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啊,我离开东盛时五堂嫂才有了身孕,没道理这样…”傅萦忽然想起方才宋氏说的——

“只希望天可怜见。让他逃过这一劫去。否则你五嫂也太可怜了,年轻轻的还未留个子嗣就…”

五堂嫂应当是小产了,只是这消息母亲他们来了并没告诉她。

丈夫去世。孩子小产,五堂嫂受不住打击投缳…

这其中。或许还有老太太那个老刁妇也没起好作用吧?

与她同辈的,便只余下个傅放初了。

傅萦将脸埋在掌中,禁不住呜咽出声。

萧错刚进门,正听到傅萦的哭声,当即唬了一跳,慌忙飞身到了侧厅。

“萦萦,你怎么了?”

珍玉吓得一抖,忙将字条团了攥在掌中。

萧错也来不及注意周围,先是挨着她坐下,一把就将傅萦抱坐在自己腿上。

见她泪眼婆娑的模样,心都像要被揉碎了一般:“傻丫头,到底怎么了?你别哭,有事儿告诉我,我来帮你想法子啊。”

若无人安慰也便罢了,可是见了萧错,残留的几分坚强也土崩瓦解,可是她不想让萧错知道她与傅翎有联络的事。他若知道,必然不许她去了解外界那么多糟心的消息,是以无法说出傅敏初夫妇的事。

她不说,萧错就只能猜。

“岳母和外祖母要回去了,你想加的时候我可以想法子带你回去啊。也可以请旨借他们来。若是将来时局不那么紧张了,咱们就是回去小住也是可以的啊。”

傅萦原本就在为了宋氏和廖氏要回去的事难过。毕竟她是和亲公主的身份,想回国去几乎是不可能的,就算要请旨也要看情况,而且其中复杂不是简单就办得成的。

就算身边有萧错在,且萧错对她如珠如宝,到底在陌生的国都,面对充满恶意的人,她还是会害怕无助。如今萧错提起这个,再加之对傅敏初的心疼,傅萦伤心之下眼泪越发的收不住。

萧错越发的手足无措。从没见过她哭的这么伤心。就像在外头受了委屈的孩子。让她这么难过,到底是他没有做好,是他对不住她。

“别哭了,不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帮你搬到,只要你开口,你身子才好一些,不要哭坏了身子,好不好?”萧错吻他的额头,又吻她的脸颊,触到咸涩的眼泪,便用袖子笨拙的替她沾去泪湿。

傅萦闭了闭眼,虽然只要一想起傅敏初就觉得心痛不已,可再不能这样哭下去,反倒惹了萧错担忧。

她强忍着收了泪意,从怀中拿了帕子擦了泣泪。

珍玉这会子已经将字条悄悄地销毁了,又打了水沾湿了帕子递过来。

“王妃擦把脸吧。”

傅萦伸手要接,萧错先了她一步,拿了帕子为她仔细的擦了脸,看着她哭的红肿的眼睛和捏红的鼻头,那模样就像个乖巧的小猫似的,叫他忍不住心疼的叹息。

“小笨蛋,哭过了好受了一些?”

“嗯。”傅萦双手搂住了他健瘦的腰身,赖在他怀里不想起来。

萧错怜惜的叹了口气。到底只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罢了,背井离乡的,到了大周的四个月来又发生了这么多事,就算再强韧的人也会觉得有压力。

这样想着,她能够哭出来,萧错反而觉得放心了。总比当日小产后她一直郁郁寡欢忧心忡忡的强得多。

珍玉还惦念着傅萦没吃晚饭,便问:“王爷,奴婢现在去摆饭?”

萧错一愣,看向怀中之人:“你还没用晚膳?”

傅萦点头。

萧错忙吩咐珍玉去吩咐人摆膳。

他才刚在外院和徐先生一同吃了,早知如此就该回来陪着她才对。

傅萦漱了口,味同嚼蜡的随便吃了几口便作罢,看的萧错直皱眉,索性强制性喂她。

平日里傅萦定会配合的,今日心情实在低落,就只摇头,用被泪水洗过的肿眼泡看着他。

萧错就是铁石心肠,也要被心疼感揉碎成米分末,只想哄她开心就好。

“好吧,先不吃,咱们先歇着吧,我吩咐小厨房随时预备着,什么时候饿了咱们再吃,好不好?”

傅萦点头。

二人洗漱过,便早早的躺下了。

傅萦枕着萧错的肩膀,一手搭再他腰上,安静的像是换了一个人。

萧错只想着她必然还是不想离开宋氏和廖氏,要不想法子请旨将他们都接过来?

但是与东盛如何交涉却是个难题,东盛应该也希望手中有个“人质”能够牵制着他们吧。若是与傅萦相关的人都被放走,傅萦与东盛的维系可就只剩下薄弱的公主之封了。

想必东盛皇帝也不会觉得这一层维系会有多坚固。

但是若不能时而团聚,他担心傅萦长久下去会忧思成疾。

他们要想去东盛常住,也是不可能的,莫说现在他手握兵权,就是没有兵权之时,皇兄也不会放他的。

越想就越是觉得两难,萧错根本想不到可以两全的办法。

“阿错。”傅萦的声音温软沙哑。

萧错回过神,忙应了一声:“怎么了?”

“你说咱们能永远这么好下去吗?”

“傻丫头。”萧错翻身与她相对侧躺枕上,彼此呼吸交融:“难道你不信我?”

傅萦摇摇头,“不是,只是世事难料,我不知道将来是不是会有什么变故,让你必须要放下我。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不会有那种变故的,我也不会允许这种变故出现。你放下一万个心便是了。”

第二百八十章

她是放心萧错,但是她不放心命运啊。

傅萦不想再纠结此事让萧错担心,便点了点头。

她的呼吸落在萧错胸前痒痒的很,萧错翻了个身将她半压着笑道:“从前还以为我家小笨蛋没这么多愁善感呢,想不竟然还有这么爱哭的一面。”啄了她唇一口,又道:“虽然舍不得你哭,但是你哭泣来还挺好看的。”

傅萦原本在伤感,被他这么一闹心中的压抑不自禁也好了一些,白了他一眼道:“你既然喜欢看,那我以后常常哭给你看好了。”

萧错的笑声从喉中溢出,低沉又富有磁性,将她刁蛮的话都以口堵了回去,待到二人都气喘不已才撑起身子道:“我如何舍得。”

傅萦的脸上发热,他手掌的温度灼热的像是要透过面上的皮肤将她血液都点燃一样,她默默地注视他,眼波中仿佛聚集了一簇光。面前这人虽然大了她五岁,但如今也不过是个二十二岁的青年罢了,她又如何舍得什么都靠他去一肩挑起?就算是艰难,她也要尝试。

萧错被她注视着他的眼波看的身心荡漾,无法控制的动了情,沙哑的道:“傻瓜,不带这样盯着人看的,若是在外面,更不准去看别的男子…”最后的话音落在二人唇齿之中。

纱帐款摆,灯影摇曳,夜才刚刚开始。

宋氏与廖氏要回国的消息必定不能瞒着皇帝,萧错随口一提,皇帝当即便道:“既是你的岳母他们要走,总要来宫中吃顿家宴才好,回头朕让你皇嫂预备了礼带回去。也别忘了你媳妇好歹也是公主之封,礼也不能忘了东盛帝后的。”

萧错受教的点头,“还是皇兄想的周到,那臣弟回去也要预备一些,皇兄说预备些什么好?”

他认真请教的神色让皇帝非常受用,有一种被孩子依赖的感觉,当即禁不住好笑:“都这么大的人了。这种事情还要皇兄替你做主?”

“有皇兄在。自然能为臣弟做出最好的决定,臣弟做什么要那么费力气。”

皇帝闻言朗声大笑,随即道:“东盛国小又偏居于东北方。大周江南盛产之物在他们眼中都是宝贝,你随便选一些便是了。”

“是。臣弟知道了。”

皇帝便道:“此番去避暑山庄,朕点了你与羿哥儿随行,途中一应安全就交给你们去安排了。”

萧错闻言正色道:“臣弟定然不负皇兄的新人。只是臣弟觉得,如今这个情况要去避暑山庄其实有些冒险。敌对皇兄的那个人都还不确定是谁,贸然离开布防严密的皇城,恐怕会引起祸端。”

皇帝闻言轻笑一声,随手拿了博古架上的香盒把玩。轻声道:“若朕说,朕就是故意出去呢?”

萧错闻言当即惊的瞠目,“皇兄。您这样未免太冒险了,您是万金龙体。哪里能拿自己的安危去开玩笑?若要对付那些人只管交给下头的人去办便是了。以大周的国力,难道还怕不成功吗?您如此冒险,万一有了什么危险可怎么是好?”

“无忧,你以为这些朕都不考虑吗?”皇帝叹息,望着格扇外明媚的天色,道:“可是时间拖延的越久,朕就越是无法预测地方会变成什么样,许是会越发的强大起来,又或许是暗中早已酝酿出什么风波来等着朕。这些事若不解决,朕就无法安寝。”

“可是皇兄这样决定未免太过冒险了。”

“冒险并不可怕,最起码目前一切还把握在朕的手中。”皇帝看向萧错,深邃的眼中仿佛有漆黑的光芒一闪即逝:“最可怕的,是身在局中还不自知。”

萧错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劝说。

他知道,皇帝是倔强的,一旦做了决定就很难更改。既已经是这种情况,他劝说也无用,还是听从吩咐吧,反正他也是会尽力保护皇兄周全的。

思及此,萧错那认真神色淡了下去,又变成了平日里那个懒散的模样:“皇兄既然这样决定,臣弟便只竭力保护皇兄绝不会让危险靠近您便是了。”

皇帝看着萧错,眼神极为复杂,大掌轻拍了下他肩膀才笑道:“走吧,先去陪朕下盘棋。”

“皇兄,臣弟是您手下败将,就算是想彰显棋艺厉害也不要一次次的来虐待臣弟吧。”

“也就你的棋艺差强人意。”

二人的对话消失在侧殿,就连门外伺候的王公公都禁不住会心一笑。皇上对湘亲王的宠信可不是用言语能够形容的。

萧错陪皇帝下了两盘棋,便已到下午。皇帝吩咐王公公:“去预备你家王爷爱吃的来,晚上湘亲王留下用膳。”

“皇兄。”萧错忙打抬手阻止了王公公,随即转向皇帝讨好的笑道:“今儿府里请了新厨子,臣弟想回去吃。”

“既是府里请了厨子,那不是几时都吃得到嘛。”皇帝斜眼看萧错,看他那个俊朗的笑容还有腮边的酒窝,无可奈何的摆手道:“想陪老婆就直说。到底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如今你是娶了媳妇儿就忘了哥哥。”

“哪里的话,皇兄这么说,臣弟不走就是了。”

“去去去,赶紧滚回去,别在这儿碍朕的眼。”皇帝作势踹了萧错一脚,萧错灵敏的跳开,随即哈哈笑道:“下次在来找皇兄下棋,臣弟告退了。”

话音落下,人已跑远了。

皇帝无奈的摇摇头,吩咐人道:“今儿去皇后宫里用晚膳。”

“是,奴婢这就去告诉皇后娘娘预备下来。”

皇后听闻皇帝要来,欢喜不已,连忙吩咐宫人去小厨房告诉预备皇帝爱吃的几道菜。而询问之下得知皇帝是在留萧错不成才转而来她这里时,脸色顿时黑成了锅底。

天下再没有比她更憋屈的皇后了,这皇宫之中的妃嫔她斗的手拿把攥的,却斗不过萧错个外臣。

那张妖孽的脸,那样才华出众,又手握兵权。她现在是不确定皇帝是否真对萧错动心,若是真的动了心,皇后甚至都觉得自己会落败。

思及此,皇后的面色涨红,眼圈中就蓄了泪。

二皇子担忧的问:“母后,您没事吧?”

第二百八十一章

皇后抿着唇不言语,也不允许自己在儿子面前因为这等莫名争风吃醋的事儿落泪。可是二皇子因为皇后针对萧错早已经提醒过数次,哪里会想不到她的心思?

二皇子便觉得皇后未免有些太过小题大做了。

真正若说害怕争宠,那些妃嫔才是该防范的吧?一个男子,又是亲兄弟关系,又能如何?

退一万步,即便是真有什么,男子之间又生不出皇子来威胁到他们母子的地位,他们有什么好怕的?只管哄着皇帝开心才是正经的。

二皇子便是这样劝说皇后的。

皇后听着这样的话,只觉得更加诛心。连个生不出皇子的她都比不过,对方是个男人,那张脸却俊俏的令人发指,又具有才华,简直文武双全,而她呢?人老色衰,居后位也只是个表面,根本就得不到皇帝的真心,这样又有什么意思?

皇后恍惚了许久,才调整心情准备去面对皇帝。

而萧错回到家中,便直奔内宅,见了傅萦就问:“用了晚膳不曾?”

傅萦正靠在醉翁椅上搂着糖球逗它玩,闻言摇头:“还不曾,你饿了吗?”

“饿了。”萧错回头吩咐珍玉:“叫他们预备吧。”大咧咧到了傅萦近前,弯身将人抱起来,自己坐上醉翁椅,然后又将傅萦放到自己腿上。

这变化不过转瞬之间,傅萦尚未来得及反应,就多了个厚实温暖的坐褥,索性懒懒的靠在他怀里。

萧错在她耳边低声道:“昨晚累着你了吧?现在还疼吗?”

傅萦脸上顿时烧热起来,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就要抱着糖球下地去。

萧错朗声大笑。圈着她的腰身不许她动作,在她腮边偷了个吻才道:“逗你了,都成婚这么久了,你还这样容易害羞。”

傅萦瞪他:“谁会像你似的,脸皮厚的很。”

“我脸皮厚?我只是觉得你我感情已经身后到如老夫老妻一般了,还在乎这些个?”若是不出意外,在过不一年他们都为人父母了。只是这句话不能说便是了。

傅萦闻言也禁不住有一些感慨。

二人用罢了晚膳。萧错便说起了皇帝的安排:“皇兄一番好意,要设宴款待岳母和外祖母,咱们是不能拒绝的。好在皇兄说不会请很多人来,只是咱们自己家中人一起吃顿饭。”

“那我母亲和外祖母也会紧张的。”傅萦无奈的叹了口气,“罢了,这宴是不能推辞的。回头我去与母亲和外祖母说。”

“咱们待会儿一同去。”

二人到了客院,恰逢宋氏几人正在用饭。傅萦便和萧错坐在一旁陪着一起又吃了一点,用罢了饭,将来意说明,宋氏就是再忐忑也必须要应下。

廖氏则是道:“听说皇上准备去避暑山庄。你们也要跟着去?”

萧错点头:“皇兄每年都要在避暑山庄住上一阵,今年钦点了我和二皇子一同负责安全防卫之事,萦萦去了也正好散散心。”

廖氏点头道:“那自然是好的。只是安全之事繁琐又重要,你要当心才是。”

“外祖母放心。无忧一定谨记。”

两方又聊了片刻便各自歇下。

次日傍晚,一家人便入宫参加了家宴,与上次相同,席上并无旁人,只帝后二人于几位皇子。这些人都是萧错的血亲,但于廖氏和宋氏来说,他们都是身份尊贵到自己仰望的人,是以一餐饭吃的十分拘谨。

皇后则是温柔大方的十分照顾他们。

饭否散了宴,回府的路上,宋氏便拉着傅萦道:“你这个皇嫂并不是个简单人物,你以后要注意。”

傅萦闻言颔首,随即笑着问:“娘怎么这样觉得?”

“傻丫头,你当人对咱们态度好一点就是真的对咱们好了?这是要凭感觉的。你外祖母和娘都是习武之人,对煞气这等气息感觉敏锐,皇后虽笑容温和,言语关切,但是看向咱们时的眼神就蕴着尖刺一般,相信就是无忧也感觉道了的。”

其是否傅萦比他们感觉的还要敏锐,以为她拥有动物那样敏感的六识。

“我知道了,娘。”傅萦道:“其实平日也极少入宫的,基本也见不到面,而且我是阿错的王妃也不是皇上的妃子,想来与皇后之间也没有什么冲突的理由。”

“能如此是最好不过了。”宋氏叹息。

一旁的廖氏也跟着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