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微微点头,神情间却带着一丝阴郁:“十一年幼时命不好,我只当他这辈子便都是这般了,没想到这一出宫建府…他那运道到转了过来…”

姚侧妃笑道:“没谁是一辈子都命差的,总有转运的时候,何况又是皇上的儿子?这本就是天大的福气,总是错不了的。”

三皇子轻叹一声:“就是早先没想到这遭…”说着,忽眼睛亮了起来,转身看向姚贵妃,“他如今年纪尚小,又无婚配…”

姚侧妃双手一合,宛若天真烂漫般的消气:“殿下莫非是想给十一殿下做媒?”

三皇子笑着拉过她的手:“想倒是想,只是…恐怕父皇也未必愿意让老三娶个姚家的女儿。”

姚侧妃,思量一番:“明日我进宫见见姑母,说不准她有些什么主意,若是找个模样上好的女儿给十一殿下为妾,到也不是不行…”

姚家如今已经在宫中有了个贵妃、三皇子府上有了个侧妃,要是再给十一明媒正娶回一个姚家的女儿当媳妇,谁都知道三皇子打得是个什么主意了,皇上恐怕也未必应允。

若是妾,就不起眼了,只要聪明些…如自己这般,不过多时,就能在王府中立下一席之地!

如今…姚侧妃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听三皇子闻自己的话后,笑着点头道“如此甚好”之时,似想起什么一般,略敛了敛笑意,柔声劝道:“殿下,今日不如…还是去王妃那里歇息吧。”

三皇子愣了下,脸上的笑也微微收了收:“怎么?不待见爷了?”

“哪里的话?妾恨不能让殿下日日在此才好呢…”姚侧妃轻轻靠在三皇子身上,宛若低语般,“她毕竟是王妃…平素也甚是无聊得很,这两日有兴起诗会的兴头来,在园子里办了一回。妾身们谁能有那等才思敏捷?唯独能和作上几句的金侧妃,还要整日家照看着哥儿呢…和我们这等愚笨的在一块儿,她如何能尽兴?”

说着,微微挑起眼睛来,见他神情间甚是不耐烦,抬起玉指在他唇上画着:“她毕竟是王妃,殿下总该给她些面子…昨日还听小丫鬟们嚼舌头,说她在那里吟什么‘年年落花无人见’呢…”

三皇子冷哼一声,脸上的颜色更是难看,抓着姚侧妃的手,在掌心揉捏着:“莫非你这里不待见爷了?”

姚侧妃笑吟吟地抬起头来,眼中似有流波转动:“我倒是盼着爷能天天来呢…只怕金侧妃与贺侧妃那里不愿意呢。”

三皇子这才笑了起来,摸了她下巴一把:“得了,今儿爷就在你这里歇息了。过几日还要你辛苦,明日再去她们那里,哪能厚此薄彼呢?”

姚侧妃顺着他的力度倒进他的怀中,同他调笑着。那位正妃不妒忌、也不知道叫人打听三殿下的事情,时候一久,这将近一年功夫,满府上下,就再没一个人搭理那位正妃,就连她自己带进来的下人,也都知道那位是个不顶事的。

三殿下是个多情的,平素她们三位侧妃,再加上她们嫁进府中之时身边多少都带着几个绝色的丫鬟,当初不过几个月下去,就把三殿下笼络得将当年那些从南面带回来的妓女丢到了脑后,何况那位不是人间烟火、仙子般的正妃呢?

除了偶尔给从宫中、贵妃娘娘赏赐下来的那些宫女们几分面子,可分得一杯羹外,余人再插不下手去。偶尔故意在三殿下面前露出半分醋意,他就更喜欢,反而那位的仙人儿般的人物,她们提得越多,殿下也就越不待见她。

真不知道那位仙子,怎么就蠢成了这样?分明众人几乎日日相见,她们说殿下繁忙,不爱往后院来,这都一年过去了,她就真真还傻乎乎地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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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过后,次日正午十一方从宫中出来。见许骄阳笑盈盈地等在门口,板了一路的脸,这才带出两分笑模样来。

“这几日你在京中辛苦了。”

许骄阳一挑眉毛:“京中有何辛苦可言?倒是殿下,一路辛苦、昨日进城辛苦、昨晚入宫辛苦。”

十一略带几分诧异地看着她,不解其意,忽想起昨夜父皇提过一句的话,莫非她听见了什么不成?

想到此处,忙拉着她的手,一路带她回了书房,挥退众下人,也不急换衣裳便急急地问:“昨夜父皇…提过一句说…说我今年十七了,也快到要成家的时候了…你在京中可听见了什么?!”莫非是父皇想给自己先定下婚事?!她果然听见了什么风声》!

许骄阳“噗嗤”一声笑出,低下头去,再抬起头来时,脸上略带一抹红云,瞪了他一眼:“我说的乃是你昨日应酬得辛苦,胡乱想些什么呢?”

十一这才松了口气,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面:“昨日父皇留我,还有一件要紧事。”说着,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许骄阳,“父王让我去工部,督造兵器。”

“兵器?”

十一缓缓点头,低声道:“那块玉玺入宫,父皇当时就知道那是真物…”

“你是说——”想起那张纸上的最后一句话,许骄阳两眼带光地看着他。

十一再度点头,轻声道:“果和那个台子有干系,父皇得着玉玺的当日,就启出了一套册子,你可知上头是什么?”

许骄阳不敢乱猜,只是摇头,等着他接着往下说。

“徐王刀、火龙铳、雷火炮!”

许骄阳一惊,抬手捂着口,“你、你是说…”

这三件东西,都是前朝初年时平定西面作乱小国时缴获的兵器,听说,当初为了打下此国,吴国耗兵千万才得以平定——那小国一国兵力,也不过万来人!

那徐王刀,据说直到今日还能削铁如泥。至于那火龙统、雷火炮,更是没能留到今日。

十一缓缓点头:“父王得到此物后,便命人去查前朝宫中的记载,方得知,前朝时确实缴获了这三件东西的造发,但因打造这三物的金石,是国内遍寻不到的,只在西域产出的一种黑石,且做起来又及其费事,不过略试着做了一做,便放到了一边。只是史册中并未记载这些东西收到了哪里,只说是皇上亲自收了起来。

“如今看来,吴国皇帝,应是将这份东西与传国玉玺放到了一处。”

许骄阳长长吐出一口气来,低声问:“皇上的意思是——”

十一点头:“前朝末年之时,京西的平安县,挖出一种黑石,其质极坚,与这史书上所说锻造这些兵器之石极像。只当时似乎连吴国皇帝自己似乎都不记得这份图纸之事,因此并未试着做过什么。如今父皇让我监管工部,试着拿那种黑石打造兵器。”

许骄阳不由笑了起来,点头道:“这倒是不错,前几日皇上已经派出使臣,西赴阙云国,与他们分辨二皇子的事情,恐怕一时半会儿出不了什么结果。你正好在后督造兵器,也省得搀和进这些乌七八糟的事里。”

入工部,到是正和了十一这等性子,也少了许多麻烦。若是皇上这回儿再让他去搀和那些战事,只怕别人的眼睛就会全都盯到他的身上。那些年长些的皇子们,更是恨不能生食其肉饮其血方可解恨。

十一也刚好趁着这个功夫休养生息。

“前些日子你不在京中,我又去了几回幽水居,将那里布置了一番,等那日得了闲,一并去看看可好?”

十一不由笑了起来:“昨日入宫,十二他们还说要去那里玩,又说你已经应了。”

许骄阳也头疼着叹道:“那日他们出宫来,我刚好前一日去了那里,刚刚回府,他们问我头日去了哪里,我就说了,这群小祖宗们便缠着我要去——你都还一次没见过呢,我哪能做主?只好让他们去找你。”

“他们说你已经点头了,我便应允过几日带他们去。”十一眼中含着笑意,似乎想到了许骄阳被他们缠着的样子。

“我分明说得是——若你点头,我便不会拦着。莫非那群小祖宗们诈你?”

是不是诈,倒也无妨,十一自然不甚在意。他们就算去,也不过一两日,皇上也不能由着他们在宫外折腾。

第74章 半夜鸡叫

“今日出宫前,接到了三哥亲自送来的帖子。”说着,十一取出那份帖子,“是他家长子的百日宴。”三皇子生恐十一以为不过是个侧妃所出的庶子,不甚在意,他回京后又定然忙得很,方自己亲把帖子送去,以示郑重,让他不能推脱。

许骄阳挑起眉梢:“百日?不是下月十来号才到吗?”她在府里查看各色往来书信、并京里的各色消息,自然知道此事。另有一个,上辈子,自己的肚子里没动静前,三皇子府里可是哪个妾侍都没敢怀身子的,就算是宫中的姚贵妃也没急着催促。

她倒并未动过什么手段,后几年因自己无出,也不再紧着此事,可似乎三皇子的子女缘太薄?总之,直到临死前,自己才千辛万苦地怀上一子,可惜…

十一没觉出她走神,点头道:“恐是怕我到时借口推脱吧,便提前订下日子。”

如今十一在京中可算是炙手可热,若真借口有事推脱,也不是不能。更何况三皇子府上过百日的不过是个庶子——就算其生母提成了侧妃,可到底出身太低。连宫中,太后、皇后,就算是姚贵妃听了,也不过赏赐下来些东西。若不是姚侧妃进宫时又是会带着她,那金氏哪会得见那些贵人的面?

至于那个孩子?他的运道好在了是三皇子府上的头一份,且还是个儿子。若之前但凡有个孩子,不论男女,姚贵妃都不可能点头提金氏的身份。

两人不再提三皇子府上的事,反正等到了那日带着礼物登门也就是了。

因次日皇上特意又给了十一一天的假,二人便商定明日一早再去一回幽水居。上一次人刚刚到了,就被二皇子的事情给扰了,这一回,运道总不会再那么背吧?

正说着,门口来人,道:“饭已好了,请殿下、徐公子用膳。”

十一愣了下,向门口看去,见报信的竟是个丫鬟,不由挑起眉来看向许骄阳。

许骄阳笑道:“知道了,下去吧。”

那丫鬟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这…丫头?”许骄阳身边只三丫儿一个算是贴身丫鬟的丫鬟,可那丫头行事…不提也罢。另一个吕仙儿,早先还会跟在身边伺候着,可自从开了医馆后,便再不能回到府中伺候,因此平时她用什么、要什么,多是三丫在做,余下一些细致的事情都是她自己动手,如今这丫头脸生得很,又是早先从没见过的,是哪里来的?

想起后头院子里面关得那一群,十一抿抿唇,待那丫鬟褪下方问:“这丫鬟是…”

许骄阳眯起眼睛笑道:“是伺候我的,平素不在你这院里。”

十一这才略略安心:“新买回来的?是该给你安排几个丫鬟伺候着。”她毕竟是个女儿身,平日光靠三丫儿那个呆丫头更本不会照看人,弄几个懂事的贴身照顾她才是正理,只是她的身份…

素来知道许骄阳行事有主意,十一略略担心后便也作罢,只嘱咐道:“叫她们平时说话时小心些。”

许骄阳只笑着点点头,不再提起此事,两人起身去前头用饭不提。

次日一清早,二人再次骑马到了幽水居。

里头的树叶红的红、黄的黄,比上次到来之时瞧着颜色更艳。这次再没人赶来报信,两人将院子里面转了个遍,后又在水面上的回廊转了一圈,才回到水榭之中。

许骄阳点着外头紧挨着幽水居的几处道:“那边是皇上赏给你四哥的院子,东边的那处被隔了出来,是回头赏给你大哥家的长女做嫁妆用的。”

如今大皇子只剩下这么个闺女,皇上当然心疼得不行,让她在宫中陪在太后身旁不说,还特特选了处景色最为精致的赏给她做别院。

十一点头,向另一处指着道:“上回父皇将这里赏给我前还说,那边的一大片,等二哥回头回京后赏给他。”如今,别说论功行赏了,人能不能活着回到京城都是两说。

许骄阳微微叹息一声:“荣华富贵,皆如过眼云烟,生死之数,谁又能说得清?”

忽然,放在窗台上的手被人握住。许骄阳没抬头看向旁边,也没抽手挣扎,就这么跟他一同站着,看向窗外那恍若红云般、美不胜收的景色。

十一皇子回至京城后,便入了工部,隔三差五的就往跑下头跑,说是亲自督工。

众人闻言后口中敬佩其勤勉,心中不由暗笑,就算这位殿下天天跑下头去,下头也做不出花儿来。看来这位爷是打了两回胜仗后,便心气高得恨不能连这等小事都能做出什么惊天之举来呢,天知道他能跑几天?新鲜几日?

十一年纪到底轻些,这刚一立功,虽众人心中会赞叹有皇家风范,可说到底,他又不是亲自披甲征战的将士,不过是坐在后头大帐中摇摇指挥,到底压不住众人的议论。如今他回到京城之后,皇上并未立时将他派到或西面、或北面,大伙儿就猜,其实皇上心里清楚,早先那几场战士并非都是他的功劳。

又看如今那位祁将军被皇上提拔后,派到了西面,接着同阙云国纠缠,就将功劳都猜到他身上去了。

再有三皇子门下的人偶尔流露出来的一言半语煽风点火,众人心中更是如此笃定。不过,该送的礼谁也不会少送、该讨好走门路的、谁也不怕费鞋。

可让人诧异的是,众人登门十回,几乎十回都浑然见不着其人。这位爷几乎日日跑工部、到下头作坊里面查验物件不说,偶尔休息,还要带着宫里那些尚未出宫建府的小皇子们去皇上新赏赐的园子里小住,之后更会带着兄弟们去后山射猎骑马。

十月末,皇后寿辰,皇上念其这些年掌管后宫颇为辛苦,特意下旨,今年要过得热闹些。京中上下官宦闻声,忙将贺寿的礼物再厚两份,直等着那日到了便入宫为皇后贺寿。

一大清早,许骄阳起身后便到了十一的书房,见他梳洗完毕,二人方坐到一处用早膳。

“今日要入宫一整日呢,到时少喝些酒水,坐车去、坐车回,免得到时头晕,再从马上跌下来。”

听她嘱咐,十一嘴角带着一摸淡笑,点头道:“放心吧,我有分寸。”

等十一出门上车后,许骄阳转身往里走时,安公公凑了过来,含笑道:“徐爷辛苦了。”

“我这几日闲得很,怎么公公这…眼圈儿都黑了?”许骄阳歪头看看安公公的脸,心中纳闷。

安公公干笑两声,低声往后头指了指:“后头那个院子里面,每天半夜不是琴声响、就是笛子声儿…呜呜咽咽就跟闹…咳咳,老奴住得靠里,这晚上有些个…”

许骄阳一挑眉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倒是辛苦安公公了,想是那些贵人们平日无事,白日里午觉睡得太足,这晚上才走了困。”说着,故意皱起眉头来,“当初殿下说过,要随那些贵人的意思,她们喜欢如何就如何,爱怎样行事就怎样行事,喜欢什么就给什么。倒不好因此说她们什么…不如等殿下回来后我同殿下提一声,给公公换个住处?”

安公公忙摇头道:“这可不敢劳殿下费心,老奴白日里补上一刻半刻也就有了…”说着,又干笑道,“这弹琴吹笛子的…当是前两日才来的几位…姑娘。听说那个院子里头其他贵人也是晚上吵得睡不着,难免有些口角…老奴是想…能不能…叫人亲去劝几位姑娘一句,把她们的乐器…请出来保养保养?”

许骄阳忍着笑,大摇其头:“这如何使得?若那些乐器是那几位贵人的命根子呢?咱们哪能做出夺人所好之事?”说着,低声道,“我记得后头角院不是养着几只鸡?莫非都是母鸡?早起不叫的?”

安公公一愣,不解道:“是母鸡…养着下蛋、给殿下煲汤使的。”

“这就是了,光是母鸡如何能够?再养几只公鸡送到后面园子里面,这府上就是活物少了些,平时静悄悄的,也没个声响。”说罢,背着手,一摇一摆地走了回去。

安公公愣了半晌,才想明白她的意思,直嘬牙花子:“损,真是损…”嘀咕了两句,叫来一个跑腿的小厮,“你,到账房上去些银两,立时买几只公鸡回来,就养在逍遥居的后墙根外面!”

那小厮年瞪大眼睛:“养、养在花园里?”

安公公踢了他一脚:“你管养在哪儿呢?听话去买就是了!”

有公鸡给她们叫早,让她们在半夜不睡觉,只作妖!

要说这三殿下也真是可以,自己风流不说,还特特送进几个一看就不是安分的主儿来,什么姚家旁系的女儿?整日吹吹唱唱的,良家女儿哪会如此不自重?

许骄阳被着手,迈着四方步一摇一晃地回了自家院中。一个丫鬟迎了过来,福身道:“主子,车已经到了。”

挑挑眉毛:“来得倒是早,走吧。”

“是。”那丫头再一福身,跟在许骄阳身边,两人一路从侧门出去,上了一样不起眼的车子,出了胡同,拐上大道,一路向北行去。

第75章 宫中相见

皇宫之中,处处彰显雍容华贵。一众命妇按品级大妆着入宫,至皇后宫中行礼恭贺。

皇后自从大皇子出事后,就少在人前行动。众人即便入宫,也都是到太后处请安,就算姚贵妃那里,也不知比皇后这里热闹多少。

今日,各宫娘娘都起了个大清早,到皇后这里请安祝寿,就连太后虽人不可能亲来,却也将赏赐送至此地。

贺氏跟着众人一并行礼、跪拜。她自嫁入许家后,这宫中也是常来的。后因将许清荷嫁给了三皇子,更是时常出入宫中,到姚贵妃、太后那里请安走动。说起来,当年刚生了骄阳后没多久,自己也是长去皇后宫中的。等到骄阳长大了些,便时常领着她进宫走动。因她生得模样好,宫里的各位贵人都极是喜欢。皇后当时还戏言,这么好的品相模样,当给她做媳妇,日日陪在身边才好…

若不是太子的年岁相差太多…

想起女儿,贺氏心中暗叹一声,无论如何,自家的骄阳都已没了…

不远处,众位皇子妃也已到了,分站在众位宫中娘娘的身后。贺氏抬头,在姚贵妃身后瞧见了许清荷的身影。

今日是皇后的好日子,就算是这位奇女子,也万不敢穿上一身白衣入宫。她身上是皇子妃的正品装扮,身侧站着三皇子府中的姚侧妃和金侧妃。姚侧妃一脸娇艳的笑,和姚侧妃颇有几分神似之处,正同姚贵妃低声说笑什么。

金侧妃规规矩矩地低着头,略后半步,搀扶着许清荷的胳膊,一派规矩模样。

贺氏的眼睛在微微皱眉的许清荷脸上扫过,腹内不由讥笑一声,那金氏果然厉害得很。才一入三皇子府,就拔得头筹,诞下三皇子府上头一个男儿。这许清荷听说入府后这一年间,都没同三皇子在一处过几回,当日自己断然将这丫头塞到她身边,果真一步妙棋!

更妙得是,这丫鬟如今虽贵为三皇子府上的侧妃,可实际,她的身契还一直攥在自己手中呢!

那东西当初陪嫁时自己故意没送过三皇子府上去,等她怀着孩子、封了侧妃,又乱哄哄地光往里头送各色养胎的东西,却独漏下了那件东西…如今,同自己暗中通报消息的,可不正是这位侧妃?

许清荷身上、头上,穿着戴着一堆重物。她平时素来逍遥惯了,哪里受得了这些东西?头也疼、肩也酸,身上被坠得沉甸甸的,行动坐卧都不舒服!偏自己是媳妇,需跟着行礼不说,还一路只能站着!

心中埋怨,难免脸上就带出来了些。只是,余人就算看出来了,在皇后这好日子上,谁敢无故提出,让人拿此说事?扫了姚贵妃的脸面不说,更让皇后娘娘难堪。

皇后端坐正中,经年的佛前供奉,其身上自然也带出了一股淡然之意。今日虽然热闹,在她眼中却也不过如此。

陪众人说笑几句,一个宫女到了她身旁,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皇后微微点头,那宫女便转身下去,不多时,领着一人走了进来。

那人猛一进来,就惹得众人眼前一亮。大红的裙子,艳红的衣襟,分明是见惯了的颜色,在那人身上却丝毫不显俗艳。

一对如水般的吊稍猫儿眼,一对弯眉半隐鬓中。红唇映着身上红杉,更显得那人肌肤色白胜雪。

贺氏心里“突突”一挑,两眼直盯在刚刚进来那女子的脸上。

身边一个相熟的诧异道:“除了你家的骄阳,竟还有能将这红衫穿得这般相称之人?”

贺氏更是嘴唇微微一抖,又听人道:“别说这红衣裳,就是这模样也有几分相似。”

旁人瞧着相似,贺氏看着更觉眼熟,只骄阳没了的时候年纪尚小,没如今这个丽人这般混着娇艳却又如火般的飒爽之姿。因此众人虽觉得像些,却也没有多想,只当是二人有些相似罢了。更何况许家次女许骄阳,已经没了这两三年,众人只记得那女儿爱穿红,长得娇俏,到底是个什么模样,除了其生母、家中下人外,都记不太清了。

皇后笑着抬手,拉起行礼的女子,拉着她坐在自己身下的椅上。

姚贵妃也觉着这女子同许家的次女颇为相似,只模样更为精致可人,笑问道:“娘娘,这是哪个?如此美人,妾竟然从没见过,可见娘娘藏得太好不舍给我们看呢!”

皇后娘娘淡笑,搂着身边的女子:“这是我族兄家的丫头,他们一家子今年回京述职,不久就要再出京赴任去了。我见这丫头生得好,心里喜欢,便留下给我做个伴。”

众人心中恍然,一个妃子笑道:“适才这丫头进来,我还以为见了许家的那个丫头,吓了一跳!如今细看,这丫头生得比当年那丫头还好呢!”

皇后微微颔首:“却是有几分相似,当日我见了也是这般说。若许家那丫头还在,如今到可让她们两人在一起比比。可惜了…”

众人也是轻叹,然却并没再提——今日是皇后娘娘的好日子,谁会没事提起这些?不过一说罢了。

许清荷站在姚贵妃身后,闻声好奇地多打量了两眼,见果然是个丽人,只可惜,她当初却浑然没见过自己那位妹妹半眼,并不知道两人到底有几分相似,也就罢了。

不多时,皇子们也从皇上那里过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如今京中年纪最长的便是三皇子。四皇子因为那两条腿不愿见人,今日只遣四皇子妃带着寿礼进宫。

进门之后,三皇子领人行跪拜之礼,身后跟着的就是十一皇子,并一群小萝卜头儿似的小皇子们。

等行罢了礼,三皇子才笑着抬头,正要说什么,忽见皇后身边站着一个身穿红衣之人。皇宫之中,能如此穿的人可不多,更何况那人的面貌颇有些个…眼熟?

愣了一愣,细打量了那人几眼,见那女子肤白貌美,却只含笑半垂着眼站在皇后身边,并不向自己看来,心下却又觉着不过是因为衣裳相似,才觉着有几分相像。可细想时,又浑然想不起当初许家那位爱骑马的小姑娘,到底生得是什么模样来了?

倒是十一,起身后看见那个女子,素来板着的脸瞬时结成了石头。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她不是好好呆在府里?怎么突然跑来这里!不对,莫非只是长得相似?可这天下哪有像成这样的人?!

心中惊疑不定,人也整个僵在了原地,等上头皇后问了第二声,那人眼带戏谑地朝自己看来,十一才身上一抖,拱手上前一步:“娘娘。”

皇后抬起捏着帕子的手,掩在口边,挡住笑意:“你如今的个子倒是长高了不少,跟你三哥站在一处,竟显得比他还高上一分?”

十一恭敬道:“儿臣不过空长了个子,如何能同三哥相比。”

皇后含笑招手,让他上前两步,拉着他的手看了又看,微微点头:“你这两年四处征战,我倒少见,现在瞧瞧,果然是一表人才。”说着,又叹了一声,“大了,再过个一年半载的,也该成家了。”

说罢,朝身侧看了一眼:“我这外甥女,只比你大一岁,如今才到京城,这丫头也是个闲不住的,最喜欢骑马射猎,等哪日有空,还要劳烦你带着她四处走走。”

十一一时诺诺,只得垂头应声,脸上不由红得发亮。皇后这话分明是…可她…她…

再偷偷抬眼,又正和含笑打量自己的那人相对而视,那眼神、那似笑非笑的模样,不是许骄阳又是哪个!?模样可以相似,可这细致之处自己再认不错!她常年虽自己在外征战,如今行动间都带着寻常女儿家难得的一股飒爽之气,这个再认不错!

见他连脸都红起来了,皇后也不再打趣他:“陪着你三哥、兄弟们下去吧,少吃些酒,免得回去头晕。”

应声退下,不去瞧三皇子那打趣的笑,不理会身后那群小萝卜头嘻嘻哈哈地瞧热闹。他得静静,静静之后细想想…她怎么跑进宫来了?不、不对,她怎么就成了皇后的外甥女?!

皇后这一番做派,是个长眼睛的都知道,她这是准备把她家的外甥女许配给十一皇子。这倒也相配,十一皇子如今建树不少,可毕竟皇上心思谁也不好猜测,十一皇子的年岁又小些,等那些岁数长一些的皇子们回京之后,只怕他就再没现在这么惹人注目了。

皇后娘家经废太子一事后依然败落,如今名声外,再没别的助力,就算两者结亲,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只怕不出两年,便又要有好消息了,得回去先预备上礼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