉怒到极致的声音,“池欢!”

下一秒,她的手臂就被一股大力往旁边狠狠的拉去,身体不知道哪个部位重重的撞到了男人身体的哪个部位,只觉得撞得生疼。

那机车也不知道是刹车太猛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直接就翻车了,骑车的年轻男人直接一个跟头栽倒在前面,撞得满头是血。

池欢的脑袋被男人按在胸膛上,耳边是他清晰的如擂鼓的心跳声。

还没等到回过神,阴鸷的低吼声已经在她的头顶炸开,“池欢,你是不是想死?”

墨时谦压根没有注意地上的伤患,他的手大力的拉着女人不顾她是不是能站稳跟不跟的上他的脚步,拽着她经过人行道再回到古斯特的旁边。

她几乎是被他一甩撞到了车身上,毫不温柔。

男人速来淡静沉稳的眉眼此刻翻滚着滔天的怒火,连太阳穴两侧的筋脉也都隐隐的暴露了出来,“我问你,你不看路冲过去是不是想死?!”

之前她两次差点被刀伤了,但毕竟他不在,而且她也都没有受伤。

可这一次就在他的眼前,距离他几米远的地方。

那辆重型机场冲向她的时候,他的理智在瞬间被炸的灰飞烟灭,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这是他第一次吼她。

以前就算说重话,他也不会用吼的,大概在他这样的男人看来,吼是最无能的表现。

可池欢此时根本无暇顾及他的吼。

因为她看到,地上落下了滴滴鲜红的血,并且还在持续不断的继续滴落。

她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腕,果然看到殷红的血慢慢的往外涌,顺着他的手指滴落在地上。

“你流血了…”

池欢对他的话好像充耳不闻,一张脸只剩下苍白了和无措,她也不敢再碰或者再查看,抓着他另一只手臂就要走,“跟我医院,我带你去医院…”

他们就在医院的外面,很快就到了。

可是池欢用力的拉了拉才发现,男人站在原地,没有动一步。

她抬头看着他,“你站着干什么?我们进去就好了,让医生止血然后包扎一下。”

他低头淡淡的看着她,不说话,也不动。

池欢急了,“走啊你为什么不走?”

“小伤而已,不包扎也不会怎么样。”

她的声音直接就不受控制的拔高拔尖,“流了这么多血你跟我说是小伤?”

她的情绪脱离控制,男人的唇上反倒是蓄出了几分笑意,“本来就只是小伤,比不上莫西故活生生的替你挨了一刀子。”

“你不是为了躲开我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既然如此,管这点小伤干什么?”

他越是说的平淡,她的呼吸就越是急促,“我让你跟我进医院!”

墨时谦站着没动,低头看着她焦灼的脸色。

血滴滴答答的落,池欢想拉他,可是她哪里又拉的动一个男人,无论她怎么用力他也是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

最后,她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算我求你了行不行?”

她不知道他到底伤的怎么样,她猜想刚才是因为他刚才拉她的时候被机车撞到了,她不知道撞的重不重。

但是她很怕,如果真的伤到了筋骨怎么办?

正文 第320章 他说爱她以后,她似乎也…更爱他了

墨时谦还是没说话,但他再拉着她走的时候,他肯跟着她走了。

池欢拉着他回到医院,找了之前他在监狱里被打伤的主治医生给他看。

办公室。

墨时谦坐在椅子里,池欢站在他的身侧。

医生坐在办公桌的另一边,“墨先生,麻烦您抬一下您的手。”

男人没有抬手,甚至充耳未闻般,没有给出任何的回应。

医生有些尴尬的重复了一遍,“墨先生,麻烦您把您受伤的手放在桌上来。”

他还是没动。

医生看着他,随即无奈又求助般的看向池欢。

池欢低头看了眼他的侧脸,也没说多的,直接双手托起男人的手,有些轻又有些小心的放到了桌面,然后又低头细心的把袖口一层一层的卷了上去,叠好。

墨时谦任由她左右,只是抬眼看着女人的侧脸。

医生看了他们一眼,没说多的,着手就要检查。

可男人的手却又很快的收了回去。

池欢看着他的动作,眉头立即拧了起来,“墨时谦,你干什么?”

他侧首看向她,然后伸手去拉她,用的就是受伤的那只手。

她被男人拉到了腿上,被迫在他身上坐了下来。

他的手受伤了,圈过她的腰,她根本不敢大力的挣扎的,偏男人的另一只手将她死死的扣在怀里,更加不能动弹。

他的唇贴在她的脸颊上,低沉的道,“你如果起来,我也跟着起来。”

她到底还是止住了原本就不强烈的挣扎动作。

池欢转过头怒瞪他,“墨时谦,你才说过不限制我的自由,不强迫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半个小时都没有,你想反悔?”

他锁住她身体的手撤下了,就这么摊开。

男人低低淡淡的笑,说话时的唇息和鼻息全都片喷洒在她的脸上,“我不限制,也没有强迫,你想起身就起身,想走也可以在,嗯?”

池欢气恼的咬住唇。

他不强迫,可这分明就是威胁。

她看着他血肉模糊的渗人的手腕,明明知道,却还是狠不下心就这么起身离开。

僵持了不到半分钟。

她收回视线,扳着脸不冷不热的道,“把你的手放下。”

男人倒是配合的立即乖乖的把手放回了桌面。

同时,他另一只手将她拥入了怀抱的更深处,薄唇也落在她的脸颊上,辗转的不深不浅的亲吻着,尤其是呼吸覆盖住更多的肌肤。

池欢偏头闪躲着,弧度不大,没什么用。

他反而不顾有第三个人在场,越亲吻越嚣张。

他低着头,视线只落在墨时谦受伤的手臂上,看也不敢正眼看他们,匆忙的检查完后,拿出药和纱布上药包扎。

池欢最后已经放任男人的亲吻,蹙眉问道,“他的伤怎么样了?”

“哦,没什么大碍,也没伤到骨头,就是蹭破了皮肉伤口有点伤,有点儿见骨了,但还属于皮外伤,记得按时换药,伤口不要碰水,有什么问题再来医院看看。”

皮外伤。

池欢一把掰开了男人环在她腰上的手臂,然后从他的怀里站了起来。

她深呼吸着,最后抿唇道,“那麻烦医生,把药给我。”

“不用了,”墨时谦站了起来,“家里有。”

他这么说,池欢也想起来家里的医药箱的确备了很多常用的药,这种治外伤的药的确应该也是有的,于是没说什么,只是朝医生淡淡的道,“麻烦医生了,既然看完了,我们就不打扰你继续工作。”

说罢转身往门外走。

池欢走在前面,墨时谦跟在后面。

只可惜她走得再快,他也能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跟上。

一直到出了电梯,她才定住脚步回过头看着他。

他站在离她半米不到的地方,低眸注视着她,淡淡一笑,“生气?是觉得我应该废了这只手,被我占的便宜才算是划得来?”

他的眼睛里蓄着薄薄的淡笑,还有一层轻描淡写的自嘲。

池欢心头酸涩,泛着细细密密的疼,咬着唇,撇过脸不再跟他对视,“我累了,想回去安安静静的睡一觉,可以吗?”

男人深深的注视着她,“回哪里?”

静了一会儿,“你有时间,或者什么时候方便的话,把李妈把我的东西收拾好送到我的公寓里去,或者通知我我自己去接也行。”

说完,她就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向医院的门外。

这一次顺利的拦到了出租车。

上了车,她深深的舒缓着气息,闭着眼睛,心里针尖般的疼似乎蔓延到了头部,头痛到仿佛要炸裂。

前面的司机突然出声了,“小姐,后面的那辆车是追你的吗?”

这次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她把墨镜从包里取了出来,加上司机可能没有注意到她,所以没有认出她。池欢看了眼后视镜,果然可以看到跟在后面的古斯特。

墨时谦的车,即便是一模一样的型号,她也已经能一眼认出。

她又闭上了眼,他那个手,虽然伤的不重,可是还一直开车,他不疼吗?

“开吧,不用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