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陌生的酒店,既是沙发上,又是不小心睡着的,自然是睡得很浅,所以他这么一推,温薏猛然间惊醒了过来。

初醒的几秒里,她意识是模糊,只知道睁开眼抬起眼皮的时候,立在茶几旁边的男人就跃然进入了她的视线。

温薏怔住了,晃神般的看着他。

他穿的是之前她吩咐Aleb给他从商场里买来的衣服,深蓝色的衬衫和黑色的长西裤,是他以前一贯的穿着,虽然档次不比他在巴黎时的大牌私人专门定制,但也是江城能买到的最大牌的衣服了。

仿佛连着他被掩埋的气场一块勾了出来。

清贵,矜冷,再温润儒雅的绅士气息,也覆盖不住那自小培养出来的高高在上。

她几乎要以为,她看到了记忆里的墨时琛。

从前上流社会的名媛贵妇们说他,成婚前是矜贵英俊的翩翩贵公子,成婚后是温淡又狠辣的商场大佬。

有些令人心神向往的钻石王老五被讨论起来,说的是,比他好看的没他有钱,比他有钱的,远没有他好看。

可谈起墨时琛都是,没人比他好看,更没几个能跟他一比身价。

犹带着几分让她少女时代着迷的气质。

墨时琛看着她半响没缓过神来的表情,眉梢一挑,勾唇淡淡一笑,“都说人半醒半睡的时候最真实,还真瞧不起来,Clod一Summer的副总私底下这么花痴,换身衣服就能把你迷成这样?”

她清醒了。

温薏坐直了身子,被他调侃嘲讽也没怎么在意的样子,抬手拨了拨她还带着湿意的短发,还很不顾形象的打了个小小的呵欠,“想吃什么,中餐西餐?”

男人淡淡的道,“我没功夫跟你一起吃饭。”

说着,又要走。

温薏已经拾起茶几上的手机,“既然回国了,那就中餐吧,”她眼皮都没抬,轻描淡写的道,“李千蕊手术完还没醒来,你就是在她床前坐成了盼妻石她也感觉不到,再说…”

她语调凉了好几分,薄凉轻慢,“你在我面前演什么贞洁烈女呢,她欠我几百上千万的巨款不说,你们穷的手术费都是我垫付的,别说陪我吃饭,我要是想追究,就算让你卖身当鸭,你也只能乖乖的伺候我。”

墨时琛眯眼看了她几秒钟,突然迈开长腿,一步走到沙发前,俯身靠近了她,“这活儿听着好像挺不错,”男人的声音很好听,带着笑,只是那笑没有温度,直接伸向她的浴袍,作势就要伸进去,低沉轻佻,又冷漠的道,“温小姐这个年纪的贵妇,是不该守活寡,不过睡女人我会,伺候的话——天生就不太行。”

正文 第562章 怎么缩得像个小处女,你不是吧?

男人带着薄茧的冰凉手指探到了她胸前的肌肤上,几乎是激起了她一层战栗,温薏愣都没愣,直接就往回退去,连衣服也终于察觉过来的拢好了。

墨时琛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英俊的脸上毫无波澜,唯有暗眸掠过细细的涌动。

他从容不迫的收回了自己的手,脸上还是半漠然半嘲讽。

只是脑海中突然想起她刚才睁眼时的神色。

大概是还没有清醒,所以显得恍惚,恍惚得眼底涌出了复杂而浓稠的感情。

那才算是接近——

一个女人看自己丈夫的眼神。

“不是想买鸭?”头顶响起男人低冷的嗤笑,“怎么缩得像个小处女,你不是吧?”

温薏抬起眼睛看他,“怎么,你阳痿?”

他淡淡的道,“温小姐如果你实在想要的话,咱们不如坦率一点,饿了该吃饭,痒了是该做一爱,你早点满足了,我早点回医院去,两全其美,极大欢喜,何必遮遮掩掩,耽误我们彼此的时间。”

温薏有那么几分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他刚才说什么?

痒…痒了?

墨时琛见她没开口反对,便又要俯身下来,脱她的衣服。

他的眼神冷静淡漠,连工作都干净利落得满是公事公办的刻板。

“你心里的未婚的妻子为了救你还躺在重症监护室昏迷不醒,你现在就跟别的女人做这种事情,我还真没看出来,你心这么大啊。”

男人单膝跪在她的身侧,有条不紊的淡声道,“就因为她为了救我在重症监护室昏迷不醒,所以我才愿意舍身,不然温小姐你是想看我表演宁死不屈,还是觉得我应该殉情?”

舍身?

她笑了,眯着眼睛不冷不热的道,“我是不是该夸你一句,能屈能伸?”

他淡淡的道,“不必。”

“手拿开。”

男人牵起唇角,“你不是想要?”

温薏的调子跟他差不多,“你看不出来,我饿了困了,只打算吃点东西然后睡觉?”

她从巴黎飞过来,飞的时间长再加上时差,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好好睡觉,也没有认真吃东西了,刚才在医院因为情绪的冲击没有什么感觉。

现在,她只觉得很累,累得想好好的休息。

然后再去考虑眼下的情况。

墨时琛低眸看着她平淡如水的脸,还是收回了手,并且站起身走到一旁的另一张双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温薏用手机拨号给Aleb,“去附近的餐厅给我买两份午餐回来,中餐就行。”

男人坐在沙发里,垂首听着女人柔软凉沁的嗓音报了几个菜名。

在听到后面几个时,眼眸还是动了动。

他虽然醒来了大半年,但身体真的逐渐恢复过来,到可以下床,然后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几乎就是最近的事情。

人失去记忆,对以前的很多事情都会无感,比如他的过去,比如眼前的女人,哪怕他清楚知道她是他的妻子,但还是没法凭空生出丈夫的感情。

但有些是不会变的,比如某些形成本能的能力,比如,喜好。

从这个女人嘴里念出来的,有好几个都分明是他喜欢吃的菜式。

据说,他出事远在五年前。

墨时琛一只手搭上沙发的扶手,看着她挂断了电话方淡淡的问,“温小姐,能不能冒昧的问你一个问题?”

温薏把手机随手放下,瞟了他一眼,“你刚才怎么没觉得自己冒昧呢?”

“你没有改嫁吗?”

他问这个问题时,事不关己到让温薏觉得他好似根本不是失忆了,而是他真的不是墨时琛。

她抿了抿唇,又将抱枕拿到了怀里,轻柔散漫的道,“没啊。”

男人语调仍然很淡,“现阶段没有男朋友?”

她看向他,平淡的道,“没有。”

她心里凉凉的发笑,漫不经心的想着,这个男人虽然失忆了,但要调教他重新接墨时谦的位置做回Clod一Summer的总裁,估计也不是什么难事。

瞧他用词多谨慎,现阶段。

既不是有没有男朋友,也不是有没有过男朋友,准确到了——现阶段。

他坐在沙发里,一只手随便的搭着,被熨帖得一丝不苟的西裤包裹的长腿也随意的伸出一条,就这么看着她,声音里好似带着笑,但始终没有暖意,清明冷然,“你这个年纪,家世,能力,美色,找个配得上你的男人似乎不是难事。”

男人唇角掠过笑弧,似有探究,又裹着似笑非笑的玩味,“难道,是忘不了我这个死了的老公?”

他问这个问题,像是真的只是好奇。

他好奇也不奇怪,因为好奇的人真的特别多。

她妈就天天神神叨叨长吁短叹,说人死了这么多年,该放下了。

温薏很清淡的道,“没有吧,这个问题,我没有想过呢,”她笑了下,抬起眼看着他,“你并不是在我最爱你的时候死的,说起来,你死的时候正是我想摆脱你的时候。”

她说这些的时候,双眼分明是看着他,却又好似透过他,在看着什么其他的东西,眼神说不出的幽深。

墨时琛看着她素净温淡的脸,过了一会儿才道,“看来我是挺该死的。”

该死么。

他“死”的时候,她很痛苦呢。

她那时候想,原本以为自己早已经被他伤透了,绝望到剔除所有的爱恋,这辈子都应该不会再因为他而伤心难过了。

真是没想到啊,他还能“死”。

温薏没说话,只是抬起细白的脚,将小腿搭在了前面的茶几上。

这个姿势并不优雅,尤其对她这种本来极其优雅的人而言,可她真的做出来,又懒散得自然。

“既然如此,”沙发里的男人淡淡凉凉的嗓音就这么响起,“我们之间就更没有理由再做无谓的纠缠了,温小姐,需要或者有必要的话,我们可以办理离婚手续。”

温薏所有正在进行的动作就这么顿住了,像是电影的画面突然被按了暂停键。

她看向他。

这个男人已经完全褪去了刚才的恶劣,穿着名贵的衬衫西裤跟她说话的语调,从容又条理分明,像极了他曾经在谈判桌上冷静又暗藏气势的模样。

正文 第563章 想离婚?放心,我不会纠缠你

她的小腿搭在茶几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然后才懒懒散散的抬起眼皮,看着他俊美得跟记忆里重合的脸,饶有兴趣的问了一句,“为了那么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女人,你连你自己的过去也要舍弃?”

“你提起另一个女人的时候,习惯性的带着人生攻击?”

温薏自如的笑着,“我自问还挺会欣赏女人的,让我觉得一无是处的女人也很少,就你现下喜欢的那个,姿色平庸,学历普通都算不上,明明家里穷的等她毕业了能找份工作孝敬老爹,她倒好,要死要好的供养着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好像就剩下对你一往情深这个优点了——”

“可惜,深情的女人我也见过不少,有些让我感慨,有些让我佩服,有些很遗憾,就你们家李小姐,真是把我恶心坏了。”

墨时琛眯起眼睛看着这女人。

她只要不说话,看上去那真的像是一阵温柔的春风。

一开口你才发现,她这阵风冷得像刀子。

一般的女人跟她过招,估计会被她刮得鲜血淋漓。

他面上没有什么情绪起伏,也并没有因为她说的这些话而动怒,只是扯唇笑了笑,以聊天般的语气轻描淡写的道,“我估计我以前应该不怎么喜欢你,也差不多明白为什么你既不是忘不了我,为什么会持续守寡到现在——就没几个男人敢真的喜欢你,是吧?”

温薏淡淡的看着他。

如果不是她拿着抱枕的手指蜷缩得厉害,她整个人的状态看上去大约是极端寡淡的。

【我以前应该不怎么喜欢你。】

她有点想笑。

是不怎么喜欢呢,他跟他前女友分手后接受了父亲要塞给他的未婚妻时,第一次见面时他用他的态度额一杯咖啡的时间淡淡的将她打量了个遍,低低闲闲的道,“温小姐,恕我直言,你看着还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虽然条件可能是最好的,但对女人而言,嫁个喜欢你的男人,不会比嫁给我差。”

她那时,少女心还很重,还陷在对这个男人的喜欢里不可自拔。

听这话时,端在手里的咖啡不小心就洒了出来,烫得她惊叫了一声,然后连着咖啡杯都打翻了。

那时修炼得也还不够,从早上五点爬起来精心挑选的衣服,请造型师摆弄了一个上午的发型,妆容,全都因着那杯洒到了身上的咖啡而毁了,狼狈得不成样子。

她当时不知所措得厉害,好像红了眼睛。

他似乎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怔愣了几秒后,就起身拽起她去洗手间冲洗被烫伤的手,手上起了泡,他又带她去了医院涂抹烫伤膏。

后来,他好像没有对这桩婚事表示反对,他们在劳伦斯的极力撮合下,就这么结了婚。

婚前,他陪她试婚纱的时候,站在落地的镜子前一边替她整理头发,一边低着头淡淡的道,“你这么想嫁给我的话,我娶你也无所谓,婚后只要你不作妖,我也会尽量做个称职的丈夫,不过,如果婚礼前你想悔婚,我来承担责任。”

她当时看着镜子里英俊得无可挑剔的男人,脸上的浅浅的笑意就这么被击散。

只是,二十一岁的温薏费尽力气想嫁给他,怎么可能会悔婚。

她想都不会去想。

她到底——

怎么一看就让他觉得不喜欢了?

哦,以前还只是他不喜欢的类型,现在索性变成了男人都不敢喜欢的样子了?

温薏心里到底起了情绪,有些不受控制,一张脸直接就冷了下来,但唇上又习惯性的掠起笑弧,“好,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我也希望你这次不会再像七年前那样,能为了你这一位心里的未婚妻,跟现实抗争到底,不要再妥协。”

她低头摸着怀里的抱枕,淡淡的接着道,“至于离婚,放心,只要你能,我是不会纠缠你的。”

客厅里变得安静了起来。

潮涨潮落的海浪声也清晰了。

墨时琛看着她,眼神清冷,却又愈发深邃。

门铃声象征性的响了一下,随即就被刷卡打开了。

是Aleb拎着午餐走了进来。

温薏起了身,“放到餐厅里去。”

说罢,看也没看一旁的男人,也没有出声叫她,自己跟在Aleb的后面。

结果等她落座的时候,墨时琛也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

Aleb将饭菜拿出来一一摆好后便安静的退出了套房。

闻着菜香,她的胃已经有了饥肠辘辘的感觉。

温薏低头喝着汤。

温热的汤汁很鲜美,吃了两顿难吃的飞机餐后,这汤简直美味,她对Aleb办事的能力又多了一层肯定,真是随便一件小事都不会让人失望的存在。

墨时琛拾起筷子时无意识的扫了她一眼,结果就恰好看到女人那满足的眉眼和唇上微微的笑弧。

喝口汤还颇为一种很享受的意思在。

他夹了菜,漫不经心的开始吃。

虽然是中餐,也在一张餐桌上吃,但Aleb买了两份,他们也是分开吃的。

只是吃着吃着,女人的视线突然就落在了他面前的菜式上,盯着那两盘虾和蟹,眉心微微拧起,似乎在想什么很需要纠结的事情。

江城是海滨城市,一般的餐厅都免不了有海鲜。

墨时琛的菜里有两样是海鲜,但她的并没有。

他以为她是在想什么事情,结果几秒后,女人很突兀的开了口,“能把你的虾和蟹,分点给我吃吗?”

男人淡淡瞥了一眼,好看的薄唇掠过不明显的嘲讽,但温薏低着头没看他,自然也没发现。

修长的手指将两盘虾蟹推到了她的跟前,凉漠的道,“你的人买的,你花的钱。”

言下之意很明显。

温薏对于把他两盘菜都让给了她似乎颇为惊喜,不仅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挑了盘自己还没动过的菜推到了他的面前,“谢谢。”

墨时琛很冷漠的看着她,没有任何的回应。

过了一会儿,他发现对面女人剥虾剥蟹的动作很笨拙。

正文 第564章 李儒,墨时琛都没你自作多情,知道吗?

他心里更是发出了嗤冷的笑,堂堂Clod一Summer的副总,标准的名媛千金,有心思有手段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不管是聪明的还是愚蠢的,他既谈不上欣赏,也说不上反感。

但以她的高贵优雅的名媛画风,用故作天真的方式来跟男人互动,老土得掉渣,且毫无水准。

她以为他喜欢李千蕊那样的,就会对女人吃螃蟹剥虾笨拙弄得一手一嘴油有好感?

墨时琛低头继续吃东西,对她的“表演”“视而不见”。

就这么过了七八分钟。

再一次无意中抬起头时,他眼睛猛然跳了跳。

温薏穿的浴袍,吃饭的时候也没有要换的意思,此时坐在他的对面,虽然不至于再露沟,但脖子和锁骨处白皙的肌肤都是暴露在他的视线下的。

所以,她脖子里浮起的红色细疹特别明显。

他突然顿悟过来为什么她那份会没有海鲜了。

这女人,对海鲜过敏?!

他眉骨跳了跳,还是没吱声,唇上的弧度更冷嘲了。

保镖都知道她对海鲜过敏,难道她自己不知道?

苦肉计。

比演天真笨拙还要低级。

再次对她的表演视而不见。

又过了十分钟。

墨时琛看到那两盘虾和蟹已经被她吃掉了大半。

看到她弄得一片狼藉的壳,他面上露出了嫌弃。

这女人是不是装过头了,没受过礼仪训练的女人都没她吃的这么难看。

他看着她不忍直视的红疹,已经蔓延了整个脖子,露出的手臂,还有…脸上也开始了。

他眉骨再次剧烈的跳了跳。

墨时琛终于还是开了口,“温小姐。”

她仍在专心的剥蟹,头也没抬,“嗯?”

他被她这一身辣眼睛的红疹看得食欲全无,抽出一旁的纸巾低头一根一根的擦拭着自己的手指,“你有没有考虑为了演柔弱扮惨想得到男人的怜悯心把自己弄成这样,很得不偿失?你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是个对你有一两分好感的男人,也会被你败得全无性一欲,知道吗?”

女人抬头看他。

她舔了舔唇,笑了,典型的皮笑肉不笑,“李儒先生,你对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就你现在的样儿,除了这张脸还勉强能入我的眼,其他什么地方让你有自信跟底气觉得,我想要扮惨获取你怜香惜玉的心情?”

他面上毫无波澜,淡淡陈述,“你对海鲜过敏。”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前,点了点头。

男人眯起眼睛,淡然的眸子里是毫不掩饰的嗤笑,“明知道自己对海鲜过敏,还从我这里抢了吃,请问温小姐,你找罪受的理由是什么?”

温薏看了他一会儿。

似乎对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感到很不理解。

几秒后,她说,“因为海鲜好吃,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