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诡异,不容乐观。

萧错的大手干燥温暖,虎口和手掌覆有薄茧,此时回握傅萦的手也收紧。将她柔软微凉的小手包裹在掌中,面上全不在意的道:“既然是皇兄口谕,那便听从皇兄的旨意吧。咱们先且回宫。本王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皇兄的旨意了。”

众人上马,傅萦依旧如来时那般坐在萧错身前,二皇子和司马丞相也相同,一行人便在萧错带来的三百护卫的护送下直奔京都。毫无阻碍的进了城,直奔宫中,畅通无阻的到了养心殿外。

萧错的人马也在入宫之前散了。

萧错拉着傅萦的手,回头吩咐一个内侍:“你去将本王先前住的厢房收拾出来,让王妃先去休息。”

内侍应是而去。萧错又吩咐绿竹:“你好生服侍王妃。”

此番回来,因要奔程,且保不齐还要动用武力,萧错能护着傅萦,却不可能护着傅萦的婢女,是以此番带了去比蜀山庄的女眷都暂且留在了山庄,绿竹是萧错养着的死士,专门拨了去保护傅萦安全的,武功自然不弱,是以这才带了回来。

萧错知道,司马信这边若要说有什么旨意,那便不方便一个妇道人家去听,何况有些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反而安全。

绿竹闻言行礼应是,就如同所有寻常的婢女那般,恭敬的扶着傅萦:“王妃,请。”

傅萦不放心萧错,仰着头看向萧错舒朗的眉目,嫣唇翕动,最后依旧是摇摇头道:“那我先去休息。”

“好,待会儿一起用饭。”

“是。”傅萦在外人面前会做足王妃该做的本分,屈膝给萧错行了礼,又对二皇子礼数周全一番,便在绿竹的服侍之下,在一簇宫人的簇拥之下去了养心殿后院的偏殿。

萧错这会子便与二皇子一同,与司马信一同进了养心殿皇帝日常作息的侧殿。

傅萦一行离开角门时,还都禁不住回头去看萧错和二皇子消失的背影。

“王妃,您不要担忧,王爷是皇上的亲弟弟,哪里会有什么事儿呢?说不定难题须臾就解开了也未可知。”

“我不担忧。”傅萦笑着摇摇头。

绿竹却是摇了摇头,道:“王妃,奴婢先服侍您去盥洗吧。”她跟着傅萦身边服侍也有一阵子了,出生入死,大风大浪也经历过。是亲眼瞧着萧错对傅萦的感情,也深知傅萦对萧错的用心。她哪里看不出傅萦正沉浸在前所谓有的焦虑中?

其实傅萦现在很想去听听皇帝到底有什么旨意。

一个意外中毒倒下的皇帝,却在京都中以后司马丞相这般坐镇的老臣,还留下了口谕和旨意。这难道不可疑吗?

难道皇帝先前就知道自己去一趟避暑山庄就必然会出事儿?

这样的解释并不科学啊!

哪里有人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的?

难道皇帝是装病?

傅萦这么想着。更加不明白了,如果皇上是装病,且在京都城中早就安排了好了一切,那他目的为何?难道四皇子的身亡也在皇帝的计划之中?还是说,四皇子的死亡是一个意外?

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此时都一股脑的涌入傅萦脑海中。自顾自的串联成好几种猜想。

傅萦还是被绿竹的说话声引得回过神儿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临窗铺设了明黄色坐褥的大炕上。

“王妃,您没事吧?”绿竹很是担忧。

傅萦摇摇头:“没事,就是有一些累了,倒是无大碍的。”

“那奴婢让人先预备水来,服侍您盥洗更衣吧。”

绿竹不似珍玉那样软萌活泼的性子,平日里为人话就很少,也自知不是珍玉那样最开始就跟着傅萦的,她也从不想着套近乎攀关系,就一直沉默的做好本职的事儿。现在珍玉不在身边,她自然接手珍玉原本分内的事,做的却也极为妥帖。

服侍了傅萦洗漱更衣,重新梳了头,瞧着穿了身鹅黄撒花收腰襦裙,靓丽的叫御花园的花儿都羞惭的傅萦,绿竹笑道:“亏的王妃天生丽质,奴婢这样笨手笨脚的,王妃依旧能如此美丽。”

傅萦并未上妆,只拿了个把镜对照着看着自己的头发。眼神与绿竹的在镜子中相遇,不免轻笑了一声:“想不到你竟也会哄我开心,瞧着你没事儿时候不吭一声的,哪里学来的?”

若旁人。定然会说并非夸张奉承。

可珍玉实在,闻言竟主动歪着头想了想,道:“嗯,奴婢是跟王爷学的。”

傅萦一愣,噗嗤笑了,明媚的翦水大眼都弯成了月牙儿:“原来如此。我们沉稳的绿竹变成了小油嘴儿,都是王爷教坏了的,回头我一定代你好好训斥王爷。”

绿竹摇头,红着脸道:“不是,王爷对王妃很好,王妃可不要去训斥王爷,那个,免得王爷生了气,对您不好了。”

傅萦闻言越发的想笑,想不到交谈之下竟然发现了绿竹竟然是个呆萌的性子。平日里沉默寡言为人又清冷,居然只是木讷而已。

傅萦拉过绿竹的手来笑道:“多谢你。”

绿竹连声腾的红了,木着脸道:“王妃切不可如此,真是折煞奴婢了。”

“不,这声谢谢你当得起的。这段日子,你为了我出生入死,身上也没少受伤,我都知道的。”

其实,那着实是她作为一个死士分内的事。也从来都未想过能得到一句谢谢,或者是能得王妃的赞赏之类。

可是如今瞧着笑颜温软如画中走出来的侍女一般娇滴滴的王妃,听着她软软的声音与她道谢,绿竹竟觉得动容了,脸上红红的摇摇头,却没有在说出什么来。

傅萦与绿竹说了一会儿话,就吩咐了宫人去传膳。

虽一心担忧着萧错那方,却也无别的法子,只能等待而已。

待到小宫人抬着食盒而来时,外头便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

傅萦忙起身迎了出去,迎面正见萧错上了丹墀。

“阿错。”

萧错面上挂着温柔的笑,拉过傅萦的手挽着她到了侧厅:“着急了吧?”

“才不急呢。”傅萦笑着坐和他并肩坐在临窗的炕上。

萧错笑道:“不急?我以为你已经饿得肚子咕噜咕噜叫,就等着我回来一起吃饭了呢。”

这话引得周围服侍的宫女都低头忍笑。

傅萦则是红着脸捶了他一把:“什么呀,人家哪里是为了这个着急。”

“瞧瞧,这不还是焦急了嘛。”萧错随意的摆摆手。

随行回来的阿圆立即引着宫人们迅速摆好了饭菜,然后连同绿竹都退了下去,将屋内的空间留给了萧错和傅萦。

傅萦瞧着桌上御膳房精心烹制的菜色,却是没有胃口,低声道:“皇上留了什么质疑了?”

萧错垂眸,并未马上回答,先去黑漆的脸盆架子旁洗了手,拿了雪白的软巾擦了一把脸,这才道:“皇兄或许早就料到会有今日。”

他的话虽语气未变,面色也如往常一样,可是傅萦却敏锐的察觉到他复杂沉重的心情。

“阿错…”

“我没事。皇兄吩咐司马信留守京都,早就给了他遇到各种情况的各种应对方式,可见对司马信的信任。才刚司马信传了皇上的旨意,改朱批为蓝批,让我与二皇子一同监国,凡遇大事,由我们二人相商决定。”

傅萦听着,心中便沉了一下。

这叫什么情况,两人一同坚国,其中要纠结的东西就太多了,是谁听从谁?意见是否一致?再或者决策了什么事儿万一有了过错,黑锅是谁背着?

这些麻烦的事真真是只听着都头疼。

而且改朱批为蓝批,折子下达下去,皇上病了的事儿即便补上邸报朝臣们便也都知道了。

看来皇上是自知自己时日不多,特地这样做的?

难道就不怕大周江山动荡?

傅萦脑海中闪过许多想法和猜测,却不想让萧错继续多心,就只是点点头,道:“那你凡事与二皇子商议,多听听他的建议,一切商议着来吧。”转而问道:“那二皇子是为了什么不给山庄传信的?”

萧错坐在傅萦对面,将象牙筷子递给她,闻言道:“据二皇子自己说,是回了京都后见了司马信,便被告知不能传信,这消息是司马信让封锁起来的。”

“司马丞相封锁,那便是皇上的意思了?难道皇上昏迷之前,连二皇子要回京都来的事情都料到了?皇上又怎么知道自己会昏迷呢?”

第三百零二章坍塌

傅萦的话问的萧错面色一窒,眸色渐深,仿佛在双眼中旋转成漩涡。

傅萦望着萧错,有些后悔自己如此口快,原是不想与他说这些事徒增他烦忧的,可是这些事就如此摆在明面上,不必想都明白。

萧错食指轻轻刮了下傅萦的鼻梁,又点了下她的唇:“你是不是早有怀疑了?”

“我并非怀疑,皇上是你的哥哥,我也不想怀疑他啊。只是遇上事儿了,我一定是要站在你的角度上去想罢了。皇上的事来的突然,可司马信这方却准备的如此完善,皇上着实是算无遗漏,太厉害了。”

傅萦不想将什么“计划”、“阴谋”之类的话说出口,萧错是聪明人,一点就透,他难道会想不清?

况且,自己领悟到的东西反而要比旁人说出来的更为确信。

“先吃饭吧,待会儿我还要去早朝。”萧错笑着给傅萦夹菜。

“早朝?”

“皇上的事需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说清楚,不明不白的难免惹人猜忌,猜忌多了私下里的传言就多,传言多了,自然朝堂难以稳固。”

萧错大口吃饭,粳米饭都吃了半碗,发现傅萦还是在数米粒,便又给她夹了她爱吃的菜:“别胡思乱想的,外头的事儿自有爷们家的去做。你只要好好的等我回来就成。”

“我知道了。”

二人用罢了早饭,萧错整理了一番,就换了朝服直奔着外头去了。

傅萦女流之辈,又是住在萧错原本住的养心殿后头侧殿厢房,自然不敢如身在王府时一般随意走动。她便只能安排了绿竹出去侧面的打听一下动静。自己带着无聊的翻书。

这时候的傅萦无比想念被她留在避暑山庄的珍玉和糖球。若是带着他们回来,这会儿也多个解闷的。

如此等到晌午摆了午膳,萧错还没回来,绿竹只说前朝大臣也都没散去,傅萦就只味同嚼蜡吃了两口也罢了。

到午歇的时候,萧错还未归。傅萦便有些着了急。本想让绿竹在去探,阿圆却先回来了。

“王妃。”阿圆先是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快起来,可是王爷有什么吩咐?”

阿圆的圆脸上堆着笑,低声道:“王爷怕王妃担心。特地吩咐奴婢回来说一声儿,才刚王爷和二皇子散了朝会,说是外头有急事,就赶着出去了,并且命奴婢嘱咐王妃不要担忧。说是晚上回来一块儿用晚膳。”

傅萦拧着眉垂下长睫,片刻没有言语。

阿圆见傅萦如此,原本存了一些侥幸的心就提了起来。

他是知道外头是怎么一回事的,但是王爷吩咐了不许透露给王妃,面得她着急,所以他打死也不敢多言一句,这会子若是王妃问起来可怎么好?这不是左右为难么。

阿圆陪着笑:“王妃切勿担忧,王爷武艺超群智谋无双,且身边有贴身侍卫和御前侍卫跟随着,这又是在京都城。断不会有什么危险的,王妃大可放宽心。”

傅萦原本打算细问的,但瞧见阿圆如此为难,她反而不好开口了。

反正萧错晚膳时间就会回来,到时候问他便是了。

“我知道了。你去吧。”

远暗自松了口气,行礼道:“多谢王妃体恤,奴婢告退了。”

他的一句“体恤”说的傅萦莞尔:“难怪王爷看重你。”她不过是没开口发问。这么一点的小事阿圆竟当做一种恩惠,如此知恩,叫人很难不喜欢。

傅萦让阿圆退下,便随意翻书消磨时间。到晚膳时分萧错并未回来,眼看着天色渐渐暗淡,马上就要到了宫门落钥的时候了,才听见外头有宫人行礼问候的声音:“王爷。”

绿竹忙到门前去迎。

萧错进了门。随手将披风丢给绿竹,先洗手擦脸。

傅萦就到了他身旁跟随着递巾帕。

待到萧错擦了脸,傅萦才问:“怎么回来这样晚呢?”

“朝会结束后出宫去了一趟。没事,咱们先吃饭吧。”

傅萦点头,吩咐宫人摆膳。

这一整天里他们俩见面时间有限,用过了早膳现在用晚膳。萧错和早晨时一样,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吃的还是一样的香甜。

越是如此,傅萦才越觉得心悬着,总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好像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用罢了饭,宫人上了茶,傅萦就再也按讷不住,问道:“你今儿出宫去做什么了?”

萧错用碗盖拨弄着福禄寿喜盖碗上飘着的茶叶,片刻后道:“罢了,我若不说明儿你估计也会听说的,其实今日朝会过后外头传来消息,说是京城南方五十里处的红枫山坍塌了,我便与二皇子急忙忙的赶着去现场。”

“红枫山坍塌?”傅萦惊愕的道:“好端端的怎么会坍塌呢?也并未见有地动之事啊。”

“所以才觉得邪门儿。”萧错拧着眉道:“我与二皇子带了人去,因坍塌造成灰尘遮蔽,且生怕还有继续坍塌之事,就并未靠近,只等着稳定下来才能继续调查。只是我觉得奇怪,好端端的一座山,竟然会无故坍塌,连钦天监的人都说这是凶兆。”

傅萦抿唇不语。什么凶兆?她倒是怀疑这件事或许是认为。

“会不会是有人用了火药,才导致如此状况的?”

“火药?你说枪药?”萧错摇头:“这东西哪里有如此大的威力,神机营的火铳我又不是没见过,射程非常短,威力很小,是得放多少才能炸毁一座山啊,这不大可能。”

不可能?可为什么她脑子里分明记得有一种类似的东西,爆炸时能够毁掉一座城市?难道是她记忆又错乱了?

萧错见傅萦如此,哪里舍得她为了这些事费心?便笑着道:“你放心,就算有什么凶兆我也会保护好你的,也断不了好吃的给你。”

傅萦气哄哄的瞪他:“难道人家就只会吃?担心正经的呢,你偏没个正经的。”

萧错一把拉过傅萦坐在他腿上,笑道:“这就生气了?我这还没…”

“王爷。”外头阿圆声音忽然传来,“司马丞相求见。”

萧错一愣,凝眉道:“他怎么来了。”

“回王爷,司马丞相是让人抬着来的。”

抬着来?傅萦有点懵。

第三百零三章商议

这两日事一桩连这一桩,身边没有了可用之人,就是刺探消息也不方便,想知道什么,还须得看萧错想让她知道什么。

傅萦便凝眉道:“又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司马丞相是叫人抬着来的?才刚你说与二皇子一同去红枫山,也没说司马丞相一同去的,这么大的事,他是皇上留下人,为何不同去?”

拳头轻轻地捶了下他肩头,嗔道:“你还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也没特意瞒着你。”萧错有些尴尬,搂着她摇晃,笑道:“就是今儿早朝,我打了司马信四十板子。”

三十板子?!

傅萦觉得自己已经接受无能了。

“他是皇上留下的人,怎么能说打就打呢?万一让外头的人瞧见了,怀疑你是想利用打了司马丞相的事儿来立威,怀疑你对皇上有反心,那该如何是好?”

“你呀。”萧错点她的鼻尖儿,“你担心的太多了。那司马信原本就该打。”

“王爷。”萧错话音方落,廊下阿圆便见缝插针的温声道:“司马大人在外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