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仰着脸看站在她上方的墨时谦。

他本就高,何况还比她站得高,俊美的脸被夕阳最后的薄光覆盖着,可那层暖暖的光线融化不了他眼底的碎冰。

墨时谦淡淡的看着她,单手插在裤兜里。

他也没有要说多话的意思,直接转过身,抛下三个简单冷漠的字眼,“回酒店。”

说完也不等她的回应,就已经走了。

池欢看着他的背影,还是跟了上去。

车停在路边,墨时谦跟池欢一走过去保镖就连忙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英俊的男人侧首低头看着她,淡淡的道,“他们会送你回酒店,晚餐也会有人送回到房间,你回去洗个澡,吃完饭早点休息。”

池欢怔然的问道,“你呢,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男人深眸清冽晦暗,声音波澜不惊,“嗯,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你今天…不是没有安排吗?”

“临时一点小事。”

她低下头,“哦。”

池欢看了他一会儿,还是一言不发的弯腰上了车。

墨时谦亲自抬手关上车门,长腿往后退了几步。

黑色的名贵轿车发动,缓缓驶离。

直到那车子彻底的消失在夜幕下的视野中,墨时谦才开腔问道,“游艇准备好了吗?”

“在码头,随时可以出发。”

“墨总…您怀疑…可是那位李小姐不是说…长得像您的那位并不是…大公子吗?”

墨时谦扯着唇嗤笑,“她说你就信?”

“但是大公子如果还活着…怎么会一直待在这种地方?”

正文 第488章 如果你还想继续听,就抱抱我吧

墨时谦望着这一片无垠的海,夜幕已经降临,光线昏暗,使得他脸上的神色愈发晦暗得教人看不清楚内容。

他淡淡道,“谁知道。”

那保镖过了一会儿后,又试探性的问道,“如果真的是大公子的话…您…”

这话没说完,但话里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墨时琛是什么人,他是劳伦斯家族人人皆知的准继承人,从他出生开始,到他出事之前,没有任何人质疑过这一点。

说白了墨时谦今天拥有的这一切都是捡了他的。

如果他突然“死而复活”,劳伦斯家族会怎么想,Clod-Summer的人会怎么想,巴黎那边不知道还好,一旦知道了,刚刚才安定下来不久的集团恐怕又要掀起一番动荡。

虽然墨总如今已经站稳了脚跟,地位也不是谁能轻易动摇的,可对当权者来说,本该意外死去的前任当权者突然回来,那总是件麻烦事。

当然,如果大公子活着,墨总的用意究竟是想让出现…还是想让他永远不再出现,他们也揣测不出来。

晚上九点。

潮涨潮落的海浪声始终未曾停过,江城已经被灯火覆盖。

墨时谦回到酒店推门进去时,里面安静的悄无声息,只有暖黄的灯处处亮着,可抬脚走进去,只有一种能听到自己呼吸的孤独。

他下意识扫了一眼,没有看到池欢的身影。

在卧室么。

次卧的门紧闭着。

他无意识的蹙起了眉心,长腿走到客厅中央,正准备将立在沙发旁边的他的行李箱提到主卧里去,正要转身,动作突然顿住了。

从他站着的角度,刚好能看到餐厅里摆放餐桌的位置。

一眼扫过去,就能看到那一桌琳琅满目的晚餐。

基本是完整的。

他松了手里的行李箱,抬脚走进餐厅。

灯光下,刀叉杯子都是干干净净的,显然,根本没有人动过它们。

墨时谦菲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眉眼也跟着阴沉了少许,他转身走出餐厅,走到次卧门前,直接拧开了门把。

跟客厅里的暖光相比,里面一室的黑暗。

若不是从客厅漏进去的光让他足以看到床上的确躺着一个女人身形的轮廓,他可能会直接认为里面根本没有活人。

他走到床边,拧开了床上灯。

她应该洗过澡了,身上是睡裙,侧着身子躺在白色的床褥上,干净而娇媚,长发已经解开了,海藻般散开。

她睡得浅,脑袋动了动,但没有醒来。

墨时谦声音提高了点,深沉又压得格外的低,在这极安静的空间里有种悚然的可怖感觉,“池欢——”池欢一下就被惊醒了,甚至不知道出于什么条件发生坐起了身。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抬手将自己的长发梳到了脑后,“你回来了…”

男人没吭声。

池欢抬头看着他静默不悦的模样,以为他还在为下午的事情生气,又不知道他明明应该是不怎么愿意搭理她,却又为什么把她从床上挖了起来。

手盖住自己半边脸,调整着还没缓过来的呼吸,她道,“有事吗?”

他语气平淡的开腔,“晚餐为什么不吃?”

“哦…回来有点累,所以洗完澡就睡了。”

男人不温不火,“你在沙滩上躺了一下午,累什么?”

他是一直盯着她还是派人看着她,不过好歹是没把她一个人仍在陌生城市的海边就不管了。

“没什么胃口,就没吃了。”

“起来,去吃了。”

她抿唇道,“可是现在冷掉了。”

墨时谦皱皱眉,随即道,“去浴室洗把脸醒醒神出来,我让人换一桌。”

“不用了…晚上可以不吃的,刚好减肥…”

男人微冷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讥诮,“你还有什么肥可以减?”

瘦成一把骨头,还好意思提减肥。

池欢看着他,觉得她忤逆他的意思他估计怒火更胜,于是掀开被子下了床,“随便叫点就可以了,不用太麻烦。”

墨时谦没搭理她,转身径直走了出去。

池欢在浴室里简单的洗漱了一把,又在肩膀上搭了一条披肩,这才走出去。

男人也没回他的主卧,刚拨完电话的手机仍在茶几上,俊美的脸又冷又硬,气场就阴阴沉沉的,人坐在沙发里,半阖着眼眸像是在闭目养神。

她还是主动出声打破了这死寂般的沉默,“你吃过晚餐了吗?”

他没搭理她,像是没听到。

又过了一分钟,女人再度低声淡淡的开口,“墨时谦,我们谈谈吧。”

他仍然没有回应,但池欢知道他听到了。

她的声音是静静的寂寥,“我今天下午给风行打过电话了,他说,如果我不打算跟你走到最后的话…就不要招惹你,也不要耽误我自己。”

他终于还是睁开了眼,深墨晦暗的眸盯着她白净精致的脸蛋。

池欢看着他,还是从沙发里起了身,走到了他的跟前。

偌大的总统套房,安静的可以听到他们彼此的呼吸声。

她慢慢的俯下身,张开手臂抱住了他的脖子,娇嫩的脸贴在他的脸上,低低的道,“墨时谦,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如果你还想继续听下去的话,就抱抱我吧。”

她的睡衣很薄,身子格外的温软,身上都是沐浴后干净的清香和发香。

组合在一起,都是令人着迷的气息。

墨时谦看着远处的立在电视旁边的大花瓶,眸色深得仿佛能滴出墨。

他抬起手臂,将她的身子收进了自己的怀里,力道大得失控,像是要把她镶嵌下去,落在她耳畔的嗓音却是淡淡的沙哑,“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他勾唇而笑,笑意稀疏,“我以为是你有话想说给我听,现在什么都还没说,就先来问我?”

“你之前不是不管我的裸一照,为什么后来我再找你,你又答应了?”

“十亿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够,但这不是理由。”

正文 第489章 墨时谦,我一直爱你

墨时谦又怎么会因为十亿而答应陪一个女人,何况这女人还是她。

她被男人揽着腰肢坐在他的腿上,亲近的不能更亲近,四周都是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但身体贴着靠着的地方,又是坚实而温暖的。

墨时谦低头,长指挑起她的下巴,颇懒的嗓音透着些凉薄,似笑非笑,“为什么不是理由?我什么都不需要付出,你连做一爱的要求也没有,没什么钱比这更容易赚了。”

池欢看着他的眼睛,语气近乎固执,“我知道不是。”

“哦?”他淡淡的,“那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我不知道,所以才要问你的。”

“这就是理由,没有更多的为什么了。”

她仰着脸看他的眼神慢慢的黯淡了下去,跟着圈住他脖子的手臂也松开,收了回来,低垂着眉眼就要从他的身上站起来。

墨时谦皱起了眉头,手臂把她按在了怀里,眯着眼睛语气危险的道,“不是要谈,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起不了身,池欢也没有要强行起来,只是抿着唇道,“是我自作多情了,我还以为你是因为舍不得我才答应的。”

男人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她。

“既然不是的话,那你松手吧,十亿我会给你,这些日子你继续陪我做戏。”

她说完又试图起身,可勒在她腰身上的手臂更紧了。

池欢蹙起眉,“墨时谦。”

“继续。”

他语调毫无起伏的道,“我是舍不得你,所以才答应你。”

池欢静默的看着他俊美的脸庞。

墨时谦眉头皱的更厉害了,挑起她下巴的手索性曲起捏了上去,“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你逗我玩,嗯?”

“没有啊,我哪敢逗你玩,我只是觉得你很冷淡很敷衍,很没有诚意。”

“我冷淡敷衍?”

“难道不是…唔。”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低头吻住了。

脸蛋被他扣着,躲都没法躲,当然,她也并没有想过要躲。

他先是含着她的唇吮了一会儿,然后撬开她的唇齿,长驱直入的探了进去,唇舌交缠着,开始时还是男人主动的侵占,不知不觉就愈发激烈起来。

温度节节攀升,吻了不知道多久,池欢攥着他的衬衫几乎软在他的怀里,墨时谦才结束了这个吻,他就贴着她的唇瓣低声喑哑的道,“现在够热情,够认真了?”

她被这亲吻捣得有些意识不清,指关节泛着白,迷蒙的眼神还没恢复清醒,唇瓣也微微的红肿着,只下意识的喃声回了一个字眼,“哦…”

“嗯,那现在可以说了。”

池欢攥着他衣服的手慢慢的松开了,理智跟思维也随着平静下来的呼吸回到大脑,缓缓的开口,“风行说,如果我不主动找你,你决计不会再回头找我了。”

墨时谦眯了眯眼,俊美的脸面无表情。

“如果靳司寒没有威胁我绑架我,我也永远不会再想着再跟你有什么交集。”

男人面无表情的脸逐渐的紧绷起来,且眉眼阴沉的厉害,一副深沉又不悦的模样。

她抬头看着他,轻轻的道,“其实我现在也没想着跟你有什么…”

这句话一出来,墨时谦一张脸立即冷沉到极致,抬手就将被他的手臂扣在大腿上的女人扯了下来,直接甩到了一边,起身就要走。

但跨出去的脚还没有落下,就被人从后面抱住了腰,明显属于身后女人的脑袋也靠在他的后腰上,“墨时谦,我爱你。”

他的身形顿住了,更准确的说,是僵住了。

光线如果很暖,就多半不会很亮,这一室的灯就是如此。

墨时谦任由她抱着,既没有拨开他的手,也没有直接走人。

他几乎没什么异常的反应,或者说,他没有反应,除了呼吸变得格外的沉,节奏也是忽快忽慢的紊乱了起来。

深沉的黑眸里翻出了巨浪,落在身侧的手更是一点点的收紧。

良久,半分钟,一分钟,或者三分钟,男人的喉结上下的滚了好几次,才终于低低长长的笑了出来,“我没想着跟你有什么…下一句接我爱你,池欢,你是逻辑能力出现了很大的问题,还是欲擒故纵这种把戏玩的越来越来顺溜了,嗯?”

深寂的暖色调光线中,她埋首在他的衣服里,手指绷得仿佛要断掉,“我一直都爱你。”

墨时谦转过了身,低头看着因为坐在沙发里,脑袋只到他腰间的女人,扣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了头,哑声重复着问道,“一直爱我?”

这话里夹杂着些许的笑意,又仿佛缠着冷意。

他的手指实在是很凉,落在她的肌肤上形成了鲜明的反差,跟他身上的温度截然不同。

她的声音很低,并没有什么决然的气势和冲动,但嗓音非常清晰,毫不含糊,一如她此刻的态度,冷静沉稳,眼神也没有任何的躲避。

“欢欢,”他意味不明的笑开,除了沙哑再揣测不出其他的情绪,“你这样说的话,不像是准备跟我没什么。”

他静静深深的哂道,“你总不会是想用告白这么别具一格的方式来结束我们之间最后的关系。”

“五年前我们隔着现实,我擅自为我们的感情做了选择,现在,我们之间还是隔着现实…以及空白的,不知道有了多少变化的五年,就当是为了公平起见,这一次换你来决定。”

“决定?你想让我决定什么,娶你还是彻底断了再不来往?”

男人的语调里带着尖针般的嘲讽,池欢心头一疼,还是平稳的道,“不用这么快决定,我们还有时间,毕竟我花了十亿。”

“你一句话就想让我相信你一直爱我?”墨时谦俯下身,俊美的脸凑到她的跟前,低沉的嗓音逼仄得人,“你当年缠着闹着要分手,不惜连我的孩子都拿掉了,这些年你从来没有找过我联系过我,我找你你也避我如蛇蝎,现在你一句一直爱我,就想抹掉那些过去?你不如跟我说,现在的你爱上了现在的我…我还能信一信。”

正文 第490章 五年前,我真的不是故意拿掉孩子的

“孩子…”

提到这两个字,她心头还是阵阵的钝痛碾压而过,人是趋利避害的生物,她这些年连墨时谦都很少去想,何况是那个孩子,突然提起,喉间都仿佛是窒息的。

池欢咬着唇,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呼吸,“孩子的事情是我的错,我没能保住他…”

男人从齿间蹦出两个字,“保住?”

“我那时候真的不知道自己怀孕了…也真的没有想过拿掉他,”她语速很慢,仿佛每个字都说的很艰难,“那时候劳伦斯逼我跟你分手…让我骗你说我怀孕了,再让你以为我把孩子打掉了…我不想这么做,之后检查出怀孕的事情…我也一直以为是他动的手脚,所以才会一直跟你说,我没有怀孕。”

她低着脑袋,在暖而显得昏暗的光线下,她缓慢斟酌着的声音下,这画面里的女人像是随时都要滴出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她攥着他衣服的手背上。

事实上墨时谦低头看着她时,也一直以为会有眼泪掉下来。

那样应该更加应景。

但始终都没有。

没有砸下来的水珠,她的声音也不曾哽咽。

墨时谦道,“五年前,你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没有…我没有想拿掉孩子,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们有孩子了…对不起。】

“莫夫人让佣人在早餐里下了堕胎的药,腹痛的时候我才知道…我真的怀孕了,钱是劳伦斯事后打给我的…我没有要过,事前也不知情。”

外面是似乎永远也不会停止的海浪声。

室内是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了的死寂。

池欢松了手,说了最后一句话,“我没法让你相信,信和不信都是你的选择。”

“池欢,你应该知道,没人能证明你说的话。”

劳伦斯已经死了。

莫夫人…告诉墨时谦当初药流了他的孩子是什么后果这显然意见,她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至于其他人…比如莫西故,既没有参与,还有感情的倾向和因素,所以并没有决定性的说服力——如果非要什么铁一般的人证和物证的话。

何况,已经时隔五年。

“是,我大概没办法证明。”

其实如果真的非让她证明的话,也不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比如沐溪…

虽然视频她早已经删掉了,劳伦斯那边也不会留,但沐溪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她自己多半是清楚的,可这样的对峙没什么意义。

“为什么开始的时候不说,我要走了你也没有要说的意思。”

她扯了扯唇,“你已经结婚了,说这些没意思。”

“现在有意思了?”

池欢沉默了一会儿,道,“棠棠让我争取。”

墨时谦深眸暗得能滴出墨,他下颌的线条绷得很紧,呼吸很沉,整个客厅的气压都被他带得沉了下去。

门铃声恰时的响起,打断了这死寂的僵持。

墨时谦看了眼她暴露在空气中的肩膀和胸前大片肌肤,所说不能露的地方都没露,但锁骨下的起伏隐隐约约的显了出来。

伸手捡起她落在沙发上的披肩随手给她搭了回去,然后一言不发的抬脚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