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顾若离从医馆一出来,就看到宝儿光着屁股叉着腰在那里大笑,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她凝眉道,“把裤子穿起来,像什么样子。”

宝儿一听吓了一跳,慌忙将自己的裤子提起来。

几个孩子一看到顾若离来了,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跐溜一下四散跑了。

“你在做什么呢。”顾若离奇怪的看着宝儿,宝儿笑呵呵道,“他们不相信我腿上被你用针缝过,所以我就给他们开开眼界。”

顾若离无语,摇头道:“去给你娘煎药,你可是说过的,照顾你娘的事都有你来做。”

“哦,哦,知道了。”宝儿说着,忙将衣服收拾整齐,一溜烟的跑了。

顾若离没空管他,宝儿下午见他娘睡着,又偷偷去了一趟普照寺的顾…

过了几日,黄章就从普照寺崔氏手中,将顾清海名下的一处私宅房契拿了过来,给了顾若离,笑道:“…自己生养的孩子居然这么狠心,县主做的对。”

顾若离失笑,她也不知道她做的对不对,不过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大人。”顾若离想起北门边那些人家,“…就任由他们住在那边吗,天气越来越冷,再过一个月可能就要下雪了,若是不安置那些人,到时候定然要出人命。”

黄章也头疼,他一个知府却做着县官的事:“县主说的没错,近日我也真在发愁这件事。可那么多人,就算安排了也没有用啊。”

“若冻死了人,到时候也无法善。”顾若离理解,一旦庆阳开了这个头,安置了这些流民,等明年庆阳这样的人就会越来越多,官府根本负担不起。

便是在合水,她也不敢这样大肆的收留流民,不过,开垦荒地的政策,倒是可以放宽一些。

他们自足自给,官府也就只要适当的扶持一下就好了。

黄章点着头,忧心忡忡:“此事县主放心,我一定办好!”

时间过的很快,八月底时杨氏带着宝儿搬去了自己的宅子,她给顾若离行礼,道:“三小姐大恩,我们母子没齿难忘!”

“你的恩,一定会报!”宝儿说着也跟着杨氏朝顾若离行礼,“我记在心里。”

顾若离没多想什么,帮宝儿也好,救杨氏也好,只是单纯的因为他们的病人而已。

母子两人离开,医馆里就安静下来,欢颜舒服的道:“这下清净了,每天那孩子在,吵的我头疼。”

正说着话,忽然门外一列马车停在了门口,赶车人虎背熊腰满身煞气,欢颜一看就喊周铮:“大胡子,大胡子!”

“什么。”周铮过来,欢颜就指着门口道,“这人一定是来者不善。”

周铮顺着视线看去,随即眼睛一亮,便瞪了眼欢颜,大步朝门口走去:“胡立,你不在延州,跑这里来做什么?”

“给爷办事。”胡立稳了马车,将车帘子掀开,回头朝医馆里看,“霍大夫…不对,县主在不在。”

周铮颔首,顾若离已经从医馆走了出来,笑道:“胡大人!”

“县主!”胡立抱拳,看见顾若离的脸一怔,惊讶的道,“您的脸…”果然不是霍大夫了,从头到脚,没有一个地方是当初的霍大夫。

胡立垂了眉眼,眼中划过失落,随即又恢复如初。

顾若离笑了起来,胡立比一年前要壮了也黑了,没了清秀倒是多了几分煞气,难怪欢颜会害怕:“你怎么得空来了,快进来坐。”

“我奉命给爷送东西来。”胡立说着,拉着周铮,“帮我搬东西。”

周铮好奇的往马车里看,随即扯了扯嘴角:“都是爷让送来的?”

“嗯。东西从京城来的,赶车的几个兄弟连夜赶路都病倒了,我不放心别人,又怕今天送不到,就亲自来了。”他说着上车搬了个箱子下来,顾若离惊讶的道,“七爷让送来的?”

胡立点头应是,依旧不敢去看顾若离:“爷说二十七是县主的生辰,让我们一定要送到。”其实原话是说,要是二十七那日送不到,就叫他们不要回去见他。

所以,兄弟们日夜赶路,马不停蹄。

顾若离哭笑不得,又觉得心头温暖,她喊崔树来帮忙,一行人抬了四个箱子进医馆,摆在后院里。

“你先休息一会儿,等会让周大人陪你去喝酒。”顾若离笑道,“从延州那边来也很远。”

胡立摆着手,目光闪烁的道:“我…我这就走,就不打扰顾大夫了,我这就走。”说着拉着周铮,“你送我出去。”

“送什么,我还有事呢。”周铮推着他,胡立就拖着他,“走,走,我不认识路!”

就将周铮拖着,架着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顾若离还没有说完,胡立就已经走了。

一年不见,大家生分了不少,不过,也许是知道了她和赵勋的关系,胡立不自在吧。

“县主,您看看将军送什么来了。”欢颜好奇的不得了,顾若离就点了头,主仆三人去了后院,打开一个箱子,欢颜愣住,“这是…”

里面都是一盒盒的包好的东西,欢颜拆开了一盒:“县主,这是驴打滚!”

“啊!”主仆三人就拆开余下的几个盒子,顾若离哭笑不得,“他这是将沿路几个地方的特产零嘴都买了一遍。”

顾若离有点不敢拆其他箱子的东西。

“奴婢看看。”欢颜打开另外一个箱子,随即笑倒了,“县主,您看看!”

顾若离去看,就看到里头满满一箱子的,点了朱砂的寿桃,宝儿拳头那么大的寿桃,白白的做的很可爱,但是…也太多了。

这礼物送的,可真是务实!

“奴婢要看看另一个箱子。”欢颜好奇的不行,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人送礼物送这些东西的,“呀,这是什么,县主您来看看。”

顾若离打开,就看到里头堆了一箱子的持针钳和镊子,她拿了一个起来,发现比她托人做的还要精巧一些。

是周铮告诉他的吗,所以他让人也照着图纸做了一样的。

顾若离拿着钳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可真是傻!”话落,那边欢颜哎呀一声喊了起来,“县主,这里居然都是瓜果,这个天怎么还有西瓜和荔枝的。”

“是吗。”顾若离摆了钳子去看,里头果然是一筐一筐的各式各样的瓜果,这个时节弄到这些东西不容易吧。

“将军太有心了。”雪盏感动的道,“庆阳这里瓜果少,奴婢来到这里就没有见到过荔枝了。”

顾若离也是,离开京城一直赶路,回了庆阳后事情不断,她还真没有留言过这些,今天才想起来,她也是许久没有认认真真的吃一次瓜果。

“还是将军厉害。”欢颜点着头,“这可比字画什么的有用多了,那些又不能吃又不能穿!”

这就是赵勋的爱情啊…和她开口的第一句亦是要娶她。

弯弯绕绕,温柔浪漫,在他依旧是不屑的。

“把寿桃留几个下来,其他的拿去北门那边散了。”顾若离笑道,“瓜果洗一洗,我们自己吃。”

欢颜应是,等周铮回来,就拉着他去北门散寿桃。

顾若离剥了颗荔枝放在嘴里,有些凉,可却非常的甜,水分也刚刚好,她轻轻笑了起来,回房给赵勋回了一封信。

认真并郑重的和他道了谢!

“顾大夫在吗。”门口,有人走了进来,毛顺义正咬着西瓜,一抬头看到了来人,惊讶的道,“岑大夫?”

岑琛点了点头,看着他道:“我找顾大夫。”

“岑大夫?”顾若离从后院走出来,见岑琛站在门口,穿着一件青灰的道袍,蓄起了胡子,有些像五十几岁的老人,“您找我有事?”

岑琛一愣,道:“是你?!”他认出顾若离来,就是上次去他家找他的那个小姑娘,是了,这里是同安堂,她是这里的东家,岑琛有些激动的指了指外面:“我想问问,这个孩子腿上的疤,是你缝的?”

“顾大夫。”宝儿从门口跑了进来,指着岑琛和顾若离控诉道,“这个疯子把我拖来的,还当着所有人的面看我的把儿,真是不要脸!”

顾若离去看岑琛,岑琛激动的微微颤抖,眼睛雪亮:“真的是你?”

发现自己喜新厌旧…和异地恋的夏天相爱,她来了没几天,我就不想要她。开始思念冬天…大哭…。

☆、126 突破

岑琛回想起刚刚他看到宝儿腿上疤时的感觉,震惊,难以置信,欣喜,期待…

他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

那个丑陋的疤,像条蜈蚣一样,弯弯曲曲的黏在孩子白皙稚嫩的腿上,越发让人觉得不忍心去看,不敢去想曾经这孩子遭受过怎样的凌虐。

可是更让他注意的,不是孩子的经历,而是这疤的来历。他颤抖的扑过去,几乎的跪在地上,虔诚的看着那道疤,想伸手去摸,却又不敢。

因为在看到那道疤的第一眼,他就明白,为什么它会像蜈蚣。

“是有人帮你缝上的吗?”岑琛激动的看着宝儿,宝儿嫌恶将裤子提起来,他现在成了习惯,看谁不顺眼就脱裤子用疤去吓唬对方,且还百试百灵,“你这个疯子,快走开。”

眼睁睁的看着那道疤消失,岑琛抓着宝儿的胳膊:“谁给你缝上的,带我去,快带我去。”

“你…是大夫?”宝儿说完,旁边就有孩子喊着道,“宝儿快跑,他就是那个剖人肚子的妖怪。”

宝儿不认识岑琛,但是听说过他剖开人肚子的事情,他推开岑琛道:“我不知道,你这个疯子!”

“我不是疯子!”岑琛站起来,眼中是狂热,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将肚子剖开放血后再把肚子缝上呢…对啊,缝上多好啊,缝上了所有的东西都归位了,那人就不会死了,一定是这样的,“你带我去找那位大夫,我有事想和他谈,很重要。”

“我不去!”宝儿推开岑琛,谁知道他是什么人,跑去找顾大夫,回头要是找麻烦的怎么办,要是仇人怎么办,他赶着岑琛,“快走。”

岑琛盯着他:“你不带我去,我也能打听出来,我这就去打听。”

他觉得,他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人,而这个人比他聪明了百十倍,他要去见,必须要去见。

宝儿一怔,岑琛要真是去打听,估计随便问个人就知道了。

他顿时有些后悔,这些天不该这么毫无顾忌的嘚瑟。

“行了,我带你去。”他带他,若是岑琛要捣乱,他也能保护顾若离,是他做的事,一人做事一人担!

此刻,岑琛看着顾若离,唇瓣抖动,说不出话来…

自从去年他想到了剖开人的身体治病开始,他就被人当成了疯子,所有人轻视他,嘲笑他…可是他一直坚定的相信,人身体是有自愈能力的,那些被隔开的伤口,只要好好休养就一定就够复原,而伤口内的病症,也可以被治好。

所以几个月前,他看到了毛老汉,他扶了脉检查了对方的身体后,就知道他的脾脏破裂,肚子里倒灌了许多的血,这些血要是不放出来,他必死无疑。

所以,在经过挣扎和矛盾,他毅然决定试一试。

结果,和他想的不一样,这对他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并非是他的医馆没有了,而是因为他失败了。

问题出在哪里,他想了这么久也没有想不出所以然,甚至于他有时候也会怀疑他的手法到底对不对。

直到刚才看到了宝儿腿上的那个疤,宛若蜈蚣一样丑陋的疤,却像是开在他眼里最美好的花,他如醍醐灌顶一般,明白了过来,肚子剖开病治完他怎么能任由肚子敞着呢。

“请坐。”顾若离打量着岑琛,毛顺义则是戒备的看着他,他怀疑等会儿对方会不会发了疯,“你来干什么。”

岑琛看不到别人,盯着顾若离问道:“你怎么想起来缝补的,你是怎么补的,能不能教教我?”

“好啊。”顾若离点头,给他倒了茶,“岑大夫请坐。”

岑琛端着茶盅坐了下来,殷切的看着顾若离。

“我刚请人定制了针。”她说着,在柜台上的匣子里拿了一根针给岑琛看,“您看看。”

岑琛激动的看着,顾若离甚至于在他眼中看到了虔诚,她的情绪也被他感染,笑道:“还有持针器和镊子。”说着,一起给岑琛看。

“这…这太不可思议了。”岑琛拿着钳子,几乎不用顾若离教他,他就明白用持针器固定住针,做了个从上往下的姿势,“是这样缝补吗?”

他真的对外科手术很狂热,且也很有天分,顾若离点头:“没有错。”又道,“你可以试试!”

岑琛不解看着她。

“岑大夫随我来。”她起身去了后院,岑琛抱着几样工具,恍惚的跟在顾若离身后,去了厨房,案板上是剩下的一块不大的猪肉,顾若离拿刀划开一道口子,指着道,“虽和人体不同,可眼下我们没有更好的练习标本了。”

岑琛将针递给她:“能不能请您演示一遍给我看。”

“好!”顾若离接过来演示了一遍给他,她故意将手的速度放慢一点,想让他看的更仔细一点,“不过真要在人的伤口缝合时,最好能练的熟练一点,因为麻醉的功效不强,若是病人醒了,再缝就要困难许多。”

岑琛看的目不转睛,点着头道:“知…知道了。”

顾若离剪断了线,指着上头每一个结头和他解释,又将针给他:“岑大夫,您试试!”

“我?”岑琛一愣,随即点头,“好!”他接过针线,学着顾若离的手法,下了针…连顾若离都觉得惊讶他的记忆力,只是看过一次而已,他就全部记住了,除了速度很慢并不熟练外,没有一处出错。

“这样,就可以了吗?”岑琛看着顾若离,她笑着道,“这只是第一步,后面还要消毒消炎,病者也要口服消炎药,静养不可碰水。”

岑琛不懂:“什么是消毒?”

“消毒范围很广,包括病人的伤口,甚至于我们大夫的身上以及手术周围的环境器具,都要消毒,以防止病原体感染,出现并发症,交叉感染等。”顾若离笼统的介绍了一下,“至于消炎,像裸花紫珠那样的药用,使伤口不会被感染后发炎溃烂。”

“您的意思是,在做这些前,所有接触病人的东西,都要消毒?还要对伤口上药?”岑琛领悟了意思,问道,“那要怎么样消毒?”

他真的是能举一反三,她不过粗浅的说一下,他立刻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这里请。”顾若离一直想和他聊聊,今天他既然来了,就是难得的机会,“你先前开腹手术我知道,当时我就在堂审的屏风后。”

原来是她!岑琛知道那天屏风后有人,可是没有想到就是顾若离。

“你的想法很大胆。”顾若离请他在后院的石墩上坐下来,欢颜上了茶,她道,“我很好奇,您怎么想到的。”

果然,果然这世上有人是认同他的,是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的。

他也坚信,也许在百年后,他今天所有被人认为是疯子的行为,就会被世人广泛认同并且称颂。

“病人腹部蓄血,脾脏受伤,且肋骨还断了两根。”岑琛解释道,“那样的伤势若是在外面还有的治,可是在身体内,血出不来,他活不过一天。所以我就想,如果能将那些血放出来,是不是他就不会死了呢,可是…”

可是那个人死了,他的想法失败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太鲁莽了?”岑琛有些不确定的看着顾若离,她笑着点头道,“是有点。”

岑琛一怔,问道:“那…那应当怎么做。”

“毛老汉如果是肋骨折断后,刺破脾脏导致出血,是属创伤类闭合性血胸,其实你不用开那么大的刀口,只要闭合引流就好了。”顾若离解释道,“就算要开胸也该是一周后确定是否有脓胸或者血块。”

她的词他都是第一次听,可是却意外的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激动的道:“您的意思是,这样的病症,只要开个小洞就可以了,他就不会死了?”

“倒也不是。”顾若离失笑,道,“毛老汉的死是必然的,他整个腹腔暴露在外面,感染是肯定的。况且,就算你缝合了刀口,他的感染也再所难免,以我现在的水平,根本不能去做这样的大手术。”

岑琛站起来,朝着顾若离一拜:“顾先生!”他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是岑某此刻真实的感受,请受一拜!”

“岑大夫。”顾若离羞愧,起身避开,“其实我也不懂,说我是纸上谈兵也不为过,您不必拜我。”

岑琛摇头,执意要拜,今天顾若离短短一席话,几乎是句句箴言,都是他一直想而不通的问题,她给他打开了一扇门,一扇新奇的他以前想都没有想过门。

“我们坐下说吧。”顾若离请他坐,那边毛顺义见两人谈的很好,也起了好奇之心,坐了过来,顾若离和他笑笑,接着道,“其实,我早先去找岑大夫时,就是想和您聊一聊我对这些事的看法。对于手术,我懂的只是一些皮毛,譬如宝儿那样的小伤或许我可以,可若是遇到血胸,我一样是素手无策,因为所有的条件都做不到保证病人不会有并发症,哪怕百分的可能都没有。”

“为什么?”岑琛问道,“是您刚刚所提到的消毒消炎?”

顾若离点头,不但是消毒消炎,还有抗生素,输血…没有这些,一台手术下来,几乎就等同于杀人。

可是消毒消炎或许能想办法,可是抗生素…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所以她没有提,说了只会让他们更加的失望。

“那为什么我们不去消毒。”岑琛看着顾若离,“可以想办法,想办法消毒,难道这也不可以?”

“说消毒哪有那么容易。”毛顺义道,“顾大夫所说的什么无菌环境我们根本做不到,除非将整个房间都放在笼屉熏蒸,要不然你怎么消毒,你又怎么知道你消毒成功了?但凡出事,那就是死啊。”

岑琛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他站起来,来回的在院子里,显得很急躁的样子,顾若离劝导:“岑大夫,这不是一时一刻就能解决的问题,你不要着急。”

他急,他很急,他很想验证这世上,有的病是可以用他那样的手法治好。

顾若离说消毒,消炎,无菌…

他不懂她是从哪里知道的,可是若这些是先决条件,那么他么就去创造先决条件。

“我想想,我想想。”岑琛脑子里一时乱糟糟的,他忽然停下来看着顾若离,“先生,能不能麻烦你将你刚刚说的都写下来给我,我带回去再仔细看。”

其实,顾若离对他是有期待的,虽然知道有的事情这个时候做不到,可是岑琛这样的人,谁也不知道以他的天赋,他会做出什么样子的开拓和创新。

“好。”顾若离答应了,“这两天我会将我知道的都写下来给你。”

岑琛又想起来方才用的器具:“能不能送一些给我,我拿回去练习。”

“行。”顾若离去取了一套给他,岑琛抱在怀中,“那我不打扰了,改日再过来。”

“岑大夫。”顾若离喊住他,“你可要来同安堂坐诊?”

岑琛一怔,看着顾若离:“我如今声名狼藉,若是来这里会影响医馆的生意。”他说着行了礼,快步出了同安堂。

“顾大夫,他不会再做疯事了吧。”顾若离都告诉他了,现在的条件不合适,不能做手术,顾若离笑道,“应该不会,那一次的教训对于他来说是刻骨铭心,往后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他应该轻易不会再鲁莽行事。”

毛顺义松了口气。

晚上回去,顾若离就开始整理她知道的所有知识,分门别类的列了出来,有的很零碎,有的她自己都无法确定。

足足用了五六天的时间,她才将所能记得的东西都写下来。

“您写的?”毛顺义虽没有岑琛那么狂热,可他亲眼见过宝儿这样的外伤缝合后的神奇康复速度,“单一个缝合,就有这么多手法!”

顾若离还用炭笔在上面画了图案,清晰的阐述了手法。

“是,根据部位不同,手法也有所不同。”

毛顺义一页一页的看,不懂的地方就会去问顾若离,顾若离想到了岑琛:“要不要去请岑大夫过来?”

岑琛这些日子都没有来,倒是有点奇怪。

“我去他家看看。”毛顺义收了手札正要出门,就看到岑琛从门口进来,他瘦了一圈,走路时也是一瘸一拐的,顾若离奇怪的道,“岑大夫,您这是怎么了?”

像是受伤的样子。

“先生。”岑琛迫不及待的坐下来,将腿架在椅子上,把裤腿一提指着腿道,“您看看,我的手法对不对!”

一屋子的人看着他的腿呆住,顾若离好一会儿才惊愕的道:“你…自己划的?”

“是!”毛顺义点头道,“一直在猪肉上练习没有手感,我还给我的鸡缝过肚子,不过鸡最后死了。前天我就想到用自己的腿试一试。你看看,手法对不对。”

这个人,简直是疯了!顾若离惊叹道:“您的手法没错,很漂亮!”她顿了顿,“可是,您就算想要练习,也不至于自己伤害自己吧。”

岑琛笑笑,道:“没事,我还试了几种麻醉散,涂抹的效果不显,但酒服麻醉的效果还算可以,我醒着虽能感觉到痛,可却明显没有那么强烈。”

“你这人简直就是疯子。”毛顺义完全无法理解,一个人可以疯到这种地方,“下一回,你是不是就要剖开自己的肚子试一试?”

岑琛朝他笑了笑,道:“先生说条件不合适,所以我暂时不会这么做。”

“您的手札写好了吗。”岑琛期盼的道,“这几日我一直在回忆您说的话,觉得消毒也不是毫无办法,此次回去我便开始找,一定有草药可以做到。”

顾若离将手札递给他,岑琛迫不及待的翻开,看的如痴如醉。

毛顺义和顾掌柜看的一脸惊愕,他忍不住摇头,念叨了一句:“疯子。”便去做事了。

岑琛就一个人坐在那里,露着腿上的疤,维持着一个姿势,看的目不转睛。

顾若离也不知道说什么,甚至怀疑她告诉他这些是不是对的。

若是他再用自己的身体来做实验呢,她忍不住叮嘱道:“岑大夫,有的手法您暂时先领悟就可以,千万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再做实验。”

岑琛没有说话,拿着手札恍恍惚惚的走了。

顾若离想留他,欢颜高兴的跑进来,拉着她道:“外面下雪了。”

岑琛已经上了街淹没在人群中。

她想了想叹了口气,走到门口,果然看到外面飘起了雪花,顾掌柜站在她身边,低声道:“今年冬天又长了半个月,又是一场灾祸啊。”

顾若离就想到了住在北门那边的人。

黄章暂时将那些人安置几间庙里,由官府出钱养着,过了冬天再请他们各自去谋生。

她顿了顿,想到了合水,回头和周铮道:“周大人,你陪我去一趟合水吧,县老爷上任我应该去一趟,还要看看大家的播种是不是顺利。”

“县主想什么时候去?”周铮当然没有意见,顾若离想了想道,“等这场雪过后吧。”

没有想着,这场雪整整下了七八天,气温骤降,几乎是天寒地冻,顾若离在家里窝了一日没有去医馆,和两个丫头并着周铮在房里打叶子牌!

“大胡子。”欢颜怒道,“我明明知道我要这张,还扔出来,是不是故意气我的。”

周铮很不客气的白了他一眼,喝道:“我不用这张牌,留着作甚。”

欢颜气急:“好,以后我做的饭菜你也不吃,我都倒了。”

周铮无话可说。

四个人闹了一天,第二日顾若离去药庐巷去看宅子,各个院子的外墙都砌了起来,等这场雪过后就可以上梁了。