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很是怀疑的问:“你不会一开始就想到了。才会将那田庄送给他们吧?”

“我是想到了啊,但是我也不舍得,还是阿错说那样做比较好。”傅萦笑的狡黠:“我觉得他分析的也对,人若是死了,可不就是最大的解脱么,一了百了什么痛苦快乐都感觉不到了,只有活着才能受罪。活受罪又没胆子解脱,对他们才是最好的惩罚。”

宋氏…

她现在开始觉得女婿有点阴险,好像也不能反悔了。

傅萦给宋氏斟茶:“娘,您吃茶。阿错说过几日就叫人快马加鞭再送一次茶来,在过段日子大雪封路,来往就不那么便宜了。”

好吧,看在女婿对女儿一心一意的份上,阴险就阴险吧。反正他不算计傅萦就好。

母女二人吃茶说话的功夫,霜雪在外头回话:“公主,皇后娘娘身边的崔嬷嬷来了。”

傅萦与宋氏对视了一眼,放下茶盏出了门,就见冬梅和秋雨几个引着一位身量高挑年逾四十的宫人进了门。

“崔嬷嬷好。”傅萦微笑。

崔嬷嬷见傅萦如此客气,便行了礼:“双和公主。”

傅萦回了半礼,即便顶着个公主的头衔,她也既有自知之明,在外人面前她可谓一步登天了。可是在皇家的眼中,她只是个棋子。

“崔嬷嬷光临,可是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崔嬷嬷笑吟吟道:“双和公主说的正是,才刚南方进宫了一些好料子,将皇后娘娘见了就想起了您,说里头有几种正适合给您材质冬衣,这不,吩咐老奴特特的来请公主入宫呢。”

单纯选料子?打死傅萦也不信的。

看来她冷待了萧错这么些日,宫里的人终于沉不住气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嘱托

坤宁宫中,傅萦恭敬的行了礼。

皇后微笑着道:“常笑,到了本宫这里还如此客气做什么?快来这边坐。这些日一直忙着,也并未得闲召你入宫来说说话。”

“本也是常笑该常来探望皇后娘娘,只担心皇后娘娘掌六宫印,庶务繁忙,怕叨扰了娘娘。”

傅萦不敢全坐,只在下手位的黑漆桐木玫瑰椅侧身半坐,垂首恭敬的望着自己的膝盖。

皇后微笑打量她。

如此俊俏谦恭的小姑娘,生了灵动纯澈的大眼,又一副干干净净出尘不染的模样,瞧着也不是能够耍心机的人。

看来她是真的不喜欢湘亲王。

但是不喜欢湘亲王,为何又要刁难她安排去伺候的宫女?

随手回退身旁伺候的人,皇后问:“本宫赐你的宫女,用着可好?”

就知道她会问起这个!

傅萦腼腆一笑,“他们都很好,宫中的人自然训练有素,外头的人是比不得的。我尤其喜欢最漂亮的那两个,还特地取了名字,叫西瓜和山杏。”

皇后愣住。

她是听说了傅萦故意刁难,将最漂亮的两个恶意的取了那种名字,想不到她当面竟会如此回答。

皇后在宫中多年,能够稳坐后位盛宠不衰,自然不是等闲之人。这会望着傅萦仔细观察,见她眼波纯粹,根本不似有那么多心机故意为之。

皇后暗地里点了点头。

若她不是故意,那么她心性纯真,还是小孩子家性子,将宫女取名成那样也是出于爱好——她调查之下,已经知道傅萦是极爱美食的。对富家小姐来说。这爱好着实不算雅观,但也透着一丝可爱。

她若是有意为之,那就证明这姑娘也算是一把好手,将来若和亲去了大周,宫闱之中总不会办错事丢了东盛朝的国威。

而且最要紧的是她的习惯在怎么叫人瞧不上,掌不住湘亲王喜欢!

她就是拥有再多的坏习惯,再不符合寻常女子的审美。只要入了湘亲王的眼。就可以忽略掉所有的缺点,甚至将她的缺点当做成优点也可以。

“他们好就行,若是他们不好。你告诉崔嬷嬷,本宫回头让她打他们。”

“多谢皇后娘娘,他们都很聪明,懂得也多。服侍的很是周到。”

皇后频频点头,随后道:“还有另一件事。”

终于来了。

傅萦方才还暗想皇后到底要东拉西扯到什么时候。那些宫女是安排在她身边的眼线不假,可在皇室的眼中,那些不过是可以利用的工具罢了,难道还指望人家去在乎工具的安危?

是以她清楚。皇后叫她来,为的是更重要的事,比如萧错。

“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当日华宇殿上,本宫说的那番话也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你。而且你应当也知道。自个儿为何被皇上认作义女,且还赐了封号吧。”

“常笑知道。”傅萦笑着点头:“臣女一直感激皇上、皇后的恩典,皇上与您定然是看不下去我家中那样,想要给臣女增采,也是算作一个坚实的后盾。您放心,既然认了我为一女,往后自当对皇上与您尽忠尽孝,以报天恩。”

皇后闻言,急的有点出汗。

她是不是故意绕圈子的!

可是看着她认真的表情和忽闪着长睫毛的大眼睛,皇后又不确定了。

这丫头怎么如此棘手,若是旁人怕都要惧怕上威,回答起来拘谨也就罢了,还有多少人能脑子正常运转的?

傅萦偏偏不怕,还能造出个扑朔迷离的假象来,叫她闹不清楚她真正的意图。

皇后面上带着微笑,颇为欣慰的拉过傅萦的手拍了拍,她既然绕圈子,她就只好直接一些了,“本宫就有话直说了。皇上认你做义女,封你为公主,为的是你,更是为了东盛国与大周朝之间的长久和平。大周的湘亲王有意于你,你为了东盛也要好生与人家相处,怎么本宫还听说你常常给人吃闭门羹?”

傅萦低着头,很是羞涩的红着俏脸,摇头道:“您说湘亲王啊,他的确是有点…可是他也太烦人了,总是没事儿往我家里跑。”

皇后听了差点岔气。

那么俊俏的少年郎,能使多少闺中女子怀春含冤的,又是如此的位高权重,这傻姑娘居然嫌人家烦人!

“常笑啊,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也是人之常情,本宫知道你是聪明的姑娘,也应当明白这番册封还有其他的理由。大周朝地大物博,兵多将广,周朝皇帝又是个能安内又能攘外的…”

皇后将国情大致说了,随后问:“所以,你能明白吗?”

话都已经说的如此直白,傅萦当然不好再继续装傻。

她蹙着眉道:“皇后娘娘的意思常笑明白。可是那个湘亲王,的确是有点太黏人了。而且我也不想离开我娘。您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如今家里只剩下母亲和姐姐,我若是走了,他们岂非要十分孤单?我曾经想,即便有一日要嫁人,也不要离开京都,最好是很快就能回家的,随时都能见到我母亲。”

想想傅家的情况,皇后也唏嘘。男丁凋零,祖父祖母靠不住,二房三房吃闲饭的更不必说,宋氏一个人支撑下来,能在丧夫丧子的阴影之下坚强的活着,大半也是为了孩子吧?

若是让她远嫁,着实有些情理不通。

但是为了大周朝,牺牲个把人的幸福又算什么呢?

“若能和亲成功,在湘亲王面前进言与周朝搞好关系免去战争,那就是拯救苍生的大事。你就是东盛的功臣,你母亲本宫自然会照料的。”

“皇后娘娘的意思常笑懂了。”傅萦低着头,叹息道:“只是如今我在守制之中,即便婚事谈妥了也还有两年时间要等待,这期间会出什么变化,常笑不能保证,也不能保证湘亲王一直都不会变心。”

这的确是个大问题。

皇后不免犯愁。

两年的时间并不短,足够发生许多重大的变化,这段期间若是湘亲王移情别恋,那他们赠送美人的作用也就不存在了。

第一百六十七一百六十八章侄女

皇后原本觉得皇帝想利用傅萦联姻,还特地封为公主是有些小题大做。可是皇帝的一句话点醒了她。

“防患于未然”。他们谁也不能确定大周朝是否有侵略之心,万一周帝想做个千古一帝,统一领土部族呢?那么东盛将变成大周朝周边最为碍眼的一个存在。

他们平日里想巴结尚找不到由头,遇上机会怎能不把握?

“你说的也有道理。”皇后拉过傅萦的手拍了拍:“好孩子,既然本宫说的你都懂,那么也就无须本宫再担心了。女子的命运,一生都牵绊在男子的身上,能嫁得湘亲王那样的少年英雄也着实算不得委屈。这是为了东盛与大周的和平考虑,又何尝不是为了你自己?

“臣女明白了。”话已经说道,套也已经下了,傅萦话音极为乖巧谦恭:“皇后娘娘放心,臣女不会鲁莽行事的。除非那个湘亲王太烦人。”

皇后…

“往后切不可再这样说了。大周朝的湘亲王是周帝的宝,也就是大周的国宝,你说人家的国宝烦人,传了出去叫人怎么想?万一让周帝听了去呢?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细细的想想看本宫说的是不是个道理?”

“是,臣女记住了。”过犹不及,傅萦恭敬的行了礼。

皇后赏赐了两匹淡雅的云锦料子,柔和的色彩既不鲜艳越了制,又淡雅中透着让人不愿移目的妖冶,就像是盛放的菡萏。随即又赠了她几张雪白的狐狸皮子,“天气渐冷了,给你做个坎肩最是不错的。”

“多谢皇后娘娘。”傅萦再度行礼谢恩。

留过了午膳,傅萦才被放出宫。带了两匹有价无市的好料子和几张好皮子乘了华贵的马车离开宫门。

才到宫门前,随同入宫的西瓜和山杏以及校内是瞧见萧错牵着一匹毛色如银白缎子一般光亮的神骏高头大马站在一旁。

他穿了身天青色勾勒远山和竹林的箭袖袍,长发高挽以嵌东珠的簪缨冠固定,柔和的颜色淡淡的,却有耀目光华。然而这些光华却都遮掩不住他容貌的俊俏与气势。当真称得上“立如兰芝玉树,笑似朗月入怀”。

西瓜与山杏忙叫停了马车,羞红了脸遥遥行礼。

萧错随意摆手。牵着那批漂亮的宛若天马的白马到了近前。笑道:“小笨蛋,还不出来,你看我新得的汗血宝马。”

傅萦撩着车帘瞧着他走近。目光已被那匹美的不像话的白马吸引了去。

“真的好漂亮!”

“是吧是吧,这是皇上赠与我的。说你们国神骏到如此程度的银白色汗血宝马也是少的,说这匹马配得上给我骑。”

“我想下去看看。”

“来,我抱你。”

萧错索性上前来。也不用车夫端垫脚的凳子,就握着傅萦纤细的腰肢将她放在了地上。

傅萦眼睛一直都落在那匹银白色的马儿身上。又是喜欢,又有些惧怕不敢靠近。

“真是漂亮,皇上没有说错,它的确配得上你。”

马儿打了个响鼻。高傲的养着下巴,脖颈上的肌理纹路优雅有力,可那眼神怎么瞧怎么调皮。加之它光亮如银白色缎子的毛皮,傅萦望着它。忍不住伸出小手去摸一摸。

只不过摸了两下,那马却不耐烦的踱步别开了脸。还嘶了一声。

傅萦噗嗤就笑了。

这匹马还会害羞?!

她当即来了兴趣,笑吟吟的上前一把抱住了它的脖子,用脸颊去曾它光滑的短毛。

“仔细它伤了你!”萧错看的好笑,觉得她如此孩子气十分有趣,却也担忧,下意识张开双臂护着她,像只护崽的母鸡。

傅萦却笑嘻嘻的问:“你几岁啦?是小姑娘吗?”

萧错噗嗤笑了。

西瓜、山杏则是在暗地里撇嘴。

“你还当它会说话回答你?它是公马。”

马儿哼唧了两声,打了个响鼻。

傅萦哈哈大笑,抚摸它的背脊回头望着萧错:“它还是个小男孩呢,才刚三岁。”

“你怎么知道?这样就能看出马的年龄?”萧错惊奇。

傅萦吐了下舌头,一高兴竟将话说了出来,不过谁又能想得到她能与动物交流呢。

“我也是只懂一点点。”

见她搂着大白马不放,萧错笑道:“想不想跑两圈?”

“想!”傅萦回的果断,随后又犹豫。她对马又心理阴影…

“那我带你去城外溜溜。”萧错随手环住她腰身往上一送,傅萦就侧坐在了马背,他随即一跃而上,回头吩咐西瓜和山杏:“你们先回去吧,就与武略侯夫人说,本王带着公主去城郊遛马了。”

话音方落,银白的影子已经飞驰而去。

远处的阿圆和阿彻忙各自上了自己的枣红马,飞奔着追赶。

西瓜和山杏对视了一眼。他们都发现公主入宫之后,对湘亲王的态度似是有变化了。皇后娘娘若知道了,应当也会欢喜吧?

萧错选了人烟稀少的小路带着傅萦出了城,到了城外无人之处,当即加快了速度。

白马跑的四蹄发奋,极为欢快,几个呼吸之间就飞窜出一里多地。傅萦被萧错圈在身前,感受着风驰电掣般的速度,任风吹乱她的长发,几乎是要眯着眼才能适应。

一口气跑出三十多里地,萧错才渐渐放缓了速度,傅萦索性靠在他身上,笑道:“它取了名字不曾?”

“还没有啊,我想让你帮我取一个。”

“它又神骏又高大,又是要跟着你的,自然不能叫糖球、米饭、白萝卜之类的名字了。”

萧错抹汗。

“算了,还是不用你了。”

“为什么啊?才刚还说让我帮忙取名的。”嘟嘴,这人说话不算话。

“你看你都取的什么名字啊。我想想。它就叫白雪好了。”

“这名字才不好,白雪开了春可不是要融化了?叫白米饭都比叫白雪好。”

“白米饭吃了可就不是白米饭了。”萧错掐她白嫩的脸颊。

傅萦一想,认真的点了点头:“可倒也是。只是你这样英伟不凡,马儿的名字太女气的叫白雪也不像话。”

仿佛为了认可她的话,白马竟然还颠了两步。

傅萦被逗的哈哈大笑,“要不就叫御风吧!”

“这个好。就叫御风。”萧错搂着傅萦的腰弯身去拍了拍“御风”的脖子。

御风似又所感,轻快带着二人沿着官道往前而去。后头的阿圆和阿彻较容易看到了人影。这才放心的缀行。

不多时。迎面竟瞧见一辆坏掉的寻常蓝幄马车,两个小厮正蹲在那拆掉车轮,另有位一身素白锦袍做男装打扮。十七八岁的俏丽姑娘悠闲站在一旁摇着折扇,在她身旁,另有四名着深蓝短褐的汉子,一瞧就是护卫之类。

若寻常姑娘做男装打扮。必然是想掩人耳目为出行方便罢了。可她身段曲线玲珑,墨发高高的束成一束。还淡淡的施了脂米分,那样子根本叫人一眼就知道她是个姑娘家。

因马车占了路,“御风”的速度就渐渐缓下来。

傅萦仔细瞧那姑娘容貌,不仅惊叹。这姑娘如此穿男装的方式。非但不觉不伦不类,反而还为她英气勃勃的容貌增色了不少。

真是漂亮!

两相交汇,萧错勒停“御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