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不了,宿舍里太热了,舅舅家有空调。”

我睁眼说瞎话,五月的天还没到,哪里会热了。

思靓也没再说什么。

后来陆续有小凤阿芬发消息来说什么聚餐,我一律找借口推掉了,人突然变得很懒。

好象什么都无所谓了。

反正…

也快毕业了,不结束也结束了。

四月二十几号,我的论文指导老师打电话来,叫我去取论文修改意见。于是我一大早骑着表弟的脚踏车去A大。

可能今天不宜出行,路上为了躲避一只乱窜的狗,我狠狠地摔了一跤,回去换衣服的话就赶不上跟指导老师约的时间了,于是只好灰头土脸的来到A大商学院。

找到导师的办公室,敲了敲门。

“进来。”

我忐忑的推开办公室的门,第一眼居然先看到了庄序。他站在指导老师旁边,听到开门声,抬头向我看来,目光在我身上停顿了一下,很快就移开。

我愣在门口。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的指导老师是我们院的副院长,一向以严厉著名的一个老头。他看了我一眼,推了推眼镜,“你先在旁边等一下。”然后就继续和庄序说话。

听他们的对话,也是在讲论文的事。这么说庄序和我抽到同一个指导老师吗?我们虽然不是一个系,但是同属商学院,抽到同一个指导老师也是有可能的,不过几率却很小。

这么巧的事情要是发生在以前,我大概会很兴奋,现在却只觉得倒霉透顶,尤其在我知道今天我其实是来挨骂的情况下。心里只希望他说完快走。

谁知道等了几分钟,庄序倒是说要走了,老师却拦着不让。“你别急着走,一会我再跟你详细说说,我先跟这个学生说几句。”

然后老师就把我叫过去。“聂曦光是吧?”

我点头。

指导老师把我的论文抽出来,然后就盯着论文不说话,好几分钟办公室一片静寂,我紧张得要死。

终于,老师开口了。“我负责的学生里,你是初稿交得最晚的一个。”

“老师,我…”我的初稿交得太晚,来之前我就知道肯定会因为这个被老师质问,早就编好了借口,可是庄序在一旁,我张口结舌,事先编好的借口一个都讲不出来。

“也是结构水准最差的一个,完全是拼凑。”

毫不留情的批评让我的脸蹭的烧了起来,真有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的感觉。

老师还在继续批评:“你这样肯定不合格,我是不会让你这样的论文参加答辩。你放弃这次答辩吧,好好准备下,明年再来。”

虽然以前就听说这个老师每年都会狠狠的恐吓学生,可是亲耳听到,还是被他这么严重的批评吓懵了。再加上这么难堪的一幕被庄序看到,我羞愤交加,想要辩驳,又好像被什么扼住了喉咙,讨好求饶的话我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个时候,一直沉默的庄序忽然开口了。“老师。”

我抬头怀疑的看着他,心想误会都解除了,你不会还要落井下石吧?

“老师,也许她二稿会不错,论文都是修出来的。”

一贯沉稳的声音,可是我过了好久才弄明白他的意思。居然…是帮我求情?

他帮我说话,照理我应该开心,可是不知怎么的,心里却反而生出一股怒气。

这算什么?我才不要你为我说话!

我冲口说:“老师,我明年答辩好了。”

闻言,庄序和老师齐齐一怔。庄序眼神复杂的看了我一眼,退回一旁,再也没有开口。

老师有些火了,敲桌子。“你看看,说你两句就闹情绪了。现在的学生啊,一届不如一届,剪刀加胶水,能写出什么要好论文?一个个脾气还大得很。”

老师一边摇头叹息,一边把另一份论文放在我面前。“看看,同样的题目,为什么别人就能写得严密翔实,写出新意,而且别人已经差不多可以定稿了,你却还是初稿。”

我抬眸看过去,只看到那份论文上“庄序”两个字。是了,我和庄序的论文题目是一样的。当初就是跟着庄序选的,那时候许多事情还没发生,我一心想着选相同的题目能给自己制造些和他接触的机会。

指导老师自然不会真把别人的论文给我看,收回去,把我的论文扔给我。“意见都写上面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自己照着改,要是二稿再不行,我绝对不会让你参加答辩的。”

被指导老师打发出来,我暂时松了一口气,总算还有机会,不用延期毕业。慢慢走到楼梯口等电梯,好久电梯才下来,我踏进去按下关门键时,依稀听到有人喊等等。

反射的按下开门键,等想起这个声音属于谁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庄序迈进电梯。

然后长臂越过我按下一楼的按钮。

电梯下降。

电梯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我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液晶显示版上的数字。第一次觉得学校的电梯慢得实在离谱,明明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居然才下了一半而已。

“或许我可以帮你。”

声音响起来的时候,我以为我幻听了,迟疑了一下才看向庄序。

电梯里只有我和他,所以他肯定是对我说话,可是帮我?帮我什么?

也许是看出了我的疑惑,他的视线落在我手中握着的纸,简短的说:“论文。”

我顿时满脸通红。刚刚指导老师把我的论文贬得一文不值,他在旁边一直听得清清楚楚。

又丢脸了。

可是我也说不出什么来,这时电梯到了底楼,我快步的走出电梯,头也不回。

第八节

快出校门的时候居然碰到思靓,她难得不淑女地大声叫我,声音大得我想装没听见都不可能。

“曦光。”

我停下车,“思靓。”

她瞥见我手中的论文,“来拿修改意见?”

“嗯。”

“论文怎么样?”

“一团糟。”

“回宿舍来吧,大家也好帮忙看看,毕竟快毕业了,大家聚在一起的日子也不多了。”她见我不出声便停住了话,端详着我的表情说,“你还介意那件事?那件事是个误会不是,容容也没有恶意,你不用这么记仇吧。”

我侧了一下头,其实我一直不理解她为什么这么热衷于我和容容和庄序的事,从很早开始就是。

我想了一下问:“思靓,你真的觉得容容对我是没恶意的吗?”

“会有什么恶意?”她笑着说。

“有一次,你和容容在宿舍,其实我也在,帘子挡住了,你们大概没看到我,我听见你问容容,怕不怕庄序被我抢走。”

她的笑容凝住了。

“你还记得容容怎么说吗——你难道不觉得她是最好的试金石吗?家里有钱有势,长得也不错,如果庄序拒绝这架青云梯,我大概可以相信他以后也不会变心了。”

我学着容容的语调惟妙惟肖的将那句令我呆怔许久的话复述出来,看着思靓有些尴尬的脸色,笑笑说:“然后当天我就回无锡了。”

思靓一言不发地看着我上车,没再拦我。

我想经过这么一次谈话后,思靓大概不会再热衷于做和事老了。果然,接下来几天手机安静了很多。

其实我也没心思想这些了,按照指导老师的意见,我的论文简直是要完全重写,我头痛无比,又不知从何下手。只怪自己当初选了这个不熟悉的题,现在后悔也于事无补。

正撑着下巴望着电脑屏幕发呆,手机忽然响起来,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按下接听键。

“聂曦光?”

我一愣。

“我是庄序。”

我知道是你。我默默的想,却只是僵硬又平淡地说:“哦,是你。”

然后就没话说了。

那边顿了顿,好像和我同样不自然。“你看一下电子信箱,我给你发了一封信。”

道歉信?表扬信?总不会是情书吧?

打开信箱前,我脑子中闪过各种各样的猜测,但是绝对没想到,居然是论文。

我望着下载打开的word文档,大大的黑体标题正是我这几天烦恼的根源——网络经济中的寡头垄断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