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前面的车夫、还是后头跟着的下人,只要压低声音,谁也听不清两人在说些什么。只当二人在入京前聊些什么罢了。

十一皇子虽和许骄阳同岁,但因十一皇子的模样看着要小上几岁,再加上许家下人大多知道——自家小姐和十一皇子说话时,大多都是在打听三皇子的事情,便无人多想什么。在加上家中老爷太太的意思,竟没人觉得他们间说话古怪。

待许骄阳说完,十一皇子想都没想,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许骄阳扬眉:“你…答应了?”

“自然。”十一再度点头,神色间微沉了沉,“我如今除了刘栓没什么人可用…怕是要过一阵才能帮你打听出来。”

“这到无妨。”微一沉思,许骄阳再道,“有几个地方,你可以让他帮我去看看,人或许在这里也不一定。”说罢,又说出几个地方出来。

十一依旧半句多余的话没多问,点头:“若查出来后,如何告知你?”他到底不方便上门,毕竟…他的身份太过特殊,如这般和她在山上“偶遇”倒还罢了,要是登门拜访…

许骄阳略一沉思:“我让三丫儿每到初十、二十、三十日的巳时左右去怡香阁,你若有什么消息,便托她给我带来。我有什么事情,也让她那天给你稍出去。”

十一皇子两眼一亮,原本平静无澜的眼中带着由衷的欣喜,头点得比之前还要重上三分。

许骄阳心中不解,眨眼看着他,却见他直起身子,双眼微垂地看着坐下马背,只耳尖有些微发红。

第14章 奶娘乳母

许府上上下下,气氛颇为压抑。许骄阳回到家中,只见丫头、婆子,一个个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喘上一声。

待到贺氏那里去请安,不过几日没见,许骄阳竟然觉着母亲仿佛老态了许多一般。

见女儿进门,贺氏斜靠在榻上,伸手拉她过来,上下打量一番:“行了,这一路奔波,这回上山也没让你玩痛快。先回去梳洗一下,换身衣裳,看看你那个小兄弟去吧。”

许骄阳忙道:“母亲这些天辛苦了,不知定得哪天发送?”

贺氏脸上淡淡的:“你父亲说,你那兄弟太小,是早夭,不过略停一停,明日早上便送出城外入土为安。你们年岁比他大,穿的略素净些也就是了,不必太过伤心,是他命太轻,很压不住咱家的福气。”

许骄阳点点头,见母亲着实累坏了,便要起身离去,忽想起三丫儿的事,忙道:“往日母亲总说女儿骑马,也没个丫鬟能跟着。这回上山女儿倒是遇到一个猎虎家的女儿,才十三,人憨憨的,倒是骑得好马,女儿觉着她憨得有趣,便带回家来当丫鬟使,母亲可要见见?”

贺氏果然一挑眉头,心下盘算一翻,生恐别是什么人故意弄了个丫头来放在自家女儿身边?不然哪能这么巧,偏就让她遇上了?要知道,自家这个女儿性子最是不羁,甚少有能让她挑不出来不是的。

想及此,也不肯歇着,忙道:“我虽信你,可到底也要看看,农户山里的丫鬟没见过什么世面,万一手脚不干净,到时生气的就该是你了。”说罢,忙叫人把那丫头带进来。

猛一见,那丫头也不怕生,跪在地上,让她抬头她就抬头,两只微微凸出的大眼睛,直愣愣地瞪着自己,一瞬不瞬,愣是半天不带眨一下的。

问她话,她也傻愣愣的,但凡绕点弯儿,她就直瞪着你看,看到你头皮发麻问不下去了才算。

贺氏觉着脖子后头有些发凉,拉拉领口,扭曲着一张精致的脸孔看向许骄阳:“你…想要让她当你的丫鬟?”

许骄阳在一旁忍笑忍得辛苦,闻声连连点头:“母亲不觉着这丫头有意思吗?”

有意思?我看是吓人才对!

贺氏叹息摇头,挥手道:“罢、罢、罢,你喜欢,你就带回去。这丫头规矩上想必平常得很,没调教出来前别让她往前凑和。”

“是,女儿知道了。”骄阳脸上笑得欢畅,带着三丫儿一路回自己院子不提。

“这丫头是怎么让她瞧上的?”贺氏指着大门,冲王妈妈抱怨。

王妈妈一脸的褶子都挤在一起了,闻声忙宽慰道:“说不准,小姐真是看中她会骑马了?这丫头一看就是个脑子…不会打弯儿的,想必不会有什么坏心。”

贺氏叹了一声:“不会打弯儿不要紧…可你看看?这副模样哪能往人前凑?要是将来嫁了人,让人婆家的见着,要怎么想咱家?!”那丫头看人时的样子,让人浑身直冒鸡皮疙瘩,这要是让外人见了,不得当自家许府用得都是这种下人!

王妈妈依旧扭曲着一张老脸,忙不迭地宽慰:“估计小姐也是从没见过这种…模样的,看着新鲜,等久了指不定就忘到脑袋后去了呢!再说,真要等出门子那会儿,要带什么人,不还得夫人过目?”倒时找个由头扣下,偷偷给些钱打发了也就是了。

“这倒是…”贺氏摇摇头,靠到软枕上,“今日我实在没精神了,等明日晚上,叫琉璃几个过来。”

贺氏对儿女极为宠爱,要星星不给月亮,对儿女平日的事情,也是极为上心的,这回虽让女儿一个人留在山上游玩,可事后必要事事问上一遍才放心。

王妈妈应声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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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骄阳回到自家院子,命人给三丫儿单独预备一间屋子、并衣服等物。在三丫儿跟着婆子出去前,暗中对她使了个眼色,让她按回府前路上吩咐的事情行事,也不知道她看明白了没。

算了,反正这丫头脑子有些古怪,自己并没打算让她跟那些小丫头似的,能和院子里其他人混熟打听消息。这丫头腿脚利落,以后让她单管跑腿办事的事就好。

琥珀几个收拾箱子规整东西,屋里一时只剩下许骄阳和何奶娘。

见再没别人,骄阳才低声道:“这几日我不在家,西小院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奶娘一听,立时变了颜色,低头劝道:“小姐,这事不该姑娘家打听的。夫人也不叫人在下头嚼舌头。”

骄阳眉头一挑,心中不由冒出一丝怒意,沉声道:“我是这家的小姐,怎么,连家里出了什么事也打听不得了?”

何奶娘愣了愣,知道自家小姐生气了,忙又低声劝解:“不是老奴不给说,实在是…夫人不让说啊!要是叫听见了,老奴那里讨得到好?”

深吸一口气,压下冒出来的火气,骄阳再问:“我走前不是同你说过?你那侄女儿在西小院儿当差,家中主母不在,方姨娘那孩子身子骨又不好…这几日她可听见了什么?”

何奶娘一愣,差异瞪大眼睛,直直看着许骄阳。

许骄阳眉头一挑,见她这般模样,心往下沉,冷笑道:“奶娘莫不是根本没同她提?!”

何奶娘僵笑一声,结结巴巴的道:“老奴、老奴觉着…能有什么事…便、便…”

“你去告诉她,明日让她来我这里,我亲自同她说话。”

“她、她前日已经调出西小院儿了,在夫人那里当差呢。”何奶娘一面冒着冷汗,一面笑得僵硬,“小、小姐要找她问什么,还不如同夫人去说呢。再者说,家里什么事不都是夫人做主?小姐何必为难几个奴婢呢?”

再度深深吸了一口气,许骄阳缓缓闭上眼睛:“出去。”

“小、小姐?”

“出去。”

何奶娘一头冷汗出了许骄阳闺房,出门后,才惊觉——今天这是怎么了?小姐为何气势变得如此足?往日她从不管家里这些事情,哪个姨娘没了、哪个庶出子女没了,她连正眼都不看一眼…

往日自己劝的、说的话,就算她本不乐意,可但凡提到夫人,她大多还是依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本想着,自己奶了她几年,回头跟着她出门子,再混个王妃奶娘当当,也算是熬出了头。今日来这么一回倒也无妨,可怕就怕…日后她要从此再不同自己亲近了呢?!

想到此,何奶娘只觉手脚发软,方后怕起来。刚才在屋中时还不觉着,虽觉得小姐同往日不大一样,可还是按着平日的话同她应答,可要是将来她再不依仗自己,自己再拿捏不住她…

“不行、得、得找夫人说说。”小姐平日再不管这些事情的,怎么这回一回来就问起这些事情来了?

几个收拾完东西叽叽喳喳说笑着回来的丫头,见何奶娘站在门口,脸上挂着假笑问好:“何妈妈怎么在这儿?打帘子的活儿哪能让你干呢?”

瞪了这几个小毛丫头一眼,何奶娘心中气闷——定是这群贱蹄子不知在小姐那里说些什么,才闹得她对自己如此!

不行,必要找夫人说说!换些听话好使唤的丫头来!

琥珀琉璃几个进了屋,见许骄阳已经换好素色衣裳,头上的金银也都取了下来,忙笑着上前劝道:“再怎么说那也是个小兄弟,生下后连一个月都还没到呢,您穿成这样,怕他反倒受不起呢。”说着,就要再取些首饰给她戴上。

“行了,不过去上柱香,明日送送也就罢了,再折腾下去就要到饭点儿了。”许骄阳转身朝大门走去,直觉着心里空空荡荡,冰冷一片。

前世时,何妈妈一贯如此,平时还好些,可但凡问及许府中的私事,就拿有母亲在、不必自己理会家中琐事的由头堵自己的嘴。等自己出嫁后,又反其道而行之,动辄提及许府大小事宜,撺掇着自己时不时回个娘家,同母亲走动。

她知道,何妈妈本是母亲身边的大丫头,嫁人后,又同母亲前后怀了身子,才回来给自己当得奶娘。对母亲最是忠心。

她本以为,怎么说何奶娘也是自己的奶娘,比亲娘还要朝夕相处了这许多年。前世时,但凡何奶娘提的事情,大大小小,自己那回没应承过她?因此,重活一次,这次的事情,自己便也交给她去办。

呵呵,可她是如何?自己提的事情,她转眼就抛到脑后。自己问句话,她就百般推拒阻拦。

许骄阳记得清楚,上一世,因为那个小兄弟没了,母亲被京中人背后笑话好一阵子,直到自己死前,暗地里还有母亲苛待庶子庶女的话传出。

更有甚者,竟有人以此暗中咒骂自己,说自己之所以多年无孕,全赖有个“好”母亲!

这等事关母亲名声的事,自己哪能全然不予理会?可这事上辈子就浑然没有头尾、不知是谁做的。到了今生,自己只得叫人暗中盯着。可谁知…

真真是自己的好奶娘!

第15章 幼弟老父

琥珀琉璃暗中换了个眼色,小姐走路生风,怎么仿佛带着股子怒气的模样?

想想之前似只有何奶娘进过小姐的屋子…

几个丫头心下暗喜,低着脑袋匆匆跟在后面。何奶娘那个老货,仗着先后伺候过夫人、小姐,平日里在院子里跟个老太君似的。小姐平日里又多听她的,大大小小的丫鬟,没哪个没被她骂过、打过、折腾过。

若她惹怒小姐,被小姐扫地出门才是最大快人心的呢!

小小的一口棺木,孤零零摆在屋内,两个丫头身穿白衣烧纸烧香。

许骄阳站在屋中有些出神,这孩子不到一个月便没了…心中不知怎么,就想起上辈子自己那没见天日的孩子来了。心中不由冒出一股酸楚。

起步上前,上香行礼,给这个几乎没见过两面的小兄弟烧些纸钱。这辈子好歹还有自己这些亲人给他烧些纸钱,前世时,自己那未见天日的孩儿,怕是连知道的人都没有…

见许骄阳的眼圈泛红,几个丫头不由大惊失色,小姐没用那沾着辣椒水的帕子——不过是没满月的兄弟,当姐姐的过来烧把纸就是了,很不必哭。因此她们自然没预备那种帕子,可如今…小姐这是想起什么来了?总不能是真哭吧!

“我那可怜的弟弟唉——。”许骄阳不过眼圈红着,外头忽然进来了一个边哭便号的,倒把许骄阳刚刚冒出的悲伤之意打断。

起身转头,进门的人见许骄阳在屋内,哭声顿了顿,抽抽鼻子,福身:“姐姐好,没想到姐姐也来了,妹妹失礼了。”

来人是祝姨娘所出的四姐儿,人生得模样倒还讨巧,圆眼睛翘鼻子,只嘴巴有些大,再一个,也是最打眼的一处——就是人长得极黑。偏还爱同许骄阳学,最爱穿着红衣裳。

见来人是她,许骄阳眉头微皱了一下,冲她点点头。

四姐儿却似看见什么天大的事情一般,两眼瞪得混圆:“姐姐的眼睛红了?!莫非是哭小兄弟哭的?!”她这会儿特特赶来,就是知道,许骄阳定不会因为这么个庶子没了掉眼泪,能屈尊过来烧张纸已是极限。因此才特意拿了帕子,一路哭着过来,就是为了恶心恶心她,让府里人都知道,这府里的骄阳小姐是个连亲兄弟死了都不掉眼泪的!

可如今,许骄阳的眼圈儿是红的…这怎么可能?!

许骄阳还没应声,身后的琉璃两手一掐腰,瞪着眼睛似笑非笑:“来灵堂不是哭刚去了的小少爷,难道还是哭四小姐不成?四小姐这话连我们这些做奴婢的都不明白了,还请四小姐明示!”

四姐儿脸上一阵尴尬,勉强弯弯嘴角:“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怕姐姐哭坏了眼睛。”

琥珀含笑道:“倒是四小姐心疼我们小姐呢,还请您放心,我们小姐的眼睛无妨。倒是四小姐——”说着,拿眼睛在她手中加了料的帕子上扫了一圈,故意顿顿方道,“莫要哭坏了,好要保重喉咙呢。”

“走吧。”四姐儿就是个眼大心空、偏又极爱拿架子的。如此一个一眼见底的人,许骄阳懒得同她纠缠,且纸也烧完了,便带着几个丫鬟走出灵堂。

后头四姐儿气得直咬牙,要是许骄阳和以往似地同她吵上一架也就罢了,可如今她这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反而更气人!

一脸恨恨地扯着纸钱丢进火盆,两个陪跪烧纸的小丫头连头都不敢抬,心中一个劲儿的念佛,只求这位姑奶奶烧完了纸赶紧走人吧。

“真是!当自己什么人呢?还想摆小姐架子。”琉璃兀自愤愤不平,“也不瞧瞧她那模样,今天怎么没学咱们小姐穿着红衣裳?黑成那样,还穿红,就好比张飞穿上红裙子!恶心不死人呢!”

琥珀垂首掩口低笑:“你也留些口德,怎么说那也是小少爷的灵堂。”

“什么小少爷?不过是个…”琉璃话说到一半,忽见这路不是回花园的路,疑道,“小姐,这是要去哪儿?”

“方姨娘处。”许骄阳声音淡淡的,木着张连走在前头。

几个丫头想劝又不敢劝,只得面面相觑地低着脑袋跟在后头。

方姨娘如今还没出月子,又没了刚出的哥儿,正躺在屋里养身子。

许骄阳进了屋中,入鼻的尽是苦药汤子味儿。

小丫头没想到许骄阳竟然过来看方姨娘,看她过来,忙一面打帘子,一面冲里头尖声道:“姨娘,大小姐来看您啦!”

里面方姨娘也没想到,愣了下才复问道:“谁?谁来了?!”

“我来看看姨娘。”许骄阳已经走进了卧房,屏风后头还放着长小摇床,如今里面空空如也,看着就让人眼发酸。一个婆子忙忙从方姨娘身边站起,把那脚蹬擦了又擦。

许骄阳向床上的人上打量去,方姨娘头上裹着青花帕子,整张脸又瘦又黄,人岁没什么精气神,眼睛却亮得惊人。

“小姐怎么到我这儿来了?这是怎么说的?”方姨娘急急忙忙地让座,若放平时,她是打死也不肯相信,这位凤凰般傲气的人儿会到她这里来。可如今,人在眼前,不由得她不信,只心里打鼓,不知这是因为什么。

“我今日刚回府里,给小兄弟烧过了纸,便过来看看姨娘。”

听到“小兄弟”三字,方姨娘拿起帕子捂到脸上哭了起来:“是他没福气,好容易托生在咱们家,竟就这么去了!现在还劳老爷、太太、小姐这么惦记,难得小姐有心,还来看我,这让我怎么担得起…”

许骄阳微一挑眉,柔声劝道:“你莫要太过伤心,让他在下头也不安心。姨娘还需保重自己,不然,他怎么忍心就这么再入轮回呢?唉,可惜他才那么点大…之前知道他身子不好,这回上山我还特意帮他求了道符,可惜到底没赶上,如今就给姨娘保平安吧。”

说着,让丫头拿出个符来。这到真是这次上山后求来的。

方姨娘听了,先是一愣,连忙接过:“难为小姐还记着他,他如今在下头也能安心了。”

又说了几句话,见快要传饭了,许骄阳方起身离去。

出门前,许骄阳看了东侧的小间一眼,挂着厚厚的帘子,看不出里面什么模样,那个连名字都还没起的小人儿,就是这么死在里面的。

回了自家院子,换过衣裳,又到贺氏正房用饭。饭罢,父亲许汉留许骄阳说话。

端着茶碗,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这个二女儿。模样出落得精致可爱,身量如今也长开了。老父心中宽慰,面色和善地点点头:“这回去罗汉山上,可玩疯了?”

许骄阳笑道:“女儿这次乖得多,只最后一日才骑了一天的马,还没等马跑开呢,就回来了。”

“就你那匹大宛马,若要等你把它跑开,那也别回家了,直接拉着你跑到草原上风去了。”许汉一面笑一面虚点了点她,抿一口茶,又问道,“这回上山,听说你见着姚贵妃了?”

许骄阳垂目点头:“贵妃娘娘留了女儿的饭,十一皇子也在山上。”

“倒是没见着三皇子?”十一年纪尚轻,虽说今年就能出宫建府,可到底是个不受宠的。其他几个皇子,哪个不是刚到十四五岁,皇上便多少给他们些差事出来历练着?如今他都十五了,却连半点动静都没有。

因此,就连这些朝中臣子们,也都对他不上半分心。

许骄阳向一旁的贺氏扫了一眼,见她含笑看着许汉,显然心里极为畅意。心中不由微微一沉,看母亲这模样,怕是已经说动父亲了…

女儿没应声,许汉还以为她是因为害羞,没好意思应声呢:“这几日家中、京中事多,你在家里老实几天…过两天皇上怕是要为废太子大办丧事,你和你母亲也是要进宫的,回去预备好东西。”

“是。”许骄阳点头应声,脸上那讥讽的笑意没人看见。等到儿子都死了,才想起那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这便是天家的父子情分…

忽又想起十一皇子,他父亲要为他的大哥大办丧事,若这回不是他自己得着消息跑回京中,恐怕到时若没赶上,他父亲必会因为迁怒而记他一笔吧!

待许骄阳离去,许汉才看向贺氏:“骄阳这次上山回来,到比之前沉静不少?”

贺氏笑道:“她如今都十五了,还不许女儿长大?”

许汉摇头笑道:“只怕本性难移,她这么个沉不住气的脾气,怕是没两天就要原形毕露。等将来嫁了人,只怕会叫人笑话。”

贺氏嘴角笑意淡了两分:“京中贵女拿个不是这般脾气?还学那些个小门小户低头走路、扭捏说话不成?”

许汉再摇了摇头,笑意掩去:“若要身居高位,谨慎些到底要比轻狂的强。这丫头能改过来更好,若还是那个性子…你好好提点提点她。”

说罢,起身离去,到了前书房。

贺氏脸上早没了笑,许汉话里的意思,应是也认同骄阳嫁给三皇子。但却在话里话外点自己。骄阳的脾气不好?如何不好?京中哪个世家女儿不是如她一般肆意洒脱?且女儿出门后到底是要受气的,在家中不能自在,在哪里才能自在?因此,家家嫡女都是娇养着。

且骄阳虽然脾气急些、直些,却不是那死心眼儿执拗性子,人也聪明,再有自己调教出来的丫鬟、婆子跟着,根本出不了大错!

运了两回气,贺氏绷着脸唤来丫鬟:“前书房到底有什么?这几日你过去送汤水可瞧见了?”

那丫头微微抬头,看了贺氏一眼,低声道:“回夫人的话…老爷书房新添了两个研墨的丫头…听说是外头孝敬的。”

贺氏冷笑一声:“怪道呢,什么丫头,研墨竟要两个?胳膊细得拿不动墨条不成?当谁是傻子呢?!”

说罢,一甩帕子,转身进了卧房。

第16章 国事家事

夜色深沉,许府如同京中家家户户一般,夜色一深,除了值夜的下人外,便都安歇下了。

许骄阳躺在床上,看着屋顶的纱帘微微出神,没多久,窗上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若不是现在万籁俱寂,许骄阳也未必能听见。

一个瘦小的身影跃进窗子,站在屋里左右打量。

许骄阳抬手打开帘子,那人才向床边走来。

“伤怎么样了?”三丫儿是才进府里的丫鬟,若自己太过看重,怕招了哪些人的眼,因此许骄阳便让她白天跟着府里的妈妈们学规矩,入夜后再来找自己。

三丫儿摇头:“都结疤了。”

这丫头的命可真硬,那两道伤入肉三分,放在旁人身上,怎么也得修养个一半月,可她昨天伤口还崩裂开来,今天就又全都结痂了。

“今日回府后怎样?可有人为难你?”

三丫儿歪歪头,不解“为难”二字作何解,只道:“我把府里地界全踩过点了。”

等等,她刚刚说什么?!

“踩…”骄阳险些失声叫出声来,忽想起外间还有值夜的丫鬟在,忙敛了声,咬牙道,“你把府里都转便了?!”

三丫点点头,不是回府前她让自己把府里的路弄清楚、回头再把京中的路都弄明白,以后恐怕少不了自己替她跑腿的么?

见问,她便掰着手指头数落起来:“后面柴房的后的小角门挂的锁没碰上,像是常年不锁的、花园子西墙根处有个狗洞可以爬出去、正门旁的小门里头只插着门栓没上锁。后面靠院墙的一溜马圈棚子都极好攀爬。西小院儿的东北角有个假门,和书房院子是通着的。今日时候不够,再给我三日功夫,才能摸清哪些房间里头有暗门、哪些有暗室、暗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