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铮,这么快就找到了?”一位穿月白色道袍摇着羽扇,年纪约莫六十几岁蓄着花白山羊胡子的老者摇晃着走了过来,一双眼睛流转在霍繁篓身上,兴奋的冒着精光。

“没错!”刀疤脸回头打量了一眼霍繁篓,“原要去寻人,没想到这孩子送上门了,先生看看。”

被称为先生的老者便摇着扇子走了过来。

“有缘,有缘啊!”老者围着霍繁篓转了一圈,又蹲下来敲了敲他的左腿,嫌弃的撇着嘴,“虽细了点,但好歹是腿!”

帐子前七八个男人的目光又齐刷刷的落在霍繁篓的腿上。

“让陈陶出来看看,反正是他要用。”老者摇着扇子在一边空出来的椅子上坐下来,随即从军帐中走出来一位二十来岁的男子,个子不高肤色煞白,穿着件朱红的直裰,停在门口昂着头问道:“找到了?”

“别磨蹭!”老者指着霍繁篓,“你瞧瞧去!”

陈陶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来,眸色虔诚而炽烈的盯着霍繁篓的腿,又摸又看又点着头:“行,行,快砍了吧!”一副等不及的样子,“不能再耽误了,我这就去准备。”

“嘿!”老者觑着陈陶,“你小子说准了,可不能把人家孩子腿砍了,又救不活胡立,到时候有你好果子吃。”

“先生!”陈陶站起来看着老者,哼了一声:“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万无一失的,您不必拿话挤兑我,您要不信我,就自己治去。”话落,气哼哼的拂袖,转身进了军帐!

“老夫可没这本事。”老者一转眸笑盈盈的看着霍繁篓,挑着眉头,“孩子,你一条腿值多少钱,开个价吧。”

知道买猪腿,牛腿,羊腿,还没有听说过买人腿的,顾若离愕然的看着老者。

霍繁篓脸色极其难看,闹了半天,是一群疯子,他暗怒脸皮笑肉不笑的道:“腿上无肉,老人家不如杀匹马好了,都是畜生,更相配!”

老者脸色一变,嘴角不自然的抽搐着,而他左右的大汉都一脸憋着笑不敢笑的样子。

“老夫吃素。”老者一瞬恢复了神色,笑呵呵的道,“你卖了腿就算救了我兄弟一条命,是做善事。”又道,“而且,还能挣些钱,多划算!”

霍繁篓看出来了,这里没一个正常人,他啐了一口,道:“那把你的腿卖给我好了,反正你也用不了,不如挣些钱,多好!”视线却是落在老者的两跨之间。

老者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指着霍繁篓噎的半天说不出话来,而他身后那些人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有人道:“先生,今儿您是见识到了什么是秀才遇到兵了吧。”

“对。先生别说了,让老周一刀砍了。”

老者摸着胸口顺着气,终于不打算和霍繁篓再讨价还价,斩钉截铁的下了结论:“给你一千两银,老夫保你死不了。”话落一摆手,“周铮,交给你了。”

周铮就是刀疤脸,他闻声立刻上前拍着霍繁篓的肩膀,咧牙笑道:“放心,老子的刀又快又准,保证你不疼!”

“没有用。”忽然顾若离拦在霍繁篓面前,看着周铮道,“砍了他的腿,也救不活你们的人。”

周铮不以为然:“这是大夫的事,我们管不着。”又看着顾若离,“没你的事,赶紧离开!”

霍繁篓心里转的很快,衡量着从这些人手里逃脱的几率,很清楚,他逃不掉!

他自小没有家,从记事起就在庆阳城里四处游荡,什么人都见过,什么样要命的事都经历过,但今天这样毫无胜算的情况,他却是头一次,他感觉自己像是案板上的肉,别人刀起还是刀落,都由不得他。

霍繁篓笑了起来,淡淡的,凤眼明亮唇角高调,凑在顾若离耳边轻声道:“顾三,那天晚上顾宅一片火海,我亲眼见到这老头在巷口徘徊。”

顾若离浑身一怔,眯着眼睛看着他。

“说不定他知道顾府的事。”霍繁篓挑眉似笑非笑,“所以你不能走…要留下来救我!”

☆、014 朋友

心头忽然平静下来,顾若离看着霍繁篓微微一笑。

在危难时刻拉着她垫背,这才应该是他,而非用自己辛苦积累换她一夜安寝,而非护她安慰她的霍繁篓。

他说的对,她不该对别人心血来潮给予的温暖想的太多。

以为对方将她当朋友,或许于对方而言,不过是一次施舍!

顾若离释然,眉梢一挑看着霍繁篓,没了温度。

“你要信我。”他嘲讽道,“我从不说假话!”

顾若离点点头,回道:“信!”

出庆阳城那天,她也听守城的衙役提过骁勇将军来庆阳是求医的。

霍繁篓的话应该不是随口胡诌。

若老者那晚曾出现在顾府门口,那是不是代表着,顾府的灭门之火和骁勇将军有关?

顾若离的视线落在老者身上!

她现在没有任何线索,若真的有关,那对她来说就是极大的进展。

她立刻做了决定。

霍繁篓的前一句声音很低,周铮没有听清,可后两句他却听的清清楚楚,不由哈哈笑了起来,指着顾若离就道:“让她救你?”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转头和众人道,“小子让她救。这两个小儿太有趣了。”

帐前的众人并着老者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顾若离身上,一个个脸上都露出好笑的神色来,显然并没有当真。

霍繁篓耸耸肩,不置可否。

就在众人大笑声中顾若离淡然的往前一步,大声道:“我救的了!”

她声音清脆,不高不低,却在一群习武之人耳中宛若炸雷,令他们一愣,继而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有人抚掌道:“老天是看我们过的太憋屈了,特意派这两个孩子来给我们逗趣的吧。”莫说一个顾若离,就是来一百个,他们也不会怕。

老者好像发现了更有趣的事,凑着热闹道:“小丫头,有什么本事尽管使,狠狠的打他们的脸!”

“先生太小心眼了。”周铮摸摸鼻子有些尴尬,“刚才我们只是笑了一下,您竟胳膊肘外拐,让一个小丫头打我们的脸。”

老者哼了一声,摇着扇子道:“老夫胳膊肘从来不外拐,不像有的人抡着圈的转。”

周铮嘿嘿笑着。

“我不是救他!”顾若离盯着老者,耳边回响着霍繁篓的话,“我是救他!”她抬手,指着军帐!

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面露戒备的盯着顾若离。

霍繁篓拍掉周铮的手,露出一副事不关己旁观者看戏的样子来。

“小丫头。”老者走过来虽依旧亲切和蔼的样子,可声音里明显透着冷意,“你什么意思?!”

顾若离看着老者,一字一句道:“伤者男性,左腿局部溃烂,伤情持续两年以上,疼,肿,溃烂…”她闻了闻空气中的气味,“若没有猜错,此刻已有脓液流出,痛不欲生。”

“咦…”老者发出一声长长的惊讶,知道有人受伤,断定是左腿并不稀奇,因为空气里的腥臭味他也闻得到,而他方才要买的正是左腿,可单凭这些就断定伤已有两年有余,就很不简单了,他打量着容貌丑陋的顾若离,“丫头是大夫?!”

可军帐里的三个大夫,瞧过病后也没有敢这样下定论,这小丫头不过隔空闻到了气味。

“是!”顾若离看着他,“让我看看,我或许不用他截肢就能治好他的腿!”既要霍繁篓的腿,那就表示他们请的大夫定论是截肢了…她好奇的是,这腿截了还有人在如此简陋的医疗环境下装上别人的腿?

莫说现在,就是现代也没有人敢夸这个海口吧。

“咦…”老者又咦了一声,“你真的能治好?”

顾若离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不慌不忙的道:“不试试,如何知道!”

“你等等。”老者正要说话,忽看到第三顶军帐前有人悠闲的一晃而过,那人穿着墨绿的直裰,身量很高,腰背笔挺身姿如松,若寒星般的眼眸只朝这边看了一眼,沉敛森凉不着半丝温度。

“等等!”老者看到那人立刻笑了起来,颠颠的迎过去,立在帐外,“将军,您回来了。”

“什么事?”那人并未回答,沉沉的声音传了出来:“是为胡立的伤?”

“是!”老者回道,“陈陶说要截肢易肢…”话落嘿嘿笑了起来,他还没见识过接腿能活的,很想见识一番,“有个小丫头却说她不用就截肢也能治好。”这比截肢易肢还有趣。

那人嗯了一声,并不大关心的样子:“依先生的意思办吧。别耽误正事即可!”

“是。”老者乐呵呵的应是,摇着扇子离开。

周铮并着其他人都没有开口,一个个皆神色惊讶的看着顾若离,小姑娘神色淡然一派成竹在胸的样子令他们更加的惊奇,人群里发出低低的愕叹声。

老者摇着扇子回到顾若离面前,凝着眉跟吓唬小孩子似的:“小丫头,你要是说大话,治不好我兄弟,不但这小子的腿我们要,连银子也不会给你们,你可想好了。”

“随便。”顾若离撇了眼霍繁篓,回答的毫不犹豫。

霍繁篓问候了一边老者的十八辈祖宗,和顾若离商量?砍的又不是她的腿,她才不会犹豫!

“好,你随我来。”老者转身往军帐里走,众人让开一条道,顾若紧随老者走过去,身后被周铮拦住的霍繁篓笑嘻嘻的道,“她治病的药箱没带,我给她去取来。”

“老实待着。”周铮推了他一下,一脸煞气,“发现你玩花样,立刻就砍了你。”

霍繁篓嗤了一声,没再说话。

顾若离没有回头随着老者进了军帐。

帐子里腥臭味更浓,在七月微凉的下午,里面还摆着两大盆冰块,阴冷的让顾若离打了个寒颤,她微皱着眉目光一扫就落在正中搭着的简易床上,床上躺着一个昏睡的年轻人,穿着灰白的中衣容貌清秀,一条腿架在外面,能见的地方又红又肿,昏黄的脓液顺着溃烂的地方往外渗,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床前守着三个人,其中两人顾若离见过,一个是方才被唤陈陶的大夫,另外一个则是早上被三个大汉拖走的方大夫,见老者进来方大夫并着另一个人站起来行礼。

“帐内污秽,先生来做什么。”陈陶正擦着刀,头也回头的道:“难道是要亲自治伤?!”

老者摇着扇子不理会陈陶,笑呵呵指着床上的年轻人,对顾若离道:“你说的没错,两年前他的腿开始痒,其后被他自己挠破了,一开始到没多在意,可没有想到演变成这样,这几日疼起来更是神志不清,生不如死。”

“因为伤口感染,疮口蔓延。”顾若离看见边角有盆,便自己上前洗手,走过来查看伤情,动作非常娴熟。

几个人静静看着,等顾若离洗手去查看伤口才反应过来,方大夫惊讶的道:“先生,这…她也是大夫?”不但年纪小,居然还是个姑娘。

老者点点头。

方大夫并着另外一个大夫看着顾若离,表情惊愕不已。

“舌红,苔厚黄,脉细数。”顾若离探了脉,又将腿伤仔细看了一边,“伤口感染,溃烂,脓液浑黄,腥臭!”一顿又道,“有新伤,割过腐肉?!”

三个大夫都没有说话,顾若离也没有指望谁回答,她抬头朝老者看来,问道:“大小便如何?”

“咳!”老者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有些不自然的指着陈陶,“他是大夫,一直都是他负责,你问他。”

“新请的大夫?”陈陶已经看明白了,脸色阴郁的盯着顾若离,讥笑着道,“先生可问过将军,请的大夫可一个不如一个了!”

老者嘿了一声,拿扇子去敲陈陶的脑袋:“废话什么,说!”

陈陶哼了一声,撇过头继续擦刀:“三日没有大便,小便短赤。”一个女子竟然问男人大小便的事,不知羞耻。

老者点点头去看顾若离。

顾若离也是第一次看见溃烂如此严重的腿,病者能熬到今天实在不易,她抿着唇下了结论:“是臁疮。”又回头看着陈陶,“你用过什么药?”她要先弄清楚病情和用药,再判断开方子。

陈陶显然没有料到这个十来岁出头的小姑娘会问他用药,且还不苟言笑一副认真对待的样子,他将手里的刀拍在桌上发出铿的一声,道:“不是大夫么,自己推断!”

算个什么东西。

他随军行医内科不敢说,可治疗外伤他自认这世间难有人越过他。

要不然,他也不敢尝试嫁接别人腿。

竟然在他面前班门弄斧。

顾若离皱眉不再看陈陶,视线落在方大夫身上。

方大夫早就想走了,见又来个大夫,说不定他就能被放走,至于这大夫水平如何,就不关他的事了:“先前内用白头翁汤,外用黄连粉,还曾割过一次腐肉,但无济于事,病者刚刚疼晕过去了。”

顾若离点点头,又看了看伤势挑了脓液放在鼻尖闻了闻,手指一搓走到盆里重新洗手:“白头翁汤有清热解毒的功效,用的也不算错,但是这是腿伤而非肠痈,效果不显在意料之中。至于黄连粉,治脓包有奇效,可这样的伤口感染溃烂却无济于事。”

方大夫本来只是敷衍,意在早点走,可一听顾若离的结论,顿时一愣,脱口就道:“依姑娘所言,这疮还治得?!”

姑娘年纪不大,但是说的都是内行话,还真是大夫!

“怎么治。”不等顾若离回答,陈陶站起来觑着几个人,“溃烂处可见胫骨,若不截肢不出半月伤口就会蔓延至大腿,继而右腿,当下截肢就是最有效的办法!”

“没有错。”顾若离点点头,“大面积蔓延化脓溃烂,深见腿骨,容易癌变。早干预治疗最为妥当,若拖延良久病情恶化,截肢不可避免。”

众人一怔,没料到顾若离居然赞同陈陶的话。

果然是装腔作势,陈陶满脸讥笑。

“小丫头,你这是…”老者也很惊讶,说来说去也是截肢?

顾若离却是摆断老者的话:“他的伤势还不到截肢的地步,我能治好,但需要时间。”又转头看着陈陶,请教道,“前辈,移植肢体您真能办得到?!”

☆、015 医德

当然办不到!

不过那又怎么样,这世上哪一个病方不是经过无数次的失败?

不去尝试就永远不可能成功!

陈陶昂着头,讥诮的看着顾若离:“你说能治好他的腿,你能办得到?!”这半个月他用了许多外用的药都毫无起色,顾若离一来就断定能治好。

就是个江湖骗子。

顾若离本可以不管此事,可他没有把握,就敢让人去砍无辜者的腿,她实在难以容忍:“我从不诳语,既开了口就一定能做到。倒是前辈,明知没有把握,却拿无辜之人做试验,实在有辱医德!”

“你!”陈陶指着她,顾若离已经不理他,对老者道,“此伤主通经活络,益气调养,其次才是外伤,若只治外而不养内,便是再好的药也不会有起色。”

这是说陈陶的所治不对症,才导致伤口加重,老者听的眼睛发亮。

陈陶一直仗着军医的身份,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亏!

老者扬着眉头,看的兴致勃勃。

“你什么意思。”陈陶大怒,“难不成是我害了他?”

顾若离的脾气,遇强则强,她当即回道:“对,因为不对症而无效,所以溃烂加重。若初始发痒你便为其内调,就不会有这样的局面。你不反思却妄想一步登天,你敢说不是你的错?!”辩证不明,所有大夫都可能遇到过,顾若离耿耿于怀,难以容忍的,是他打算砍别人的腿做自己的医学试验。

简直是疯子!

“我擅外科!”陈陶脸涨的通红,就算是神医,也是有专和不专的地方,她凭什么这么说他,“而且,我不认为我用药有误,你一个孩子,见过几个病例,就敢如此大言不惭。”

“我不擅外科!”顾若离言简意赅,话落拿起桌上的纸,挥墨写好药方递给老者,“劳烦先生安排抓药,十剂后我保他腿伤痊愈。”

老者点着头,凑热闹:“好,好!”

她不擅外科却说能治好他治不好的外伤,陈陶看着顾若离,咬牙切齿的怒道:“先生,您就任由一个孩子在这里胡作非为?!”又道,“胡立的病耽误不得,到时候若是出了什么事,先生可能担待?!”

老者皱了皱眉。

顾若离不想和这人多说,沉声道:“此病如若我治不好,我担所有后果。”

“好,好。”陈陶怒目赤红,指着顾若离,“那我就等着看你的后果!”欲摔帘而去,老者却是拉着他,摇着羽扇,“顺便抓药,等你啊!”

“先生还是先想好怎么和将军解释吧。”陈陶大怒,夺了药方大步出门而去。

老者意味深长的看着顾若离。

顾若离已经恢复了神色,对方大夫道:“…能不能帮我一下,我要给他清洗伤口。”

陈陶脾气古怪,行为已有些的癫狂,方大夫一上午不知被他讥讽了多少次,如今见他被气走,便自动将顾若离视为自己人:“行啊,姑娘要怎么清洗,你说我来做。”

“谢谢方前辈。”顾若离端了一个凳子来,将伤者的腿悬空架在上面,方大夫就笑着道,“在下姓方,方本超,姑娘这样称呼实在折煞在下了。”

顾若离微微一笑,取了桌上药罐里煎的药闻了闻,回头问方本超:“这早上煎的?”

方本超点头:“在下煎的,陈大夫的配药!”顾若离又仔细闻了闻,颔首道,“生芪,当归,赤芍,金银花,蒲公英,野菊花,大黄…这外用的药还缺几味,再加上土茯苓,白芷和肉桂效果更好。”

单凭闻就能报出药名,方本超惊的下巴快要掉下来。

老者一直冷目看着,他本来也只是试试看的心态,毕竟顾若离的年纪太小了,就算天赋异禀也没什么可指望的,中医不只是靠天赋异禀就能包治百病。

可是行医中的小姑娘实在太有意思了,举手投足像极了一位见惯了场面的老大夫,用药果断,辩证清晰准确,若非亲眼所见,他实不敢相信她只是个小丫头。

而且,这脾气也很有趣,似乎在她心里有道善恶的线,在线这头和线那头,她能截然不同的对待,黑白分明。

顾若离不知道老者在想什么,倒了药和方本超小心翼翼给伤处清洗,挑了破口泻脓液,忽然的,一张脸凑过来笑嘻嘻的:“小姑娘,怎么称呼?”

“我们姓霍。”顾若离说我们当然是指她和霍繁篓,“先生如何称呼?”

老者呵呵笑了起来,觉得顾若离脸上的疤都透着几分认真严肃的可爱劲:“鄙姓吴。”

姓吴?霍繁篓说过,赵勋的师爷姓吴,名孝之!顾若离就笑看着他,行礼道:“吴先生好。”

吴孝之满意的点着头:“老朽还有许多事要忙,这里就交给霍姑娘了。”

顾若离颔首。

吴孝之出门,周铮和陈达迎了过来:“先生,陈陶怎么气呼呼的走了?那姑娘真有办法治好胡立的腿?”

周铮一连几个问题,吴孝之哈哈一笑,回道:“十天后见分晓。”又看着正牵马出来的陈陶。

那边,陈陶听到这里动静,停下来怒回道:“听她的,等死吧!”骑马而去。

吴孝之笑呵呵的要走:“老朽找将军说话去喽。”

“他怎么办?”周铮指着霍繁篓,“砍不砍?”

吴孝之停下来,用扇子去敲周铮的头,周铮轻松避开,吴孝之哼了一声:“留着你的刀刃砍额森去!”神态悠闲的走了。

“老子早晚要砍额森那乌龟王八蛋。”周铮唾骂了一口,回头看着霍繁篓指着一边的军帐,“通铺,随便睡。”又道,“离我远点。”他已经好久没睡好了。

霍繁篓笑着颔首,一脸自来熟的样子:“弄点吃的来。”

“嘿!还蹬鼻子上脸了。”周铮瞪眼,气呼呼的道,“没有,自己张罗去。”又朝顾若离那边看了一眼,暗暗磨牙,“治不好,老子绝不手软。”

顾若离听到外面的对话,可她做事一向专注,不相干的人事她从会分神,尤其是这种外伤,若处理不好会化脓更加严重。

方本超在一边满脸的惊愕:“霍姑娘方才太自谦了,在下觉得您这手法很娴熟啊。”他一个外伤大夫都没有她这样的熟练。

“过奖了。”顾若离头也不抬,“我内科较好,外伤在次!”

方本超老脸通红,悻悻然朝另一个大夫看去,拉他垫背:“刘大夫擅内科,可以和霍姑娘切磋。”

一个单闻就能准确无误报出药名的人,就算对方是个孩子,刘大夫也不敢轻视了,再说,他虽然不认为陈陶能重新接上腿,但却认同截肢,当下除此确实没有别的法子。

但是这个小姑娘有啊,还那么肯定,刘大夫呵呵笑了一句,道:“医术不精,不敢在霍姑娘面前班门弄斧。”他觉得顾若离的脾气有点古怪,不是好说话亲和的那种人,所以说话小心翼翼的,“在下可否问一句,您方才开的方子…”

顾若离直起腰,倒出剩下的药洗手,又开了帘子换气,才回头答刘大夫的话:“阳和汤并四妙勇安汤。”

刘大夫默念了两个方子,想了半天却记不起来,可又不好意思问,那边方本超却是奇怪的道:“用这两个方子就行了?”

顾若离点头,解释道,“阳和汤为温里剂,温阳补血,散寒通滞,而四妙勇安汤为清热剂,具有清热解毒,活血止痛之功效。”尤其是四妙勇安汤,主治下肢溃烂,深静脉血栓。

都是内行,顾若离解释了几句,方本超和刘大夫也就明白了,觉得顾若离说的很有道理。

“得亏遇到您了。”方本超眼睛骨碌碌的砖,想要这个方子,但素来秘方都是宝贝,他想要顾若离透露一二,便打定主意捧着她,“要不然这位军爷的腿可就真保不住了。”

刘大夫在一边点头附和。

“二位前辈夸奖了。”顾若离正要说话,霍繁篓的脸在帘子外探进来,也不说话笑嘻嘻的。

顾若离撇过脸去。

方本超一看就明白了,笑道:“您忙去,这里有我们守着,若是有事我们就去找您。”

顾若颔想了想还是点了头:“多谢二位前辈,我去去就来。”

方本超摆着手道:“姑娘折煞我了,您唤我老方就成了。”

“好。”顾若离对事通透,却不擅与人相处回应,便笑了笑出了门。

方本超见顾若离一走,就对刘大夫对视一眼,方本超道:“你觉得如何?”

“不好说。”刘大夫想着方才顾若离娴熟的手法,笃定的态度,“看看再说。”

方本超点头不迭,要是真治好了,他们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你不走了?”刘大夫问道。

方本超摇着头,走了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016 九针

“什么事。”顾若离凝眉看着他,语气并不好。

霍繁篓恍若未觉,一如早前那样笑眯眯的:“这里说话不方便。”话落,拉着顾若离去他落脚的军帐。

顾若离站着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